藍海 首頁

特別推薦
分享
藍海E105501-E105503

《相府掌珠》全3冊

  • 作者霓皙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1/05/19
  • 瀏覽人次:29035
  • 定價:NT$ 840
  • 優惠價:NT$ 664
試 閱
傳聞梁王世子命不久矣,原來他卻忙著扮萌兼救美?!
 
藍海E105501 《相府掌珠》卷一
他江城貴為梁王世子,卻體弱多病,被御醫們宣判活不過二十歲,
為了治病前去拜訪高僧,誰知身體漸漸好的同時,卻有副作用──
唉,他十八歲少年郎,現在時不時就變成丞相家的三歲小娃,日子難啊,
除了日常裝可愛防穿幫,還得猜著姊姊的心思,幫忙攆走二嬸塞來的眼線,
唯一的好處是,姊姊連甄很溫柔,還如傳聞中的好容姿,多才藝,
有這樣的美人伴身旁,他笑容變多了,但煩惱也一個個冒出──
過去他向來被人捧著,哪曾哄過人,如今為誇獎姑娘好看差點想破頭;
花朝節上,她一襲紅衣奏出他譜的名曲,豔冠群芳,技壓全場,
卻被高門紈褲惦記上,遭設計堵在花神廟中險遭狼爪,
而他趕緊找來自家王府護衛救美,可出格的舉動太多終究惹她起疑……
 
藍海E105502 《相府掌珠》卷二
江城覺得自己好似病了,且病得不輕,
他已經接受了一入睡再醒來就會變成連甄三歲弟弟的事實,
可每次被她抱在懷中、與她親近時就會無法控制的心跳加快,
只要一想到將來回到自己的身子裏再也無法見到她就會焦躁難耐,
她彈琴傷了手,他便巴巴的向御醫索要治手方子送給她,
知道她自從被大長公主府的死紈褲驚嚇後常常夢魘夜不安寢,
就弄來安神湯的方子並親自去給她找藥材,
更讓梁王府的菁英偽裝成鏢師一路保護著連家人,
即便是她最擔心的弟弟生辰的祕密被發現後怎麼辦,
他都一早安排好扭轉局勢的解決辦法,幫她除去心頭大患,
他對她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然而還來不及向她示愛,
那個對她賊心不死的紈褲又再度伸出魔爪擄走了她……
 
藍海E105503 《相府掌珠》卷三(完)
藉由被擄走一事,連甄將計就計揪出了暗中陷害自己的人,
也順利與功利的本家人做了切割並啟程返京,
本以為日子終該安寧下來,豈料回府後居然收到了賜婚聖旨,
而結親的對象還是梁王府那個病秧子世子!
但傳言或許有假,因為連甄實在覺得自己夫君沒什麼問題,
且江城對她不只溫柔體貼還關懷備至,甚至處處都能看出對她的在意,
這讓她對他總有股特別的熟悉感,好像兩人間有著難言的默契,
直到有天江城口誤喊了她「姊姊」,心中一直隱隱感到奇怪的點有了出口,
細細觀察後驚覺自己的相公騙得她好慘,竟然暗暗藏了這麼多祕密……
霓皙,脫線的水瓶座。
反應慢,經常性發呆,對可愛的娃娃沒有抵抗力。
喜歡寫甜甜的故事,沉迷動漫與小說,熱衷手作,
用一筆一字,一針一線,享受創作從無到有的過程。
鍾愛救贖治癒向題材,希望能將心中描繪出的美好故事呈現。
  1. 若該商品前後有不同版本,請以訂購網頁中顯示之商品圖片為準,恕不提供選擇或因此提出退貨。
  2. 商品若有兩種以上款式,請以商品網頁之說明為準,若網頁上標示「隨機出貨」,則無法指定款式。
  3. 若訂單內含未上市之商品,該筆訂單將於上市日當天依訂單付款順序出貨,恕不提前出貨或拆單出貨。
  4. 新月購物市集在出貨前都會確認商品及包裝的完整性,出貨之商品皆為全新未使用過之商品,請您放心。收到商品後,如有任何問題(包括缺頁、漏頁等書籍裝訂或印刷瑕疵),請於收到商品後7天內與客服聯繫,我們將盡快為您處理問題,逾期恕不再受理。
  5. 收到商品後,若您看到的版權頁定價與原商品網頁定價不同時,請透過客服信箱或於新月服務時間來電與客服聯繫02-29301211告知,我們將盡快為您處理。

試閱 閱讀更多收合

版權所有,禁止轉載

第一章 但求逆天改命
噠噠的馬蹄聲迴響在整個山道。
初春的早晨,路旁光禿的樹枝才冒新芽,這樣偏僻的山上卻有不少馬車與行人。
他們前進的方向一致,路旁行走的百姓聽見馬車聲,身子往旁避了避,扭頭張望。
這樣華美的馬車可不是人人都能坐得起的,果然,這一看便看見車上印有相府的印記。
「是連相家的馬車,那車上是……相爺嗎?」
「你傻了嗎,這時辰估計連相還在上朝呢,怎麼可能會是丞相大人?」
話落,談話的兩人沉默一瞬。
如果不是連相,那……
他倆對視一眼,表情略有幾分激動,加快了腳步,往這條道的前方疾奔而去。

石階下,有幾名身著灰袍的僧人低頭掃地,當行進的馬車停下,僧人們停止揮動掃帚的動作,其中一名小和尚抱著掃把上前詢問。
路上追著馬車的行人們幾乎是小跑著過來的,匆匆趕到時,恰好看見這一幕。
他們分明喘著氣,氣息微亂,晨間微涼的空氣吸進肺裏不好受,可一雙眼亮晶晶的,毫不介意身體上的不適,昂首直往車門的方向探看,像是期盼看見什麼。
車簾一動,兩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依序下了馬車,她們面容秀美,身上衣料別致,一舉一動都令人賞心悅目。
連家就是連家,看丫鬟的樣貌與周身氣度,不說還以為是哪家的閨秀,但是他們可不是為了看丫鬟才著急趕路的。
盼著盼著,不多時,一隻纖纖素手自車簾中探出,白皙纖長的手送入丫鬟手中。
一個戴著帷帽,身形姣好的姑娘扶著丫鬟款款走出,令在不遠處看著的兩人激動。
「是連家的大小姐!」
就算容貌被遮掩,但能遠遠瞧見連家姑娘的身影,他們今日進山就算空手而回,這趟也算值了,畢竟丞相家的千金可不是那麼好見的。
這京中有兩大美人——將軍千金與丞相掌上明珠,兩人年歲相仿,容姿出色,據聞還是當今聖上擇后的人選。
將軍家的姑娘烈焰如火,出門在外騎馬英姿颯爽,百姓們都見過她的容顏。
但相府的大小姐可就講究許多,她不曾在外取下帷帽,可每回出行,那優雅的儀態還是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丫鬟眉頭輕皺,側身擋住百姓窺探的視線。
她低聲詢問:「小姐,奴婢去趕走他們吧?」
連甄搖頭,「不必驚擾他們。誠哥兒呢?」
她聲音清脆如鶯,語調輕柔,短短幾個字脫口如春風拂面,讓丫鬟煩躁的心緒平穩下來。
知道主子不介意後,丫鬟也就不再計較,只是仍未挪開身子。
「回小姐的話,少爺還在睡呢,這可怎麼辦?」
連甄想了想,「讓齊嬤嬤抱下來吧,不可耽誤了時辰。」
「是。」
丫鬟前去後面的馬車轉達,沒多久,一名婦人抱著熟睡的男童下了馬車,過來與連甄見禮。
連甄上前摸了幼童軟乎乎的臉蛋,淡淡地笑了,「大清早出門,怕是愛玩的誠哥兒也撐不住,就讓他睡吧。」
他們一行人在群眾好奇的目光中拾級而上。
不論身分貴賤,通往寺廟大門的道路只有這處,因此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幾個明顯是顯貴人家的下人在搬運箱籠,看著像是何方貴人要住進寺裏清修。
突然,運著木箱的下人腳下一個趔趄,箱子顛了顛,險些脫手,他們周邊的民眾見狀也受了驚,往上行走時紛紛往旁避了避,免得箱子真摔了受到波及。
「沒事吧?你可長點心,這可是世子要用的,名貴得很,撒了就廢了!」
「對不住、對不住。」
出了小意外後,他們越發謹慎。
在經過他們身邊時,連甄聞見藥材的香氣,側眸看了眼。
那樣大的箱子,得裝多少藥?
聯想到剛剛他們喚出的「世子」二字,要住進寺裏的貴客是誰,顯而易見。
連甄收回目光,並未深究。
那位世子前來的目的只怕與他們並無二致。
這座寺廟名靈泉寺,平日香火不斷,只是近幾日香客多了起來,每天天未亮就有人往寺裏來。
消息靈通的世家大族都知道,那位遊歷四方的靜明大師將要在靈泉寺小住幾天,為民眾講經。靜明大師見聞廣博,慈悲為懷,更有一手精妙的岐黃之術,能醫尋常醫者所不能醫之病。
大師年歲已高,能得大師出手相救之人少之又少,但得其恩惠之人,都將大師誇得有如神人,可以逆天改命。
連甄走上臺階,望著氣喘吁吁的齊嬤嬤懷中所抱的稚童,深深看了一眼。
她之所以帶著連誠前來,為的便是「逆天改命」。
「施主請隨小僧來。」
引路的小僧侶已經習慣攀爬石階,領著他們走完長長一段路後,仍是健步如飛。
他們的來意已經告知過,只是靜明大師願不願意接見,這些小和尚也不能作主。
小和尚法號如空,性子算不得沉穩,辦事倒不馬虎,帶領他們到一處空廂房歇下。
因連誠尚且年幼,並未刻意分開居住,而是直接給他們安排了女眷居住的廂房。
「請施主在此等候。」
這便是去詢問靜明大師肯不肯接見他們了。
丫鬟將拜帖並一個信封交給如空,連甄對他施了一禮,「勞煩小師父了。」
已經取下帷帽的連甄露出真容,少女肌色瑩白,容顏清麗,紅潤的菱唇輕啟,吐出婉轉悅耳的聲調。
如空一時看呆了去,回話時顯得磕磕巴巴,「不、不麻煩。」
人家都言丞相千金有傾國傾城之姿,今日如空見了,方知果真不假。
他拿著帖子退出去,走出好長一段路才回過神來。
那連大小姐長得就如畫中的仙女,想起那驚鴻一瞥,仍是讓如空恍惚。
捏著手中的帖子,他歎息,「可惜了。」
靜明大師鮮少接見外客,一日通常只見一組客人,今日的分額早已被外院那位病弱的貴客占去了,連大小姐怕是白跑了一趟。
話雖如此,該送的東西,他還是會送到。
如空走到門前,正欲敲門,裏面已傳來聲音,「進。」
他愣了愣,神情越發恭敬。
第三次了,每回他來找靜明大師,在敲門之前,大師就會直接讓他入內。
如空將連甄的拜帖奉上,「有位女施主攜著幼弟求見大師。」
靜明大師不看拜帖,逕自取過信封,將裏面的紙條取出細看。雖已猜到紙上所書寫的內容,可實際見了,他仍不由露出悲憫的神情。
「天意。」他歎道。
如空正想著等下該如何回絕連大小姐時,就聽靜明大師開口了——
「去請那女施主過來。」
看吧。如空習以為常地應了聲,「是。」但他答完後忽覺不對,錯愕地抬頭。
剛剛靜明大師,說的是請連大小姐來見!
大師今日要見第二組客人!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直到把連甄領過來時,如空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見過禮後,連甄端坐在靜明大師前方,靜靜地看著他煮茶,並未急言來意。
齊嬤嬤抱著睡到小臉紅撲撲的連誠扭了扭,因為室內的沉默越發拘謹。
靜明大師的年紀看著比連相還大上兩輪,佈滿皺紋的手拿著茶杯卻很穩,半滴茶水都未晃出,「施主,請。」
連甄低聲道謝,端起杯子掩袖輕呷,細細品茶,彷彿來這一趟就是為了與靜明大師共飲似的。
如空撓了撓腦袋,眼神迷茫。
連甄不急,也不問。
靜明大師願意見她,那代表她所謀之事已成。
能得靜明大師一見之人,哪怕是半副身子都已進了棺材,隔天也能生龍活虎,健健康康,安穩度日。
傳聞真真假假,一個兩個也就罷,但十個、二十個,甚至更多謠言興起時,再論真假,也只能沉吟深思,沒法如當初那般,道一句「假的」便嗤之以鼻。
別人信不信,都與連甄無關,重要的是爹爹信,她也信,那便足夠。
「大師,講經的時候到了。」
外頭的僧人提醒,靜明大師點頭表示知曉。
連甄起身,「如此,不叨擾大師了。」
告退前,靜明大師遞給她一物,是一掌心大小的木盒。
靜明大師垂眸,「施主所求為『轉機』,有了轉機,方能取得生機,此物給小施主戴著便是。」
她等到了。
連甄纖長的眼睫一顫,表情並無變化,慎重地伸手接過,「多謝大師。」
回到廂房,連甄將木盒打開,裏頭躺著一塊半圓的玉佩,玉的質地細膩,清涼似水。
連甄招手喚人取來玉繩,在寺裏,這物還是挺好尋的,她親自打了個結,繫在連誠頸子上。
察覺到動靜,連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胖手揉揉眼睛,迷惑地喊了聲,「姊姊?」
連甄笑著,將玉佩拿給他看,「這個,可保誠哥兒平安,千萬別弄丟了。」
他抓著玉佩,小奶音輕輕「嗯」了聲,迷濛的眼睛努力眨呀眨,看似還沒睡醒。
連甄輕笑,揉了揉他的臉蛋,溫聲道:「想睡繼續睡吧,吃過齋飯我們就回家。」
有了連甄發話,連誠頭一歪,再度安穩地睡去。
她將睡著的小傢伙交給齊嬤嬤抱著,自己戴上帷帽,領著兩名丫鬟轉了出去。
難得出來一趟,又是來香火鼎盛的靈泉寺,連甄打算求個平安符。
她虔誠地參拜,求了父親身體康健,亦求了弟弟平安順遂,望著手中求來的平安符,連甄露出笑容。
丫鬟問她,「小姐不幫自己求一個嗎?」
連甄搖頭,「我不用。」
只有父親好,弟弟好,她才能好。
「回去吧。」
誠哥兒也差不多該醒了。
因為這次出行有果,放下心中大石,連甄儀態還是那般端莊,但腳步卻輕快了許多,可這樣的好心情在靠近他們所歇息的那處廂房時戛然而止。
「不好了!」廂房的下人匆匆忙忙,來回像在找尋著什麼。
連甄擰眉,出事了?
能讓下人露出驚慌神情,原因只可能出在連誠身上!
「怎麼回事?」
連甄的聲音少有的凌厲,一見她過來,留守的下人僵住身子,慘白著臉上前稟報。
「回小姐的話,少爺……少爺他不見了!」
進到廂房內,連甄望著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齊嬤嬤跪在最前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奴看少爺睡了,守在床榻邊,不小心也打了瞌睡,老奴發誓,絕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誰知一睜眼,原先睡得好好的小少爺就不見了,廂房裏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找過了,就是沒有小少爺的身影,都是老奴的錯,少爺啊——」
這哭聲嚎得都能將屋頂掀了。
連甄抿著唇不發一語,她身旁的大丫鬟香葉見齊嬤嬤還要哭,皺眉喝斥,「再哭少爺也不會憑空冒出來,還是想想該上哪兒找人吧!」
另一個丫鬟白芷回到屋裏來,將探問到的結果回報給連甄,「守在外頭的人沒有見到可疑人影,應不是被人劫走,而是少爺自己離開的。」
聽到這話,連甄縮在袖子裏緊握的拳頭才鬆開。
齊嬤嬤聽到白芷的話,心裏咯噔,哭聲停頓一瞬。
少爺是自己走出去的,而非被人擄走,那也就表示她這個當奶娘的沒把人看好,罪過更大。
她牙一咬,抬起右手往自己臉上打去,打完後迅速換了左手繼續,一轉眼就給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刮子。
「都是老奴的錯!老奴沒看好少爺……」
「啪」、「啪」兩聲,齊嬤嬤下手也狠,巴掌聲迴蕩在無人說話的屋裏,異常響亮,齊嬤嬤左右臉頰立刻紅了一片。
齊嬤嬤還要繼續打,連甄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接獲示意,上前阻止齊嬤嬤,並將她攙扶著站了起來。
連甄起身,握著齊嬤嬤的手,柔聲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我們得先找到誠哥兒,嬤嬤好好想想,誠哥兒愛玩,自己會跑去哪兒,冷靜下來找人,其他的事等回府再說。」
齊嬤嬤卸了力氣,不再用苦肉計,認認真真地思考。
「少爺愛熱鬧,肯定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連甄點了兩個人讓他們陪齊嬤嬤一起,「誠哥兒跑不遠,你們往前頭香客多的方向去尋。」
齊嬤嬤應了聲是,抹了抹眼淚,飛快跑走了。
連甄收回眼神,對剩下的人輕聲說:「妳們都起來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誠哥兒,分成三人一隊,往各個方向去尋,不管有沒有找到人,兩刻鐘後回來回報,可都清楚了?」
「是。」
下人們在香葉的指揮下陸續離開,回來的時候,香葉臉上還帶著怒容。
「這些人真是,竟然把少爺給看丟了!」說完,看見還擰著眉的連甄,想到現在最難受的應該是小姐,香葉對其他人的不滿又嚥了回去。
但,該說的還是得說。
香葉壓低聲音,「小姐,那個齊嬤嬤留不得。」
連甄垂下眼,問她,「為何留不得?」
既然是小姐發問,香葉就毫不客氣地開始羅列罪狀,「她仗著自己是少爺的奶娘,總是躲懶不做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直接弄丟了少爺,這是最最不可饒恕的!」
她平復了下怒氣後再開口,「再者,就算沒有今天的事,齊嬤嬤總愛對少爺的事指手畫腳,不讓其他人接近少爺,就怕自己失寵!要不是她禁止別人進入內室擾了少爺歇息,屋裏還有其他人看著,少爺何至於會走丟?」
這件事追根究柢,就是齊嬤嬤一人鬧出來的人禍!
但守在外頭的人沒一個注意到少爺跑出來,更是同罪!
瞧見香葉氣憤的模樣,連甄輕輕歎了一口氣,「妳說的我都明白。」
她與連誠差了十二歲,母親臨盆前幾個月都已經定好奶娘的人選了,可事情安排得再妥當,碰上接連而來的意外時,還是讓人招架不住。
先是奶娘病故、母親誕下連誠的日子又比原先預計的要早上一個多月,母親產後血流不止,當時產房裏的血腥味,連站在院裏守著的連甄都聞見了。
驚恐的下人、發抖著抱住自己的嬸娘,還有當時那一盆一盆往外端的血水,以及那烏黑得幾乎看不清景象的天色。
想起過去,連甄臉色發白。
府裏當時亂成一團,既要忙母親的後事,匆忙之中更要找新的奶娘,一時之間也只有嬸娘推薦的齊嬤嬤可用。
正因為有嬸娘這層關係在,齊嬤嬤的去留才不是她能輕易決定的。
「這件事回去後我會稟報父親。」
連誠是連相唯一的兒子,之前齊嬤嬤好吃懶做,府裏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連府也不是養不起閒人,但牽扯到繼承人安危的事情,想必齊嬤嬤也知事情輕重,才會狠心先打了自己巴掌。
香葉雙手扠腰,「希望這次可以把她趕出府!永遠也別回來了!」
連甄垂眼,伸手撫著平安符,「只要找回誠哥兒,許能將功抵過呢。」
香葉柳眉倒豎,「那可太便宜她了!」她氣呼呼的,忽地想到一個主意,放軟了聲音,「小姐,奴婢也去尋少爺,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
連甄哪能不知道她是不想給齊嬤嬤找到人的機會,無奈地點頭,「妳一個人可別走太遠。」
「是!」她脆聲應了便急忙出去,著急得活像她才是把人弄丟的那個。
香葉離開後,室內恢復寂靜,白芷給連甄滿上茶水,放下水壺後,欲言又止。
連甄抿了一口,把杯子握在手裏,「怎麼了?」
白芷歎道:「香葉直脾氣,風風火火的,小姐可別見怪。」
「我怎會怪她?」連甄淡淡地笑了,「香葉這樣的性子很好,很真,我很喜歡。」
就是不似作偽,才能讓事情更有可信度,比方說……著急連誠的下落。
她低聲問:「護衛可有好好跟著少爺?」
白芷回話同樣也壓低了聲音,「小姐不用擔心,一直在不遠處跟著,不會讓少爺走遠。」
她淡淡「嗯」了一聲,伸手摩挲杯緣。
親弟弟的安危,她怎麼可能放心只交給一個愚婦看顧?

而此時,連家人滿寺尋找的幼童正蹲在草叢旁,一雙眼咕溜溜地轉。
一隻白粉蝶從他面前緩緩飛過,連誠展露笑容,待牠停在葉片上歇息時,忽地奮力一撲,蝴蝶高高飛起,小小身影逕自撲進了樹叢裏。
他滿臉震驚,沒抓到,還跌倒了。
他小嘴一扁就要哭,可是這裏姊姊不在,爹爹不在,也沒嬤嬤,沒人會來哄自己。
連誠吸了吸鼻子,努力想坐起來,他掙扎到一半,聽見有人的說話聲,連誠停止動作,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世子,您說這靜明大師是真的會治病嗎?」
走在前方的青年身姿筆挺,眉眼如墨,一張臉端正俊俏,就是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
儘管寒冬已經遠離,春意一點一點染上整個大地,但青年身上還是裹著銀白色的大氅,時不時掩唇輕咳幾聲。
江城擰眉,對於小廝夏陽的提問頗覺不妥,「不得無禮。」
他的聲音冷冽卻嘶啞,才說了一句,又咳上幾聲。
夏陽的眉頭皺得比江城更緊,果然該帶著手爐出門的。
夏陽往前走幾步,試圖擋住吹來的冷風。
他自然知道世子斥責自己的原因是為什麼,對靜明大師抱有質疑,還在人家的地盤上大剌剌說出口,可不就是對靜明大師不敬?
然而事關世子的身體,就是再大不敬的話,夏陽都敢說。
「可是世子,他就給了您一塊……噢不,連一整塊都算不上,是半塊玉佩,還說那是您的生機。」夏陽撇撇嘴,「用半塊玉佩就想將我們打發,望聞問切,連號個脈做做樣子靜明大師也沒肯,這讓人如何能信?」
江城這次沒有說話,而是斂眸沉思,他也想知道,靜明大師此舉是何意。
兩人走得慢,因江城時不時便要停下掩唇咳嗽,那模樣就像要把心也給咳出來似的,光聽聲音就足夠駭人。
夏陽伸手在江城背上輕拍,替他順一順氣,待他咳完喘勻了氣後,方才繼續向前走。
靜明大師贈與江城的半月玉佩被他繫在腰帶上,隨著行走擺蕩,春風一撫,將大氅吹起一角,澄澈的玉佩若隱若現。
連誠見狀,直接「咦」了一聲。
聽見聲音,夏陽肅容,護在江城身前,厲聲喝道:「誰在那裏?」
連誠左看看,右看看,附近只有自己一人,那他們喊的應該就是他。
他奮力鑽出草叢,頭上還頂著幾片葉子,奶聲奶氣地自首,「是我!」
「……」
江城和夏陽盯著突然冒出來的孩子,一時無語。
夏陽心想,這髒兮兮的小孩兒是誰啊?
第二章 世子爺成了小弟弟
夏陽瞪著突然冒出來的連誠,沒有因為他是小孩子就放鬆警惕。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是哪家的公子,怎麼身邊一個下人也沒有?」
連誠衣袍雖髒,但光憑那衣料和紋樣,怎麼看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一看就非富即貴,這樣人家的小少爺會自己一人出現在此地,只有一個可能。
夏陽「哈」了一聲,挑眉問道:「你不會是走丟了吧?」
連誠搖搖頭,認認真真地道:「沒丟。」
他還記得自己從哪裏來的,要從哪個方向回去,才不是走丟呢。
說完,小傢伙嘿咻嘿咻地往前走,還努力想從衣領裏扒拉出什麼。
夏陽擺出防禦姿勢,「你要做什麼?我警告你別過來啊……」
江城一直盯著這小童,在夏陽想趕走他時出手制止,「慢。」
剛剛咳得太狠,他的聲音越發嘶啞,但不難讓夏陽辨識出他說的是何意思。
夏陽見世子竟還想走到那幼童面前,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可下一瞬,看清連誠拽出來的玉繩掛著的玉墜樣式後,他更是指著孩子捧著的那塊半圓玉佩驚呼,「這不是靜明大師給的嗎?」
怎麼這小蘿蔔頭也有一塊?莫不是每個來尋靜明大師的人都會有個同樣的吧?
思及此,夏陽面色古怪。
他腦海裏閃過靜明大師莊嚴端坐,面前擺著一攤同款式的玉佩,不用叫賣,直接一聲「阿彌陀佛」,就有無數人爭相購買的景象。
夏陽急忙甩了甩頭,將那不切實際的想像甩開。
要不是靜明大師沒收錢,他都要懷疑這玉是批量賣給香客的了。
與夏陽同樣,連誠也伸出手,指著江城腰上繫著的那塊玉佩,笑咪咪地說:「一樣的。」
江城蹲了下來,朝連誠伸手,掌心向上,「能否借我看看?」
連誠抓著玉佩,有些猶豫,「姊姊說不能弄丟……」
江城也不勉強他拿下,先取下自己腰間的玉佩往前一遞,「沒關係,我就看看你的跟我的是不是完全一樣,你可以拿著,我不會碰它。」
長長的一句話,江城說得很慢,每說幾個字便要停下緩緩,才得以把話完整說完。
既然這位大哥哥都這麼說了——連誠思考了下,很大方地點頭答應,小胸脯一挺,「你看吧。」
他小手還是緊緊攥著,但是將玉佩儘量往前遞,白嫩的後頸都因此被玉繩勒出一條痕。
江城把自己的玉佩放在連誠的旁邊對照,玉石的成色一致,看著確實是同塊玉佩一分為二。
那麼,斷面呢?
江城將自己的玉佩切面湊過去比對,兩塊玉佩合而為一個圓,若非細看,根本連接縫處都不易瞧見。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拼合在一起的玉由內發出碧綠螢光,江城一愣,欲要細看,眼前驀地一黑。
「世子!」夏陽驚呼。
他一見江城身子微晃就覺得不對勁。
世子體弱,平日裏能下床走動的機會不多,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護著,就怕世子體力不支暈厥倒地。如今可好,世子倒下前他勉強撐住,沒讓世子摔了、磕了、碰了,可誰來告訴他……這小童也跟著一起暈了是怎麼回事?
夏陽一手世子、一手連誠,悲憤地發出怒吼,「這誰家孩子——」
快來領走!
他要撐不住啦!
幸好他吼完沒多久,有個僕從打扮,但身手敏捷的男子迅速地從不遠處急奔過來,一看就是練家子。
夏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萬一這人要對世子不利,他此刻的狀況可沒法應付啊!
許是看出夏陽的警戒,來人還沒靠近前就先揚聲自報家門,「小的是連小少爺的家僕,多謝閣下相護。」
似乎還怕夏陽起疑,來人主動取出符牌表明身分。
夏陽細細看過,從他說出「連小少爺」時就猜出懷中幼童家門,如今一看更是確定,這小童就是連相幼子——連誠。
他點點頭,「快抱走、快抱走!」
就算他嫌棄這突然冒出的孩子,也不可能隨意把他交給別人。
既然對方已經出示符牌確認過身分,夏陽就顧不得他們,喊來幾個人攙起江城就往廂房去。
護衛接過連誠,看了他們一眼,便急忙往連甄的所在處趕。

兩刻鐘過去,出去尋連誠的丫鬟與婆子陸續回屋,每個人臉上惶惶不安。
「小姐,到處都尋過了,沒有找到小少爺,這可怎生是好?」
「再往外院去尋?」
一群人等著連甄發話,守在門外的白芷忽地白著臉急奔進來,身後還跟著抱著孩子的男子。
白芷高呼,「小姐,找到少爺了!」
連甄從護衛進來那時就已經看見他懷中的連誠,站起身來迎上前去,急問:「誠哥兒怎麼了?」
小孩雙眼緊閉,除了衣袍,臉上和手上也沾了塵土,加之頭髮裏卡著的幾片葉子,看起來好不狼狽。
連甄心疼不已,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髒汙的小臉,「這是摔了嗎?快請大夫來看看。」
白芷指揮小丫鬟去尋,再喚幾個婆子去打水,其他下人先出去候著。
護衛將連誠放至床榻上,單膝跪地,並將符牌交回,「小的失職。」
白芷取過符牌,交到連甄手上。
儘管今天弟弟失蹤一事是她事先知情的,可見弟弟如此模樣被送回來,她還是憂心,急切詢問:「說說發生了什麼?誠哥兒怎會弄得如此?」
為了防止意外,她都特意讓人時刻跟著了,為何還會出事?
護衛將自己親眼所見悉數說來,「少爺路遇梁王世子上前攀談,小的遠遠看著並無異狀,豈料他倆談話到一半,少爺和世子雙雙暈了過去。」
連甄替連誠擦臉蛋的手一頓,驚訝地反問:「誠哥兒遇到梁王世子?」
兩人聊天了?還是誠哥兒自己主動找對方攀談的?
連甄眨眨眼,實在難以想像那個情境。
這梁王世子算起來還比自己大了三歲,他跟誠哥兒這一大一小,能聊什麼?
注意到護衛說的「雙雙都暈了過去」,連甄又問:「世子也昏迷不醒?」
護衛點頭稱是。
說來這梁王世子跟連誠都是不足月就生下來的,只是連誠身體無礙,梁王世子卻胎中不足,從小就體弱。
當年宮宴有刺客趁機潛入,懷孕七個月的梁王妃替當時還是太子的聖上擋下一劍,動了胎氣,直接在宮裏生產,最後傷重不治。
剛出生的江城據說當時只有巴掌大,在皇宮裏以各種好藥吊著一口氣,才勉強活了下來。
他幾乎可說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要不是有皇宮長年源源不盡的藥物養著,只怕也活不到成年,沒想到誠哥兒竟碰上了他。
連甄再問幾句,釐清事情的經過,得知連誠是把自己玩髒的,不是摔了,高高懸起的心先放下一半。
她擰眉歎氣,「都是我不好,沒有特意支開誠哥兒就沒事了。」
香葉在旁邊聽了老半天,腦袋也轉過來了,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小姐要做的事肯定有她的道理,不會有錯。
她開口安慰連甄,「小姐說的這是什麼話?這是意外,不是小姐的錯,奴婢還沒誇小姐聰慧,竟能想到這樣的點子尋齊嬤嬤的錯處呢!」
說人人到,香葉說完沒多久,外頭就傳來齊嬤嬤的哭喊聲。
「少爺啊——老奴對不起您……」
這嚎得裏裏外外的人都聽見了,連甄眉頭皺了皺。
香葉撇撇嘴,「真是陰魂不散。」
連甄伸手將連誠頭髮上的葉子一一取下,淡淡道:「誠哥兒需要靜養,讓齊嬤嬤去其他地方候著吧,別擾了其他香客。」
意思就是讓她閉嘴滾遠點。
趕人的事情香葉愛做,當即自告奮勇地出去傳話,哭聲很快小了下去。
靈泉寺是京城一帶香火最為鼎盛的寺院,不乏達官顯貴前來參拜,寺裏也請了大夫坐鎮,免得香客在山上有個頭疼腦熱的,一時間尋不到人,耽誤病情。
大夫看過連誠後,對連甄說道:「少爺並無大礙,就是睡得沉一些,睡夠了便能醒,請小姐放心。」
只是睡著了?
連甄對這答案頗感錯愕,眨了眨眼,溫聲再問:「真的只是睡著而已嗎?我沒有旁的意思,就是擔心,畢竟這突然暈了過去……」
她聲音細細柔柔,像填充新棉的被褥,綿軟舒適。
雖是質疑的話,但連甄語氣認真有禮,大夫半點沒有被冒犯的想法,寬慰道:「小姐放心,少爺的情況與世子並無二致,老夫也剛從世子那兒過來。」
連甄心裏的感覺更怪異了。
世子也是睡了過去?這麼巧,兩個人同時?
連甄望著連誠已被擦得白淨的小臉,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府再說。
她吩咐白芷,「世子那兒回去記得備好謝禮,另外爹爹那裏也派人知會一聲。」
其他事也就罷了,連誠在寺裏出了事,又牽扯到梁王世子,這事不可能不報給父親。
白芷點頭記下。
香葉壓低聲音問:「小姐,那齊嬤嬤呢?」
連甄讓另一個婆子抱起連誠,護衛在旁跟著。
她說道:「誠哥兒與我一輛車,白芷跟著我們,香葉去守著齊嬤嬤。」
香葉眼睛一亮,「奴婢這就去!」
連甄無奈地笑,她就知道香葉會是這麼個反應。
一行人陸續上了馬車,慢慢駛離靈泉寺。


江城漸漸有意識時,只覺得耳邊嘈雜的聲音終於安靜,取而代之的是更有頻率的聲音。
感覺到「噠噠噠」的聲響以及略微搖晃的冷硬地板,他眉頭輕皺。
忽然,馨香撲面,吵鬧聲還在,但地面不再傳來涼意,反倒成了溫軟的觸感。
眉頭鬆開,他慢慢睜眼,忽地屏住呼吸。
仙姿玉色的美人垂首,眼帶驚喜,含笑望著他,「誠哥兒醒啦?」
許是見他沒反應,美人歡喜的神色轉為憂愁,抬手撫上他的額,江城身子僵住。
纖手微涼,掌心柔嫩,連甄感受了下溫度,「沒發熱呀,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這姑娘跟他的距離過近了些,但不光如此,江城驚覺自己竟枕在這女子膝上!
他眼睛驀地瞪大,忙坐起身退開。
這樣的舉動嚇了連甄一跳,問他,「怎麼啦?」
眼前的一切太過真實,完全不似夢境。
江城憋了憋,最後只得吐出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本想讓這姑娘自重,誰料話一出口,聲音綿綿軟軟,與自己的聲音大相徑庭。
而且,他也發覺望出去的高度不對勁,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白白嫩嫩,大小也不對——這不是成年男子的手。
這匪夷所思的情況令他沉默,不再出聲。
怎麼回事?他……竟變成了幼童?
與此同時,連甄被弟弟脫口而出的那句「男女授受不親」給鎮住了。
嚴肅地板著小臉的三歲幼童,義正辭嚴地拒絕自己的碰觸什麼的……連甄抿了抿唇,還是沒能忍住笑意。
她一雙杏眼瞇成彎月,又怕笑得太明顯惹得連誠鬧彆扭。
小孩兒面皮最薄,她可不想讓弟弟心裏留下疙瘩。
「誠哥兒說得對,男女的確授受不親,但誠哥兒還小,我們是親姊弟,所以不打緊的。」連甄邊說邊將連誠拉到自己懷裏坐下。
馬車顛簸,他剛剛太靠近車門,若有個萬一容易被顛出去,連甄只好把人拉過來護著。
白芷低下頭也在憋笑,肩膀一顫一顫,盡力縮到角落,不讓少爺發現自己因為他說出的話而失笑。
江城正思考眼前奇妙的狀況,他不光變成了孩子,來到陌生的地方,除了能判斷此時是在馬車內部外,另外車裏還有從未見過的女子,對自己……不,應該說對這個幼童很是親近的樣子。
他怕暴露自己,暫且任由連甄擺佈,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只是他剛醒,連甄免不了多問幾句。
「姊姊聽說你遇到梁王世子了,還跟他說話,說到一半,你們齊齊睡了過去,誠哥兒可有印象?」
江城聽到那一聲聲「誠哥兒」好不彆扭,因為他自己名字裏也帶個「城」字,聽來像是在喚他似的。
他還在糾結,忽又聽見「梁王世子」這個稱呼,一時愣怔。
他很確定自己沒見過眼前的姑娘,但顯然,這姑娘知道他。
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前曾與一個孩童說話,年歲似乎和這具身體差不多……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
江城感覺到胸口壓著硬物,他想到什麼,低頭取出。
果然,掛在頸子上的,是靜明大師所贈的那半圓玉佩。
也就是說,他現在這個身體……是那個從樹叢裏鑽出的小童?
江城捏著玉佩,若有所思。
「誠哥兒?」連甄見他握著玉發呆,擔心地又喊了一聲。
江城回神,想到剛剛她問自己的問題,頓了頓,回道:「他也有一樣的。」
那時,這小孩會主動跟自己攀談,應該是因為看到他有同樣玉佩的緣故吧。
開口回答時,哪怕江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聽見那含糊的小奶音是從自己口中發出,他還是免不了身體僵硬。
連甄這下是真的感到意外,但想了想,又覺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關於靜明大師的醫術她耳聞一二,不是尋常的醫治方法,與其說是治病,倒不如說是在改命。
算算,梁王世子今年一十有八,但宮中御醫曾言,世子恐活不過二十歲。
連甄的聲音低了下來,喃喃道:「希望真有轉機。」
若是世子因靜明大師的緣故活過二十歲,那也就代表求助於大師,是真的能得償所願。
江城不解,抬頭望著連甄,根據剛剛的對話來判斷,這姑娘是這孩子的親姊。
她容貌柔美,柳眉輕蹙,愁色染上眉眼,這樣年紀的少女,如何有著不符年齡的愁緒?
江城不解,看得也就久了些,久到連甄回過神來,發現連誠一臉肅穆地盯著自己,不禁輕笑出聲。
眼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擺出了這樣不搭的嚴肅臉,總讓人忍不住想將他抱到懷裏。
連甄取過他半舉著的玉佩,拉開他的衣袍,將玉佩塞進他衣內,又重新整理了他的衣裳,惹得江城瞪大眼,完全沒敢動彈。
等她抬眼見到江城滿臉驚詫,終於忍不住噗哧一笑。
連甄抬袖遮掩,可還是笑得眼尾都染上微紅。
她的聲音帶著笑意,比方才說話時語調還要更加上揚,「瞧你的表情,又在想男女授受不親對不對?」
那是當然啊,江城認真地點頭。
任哪個姑娘突然拉開自己的衣袍,雖然只是一小角,但也足夠令人震驚的了——以他一個成年男子的角度來看。
只可惜他現在是幼兒身,對方又是親姊姊……江城捏了捏眉心,怎麼看一個幼童這樣的反應確實有些過度,更別提人家只是要把玉佩塞回他衣裏。
連甄伸手點了點他的腦袋,江城眼眶一緊,呆呆地盯著連甄看。
「誠哥兒是小大人了。」連甄滿臉笑意,一掃方才的憂慮。
「……」他本來就是大人。
江城垂首,沉默不語。
白芷覺得馬車行駛得平穩了些,外頭也開始有攤販的叫賣聲,掀起簾子一角探看,「小姐,快到家了。」
「嗯,準備準備吧。」連甄轉而溫聲問︰「誠哥兒要人抱,還是自己走啊?」
「自己走。」江城立刻回答。
連甄摸摸他的腦袋,說聲「好」,真的依了他的意思。
「等爹爹回來,我們要去見他,然後齊嬤嬤還有以前誠哥兒常常見到的丫鬟姊姊以後都見不到了,姊姊讓香葉姊姊先過去你院裏幫忙可好?」
問完連甄有些緊張,若是連誠鬧脾氣,還想要以前那些人伺候,那可不好辦。
但此刻在這具軀殼裏的是江城。
主子身邊的下人要一口氣全換掉,這不是混入了別人的耳目,就是犯了什麼大錯。
江城不是連誠,不知道事情始末,便依著連甄的安排,點點頭應允,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弟弟能這麼配合,連甄有些意外,她還以為他起碼會鬧一鬧的。
畢竟齊嬤嬤總是霸著連誠身邊的位置不放,連誠自己也是極依賴她的。不過這下正好。
回到連府,馬車直接駛進二門,連甄不必再戴帷帽。
白芷扶著她與連誠下車,落地後,江城才得以打量這府中的情況。
院裏灑掃的丫鬟、婆子此刻站在一旁恭敬地候著,府邸整潔幽靜。
因直接進到二門,沒能看見大門上的匾額,江城到現在依舊不知這具身體的孩童是哪個府上的小公子。
目前只知道這孩子名字跟自己一樣,都有個「城」字音,就是不曉得同不同字。
他跟在連甄後方,小臉微揚,看著她溫婉端莊的背影,在心中補了一句——這小童還有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姊姊。
江城沉思,忽地一聲呼天搶地的哭喊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輕皺起眉。
連甄也擰了眉頭。
香葉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奔至連甄面前,語氣很是忿忿不平,「那齊嬤嬤說無論如何都要見一見少爺。」
回程讓她和連誠分坐不同馬車時,也許齊嬤嬤自己就覺得不好了。
她一路上安安分分,等到回府才哭著、喊著要見連誠,可不就是知道自己嚎個幾聲,小少爺就會被她嚎得軟了心嗎?
而連誠若是想把齊嬤嬤留在身邊,那他們這一趟出去,特意安排的意外不就沒有意義了?
連甄想了想,也想看看連誠對齊嬤嬤的態度再做應對,對香葉說:「去把她帶過來吧,到底是主僕一場。」
香葉雖然不想讓齊嬤嬤見連誠,但連甄都發話了,她也不好說什麼,回頭就去把人帶來。
齊嬤嬤過來,看見連誠就先撲在他腳邊,要不是有另外兩個婆子抓著,只怕她都要抱著連誠的腿哭才甘願。
「少爺啊——老奴對不起您,求您讓老奴繼續跟在您身邊伺候吧!」
江城面無表情,看著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婦人,知道自己不作聲怕是不行了。
他淡定地問道:「嬤嬤因何對不起我?」
奶乎乎的聲音一出,江城深吸口氣,捏緊拳頭。
齊嬤嬤原本見連誠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心裏直打鼓,但人還肯問她話就好說。
她抹著淚哭道:「老奴太累了,不小心打了個盹,沒能看好少爺,今後不會了!」
江城點點頭,齊嬤嬤心中暗喜,一直看著他們談話的連甄心裏暗歎口氣,想著又得重新想個法子時,又聽他還有話要說——
「那便依嬤嬤所言,既然累了,今後就不必伺候,可以好好休息。」
所有人愣住,齊嬤嬤更是連哭都忘了,腦子裏還迴響著那句「今後就不必伺候」。
她張了張口,想再求情,可是連誠所說的確實是順著自己所言,一時之間竟想不出如何反駁。
香葉意會過來,心下大喜,她努力板著臉,沒讓自己的喜悅曝光,但話音還是藏不住幸災樂禍,「哎呀,齊嬤嬤,少爺妳也見過了,主子讓妳好生歇著呢,那就先下去吧。」
香葉使了個眼色,婆子們又把人拖走,沒給齊嬤嬤反應過來的機會。
連甄看著連誠說完這些話,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打量和驚訝。
江城注意到了,並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
連甄彎下身子,笑著撫著他的頭頂,「誠哥兒真的長大了呢。」
都能懂得明辨是非了。連甄十分感歎。
對於少女的碰觸,江城仍是相當難為情。
他垂眼,思考現今的情況。
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個孩子?他還能不能恢復原狀?
還有更重要的——這孩子究竟是何身分,為何自己偏偏一睜眼就成了他?
第三章 是夢還是真實
處置完齊嬤嬤,一名打扮得像是管家的中年男子朝他們走來,說道:「大小姐、二少爺,相爺回來了。」
相爺。
這京中,能被這樣稱呼的人只有那一位。
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的太子太傅,而今的丞相——連業。
走在連甄身後,江城垂眸思索,他想起來了,三年前連相喜得幼子,可髮妻卻因而難產辭世。
巧合的是,那孩子被起名為「誠」,與自己的「城」字同音。
連家幼子連誠,知道他的身分後,面前的姑娘是誰也就不用猜了。
名滿京城的連家嫡長女,品貌出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教養極佳,每回閨秀們小聚後,從宮裏出來教導禮儀的嬤嬤們總是一人難求。
她們說,連大小姐儀態端莊,行走間蓮步輕移,裙襬都不會晃動一下,端坐時更是腰背直挺,不論旁人說什麼,她都是含笑聽著,輕聲細語,從不與人大聲爭執,一舉一動都規矩得很,從未有過失禮、失儀之事,讓同聚的閨秀們每每看了豔羨之餘又自愧不如,只想趕緊回到家中閉門學規矩,就盼著也能有連大小姐那樣優雅的儀表。
江城望著連甄,恍然大悟。
原來她就是連相的那個掌上明珠。
想到她連對著親弟弟,甚至在馬車內也是容儀得當,對於京中那些盛讚,江城不由得在心裏深表贊同。
這姑娘確實當得起此美名。
他們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正院,一名威嚴的中年男子瞧見他倆進來後,露出和藹的笑容,沖淡了面上的嚴肅之色。
「回來啦?」
連甄和連誠一起給連業請安,「爹爹。」
連業點頭,示意他們坐下談話。
他將視線落在江城身上,上下打量了下,「爹聽聞你暈過去了,可還好?」
江城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但連相都特意問起了,自己沉默著才是奇怪,因此上前回話,「回父親的話,孩兒安好,讓您擔心了。」
連業呵呵笑了,「喲,還知道為父會擔心,懂得寬慰人了啊。」
連甄取過丫鬟端來的茶遞給連業,笑說:「誠哥兒出去一趟,懂事不少,都能自己做決定了。」
對這個話題,連業顯然相當有興趣,好奇地問道:「哦?此話怎講?」
於是連甄把適才連誠與齊嬤嬤的對話說了一遍,引得連業嘖嘖稱奇。
這回話有理有據,更重要的是,沒有因私情包庇齊嬤嬤,小兒子開始懂得怎麼當個主子了。
連業聽了連連點頭,「不錯,難怪你姊姊誇你。」
江城因不知三歲小兒聽到誇讚該做何反應,只好將頭垂得更低,悶悶地說了句,「沒有的事。」
連業撫掌,「這孩子,還懂得謙虛了,哈哈哈!」
小孩該如何與自己父親撒嬌,江城沒有這樣的經驗,便繼續低著頭,不說話。
說來,雖弄懂了小童的身分,但自己是怎麼變成連誠的,他還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他真的是江城嗎?還是說,這個連誠才是原本的他?
而且……江城撫著胸口,沒有氣悶的感覺,呼吸也很順暢,身子更是靈活輕盈,精神絕佳。
他鼻子嗅了嗅,身上乾爽,沒有帶著藥味,不需要穿上大氅也不會覺得冷。
這是以前的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連業父女兩人雖在談話,但沒有錯過連誠的一舉一動。
瞧見他摸著心口發呆,連業關心問道:「這是還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江城醒神,搖頭婉拒,「孩兒沒事。」
連甄看到他的動作,猜想了下,覺得連誠應是在摸那塊玉佩,於是不用江城自己轉移話題,她就把對話帶得偏離了去。
「爹爹,靜明大師給了誠哥兒一塊玉佩,據誠哥兒所言,梁王世子也得了一塊同樣的。」
因有下人來回報連誠暈厥時的情況,連業是知道梁王世子也在場的,但這玉佩的事倒是頭一回聽說。
江城不用人提醒,自己把玉拽了出來,「就是這個。」
連業打量了下,看不出玉上有其他端倪,就成色上來說倒是佳品。
「是塊好玉。」他讚道。
既然是靜明大師所賜,那戴著便是,他囑咐兒子好生收著。
見連誠乖巧地將玉塞入衣服裏後,連業點頭,「世子那邊我遞了拜帖,跟謝禮一起送到王府上了,但為父想著這事還是親自言謝比較妥當。」
連甄也覺得有理,若不是她身為未嫁的女兒身,單獨見世子不便,也是想同梁王世子道謝的。
她笑言,「還是爹爹想得周全。」
江城聞言,心思微動。
連相要拜訪他?
如果自己在這裏,那麼身為「世子」的那個自己呢?
是昏迷著?還是說,原本應該在這兒的連誠,實際上正在使用自己的身體?
想像了下自己那副模樣,若是內裏是個三歲小兒……
他抿了抿唇,下定決心,「爹、爹爹!」
這不常發的音還真是容易讓人咬到舌頭,喊出來也略有些令人害臊,江城面皮微微泛起一絲可疑的紅。
他忽略面上的熱意,認真地說:「孩兒也要跟您一同前往。」
連業抬了抬眉,「一起去見世子?」
江城點頭,「是的。」
連甄忙勸道:「誠哥兒聽話,爹爹可不是去玩的。」
倒是連業想了想,覺得兒子要跟去也未嘗不可,他擺擺手,「沒事,想去就一起去吧,親自謝謝人家也好。」
父親都發話了,連甄自是沒有意見,倒是另外有件事需要說一聲。
連甄趁連業喝茶時,輕輕開口,「爹爹,齊嬤嬤我打算讓人送回她老家養著,誠哥兒身邊的人也打算換過一批,您看如何?」
連業一向不怎麼插手後宅事,即便對兒子身邊那位嬤嬤頗有意見,可念在對方當年餵養連誠的情分在,到底不好太過無情。
眼下出了這事,齊嬤嬤沒有看好連誠,向來最黏齊嬤嬤的連誠也沒再那麼排斥他人近身,倒是正好。
「妳看著辦便是,需要牙婆買人就買,交給妳,爹爹放心。」
連甄笑笑應是,將自己的打算先略略說了,「我打算把香葉和龔嬤嬤撥到誠哥兒那兒,再從二等丫鬟裏提幾個起來,讓她們教導,教好了就能直接給誠哥兒,到時候外面買來的丫鬟、婆子禮儀也學好了,便可開始當值,恰是正好。」
連業也覺得這樣安排挺好,笑著點點頭,「不錯。」
他看著出落成大姑娘的女兒,心中感歎萬千。
想當初還只有那麼一小點呢,現在都能替自己弟弟張羅院裏的事了。
家族中本就是把她往「那個位置」去培育,除了禮儀規矩外,這些管理內宅的事從小她就在學習,佈置人手而已,這點小事連甄還是能做好的。
連業歎道:「你們都長大了。」
女兒都能許人家了,明明已經及笄,夫君的人選卻遲遲未定,加之有那樣的盛名與外貌,不管許給哪戶人家,都是愁煞人的事,何況還有宮裏那邊……
連業歎氣。
從父親攏起的眉頭和言語的意思,連甄能猜出父親又是在為她的終身大事所苦。
父親與二叔同在朝為官,更別提還都身居高位,首先結親的對象就得從京中的世家子弟或皇親貴胄選起。
而結親與其說是兩個人成親,倒不如說是背後家族的聯合,連家位高權重,而京城世家有適齡子弟的人家多是武職,掌管軍權。丞相之女要與手握兵權的人家結親,這是要做什麼?嫌命太長嗎?
更別提還有那不知從何時開始的謠傳,說宮裏要選連相嫡女或將軍之女為后。
世人常言,流言非空穴來風,可誰又能辨真偽?誰又敢跟皇帝搶女人?
於是,她的親事就這麼一直被耽擱下來,成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連甄的笑顏黯淡幾分,連業不想惹女兒傷心,忙想方設法要拋開現在這沉悶的氣氛,一動眼就看見垂頭盯著自己腳尖,默默不語的連誠。
他招手喊他過來,「誠哥兒過來讓爹看看,可會認字了?開始讀書了沒有?《千字文》懂幾個字啦?」
江城滿眼迷茫,他不曉得連誠的程度啊。
眼角餘光瞄見連甄,她笑著對他點點頭,示意他鼓起勇氣表現。
這意思表示連誠是會《千字文》的吧?
江城想了想,試探性地吐出四個字,「天地玄黃?」
連甄和連業齊齊一愣。
尤以連業更甚,本來只是隨口問問而已,誰料兒子還真能回答。
他試探性地問:「天地玄黃,下一句呢?」
江城順口答了,「宇宙洪荒。」
連業這回是真驚喜了,他哈哈大笑,連說了幾個「好」字。
「哈哈哈,不愧是我兒!明日下朝爹爹有空,親自給你啟蒙!教你讀書寫字!」
連甄也跟著誇讚,「不愧是誠哥兒,姊姊都不知道你學了這麼多。」
聽著這話,江城發懵。
原來連誠還不會嗎?
江城滿臉疑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可能是誤會了連甄的意思。


江城睜眼時還有些恍惚,屋內光線昏暗,但不難看出,仍是他在靈泉寺歇息用的屋子。
昨兒個剛搬進來,要說多熟悉也說不上,但起碼跟連府的擺設不同,這點差別他還是看得出來。
他伸手,矇矓間只看得出手的輪廓,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從大小看來,已能確定不是幼童的小手。
這是自己的身體。
他回來了。
在連府的事好像上一刻才剛發生,他同連相與連大小姐用過晚飯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洗漱完晃了下,連誠的屋裏沒有書籍,桌上擺著的精巧木偶和玩具他也沒興趣。
到底不是真正的三歲小兒,即便找到書,他也沒法翻看,否則讓下人們見了還不會認字的小童竟能讀書,還不得引發軒然大波?
無事可做的江城只得早早上床就寢,剛閉眼睡下,陷入熟睡的瞬間,驀地又醒了過來。
這過程估計不到半刻鐘的時間,而他已沒了睡意。
不,與其說沒了睡意,倒不如說像是剛睡醒,精神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江城坐起來,除了意識清明些以外,胸口仍有像被巨石壓著的沉悶。
他身上披著綴了皮毛的衣衫,可仍覺寒意刺骨,壓抑著聲量咳了幾聲。
在一旁守著的夏陽聽見響動,探頭來看,見江城清醒,欣喜地跑過來,「世子,您可終於醒了!」
他嘴裏念了一串「感謝佛祖三清聖上保佑」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四方神明和歷代皇帝都請出來了。
江城頗感無語,忙打斷夏陽念咒一般的感謝詞,「我睡了多久?」
問完想到自己成為三歲小童的經歷,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夏陽已經喊小廝去請大夫以及備夜宵了,雖然對江城來說,這頓應該稱為晚膳才是。
吩咐完後,他將燭火點上,屋內更亮堂些,回道:「也沒多久,約略四、五個時辰吧,眼下都亥時了,倒是跟以往休息的時間顛倒。」
對他來說,只要江城吃得好、睡得好,與往日的作息不同也無所謂。
畢竟他守過許多江城因病痛折磨夜不成眠,連吃飯咀嚼的力氣也沒有的日子。
聽見夏陽回話,江城抿著唇,看來睡著的這段期間,恰好是自己成為「連誠」的時候。
如果是夢,有這麼巧?
想到自己占用了連誠的身體,那原本的連誠呢?
江城擰眉,淡聲問:「期間可有異常?我與連家少爺暈過去後,到方才為止,都不曾再醒來過?」
要是連誠在這兒醒來……
江城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夏陽忙遞上溫水,待他慢慢喝下後,方有空回道:「是啊,一路睡到現在,可把小的嚇壞了。」
當時急急喚了大夫來,結果大夫把完脈,一臉微妙地說世子只是睡著了,他都不知道該露出何種表情。
他回完話,突然意識到什麼,驚訝地問道:「原來世子知道那小童是連家公子啊!你們暈過去後沒多久,連家的護衛就出面把人接走了,我還是那會兒才知道那孩子的身分呢。」
「……」
江城沒法解釋自己為何會知道,只得繼續保持沉默。
以防萬一,寺中的大夫與皇上派來的御醫都給江城把過脈,確認身子沒有大礙才退下。
御醫離開前還訝異地說了句,「世子的身子較以往倒是有好轉的跡象。」
此話把夏陽高興得,給御醫的賞錢又比往常多了幾倍。
夜宵送上來,夏陽看著江城還比平時多用了半碗飯,更是喜形於色,連帶說起一些瑣事也沒有平常煩悶,而是眉飛色舞的模樣。
「對了,今天收到連相的拜帖,說因為我們幫了他家幼子,所以想親自來道謝。」夏陽感歎,「難怪這京裏人人都說連相疼孩子,此言果然不虛。」
吃過晚膳的江城正將腰上的玉佩托起打量,聽到此言,眉頭挑了挑。
拜帖的事跟夢裏的情節對上了,那是不是也代表,他下午成為另一個人的事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回想了一下,他在連府以連誠的身分所做的事,若是真正的連誠醒來,只怕會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吧?
齊嬤嬤的事是一件,另外還有《千字文》的事。
連相可是說了,要親自給連誠啟蒙。
想到連誠可能會一臉懵然的被要求再背《千字文》,江城默默抬起手,以拳抵著唇,肩膀抖了抖,卻沒能壓抑住笑聲。
「呵。」
真是有趣。


同一時間,連府。
白芷端來熱茶,對還在提筆寫字的連甄勸道︰「小姐,先歇會兒吧。」
連甄寫完,捧起冊子輕輕吹了吹,便放到一旁晾著等墨跡乾。
她接過杯子捧在手上,暖了暖因書寫多時略有些僵硬的手指。
待手指舒緩了些,她方輕啜一口熱茶,問道:「誠哥兒那兒都安排得怎麼樣了?」
白芷回道:「原先的那些人打發到莊子上去,齊嬤嬤回鄉的馬車也在路上了,香葉和龔嬤嬤先帶了幾個人過去幫襯,牙婆明早就會過來。」
龔嬤嬤是連甄的奶娘,是連甄母親娘家的下人,當初一起跟著陪嫁過來,她辦事穩妥,把連誠交給她帶,連甄也放心。
她點點頭,「務必在二嬸回府之前將這些事料理妥當。」
「奴婢明白。」
連家並未分家,府裏除了他們大房以外,還住著二房一家。
連家兄弟倆同朝為官,蔚為佳話,一筆寫不出兩個連字,自家人情誼自是好的,只是二嬸吳氏有的時候手伸得太長了些。
連甄指尖撫著白瓷杯身,半垂著眼沉思,忽地,一陣嘈雜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納悶地抬頭,「怎麼回事?」
白芷也覺意外,「奴婢去看看。」
她才剛要出去,香葉的聲音已在外頭響起。
連甄和白芷互望了一眼,覺得不太對勁,把茶放下,也顧不上喝了,忙道:「去帶香葉進來。」
這大晚上了,香葉漏夜前來,肯定是有關連誠的事。
連甄一雙柳眉微微擰起,縮在袖中的手也輕攥成拳,心裏七上八下,就擔心連誠又出了什麼事。
兩個丫鬟一前一後快步走進來,香葉雖然微喘,但臉上沒有過多的倉皇,連甄判斷應該不是連誠受傷或病了,既是旁的事就好說了。
她收斂心神,問道:「誠哥兒那裏發生什麼事了,怎會這般吵鬧?」
因連誠年紀小,並未搬到外院去住,還是住在內院,位置就在連甄的院子隔壁,所以有個什麼響動,連甄這兒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香葉氣息微亂,臉上表情略有點無奈,「少爺睡到一半醒來,吵著要見齊嬤嬤呢。」
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答案,連甄一時語滯。
雖然把齊嬤嬤調離連誠身邊本就是連甄的本意,加上下午那時連誠也親口對齊嬤嬤說不要她伺候了,但小孩子性子本就反覆無常。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連誠早上喊著不想吃了的點心,過沒兩個時辰,又跑回來捧著吃得津津有味,連甄也拿他沒法子。
連甄想了下,「把誠哥兒抱過來吧,今晚讓他歇在我院裏。」
弟弟年紀小,愛撒嬌,會找齊嬤嬤也是因為她會陪連誠玩鬧,其他丫鬟婆子根本沒機會接近連誠,更別提平日裏還要忙朝事的父親。
龔嬤嬤很快把孩子抱過來,縮在她懷裏的小小人兒哭累了,耷拉著肩膀抽抽搭搭,哭得好不可憐。
知道自己被抱來姊姊的院裏,聽見連甄細聲呼喊的那聲「誠哥兒」,連誠立刻扭過身子朝連甄的方向伸手,哭得更加洶湧,「姊姊,抱!」
連甄失笑,伸手將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點了點他哭紅的鼻子,「這會兒就要姊姊抱了?誰午後還跟姊姊說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啊?」
「不是我。」連誠趁著搖頭的時候更往連甄懷裏拱了拱,覺得無辜又委屈。
他沒有說過那樣的話,更沒有趕齊嬤嬤走啊,為什麼大家都在說他根本沒做過的事?
連誠小臉迷茫,眼淚撲簌簌直掉。
白芷遞來帕子,連甄替臉上掛滿淚珠的連誠擦了擦,哄道:「今晚跟姊姊睡好不好?別掉眼淚了,明兒個眼睛會疼的。」
聽到「疼」字,連誠身子瑟縮了一下,用力點點頭,「跟姊姊睡,不哭。」
白芷和香葉聞言,去取來新的被褥鋪上。
倒是龔嬤嬤無奈,「小姐,您可別寵著小少爺,現在年歲還小無妨,再大些可就不好同席而眠了。」
連甄明白,告訴連誠,「聽到了嗎?只有今天而已喲!龔嬤嬤的話誠哥兒要聽,姊姊也會聽。」
聽到只有今天一天能跟姊姊睡,連誠的心都快碎了,剛止住的眼淚頃刻又盈滿眼眶,卻怕連這唯一一天的機會都給自己哭沒了,他抬袖抹了抹眼眶,扁著嘴點頭。
連甄揮手讓她們退下,自己抱著連誠上了床榻,替他蓋好被子,伸手拍了拍,哄他睡覺。
「好了,哭這麼久,誠哥兒也累了,閉眼睡吧,姊姊在呢。」
連誠乖巧閉眼,心裏撥著小算盤,覺得只要自己今晚表現得夠好,也許還能有機會跟姊姊同睡呢?
一個有心哄,一個有心配合,不用多費功夫,連誠便已沉沉睡去。
望著弟弟天真的睡顏,連甄露出微笑,替他掖好被子。
這孩子……從靈泉寺出來後就一直板著臉裝小大人,夜裏就原形畢露了。
閱讀更多收合

回應(0)

本館新品上架

  • 1.藍海首賣套組

    藍海首賣套組
  • 2.《戰死的夫君回來了》

    《戰死的夫君回來了》
  • 3.《假千金名震衣時》贈限量典藏透卡【皓雪】

    《假千金名震衣時》贈限量典藏透卡【皓雪】
  • 4.《女師爺》贈限量典藏透卡【九暘】

    《女師爺》贈限量典藏透卡【九暘】
  • 5.《蜀地小廚娘》全3冊

    《蜀地小廚娘》全3冊
  • 6.《梁上好婚》

    《梁上好婚》
  • 7.《夫人步步糕升》

    《夫人步步糕升》
  • 8.《踹了男主嫁大佬》全3冊

    《踹了男主嫁大佬》全3冊
  • 9.《庶難從命》全5冊

    《庶難從命》全5冊
  • 10.《我和太子裝不熟》全3冊

    《我和太子裝不熟》全3冊

本館暢銷榜

  • 1.《夫人步步糕升》

    《夫人步步糕升》
  • 2.《梁上好婚》

    《梁上好婚》
  • 3.《踹了男主嫁大佬》全3冊

    《踹了男主嫁大佬》全3冊
  • 4.《錦鯉夫人和離轉運》

    《錦鯉夫人和離轉運》
  • 5.《蜀地小廚娘》全3冊

    《蜀地小廚娘》全3冊
  • 6.《我和太子裝不熟》全3冊

    《我和太子裝不熟》全3冊
  • 7.藍海首賣套組

    藍海首賣套組
  • 8.《我聽八卦贏宅鬥》

    《我聽八卦贏宅鬥》
  • 9.《女師爺》贈限量典藏透卡【九暘】

    《女師爺》贈限量典藏透卡【九暘】
  • 10.《下堂妻有喜》限量書衣版

    《下堂妻有喜》限量書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