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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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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06001

《貴氣廚娘》

  • 作者米恩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1/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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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70
  • 優惠價:NT$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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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的規矩是:一道菜一百兩!
王爺的態度是:給給給,妳要錢我給,要我這個人我也給~


她從大廚穿越成了太師千金的丫鬟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因為小姐跟絕世美男睿王定了親,
遭到睿王的瘋狂愛慕者針對,不只小姐掛點,她也被拖累……
重生之後,她想方法叫小姐退親,又費心破壞惡女的落水陰謀,
本以為這下可以扭轉命運,誰知道麻煩轉而落到她頭上,
她做的菜讓睿王一吃成主顧,不僅貢獻幾千兩飯錢,
還為她出頭,教訓浪費她心血,打翻她做的菜的人,
可他這份對大廚的寵愛根本是雙面刃,
她因此徹底取代小姐成為愛慕者的眼中釘,被逼得跳崖……
咦,等等,王爺,您怎麼演起了「You jump, I jump」,
您這樣跳下來護著我,可是會讓我心動呀!
米恩,住家:台灣北部的某座烏龜山。
興趣:看書、睡覺、逛網購、閒時做做手工皂和甜點。米恩的興趣很廣泛滴,有些是三分鐘熱度,有些則是歷久不衰,尤其是逛網購這件事,可說是愈戰愈勇,永遠不嫌累。
夢想:讓我能擁有一天沒人吵、沒人管的自由時間吧!(自從有了米小寶和米二寶後,這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簡直就是幻想。)
支持自己的人
 
前陣子看了動畫版的《極道主夫》,裡頭的男主角是個前黑道分子,後來改行當了家庭主夫,成為老婆的支持。
米恩這本書也是如此,男主角是女主角最強而有力的後盾,無論是從實際上的金錢權勢,或者是從心靈的角度上來說都是如此。
女主角緋衣是個丫鬟,卻格外受到小姐的重視,不僅僅是因為她和小姐一起經歷過危險又一起重生,更是因為她性格沉穩冷靜,總有想法可以解決難題,令人仰慕她的獨立堅強。
然而,緋衣自己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羨慕的,因為她其實是個穿越的,在穿越之前,在教導她廚藝的奶奶過世後,唯一剩餘的母親忙於事業,讓她無法依靠,而她一門心思放在廚藝上,也讓她沒有知心的朋友,她是不得不靠自己,她偶爾也會有軟弱的時刻。
正是因為如此,男主角這麼一個張狂脾氣暴的王爺,嘴上叫囂著是捨不得她做的菜,實際上卻是打從心底認同她的努力,心疼她的心血被人糟蹋,在她危急的時候給予她幫助,就讓她心動了——在這之前,緋衣面對任何人任何事,總是無比淡然,彷彿沒有想過會愛上誰。
故事裡最動人的或許是最後,男主角不在乎外界眼光,情願拋下自己的王爺身分,婦唱夫隨,跟著緋衣離開他的國家,前往另一個地方。
男主角的支持不僅僅是嘴上說說,而是真正做出了行動,這正是能撼動緋衣的原因。
兩個人能夠互相扶持,在對方需要的時候給予支持,這或許是為什麼人會追求戀愛,追求家庭,看完這本書,或許會對於尋找一個能跟自己攜手前進的人,多一點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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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雙雙重生改困局
雨季正式遠離,氣候一日比一日炎熱了起來,地上的泥濘漸漸乾涸,埋著被雨水打落的花骨,成了明年花朵的養分。
大周國位於明月大陸的正中央,乃明月大陸數一數二的強盛國家之一,周圍的小國全是大周的附庸。
大周兵強馬壯,疆土肥汱,是個十分富饒的國家,且商業也是十分的發達,並不禁止通商,而大周的首都慶安城,可以說是大周最繁榮富庶之地。
此時的慶安城正因端午節即將到來而熱鬧非凡,街上滿是叫賣的攤販,尤其是賣香囊、粽子、艾香的小商販,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人賣著五彩線繩。
路上的孩子手臂、腳踝上都會繫著這樣的五色絲線,這樣的絲線稱做「辟兵」或是「合歡索」,有祈求戰爭與疫病不要發生的意思。
端午節時正值仲夏,天氣濕熱、毒蟲侵襲,瘟瘴之氣始作,很容易生病,所以端午節的各種活動,都以避邪、辟兵、禳毒、驅鬼魅為目的。
幾乎每家每戶都會以艾草、菖蒲或是榕枝,以紅紙配上蒜頭、石榴花等植物花朵,編織成人形或劍型的「艾人」、「蒲劍」,插於門邊或是懸掛於廳堂之上,以防蚊蟲叮咬,並祈禱消除毒災。
另外,在五月初五還有著喝雄黃酒的習俗,雄黃酒是由菖蒲和雄黃等物泡製而成的,雖然明知雄黃有毒,但還是認為喝了雄黃酒能夠驅妖避邪,有著「以毒攻毒」之意。
每年的端午還有一項重頭戲,那便是賽龍舟。
這龍舟比賽,是只有皇家才能舉辦的活動,至於參賽的隊伍也大多是慶安城內有頭有臉的人家組建的,能與皇家一起觀賞的,也都是達官貴人和其家眷。
今年的龍舟大賽乃太子主辦,白太師身為太子太師,自然是受邀者之一。
白絲綺得知自己非得出席端午節一事後,雙眼無神,如同一抹遊魂般回到了自個兒的院子。
她本為了退親一事去找母親,沒料到竟會得到這個消息。
綠倚見姑娘那模樣,心疼不已,「小姐,其實睿王就是個性差了點,可相貌與家世,卻是這慶安城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妳又何必這麼為難自己。」
「綠倚說的是,小姐,既然親事退不得,那就放寬心,說不定睿王沒有傳言那樣嚇人,再過幾日就是龍舟大賽,聽說這一回睿王也會前去,到時奴婢定會好好替妳觀察,妳就別擔心了。」紫菀也在一旁安慰著。
至於黃鶯,她一向嘴笨,只能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白絲綺沒有說話,有時候她十分羨慕眼前三個丫鬟,因為她們比她幸運,並沒有那些駭人的記憶。
「緋衣呢?」白絲綺不由得找著她另一名大丫鬟。
「緋衣剛去歇息,奴婢這就去喚她。」綠倚說。昨夜小姐又作了惡夢,緋衣陪了她整整一夜。
白絲綺搖首,「不必了,等她醒了再喚她來就行了。」
經過前世那事之後,她早已將緋衣當成姊妹看待,也知她這陣子因為要照顧她,幾乎沒能好好睡上一覺,自然不願吵到她。
「是。」
綠倚應下,又去廚房幫白絲綺拿了些點心甜品,希望能讓小姐的心情好一點。
時間緩緩經過,緋衣並沒有讓白絲綺等太久,半個時辰後便醒了過來,聽說小姐找她,便來到白絲綺的閨房。
「姑娘找奴婢?」
白絲綺一見到她,就彷彿見到了主心骨,眼淚隨即落了下來,「緋衣……怎麼辦,爹娘說,婚事退不了……」
白絲綺將方才她再也忍耐不了,跑去與父母說要退親,卻被以這親事是太后所賜為由而拒絕,甚至要求她非得去參加龍舟大賽一事告知緋衣。
她好害怕,前世的種種宛若惡夢,一直糾纏著她,只要她雙眸一閉,那些惡魔彷彿近在眼前,一個個獰笑的朝她伸出魔爪……那一幕幕讓她恐懼萬分,她好怕一睜眼又回到那時候,那她該怎麼辦……
「姑娘,那只是個夢。」
「夢?真的是夢嗎……」聽著緋衣輕柔的嗓音,讓白絲綺的目光清明了一些。「可是、可是那個夢明明就是那麼的真實……」
她怎麼都無法將那彷彿身歷其境的狀況當成夢境,而且她知道,她的貼身丫鬟緋衣與她一樣,同樣經歷了這所謂不可思議的「夢境」。
緋衣靜靜的看著眼前無助的少女,暗嘆了口氣。
夢?她也希望一切都只是個夢,可那天殺的老天爺,壓根就是在玩她!
緋衣本是個貨真價實的現代新女性,誰知一場瓦斯氣爆要了她的命,再次睜眼卻穿越來了大周,成了一個年僅十歲的小丫鬟。
穿到古代她也就認了,可偏偏穿到一個沒有人身自由、連命都握在他人手上的小丫鬟身上,她如何能不崩潰?可再崩潰日子還是得過,好在她雖是個丫鬟,主家卻是不錯,尤其是她服侍的姑娘白絲綺。
白家乃書香世家,而白太師與白夫人就只生了一個獨生女,就是白絲綺。
身為獨女,白絲綺並沒有因父母的嬌寵而長歪,而是知書達禮,十歲時便才名在外,而最出名卻是她那溫柔似水的好性子,就是對待下人也是一貫如此,身為她身旁的大丫鬟之一,她的日子其實不算太差。
她本打算好了,待白絲綺出嫁,她便央求她放自己出府,拿著自己這幾年存下的積蓄,到外頭開間鋪子自立,就這麼過上一輩子。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在白絲綺大婚前夕,白夫人帶著白絲綺以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京城外的明月寺拜佛,乞求女兒的婚禮能夠順順當當。
白夫人為求唯一的獨女出嫁後能夠與夫婿和和美美,於是獨自一人待在禮堂焚香禮佛整整三日,而白絲綺身為待嫁之女,便待在廂房裡等待,只在早晚課時前來聽經。
前兩日十分順利,事故就發生在第三日。
那日有個小尼姑前來通報,說白夫人讓她來請,白絲綺不疑有他,帶著貼身丫鬟便前去了,誰知小尼姑不是帶著她們前去佛堂,而是往後山走去。
緋衣覺得有些奇怪,尤其是當她看見那小尼姑的頭上居然有著一條剛結痂不久的傷痕時,疑心更甚。
那樣傷痕只有剛剃度的尼姑才可能出現,她並沒聽說有小尼姑剃度,再者,這兩日來,明月寺上上下下的尼姑,她們幾乎都見過了,就是沒見過眼前的小尼姑。
緋衣上前低聲告訴白絲綺,讓她別跟去,可白絲綺卻覺得她大驚小怪,說夫人找她,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小姐不走,身為丫鬟豈能離開?緋衣雖鬱悶,卻還是只能跟上去。
山路崎嶇,且愈走愈是荒涼,小尼姑帶著她們東繞西拐,走了大半個時辰,那小尼姑居然就不見了。
看著這荒涼的山頭,白絲綺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不對勁,正想著要回頭,變故就發生了,四周冒出了數名不修邊幅的大漢,那些大漢一個個露出獰笑,二話不說便朝她們撲來。
眾人早已嚇呆了,聽見早有預感的緋衣叫她們跑,也根本沒有反應,緋衣只好拉著白絲綺轉身就跑。
白絲綺被硬拖著跑,眼角餘光瞥見其餘三名丫鬟來不及逃跑被壓制住,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伴隨著歹徒的淫笑,大部分的歹徒則是追趕著她跟緋衣,她們被抓住會遭遇何事,根本連想都不必猜想。
白絲綺貴為太師之女,自小被嬌養在深閨之中,何時見識過這種險惡局面?當下是又驚又怕,一雙腿兒險些就軟下,哭喊著自己跑不動了。
緋衣見狀,卻沒有扔下她不管,而是反手給了她一巴掌,朝她怒喊,跑不動也得跑,除非她想落得一個被姦淫凌辱的下場!
這話讓白絲綺打了一個機靈,振作起來。
主僕兩人拚了命的跑,途中兩人好幾次險要被抓,都是靠著緋衣的機警脫身,最驚險的一回,也是緋衣用泥沙迷了來抓人的大漢的眼,再一腳把人踹開,這才得以脫困。
那次之後,便沒再見有人來追,但就在兩人以為能跳出生天時,前方卻突然衝出一隊人,為首的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見她倆居然逃到此處,氣急敗壞的大喊,叫了人便要抓她們。
不過緋衣早在那行人出現在眼前時,便拉著白絲綺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白絲綺一開始還不解,拉著她想去求救,讓她差點氣死,這深山野嶺的,突然出現這麼多人合理嗎?
她知道白絲綺就是溫室裡的花朵,此時這場景也不容她解釋,死拉著她跑就是了。
但是最後兩人依然沒有逃過,被逼到了一處斷崖上,白絲綺也在這時認出了那女子是范寶盈──范將軍的愛女,也是她未來夫婿的側妃,白絲綺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此情此景,白絲綺要是還不知道是對方設的局,那她也就白活了。
可惜范寶盈並沒有給她們說話的機會,喚來那些歹徒,惡毒的說:「毀了她!」
雖然只有三個字,卻讓白絲綺慘白了小臉。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毀於此處時,一旁的緋衣卻堅定的看著她說:「姑娘,我寧死也不願淪落為他人的玩物,但妳的命運還得妳自己決定,我就先走一步了。」
白絲綺茫然的看著身旁的丫鬟,還未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就見她往身後的山崖縱身一跳……
眾人顯然也沒料到一名丫鬟有如此的魄力,頓時一呆,白絲綺自然也傻了,一時不察,便讓人抓住了。
回過神的白絲綺驚怒萬分,不停的掙扎,卻難免讓那些噁心的歹徒觸碰了身子,她此時才明白緋衣跳崖時說的那句話,她奮力咬了將那欲扯下她衣裙之人一口,趁其不備,一個縮縱身,也跳下了山崖……
緋衣本以為自己死了,沒想到醒來之後,竟回到了半年前,最離譜的是,白絲綺也與她一塊重生了,這不是老天爺與她開玩笑是什麼?
不論如何,主僕兩人也算是歷劫歸來,不僅擁有共歷生死的感情,也有重生的共同祕密,兩人之間的緊密自然非他人能夠比擬。
「姑娘,奴婢同妳說過了,真與不真都已是過去之事,姑娘只要記得,如今的妳好好的,那就好了,至於那事,就當是一場夢。」
緋衣的聲音雖輕,一字一句卻像帶著魔力,讓白絲綺心中的不安緩緩減退。
白絲綺的情緒安穩了一些,卻還是緊緊的抓著她不放,用一雙盈盈似水的秋眸望著她,顫聲道:「緋衣……可、可我再過半年就要成親了,我不想成親,也不想去參加龍舟大賽,我怕……」
那場禍事再過半年便有可能會重演,就算她不去明月寺,卻不代表她不會再遭到算計,更何況她很怕范寶盈,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提起這事,緋衣那張清麗的小臉也閃過一絲陰霾,不過她的個性從不會坐以待斃。
「姑娘,明日的龍舟大賽,妳一定要去。」
白絲綺還未開口,就聽見緋衣又道:「姑娘,妳忘了前世龍舟大賽那日發生了什麼事嗎?」
就如白絲綺所說,就算是避開了明月寺,誰知對方還會不會再次設局?敵在暗我在明,這事防不勝防,避了一次,難道就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倒不如直接解決根本。
白絲綺茫然的眨了眨雙眸,半晌才驀地想起,「妳是指范寶盈落水的事?」
前世,范寶盈不知為何落了水,而被睿王所救,這才會被賜為睿王的側妃,視她為眼中釘。
緋衣點頭又道:「這一回,絕不能讓她得逞。」
前世,范寶盈可說是做足了準備,在落水前,特意讓人將船娘支開,在場又只有她與睿王兩人,也不知睿王是被她給拉下去還是真怕她溺死這才會下水救她,總之,這一溺水,讓她得償所願跟睿王扯上關係,偏偏得到的又只是個側妃之位,她才會如此渴望那僅有一步之遙的正妃之位,不惜殘害白絲綺。
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既一時想不到解決婚約的辦法,那就先想法子掐斷范寶盈的念想。
緋衣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白絲綺,她這才總算是破涕為笑。
「緋衣!謝謝妳,要是沒有妳,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前世加上現在……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報答妳了……」這是白絲綺的肺腑之言,前世若不是有她相救,她恐怕比死還要淒慘,更別說重生以來她一路的陪伴,若非有她,她恐怕早已瘋了。
緋衣在她心中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了任何人。
「奴婢不要姑娘的報答。」緋衣那雙如秋水般的杏眸微閃,輕聲說。「奴婢只希望姑娘答應一件事,若是姑娘能順利退親,便放奴婢自由。」
她不可能一輩子當人奴婢,雖說這朝代,官宦人家的家奴身分遠比窮苦的良民日子過得好,且更有權勢,但她的靈魂並不屬於這個朝代,對她而言,自由才是最重要。
白絲綺一愣,「自由?」
「奴婢並不想一輩子當僕人。」她相信靠她自己也能活下去。
白絲綺聽見這話急了,「緋衣,我從未把妳當丫鬟,在我心中,妳我早已是姊妹,以後只有我們兩人時,妳也別自稱奴婢,就叫我聲姊姊。」
她是獨女,可白家是大族,白夫人也是出身名門,自然有著不少堂姊妹、表姊妹,但那些姊妹畢竟不同她住在一塊,且一個個心機深沉,陪伴在她身旁最久的,便是她的四個大丫鬟。在她心裡,早已不將她們當成下人,尤其是緋衣,她個性堅毅、有主見,許多她不明白之事,緋衣只要提上一句,便能讓她豁然開朗,更別提她的聰慧與忠心,早已讓她深深依賴,她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姊姊?緋衣嘴角微抽,她前世活到二十六,要當姊姊,也該是她當,不過以這具身子來說,她的的確確是比將滿十八歲的白絲綺要小上一歲。
她看得出白絲綺是真心誠意,然而身為現代人,她實在沒辦法忍受自個兒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再者世家大族規矩多,一個差錯便可能萬劫不復,這些年來,聽到的、遇上的,都深深讓她引以為戒,也更加深她離開的念頭。
「姑娘……」
「是姊姊!」白絲綺很堅持。
緋衣嘴角又是一抽,「還是叫名字吧!絲綺,我知道妳的心意,可這念頭在我心裡早已生了根,我是非走不可,只求妳能成全。」
白絲綺見她神情認真,淚水頓時盈滿眼眶,「緋衣,可我捨不得妳……」這麼多年,她早已習慣身旁有她的陪伴,她若走了,她肯定是極為不捨。
「妳放心,我就是走也走不遠的,一樣會在慶安城落地生根,若是有空閒,我定會時常來看妳,就怕妳到時嫌煩。」
緋衣這話也是真心誠意,白絲綺待她真誠,她自然是以心交心,更別說她在此生活了數年,只要是人都有感情。
白絲綺聽見這話才好受些,輕點頭,「好,我答應妳,但不必等到事情解決,我現在就可以把賣身契給妳。」
緋衣雙眼一亮,但她還是拒絕了,「待事情解決後再說也不遲。」
白絲綺待她親厚是一回事,但無功不受祿,她有她的堅持。
白絲綺卻是不肯,硬是要她將賣身契收回,她從妝台抽屜拿出一只上了鎖的小匣子,裡頭存放的正是她身邊四個大丫鬟的賣身契。
這是白夫人在白絲綺及笄那年給她的,綠倚、紫菀、黃鶯都是家生子,將來自是要跟著白絲綺前去王府,當她的左右臂膀,只有緋衣是從外頭買來的,四人的賣身契全讓白絲綺自個兒收著,以後才不怕奴大欺主。
兩人推來推去,最後緋衣無奈,只好說:「最少也得等龍舟大賽的事了結,若真能阻止范寶盈成為側妃,這賣身契再還我也不遲。」
白絲綺這才勉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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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很快便到了,廣陽河邊熱鬧滾滾,全是為了觀賞龍舟賽而來。
廣陽河乃大周國主要河流,流經慶安城的段落,光是河面寬便有一百三十里。
此時河上排著七、八艘競賽用的龍舟,船身窄而長,還有龍頭、龍尾和鱗甲等裝飾,船上結七彩,張旗傘,一艘艘雄偉壯觀。
競賽用的龍舟旁還有著幾艘旱龍舟,旱龍舟又稱陸上龍舟,是用竹子或木材製成,再以五色綾緞為鱗甲。
旱龍舟船身較大,因為龍脊設樓閣以及兩旁有繪畫和彩紮,旱龍舟的比賽不是比較速度,而是著重表演,參賽者都以濃妝打扮,邊划船邊表演歌舞為賽事增加趣味性。
除此之外,河面上還有許許多多觀賽用的畫舫,其中最大艘的便是皇室貴族專用的船隻了,不僅高大寬敞,舟上還建有有雄偉樓閣,舟身則有精雕彩繪,非常奢華。
往年在競賽時鑼鼓喧鬧、鞭炮齊鳴、萬人喝彩,場面極為壯觀,今年自然也不會比往年差,廣陽河旁萬頭攢動,有錢沒勢的富貴人家,雖沒辦法登上畫舫觀賽龍舟,卻早早在附近的茶樓酒肆訂了雅間,而沒錢沒勢的窮苦百姓便隨興多了,早早便到河畔旁佔了位置,搖旗吶喊,好不熱鬧。
慶安城是傍著廣陽河而建,引了水流入城,建築了四通八達的水路,慶安人要外出,除了乘車馬,也有許多人會選擇乘船,一般人會用扁舟,有錢人則往往會在家備上畫舫。
白家女眷便是選擇搭船前去廣陽河,因為只要到了觀賽地點,直接換搭觀賞用的船隻就成,比乘馬車方便的多。
白太師身為正一品官員,天未亮便出了門,此時應該早已伴在皇帝左右,而女眷們是天剛亮便出門,但河道上早已擠了滿滿的船隻。
白家的畫舫沿著城內河道往北而行,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速度才漸漸快了起來,外頭傳來了船娘與人的說話聲,應該是到了出城的閘門處了,這裡有人駐守。
慶安城乃大周國的首都,可謂第一重鎮,守城兵力充足,然而今日是端午,船隻可比往常多上數倍,所以南北兩道閘門的守軍比四座城門的守軍是只多不少。
在查驗過身分文牒後,外頭的守軍放人,畫舫順利從內城河道出了城,行船的河道也漸漸寬闊起來,直到這時,白夫人才命人將畫舫船艙兩面的簾子全拉開,好讓畫舫裡的人能將外頭的景象一覽無遺。
陽光灑在寬廣的河面上,就像是撒了一層細碎的金子,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帶著些腥味,說不上是好聞,卻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愈是往城外去,兩岸的綠意也愈濃,緋衣來到這個朝代數年,卻是頭一次觀看賽龍舟,自然也是第一次遊廣陽河,只覺這裡的景色比起西湖也是不遑多讓。
廣陽河的水質十分清澈,與現代被汙染的混濁河流不同,肉眼便能見到在水裡頭游動的魚兒,一條條身姿矯健、速度極快。
她一時興起,問著船尾掌舵的船娘,「這是什麼魚?」
船娘低頭一看,笑著說:「這是銀芽魚,是廣陽河的特產,個頭雖小,卻是肉多味美,魚頭拿來燉湯更是一絕。這附近的飯館便多拿此魚來烹煮,可這銀芽魚好吃歸好吃,魚刺卻是又細又小,極不好處理,也因此能處理得好的飯館並不多,價格自然也不菲。」
緋衣看著那一道道的銀光,突然感覺有些饞。新鮮的魚肉,烹調起來最是好吃。
「大姊可有漁網?」
船娘知道這些世家小姐就是愛新鮮,緋衣雖是丫鬟出身,可那一身裝扮也是尋常百姓一年的收入都買不起的,對他們這些人而言,她就算是丫鬟,也好比是小姐。
船娘於是說:「姑娘要是喜歡,等會兒我給妳網一籃。」
她雖不是漁民,可畢竟是靠水吃飯,抓幾條銀芽魚對她來說並不是難事。
「那就先謝過大姊了。」緋衣笑著朝她道謝。
「姑娘客氣了。」
船娘的動作很麻利,一邊掌著舵,一邊下漁網,畫舫緩緩行駛著,河面上的微風徐徐吹來,讓人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
緋衣正享受著這難得的悠閒時光,出了城,河面寬廣,速度也快了不少,很快的便來到今日賽龍舟的終點──楊柳鎮。
楊柳鎮位於慶安城外,這兒的河道極寬,作為賽道正好,而每年的龍舟都會於慶安城出發,一路划到楊柳鎮這段河道奪得標旗後再回程。
皇帝以及一些高官不方便出城,便待在城內觀賽,而一些世家公子、名門貴女,則跟隨著長輩,一塊至楊柳鎮觀賽。
楊柳鎮這段河道的兩旁,早已停泊好幾艘大船,這些都是官船,高約兩層,這些官船一艘連著一艘,全是固定好的,船與船之間架了臨時的通道,方便行走。
此時船上早已是人影綽綽、熱鬧非凡。
到了船邊,上頭便有人架了船梯過來,白夫人領著白絲綺,讓丫鬟扶上了船,而一上到官船的甲板,緋衣便感覺得到方才那微微的暈眩感減輕不少,畢竟是大船,較為平穩。
船上自是有接待的侍女,在白夫人報上名號後,便領著她們一路往前走去。
這艘船中間的船艙部分原本是一間一間的房間,如今為了方便賓客交流,便將中間的那些隔擋拆了,整個船艙頓時成了開闊的空間。
眾人一路走過來,早聽到了從裡面傳來的說笑聲及絲竹之聲,很是熱鬧。
「夫人請。」侍女將人帶到後,便退了出去。
船艙裡全是女眷,且大多是些世家夫人,有人眼尖,見是她們,忙熱情的招呼。
「白夫人,這裡!」
白夫人轉頭一看,見是自個兒平日交好的吳御史夫人,一臉笑容的朝她走去,「吳夫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還行,白夫人,妳今日這身衣裳可真漂亮,是在哪間布莊做的……」
有女人的地方便是如此,三句不離衣裳首飾,兩人熱烈的聊了一會兒,吳夫人這才像是看見她身旁的白絲綺。
「這是綺兒?真是愈來愈漂亮了,我家的儀兒在二樓玩著呢!妳也趕緊過去,別在這陪我們這些老婆子。」
白絲綺看向母親,見母親頷首,這才溫順的朝吳夫人道:「多謝吳夫人,那麼絲綺就先告辭了。」
離走前,她不忘朝眾夫人打紹呼,這才緩步離去。
眾人看著她那娉婷嬝娜的身姿,都忍不住讚道:「白夫人,妳這女兒生的可真好,不僅相貌好個性也溫順,這樣的好姑娘,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白絲綺的好脾氣與才情在這圈子可是無人不曉,更是有不少人扼腕太后搶先一步,白白錯失了這麼一個好兒媳。
白夫人被誇的闔不攏嘴,不免俗也要誇誇其他人的女兒,眾人不一會兒便又聊成一塊。
而另一邊,白絲綺在侍女的帶路下,轉了半圈,帶著貼身丫鬟往上面一層去。
***
***
鑼聲響,龍舟大賽正式開始。
緋衣垂著螓首,低眉順眼的往前方走去。
方才她已打聽過,睿王與太子就在中間的那艘大船上,范寶盈不知何時才會前去,她得抓準時機,先她一步將那船上的船娘留下。
今日觀賽的人潮不少,但能上船的都是經過身分確認之人,因此她雖是一身丫鬟打扮,卻沒有人阻攔。
她邁開步伐,正欲向雅間角落守著的船夫、船娘招呼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冷冷的嗓音──
「哪來的丫鬟,膽敢擋著本王的路?」
緋衣驀地轉過身,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
男子身高近八尺,身材瘦削,穿著一襲繡著綠紋的紫色長袍,一頭烏髮以竹簪束起,身上散發著一股木頭的香味,天邊金陽灑落,映得眼前男子深邃立體的五官更加分明。
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捲的睫毛下,是一雙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閃著凜然銳利,配在一張端正剛強、宛如雕琢般輪廓深邃的英俊臉龐上,更顯氣勢逼人,令人聯想起草原天空上翱翔狩獵的老鷹,充滿危險性。
睿王!緋衣訝異過後,那雙柳眉微微攏起,一時間竟忘了行禮。
「妳是啞巴?」宇子淵在看見眼前少女面容時,俊眸閃過一抹幽光。
白綾衫紅羅裙的少女立在窗旁,絢爛的陽光灑進窗櫺,只是疏疏透過來,卻依然在少女周身籠罩上一層淡淡光暈。
她臉色晶瑩、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五官極為柔美精巧,脂粉不染,配上一身紅羅裙,如初升的朝陽,面白如雪肌滑如脂,又似剛出浴的雪蓮。
眼前的少女生得極美,可惜額上留著一層厚厚的瀏海,掩蓋住那漂亮的眉,也掩去她那清麗的面容,讓原本該有十分的美麗,硬生生折了五分,加上那一身淡然的氣質,猛一看,只會覺得是個有些呆板且無趣的小丫頭。
然而宇子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少女身分,正是那老頭麵館中讓他遍尋不著的女子,也是他那未婚妻的貼身丫鬟。
他突然想起,他跟著這丫頭到白府時,隱隱聽見她向白絲綺提起退婚一事,他堂堂王爺,竟是被一個小丫鬟給嫌棄了,這讓他怎麼壓得下這口氣?
「奴婢見過睿王殿下。」緋衣反應過來,不慌不忙的朝他見了禮,便要退下,她還有要事要辦,拖延不得。
宇子淵見她要走,薄唇微啟,「本王讓妳走了?」
緋衣停住了腳步,「王爺有何吩咐?」
「妳是誰家的丫鬟?」他裝作不知的問。
「奴婢乃白太師府上之僕。」她輕聲道。
即便一口一句奴婢,她的態度依舊不卑不亢,讓宇子淵看得極不順眼。
「妳是本王未婚妻的貼身侍女。」這句並不是問話,而是肯定。
緋衣心一突,她現在可以確定,睿王並非無故喚住她。
「是,奴婢服侍的正是白家小姐。」
她極不喜與這些皇親國戚打交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與白絲綺一樣有著一付好脾氣,就她所知,眼前的宇子淵不僅與好脾性勾不上邊,且正好相反,有著一副喜怒無常性子。
若不是為了白絲綺,對宇子淵,她是恨不得能離多遠便離多遠。
「正好,本王今日出門沒有帶人服侍,妳今日就充當本王的侍女,相信本王那賢良大度的未婚妻也不會說什麼。」宇子淵說完,便轉頭進了雅間。
而在他身後不遠的金寶與銀寶相視無語。
他們倆難道不是人?
緋衣雖有些著急,面上卻沒什麼表情,雖說她並不知他為何會讓她前去服侍,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畢竟以睿王的個性,她若推辭恐會惹他不悅,倒不如乖乖聽話,伺機而動便是。
宇子淵見她乖乖的跟了進來,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
雅間裡早已坐了滿滿的人,有男有女,分了幾個角落坐著,有的喝酒、有的品茗、有的對弈、有的聽琴,各有各的娛樂,唯獨正中央圍了一圈的人,正發出陣陣笑鬧聲,不知正在玩著什麼。
「輸了、輸了!快,把臉給湊上來!」
「可惡,不要畫我的嘴巴!畫臉就好……」
一群少男少女玩成一塊,沒有人注意宇子淵的到來,直到眼尖的宇天肆瞄到,大聲的喊,「小王叔你怎現在才來,龍舟賽都要完了!」
他們每年都會開賭,皇家的龍舟不算,就賭剩餘的龍舟,誰能奪得第二名,贏的那人,可以在輸的人臉上畫上一筆,比起賭錢,這樣的惡作劇更能勾起這些貴族子弟的興趣。
原本正在喧鬧的一行人聽見睿王來了,頓時安靜了幾分,這場景讓宇子淵臉上閃過一絲不耐,連理都不理,便往一處無人的角落走去。
眾人見他離開,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氣氛卻是不如方才那般熱絡。
「給本王倒杯酒。」宇子淵沉聲道。
「是。」一旁的金寶正要前去,卻被宇子淵瞪了一眼。
「叫你了嗎?」
金寶一臉無辜。他不去誰去?他雖是王府上的侍衛統領,可身兼多職,這種小廝的工作一向都是他在做不是?
「白家的丫鬟!妳去!」宇子淵連眼神都懶的給自家侍衛一眼。
緋衣應聲,正要轉身,又聽見他道──
「我要烈酒。」
「是。」她應聲,這才轉身離開,可才踏出第一步,便又聽他喚。
「我要溫酒。」
「是。」她表情未變,繼續往前走去,這回倒是多走了幾步,不意外地,又聽見那懶懶的叫喚。
「讓那些人不要拿雄黃酒上來。」端午喝雄黃酒乃是習俗,偏偏他不喜那股味兒。
這一回緋衣沒有應聲,而是杵在原地,靜靜的等著。
「妳站在哪幹麼?還不去?」宇子淵挑眉問。
緋衣這才轉過身面對他,垂著眸,淡聲說:「奴婢怕王爺記性不好,還需要多些時間才能把要吩咐之事一次交代齊全,所以在此等著。」
宇子淵一聽,臉色微變,正要發火,宇天肆正巧帶著酒壺來到他身旁,訝異的道:「小王叔,你什麼時候又開始收丫鬟了?」
睿王府裡可是有著慶安城裡獨樹一格的特殊景色,整個睿王府,從門房到灶房,清一色都是男子,別說是丫鬟了,就是洗衣的婆子都沒有一個,他甚至懷疑睿王府裡,連蚊子都只有公的……
為何會這般特殊呢?這得追溯到三年前了,那年睿王剛滿十五,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皇祖母見他這個小王叔枕邊沒人,便賞了他幾名宮女。
幾名宮女仗著自己是太后賜下的人,自詡是小王叔的枕邊人,端著女主人的身分,對睿王府裡的丫鬟頤指氣使,那些丫鬟可是自小便服侍著小王叔長大,誰的心裡不對俊美挺拔的小王叔芳心暗許?突然來了幾個情敵,如何會低頭示弱,自然是與對方槓上了。
兩方人馬明裡暗裡交鋒數次,可宇子淵壓根兒就不曉得,別說是皇祖母給的宮女了,就是府上那些名義上的通房丫鬟,他也是一個都沒碰,對女人的那些彎彎繞繞更是一竅不通。
兩方人馬見狀,心急不已,誰都想當小王叔的第一個女人,可小王叔卻是半點風情也不解,逼不得已,她們只能耍心眼了。
有些矜持些,就是心急也做不出太過出格之事,有些則是不同,不僅明晃晃的躺上了小王叔的床,還將自己剝了精光,妄想這樣就能把人勾上床,誰知卻是惹來小王叔震怒。
他沒有半點憐香惜玉,讓人將那名皇祖母賜給他的宮女直接扛到最近的一間青樓,就這麼把人扔下,半點面子都沒給皇祖母留。
事後更是將王府上所有女人趕出去,說是因為這些女人吵得他心煩,從那事之後,睿王府便只有男子。
皇祖母得知此事後大急,一度以為自己寶貝的小兒子有龍陽之癖,偏偏自個兒賜的宮女如今還在青樓裡送往迎來,就是她這個親娘,也不敢太過逼迫,只能柔性勸說,可小王叔壓根就不領情。
人手不夠?無妨,府上的侍衛多,身兼數職恰恰好,既省銀子又省事。
男人粗手粗腳,服侍不佳?不怕,針線活兒多做幾回,手腳便細了,做的好,還能當是貼補家用,一舉兩得。
男人不能紅袖添香?笑話!製香什麼的,哪裡難得倒睿王府那些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貼身侍衛?沒事摘摘花、製製香,怡情養性、陶治心性有何難?就是帶出門,他這個當主子的也有面子。
皇祖母被這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還欲再勸,卻差點被睿王府一干侍衛的哭聲震破耳膜。
再勸?再勸下去,他們都要懷疑他們是去幹侍衛還是真去當丫鬟了,深怕皇祖母再多言,他們就得被剝光衣服扔上床榻了。
在一干鐵血漢子的哭聲威迫下,皇祖母還能怎麼著?也只能眼不見為淨,隨他去了。
這就是為何他見到小王叔身旁多了一個侍女會如此驚訝的原因。
「我怎麼可能會收這麼沒眼色的丫頭?」宇子淵臉色極差,他可沒忘記這丫頭方才說他忘性大。「這是白家的丫鬟。」
「白家的丫鬟?」宇天肆一臉迷茫。
「奴婢緋衣,乃白太師府上的家僕,見過太子殿下。」緋衣懶得與他們糾結自己的身分,於是自報家門後,轉頭問向宇子淵。「王爺可想好要喝什麼酒了?是要富水春、薔薇香、流香、鳳泉、清心堂醪春、秋白露、五月燒酒、地黃酒、白朮酒、還是……」
她開口喊出數十種酒,聽得兩人一愣一愣的,最後宇子淵忍不住反問:「妳怎知船上備著這些酒?」
這些酒的名字,有些他甚至聽都沒聽過,她如何會知?
誰知緋衣卻是極為平淡的回了他一句,「奴婢不知,可王爺要喝,相信膳房的人就是沒有也會想法子生出來。」
天知道這船上有什麼酒,反正她就是個傳話的小丫鬟,備不備得出來,輪不到她來煩惱,自有人會想辦法。
「噗!」這話讓宇天肆忍俊不住笑出了聲。「這丫頭說話可真逗趣。」
宇子淵也勾起了唇,卻是被氣笑,「妳很大膽!」
緋衣低首不語。
她的身分是丫鬟沒錯,可不代表她看不出來宇子淵在刁難她,雖說她並不知自個兒哪裡惹惱了他,可她一向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就算知道睿王她得罪不起,但天生的傲氣實在讓她很難管住自己的嘴。
她的反應讓宇子淵瞇起了眼,正想著要怎麼處理這膽大包天的丫頭時,一旁的宇天肆已開口緩頰。
「我帶了一壺你最愛的燒刀子,現在膳房正為了準備天玥那丫頭的吃食傷腦筋,就別再給他們找麻煩了。」
兩人年紀相仿,私下極少以叔侄相稱,畢竟兩人自小便穿著一條褲子長大,身分什麼的,不過就是個稱呼罷了。
「天玥也來了?」宇子淵有些訝異。「她的病好了?」天玥前陣子患了一種怪病,已有許久未出府,今兒個怎會突然肯出門?
提起妹妹,宇天肆一臉的擔憂,「那有這麼容易好,別說是御醫了,就是外頭有些名望的大夫,父皇與母后也都讓人請來了,仍是找不到頭緒,說病不像病,可就是吃不下,你沒看到,天玥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宇天玥這個怪病,不僅是整個太醫院,就是御膳房也是焦頭爛額,每日為了公主的吃食,幾乎是想破了頭,就為了能讓她多吃幾口。可惜再美味的膳食擺在她面前,她就是半點食慾都沒有,不吃就是不吃,若是硬讓她吃,她就吐給你瞧,讓眾人束手無策。
宇天玥僅小宇天肆一歲,他們三人年紀相仿,自小便玩在一塊,宇子淵對這個侄女也是十分關心,聞言,眉頭擰得更緊。
「天玥還是老樣子?」
「可不是,母后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說法,說別讓患病之人成日待在府中,而是要讓她多去外頭走走看看,說不定能刺激她的食慾,這才硬讓天玥來觀看龍舟賽。」
皇后也是病急亂投醫,宇天玥這病雖不會馬上致命,可長期吃不下東西,人一直這麼瘦下去,遲早也會出問題,不怪她四處打聽偏方。
宇子淵雖沒聽過這說法,卻也贊同。人一直關在屋裡,就是悶也悶出病來,更何況這市井小巷的吃食雖粗糙,卻也有難得的美味,說不定能找到讓天玥願意吃的食物……
這想法一閃過,他突然看向一旁垂首不語,彷彿木樁子一般的緋衣,嘴角突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據說白太師府上的家僕,幾乎都識文斷字,尤其是白姑娘身旁的大丫鬟,更是自小與白姑娘一塊學習,不論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皆是樣樣精通,除此之外,四人皆有一項拿手的技藝,而妳正好擅長烹飪,方才的話,妳也聽見了,本王現在命妳到膳房準備一道吃食,若是明珠公主肯吃,本王重重有賞!若是不能,本王也不會輕饒。」
那碗麵,讓他至今念念不忘,但他仍是懷疑那碗讓他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給吞下的麵當真是出自眼前少女之手,正好趁今日這事,試一試她!
這話讓一旁的宇天肆挑起了眉,不由得看向靜立在一旁的緋衣。
這丫頭得罪了他這小心眼的王叔了?十分了解宇子淵的太子,很是同情的看著眼前的小丫鬟。
緋衣沒理會太子的一臉憐憫,眉眼未動,淡聲道:「那不過是外頭之人以訛傳訛,奴婢不過是個丫鬟,如何能經手公主的吃食。」
她又不是傻了,自己動手做菜,公主吃或不吃是一回事,就怕等會兒吃出問題,她這顆寶貝的人頭就不保了。
「本王讓妳做就去做!」宇子淵沉下臉,那氣勢讓周遭氣溫一降,彷彿寒冬來襲。
緋衣暗嘆口氣,他要以權勢逼人,她能如何?
 
 
第二章 誰能讓公主用膳
 
 
「小王叔,讓你費心了。」
一道極為溫柔的嗓音傳來,緋衣轉身,就見一名身著宮裝的女子緩步朝他們走來,長裙迤邐,卻是纖塵不染。
女子頭挽烏鬢,斜簪鳳釵,面若銀盤,目若秋水,兩道纖美彎月眉不畫而翠,懸膽豐鼻下朱唇點點,啟齒之間,貝齒潔白如玉,笑靨如花。
大周第一美人的稱號並不假,宇天玥生得美麗不可方物,氣質如蘭、風華絕代,可惜怪病纏身,讓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原本瑩白如雪的肌膚此時也是顯得黯淡無光,加上那日漸清瘦的纖細身影,生生將那十分美貌折損至八分,雖說如此,卻也增添了些我見猶憐的氣息。
正巧朝他們走來的宇天玥聽見他們的對話,不忍見他如此為難一名丫鬟,於是道:「我是老樣子,就不必麻煩了。」
她這病也不是什麼祕密了,為了這怪症,父皇母后廣召天下名醫,可她依舊是老樣子,不想吃東西,且不僅如此,這陣子甚至更加嚴重,只要聞到食物的味道,她便會反胃乾嘔,只不過她並不想說出口讓關心她的人擔心罷了。
宇子淵聞言,俊眉微擰。上回見到天玥,是兩個月前,不過才兩個月,眼前的侄女便又瘦了一圈,再這麼下去,性命堪憂。
一旁的緋衣也在觀察,宇天玥那模樣的確看不出是生了什麼病,突如其來的厭食,除了腸胃的疾病外,也有可能是患了厭食症,她不是醫生,分辨不出原因,但她倒是知道該烹調什麼樣的吃食。
「公主可有時間?」緋衣低聲問。
宇天玥聞聲回首,看著眼前這留著一片厚厚額髮的小丫鬟,溫聲道:「怎麼了嗎?」
「奴婢要準備的吃食需要熬煮較久,不知公主能否等候。」緋衣道。
宇天玥笑了,「時間我倒是多的是,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就不必多費心了。」
宇子淵卻搖頭,「無妨,就讓她試試。」略微停頓一下,他目光梭巡一圈,揚聲道:「若有什麼膳食能讓明珠公主願意品嚐,諸位也可一試。」
一開始他的確是為了試探緋衣的廚藝而要求她為天玥做菜,但如今見到天玥這模樣,他已然只剩憂心,索性將事情鬧得大一些,誰能讓天玥吃上一頓飯,他就賞。
這話一出,眾人的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在場的多是三品官員以上的子女,有的已出仕,有的仍是仰仗著家中的權勢,然而誰不想往上爬?
睿王身為皇帝最疼寵的胞弟、太后最疼愛的小兒子,就連太子的地位都比不上他,可以說這大周國除了皇帝之外,就數他的身分最是尊貴,能攀上他,前途一片光明。
更何況,若能成功讓明珠公主吃下飯食,不只睿王,也可同時得到太子和明珠公主的好感,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
於是乎,眾人開始問起身旁的丫鬟小廝,誰會做菜、誰能做菜,不管是精緻的還是加長的,趕緊進膳房,端出一道菜來就是了。
宇天玥見眾人亂成一團,頓感無奈,可畢竟是王叔一片心意,她如何能夠拒絕,只能靜靜的坐著等候了。
緋衣則是對這亂象絲毫不理,逕自詢問了灶房的位置,往那兒走去。
宇子淵的目光一直沒從緋衣的身上離開過,見她往外走,他也站起了身,要跟過去。
「小王叔你要上哪兒?」宇天玥柔聲問。
「去替妳盯場。」說罷,他便一頭鑽進了膳房。
宇天玥聞言有些傻,看向自家兄長,「哥哥,小王叔他吃錯藥了?」
「妳也這麼覺得?」宇天肆頓感找到知音。
宇天玥哭笑不得,「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我都有些懷疑我四歲那年,打我頭的人是誰了……」
別看三人現今相處和睦,兒時可是吵鬧得凶了。
宇子淵自小就是個吃不得虧的主兒,偏偏宇天玥個性也嬌,時常與宇子淵搶玩具、搶吃食,有一回惹他惹得狠了,宇子淵竟隨手拿起木碗,朝她頭上砸去,雖說沒有大礙,也就腫了個小包,可卻讓嬌生慣養的宇天玥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沒想到那一向以欺侮她為樂的小王叔先是轉性關心起她的身子,如今又為了她親自進了灶房,讓她感動之餘也不免有些懷疑。
宇天肆也覺得今日定是要下紅雨了,萬分感慨的拍了拍她的肩,「小王叔可能喝多了,這樣的溫情機會難得,天玥!妳得好好珍惜。」
宇天玥被自家兄長誇張的模樣逗笑了,可一想到等會兒端出的料理,她又有些頭疼了。
這樣的溫情,似乎沒有比把她的頭給打破來的好……
***
***
料理,對緋衣而言,不僅僅是果腹的東西、也不只是一份工作,而是一門藝術、一道回憶、也是能讓她感到安心的所在。
前世,她是名揚國際的廚師,她精通各國料理,尤其研究過歷史上的各種菜餚,中華美食不單單只有眾人熟悉的各種菜系,還有著許多不傳之祕,她綜合前人的經驗,加入自己的想法,成功做出一道道在書籍中記載,令人口齒留香的美食。
緋衣自幼便喜歡下廚,這或許是受了她在現代的奶奶的影響。
她的奶奶是名廚之後,擁有精湛的廚藝,令人稱羨的工作,卻在嫁給爺爺後,甘心成為一名家庭主婦,每日都會煮上一大桌的家常菜,只要看著他們這些子女兒孫吃得開心滿足的模樣,她便會笑得闔不攏嘴。
一直到她臥病在床,心心念念的仍是想為孩子們煮一頓美味的飯,卻因為不能動,只好將她這一生收集來的食譜、累積下來的經驗一一記錄下來,傳給了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是一名女強人,她不像奶奶那般甘於平淡,毫無保留的為家庭付出,在她心中事業比一切都重要,重要到她不惜與父親離婚,也要執著於她打造出的王國。
母親有家族在廚藝上的傳承,又在大學時學了經營管理,讓她從端盤子的服務生,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創立了一間十分有名的連鎖復古餐廳,從裝潢到裡頭的料理,全是照著古代的餐食、飯館復刻而來。
然而當她的事業愈做愈大,她當初的夢想也變了調,她忘了她對奶奶的承諾,她的眼底、心裡只有權勢、只有著如何能賺更多的錢,讓她的餐飲公司能夠享譽國際,讓她能登上世界十大富豪榜……
因為這些,母親幾乎忘了她還有一個女兒,當她打電話告訴她,她做到了,她成功實現母親當初答應奶奶的承諾,她用廚藝站上了世界的頂端,她成功的做出了受到評審認可的古典美食時,她僅是冷冷的回了句「哦」。
那一句話,就像盆冷水,瞬間將她滿腹的欣喜澆熄。
她說不出來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或許對母親而言,不論是奶奶還是她,都不過是母親生命中的一名過客,一名有著血緣關係,卻如同陌生人一般的過客。
這認知讓她十分難過,儘管這麼多年來,她應該早該認清母親就是這般自私自利的人,卻仍是對她抱有一絲的期望。
這份傷心,讓她忽略了空氣中瀰漫的瓦斯味,下意識轉動了爐火的開關……
再次睜眼,她便來到了大周國。
她穿越了,說不出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在前世,她雖有親人,可卻像是陌生人一樣的存在,與母親離了婚便再也沒出現過的父親,以及眼中只有事業的母親,讓自從奶奶過世後,便一直一個人獨自生活的她,連思念都做不到。
除了奶奶,她對前世一點留念也沒有,因為不論到哪裡,她都是一個人,只有在做料理時,她才能感受到那一點點的溫暖。
她永遠不會忘記,她做的第一道料理,便是奶奶手把手的帶著她,從洗菜、切菜、烹煮、盛盤……一步一步的完成。
當她看著那飄著香氣與白霧的料理時,她的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尤其是奶奶在嚐過之後,讚許的對她說:「囡囡!妳以後一定能繼承我董家的衣缽,說不定比妳母親還厲害,先一步完成奶奶的夢想,成為一個揚名世界的大廚師。」
那時她才五歲,聽不懂奶奶話中之意,只覺得看著奶奶欣喜的目光,便覺得十分開心,從那次之後,她便跟在奶奶身旁學習,一直到她十二歲,奶奶過世。
料理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只有在做料理的時候,她才能感到安心,就像是那些年,奶奶一直陪在她身旁的時候。
可惜來到大周國後,她是一名丫鬟,還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鬟,在各司其職的環境下,自然不可能時常出入灶房,最多便是偶爾做些不需太過費時的甜湯給白絲綺喝罷了。
嚴格說起來,今日算是她來此數年,為數不多能展廚藝的機會。
她這人十分的執拗,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完美,連食材都追求最好的,可她來到這朝代也有不少年,早已懂得什麼叫入鄉隨俗,雖然眼前的食材賣相不佳,味道卻是鮮甜無比,勝在天然無汙染,她也就不挑剔了,明白用這些食材做出來的菜餚一點也不會比她還沒穿越前所做的差。
「妳在發什麼愣?」旁邊的人有些都下鍋了,她還在發呆。
宇子淵清冷的嗓音在她耳旁響起,緋衣回過頭,看向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他,語氣平淡地說:「食材不夠。」
「不夠?」宇子淵看著她面前那林林總總數十樣的食材,又看向身旁那些僅僅拿了四、五樣食材之人,譏諷道:「妳是打算做一桌菜?」
緋衣沒理他,而是喚來一名小丫鬟,對她說:「麻煩妳跑一趟,替我去一趟白府的畫舫,上頭有我要的銀芽魚。」
她想起方才來時,請船娘網起的那簍銀芽魚,有了那銀芽魚,做出來的膳食就能夠再往上提一個層次。
這丫頭事情真多!宇子淵擰眉,卻是用眼神示意身旁的銀寶。
銀寶雖為睿王身旁侍衛,察言觀色的能力比起哥哥金寶卻是天差地別,見主子的眼風掃來,一臉茫然,「王爺,你眼睛怎麼了?」
他今兒個沒做錯事呀!怎無端端的又被瞪了?
宇子淵臉一沉,他決定了,待回王府,肯定要將這沒眼力的傢伙調去洗茅廁!
比起少根筋的銀寶,一旁的金寶就有眼色多了,一個旋身出去,沒多久便提了一簍魚兒回來,身上甚至還滴著河水。
「姑娘,妳要的銀芽魚。」
緋衣挑眉,看向杵在一旁不說話的宇子淵。
「看什麼?東西都齊了還不動作?本王不喜歡等。」他不耐的說。
若不是因為如此,他又何必讓人去抓魚?等她讓人去找那一簍魚,倒不如直接下河抓,畢竟這銀芽魚在廣陽河處處可見。
緋衣自然不會以為他是大發慈悲,食材到手,她也不再多言,開始著手準備。
宇天玥雖說她不趕時間,但也不可能真讓一位公主等候太久,為了節省時間,緋衣略過了些繁複的步驟,以最快的方法料理。
有句行話叫「三分勺工,七分刀工」,熟練的刀工,是一位優秀廚師必須具備的基本技能,奶奶最厲害的便是刀工,她告訴她,刀工的技巧在於讓食材整齊劃一、清爽俐落、配合烹調、調諧形態,才能物盡其用。
不一樣的刀法,切出的食物、烹煮出的味道也不盡相同,什麼樣的料理配上什麼樣的刀工,都有他一定的脈絡存在,若是用錯了刀法,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也可能毀於一旦。
她的刀工傳自奶奶,自小便看著、學著,閒來無事便拿起馬鈴薯,一刀一刀的,切出薄如蟬翼的馬鈴薯片。
前世今生,她這一手刀工早已到達出神入化的境界。
此時的她手腳十分俐落,雙手一抬,片片如雪花般的食材一一入鍋,就是那剛上岸的銀芽魚,也在片刻之中給處理妥當,那精湛的刀藝、宛若舞蹈般優美的動作,讓一旁的三人看傻了眼。
「王爺……這緋衣姑娘可能不太好惹……」
瞧見她使刀的模樣沒?動作瞧著雖漂亮,可那快狠準的力道與準頭,就是拿來殺人也不難,金寶深深懷疑自家王爺要是真惹毛了人家姑娘,說不準會像那魚一樣,被一片片切下,擺盤上桌。
宇子淵的眼神也變了,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的少女確實懂廚藝,恐怕還十分精湛,這讓他更期待之後她會端出的菜餚,相信會比先前簡簡單單的一碗麵更美味。
緋衣在將最後的食材放入鍋中後,便沒再動作,而是閉上雙眸小歇,看她那模樣,似乎還得要一陣子。
宇子淵語氣高傲地說:「白家的丫鬟,妳可有把握?」
她那一臉淡然,即便他就站在一旁,仍視若無睹的模樣,莫名的讓他看不順眼。
什麼時候,他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總能吸引眾人目光,且趕也趕不走的無邊魅力,竟變得這麼沒存在感了?
緋衣緩緩睜開眼,「王爺,奴婢名叫緋衣。」白家的丫鬟?她又不是沒名字。
宇子淵挑眉,「一個丫鬟還指望本王記得妳的名字?」
緋衣這次不想回話了,跟一個明顯心智不成熟的人講道理,是件極為累人之事,可惜宇子淵不放過她。
「別以為還有其他人要獻菜,本王就會放過妳,本王告訴妳,若是今日妳沒能讓天玥吃上一口,本王便要妳對本王喊上一聲爺爺我錯了!」看著面無表情的她,宇子淵十分惡質的說,他要這膽大包天的丫頭知道得罪他的下場,而這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眼前這有著十足傲骨的丫頭居然極為淡定的道──
「爺爺,我錯了,能否麻煩您老讓個位置?」不過是說幾句話,要是能讓他閉嘴,她不在乎多說幾次。
宇子淵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認錯噎住了,「妳、妳──」
堂堂睿王,頭一回遇上如此「能屈能伸」的女子,竟一時間無法反應。
一旁的金寶、銀寶聞言也是一愣,旋即臉色一變,忍笑忍得難受,五官都忍得扭曲了。
這還是他們頭一回見自家主子吃癟,且對方既不反抗也不頂嘴,而是一臉從容自若的認錯,那良好的態度,就是有著惡霸之名的主子也無法挑出她的不是。
絕!這真是太絕了!金寶銀寶看向緋衣的眼神都變了,太崇拜了!
宇子淵則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拂袖離去。
一直到那極有存在感的睿王離開,緋衣這才暗嘆口氣。
她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了這位尊貴的王爺,但他要是想在吃食上抓她的毛病,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先不說她本身廚藝了得,就說她重生時,意外得了一個寶庫,那寶庫是一個僅僅只有一百坪大小的空間,只要她雙眼一閉,她的意識就能進入空間,空間裡裝的不是那黃白之物,而是滿滿的調味料。
茴香、花椒、肉桂、丁香、陳皮、薑黃、八角、香葉……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小小一個空間,幾乎裝滿她識得與不識得的香料。
這樣一個空間對其他人而言,或許沒有絲毫用處,在她手上卻是不同。
空間裡有許多香料是這個時代尚未發現或傳入大周的,而且無論她取用多少,都能以眨眼間的速度恢復如初,可以說是取之不盡,如此空間,可不就是寶庫?
有了這麼多寶物在手,加上她的廚藝,若是還混成跟前世一樣的下場,她乾脆直接自殺算了。
她在空間裡調配了一味她前世自創的鮮味粉,眼一睜,掌心中便憑空多了一個小瓦罐,她揭開鍋,將瓦罐中的鮮味粉輕灑於湯中,頓時香味四溢……
她不能保證公主吃得下她所做的料理,卻能保證這香味足以勾起在座所有人的食慾,這是她身為國際名廚的自信。
***
***
此時宇天玥的面前已擺了滿滿的菜餚,然而她的臉色卻是十分的難看。
「天玥,妳還好嗎?」宇天肆擔心的看著妹妹。
她輕搖首,開口欲言,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便忙抬起衣袖捂住小嘴,那模樣似是只要一開口,便會吐出來。
「撤下!趕緊撤下!」宇天肆忙讓人將那嗅著毫無異樣的清蒸河蟹撤走。
一旁的宮女見狀連忙拚命的搧著手上的羽扇,欲將那飄散在空氣中的食物氣味吹散。
直到氣味稍離,宇天玥的臉色這才好看些。
在離宇天玥一段距離的桌面上擺著滿滿的料理,有紅燒、有清蒸、有湯品、有糕點……各式各樣、應有盡有,有的賣相差氣味也不怎麼樣,有的卻是恰恰相反,色香味俱全,然而這數十道佳餚,卻沒一道能入宇天玥的眼,幾乎是一上桌,便讓人撤下。
這並不是她挑剔,而是光聞到氣味,她便難以忍耐,這些美食在她眼中,非但不美味,反倒像是散發出惡臭的骯髒之物。
然而她也不願如此。
「哥哥,我知道這是小王叔的一片好意,可是……」可是她快撐不住了。
她也不是沒期待過有人能夠治好她這怪病,然隨著一次次的失望,她放棄了。
那些菜餚味道混雜,非但沒能勾起她進食的慾望,反倒讓她腹中的翻騰更加劇,讓她臉色漸漸慘白,深怕自己會當眾失儀。
「天玥,妳要是真不舒服,先離開無妨,相信王叔不會怪罪的。」宇天肆心疼妹妹,雖也希望她這怪病能好,但急也是無用。
「好。」
就在宇天玥打算離開時,正巧遇見從灶房回來的宇子淵。
「天玥這是要去哪?」他並不知自家侄女正因他的一時好意而痛苦的想要開溜。
宇天玥見喚住自己的人是小王叔,旋即用一雙可憐兮兮的水眸看向兄長。
宇天肆接收到妹妹的求救目光,自然不可能不理,就在這時,一股異香飄過鼻尖,讓他忍不住低喃出聲,「什麼味道這麼香……」
「對呀!什麼味道?怎麼會這麼地香……」
那香味緩緩飄來,鑽入在場眾人的鼻尖,讓人不由得吞嚥口水,那唾沫之豐沛,讓在場眾人幾乎都能聽見那源源不絕的吞嚥聲,就連宇子淵也不由自主的尋找著香味的來處。
抬頭一望,只見少女走來,玉白的手上有著一托盤,盤上是雪白瓷碗,而那香味似乎正是從那碗裡傳出……
緋衣蓮步輕挪,來到宇天玥面前,「公主,這是奴婢的料理,請公主享用。」
方才她意外發現了空間裡香料的妙用,原來它不僅僅是香科,似乎還有加快料理完成速度的功用,原本得熬上一個時辰的料理,不到一刻鐘便已完成。
那香味,讓宇天玥本欲開溜的腳步莫名的停了下來,看著眼前那小小的碗,雪白的湯汁上,僅有著幾點翠綠,卻是香氣四溢,讓她原本還翻攪不已的肚腹發出了小聲鳴叫……
她居然覺得餓!宇天玥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低眉順眼的姑娘。
「這是什麼?」宇天肆忍不住吞了吞唾沫,雙眸死盯著盤上的瓷碗。
貴為太子,自然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什麼樣的美食他沒吃過?對吃食他一向挑剔,可眼前這瞧著毫不起眼的湯汁,居然讓他有股想一飲而盡的衝動……
「這是翠玉養生粥。」緋衣答。
這話一出,不僅眾人驚訝,就是宇子淵也擰起了眉,一臉古怪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妳用了這麼多的食材,就熬出這麼一碗粥?」他可是親眼見她將一些他見過卻喊不出名字的食材扔進鍋裡,那裡頭有紅、有白、有紫、有綠,可怎麼盛出來的卻是這麼一碗什麼料都沒有的白粥?
「當然不是。」
聞言,宇子淵莫名的鬆了口氣。即便與這丫頭有嫌隙,他也忍不住目露期待。光是一碗粥就這麼香,其他菜餚豈不是更香?
不只他這麼想,其他人也是如此,一想到還有其他料理,眾人的肚鳴更響了,偏偏緋衣下一句話讓他們險些一頭栽倒。
「奴婢煮了一小鍋。」
宇子淵咬牙切齒,他現在可以肯定了,他與這丫頭肯定是犯沖!
不過犯沖歸犯沖,眼前這碗養生粥的香氣卻像是在朝他招手似的,讓他忍不住道:「金寶,去盛一碗來。」
金寶動作極快,沒一會兒便托著一碗粥回來。
宇子淵看著那一碗雪白得幾乎看不出米粒的養生粥,拿起湯勺,輕輕的抿了一口。
這一嚐,他的雙眸倏地一亮,什麼話也沒說,而是又嚐了第二口。
就在眾人眼巴巴的盯著宇子淵,等著他的評價時,一旁的宇天玥早已忍不住,自個兒端起碗,淺嚐一口。
真香!宇天玥一臉滿足,肉香包裹著柔膩米粒沖刷著味蕾,那味道讓她不禁又嚐了第二口,接著是第三口、第四口……一小碗粥,眨眼間便見了底。
「公主!妳、妳把粥吃完了!」一直陪在宇天玥身旁的季嬤嬤欣喜的喊著。
「吃完?」宇天玥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見底的瓷碗,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接著是濃濃的可惜,「這就沒了?」
她有多久沒能好好吃東西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更久?
她早已忘了,她只記得不知從何時開始,即便眼前擺滿了她平素愛吃的吃食,她也是半點食慾也沒有……吃東西本是件享受之事,對她而言卻成了惡夢。
可她方才居然吃完了一碗粥!
「緋衣,妳方才不是說有一小鍋?」宇天玥激動的看向眼前的少女,那麼少說還有個四、五碗吧?
緋衣頷首,「是。」
一旁的宇子淵聞言雙眸閃動,正欲讓金寶再去盛兩碗……不!是整鍋端來時,就聽一旁早已蠢蠢欲動的侄子吼了聲──
「我來盛!」開玩笑!就一小鍋,他可是半口都還沒吃到呢!
為免有人與他搶,自告奮勇的宇天肆動作極快,一轉身便沒了人影。
過了一會兒宇天肆才回來,一雙眼睛卻十分戀戀不捨的盯著他手中那一碗翠玉養生粥,沒錯,就是一碗。
宇天玥在見宇子淵身子欲動時,眼明手快的搶過兄長手中的瓷碗,絲毫不顧形象,端來便吃,那模樣好似就怕有人與她搶似的。
一碗小小的白粥,看不見任何食材,卻有著蔬菜的甜、魚肉的鮮,米水交融,渾然一體,美味無比!
同方才一樣,不過眨眼間,一碗養生粥便見了底。
宇天玥巴巴的看著自家兄長,誰知宇天肆卻是輕咳了聲,無辜的說:「沒有了……」
「沒有了?」她一呆。「不是說有一小鍋?」
宇天玥後知後覺的看著自家兄長嘴角那一抹沒能消滅掉的殘汁,眼神哀怨。
宇子淵原本一直端著形象,不屑與自家侄子一般見識,為了一碗粥而去幹下人的活,如今一聽見沒了,臉色倏變、目光銳利的朝宇天肆掃去。
早在見識過緋衣那精湛的刀工後,他便知道那日麵館的麵的的確確是出自她的手,好不容易第二次吃到她做的美食,沒想到……他居然只吃到一碗!
宇天肆摸鼻子、摸嘴巴,就是不看那兩叔侄憤怒的目光,而是厚臉皮對一旁的緋衣說:「緋衣,妳這食譜能不能外傳?」
他生平頭一回吃到這麼好吃的粥,要是以後吃不著該怎麼辦?
季嬤嬤一聽,雙眼也是一亮,誠懇的說:「緋衣姑娘,想必公主的怪病妳也有所耳聞,老身知道討要食譜是過分了些,可為了公主的身子著想,能不能請緋衣姑娘割愛?老身定不會讓姑娘吃虧的,看姑娘想以什麼交換,老身定會想辦法滿足姑娘。」
這朝代,獨門技藝可是能養家活口的,雖說緋衣是個丫鬟,可這食譜說不準是人家祖上傳下的,給或不給,全看她的意願,沒有道理強逼。
可為了治公主的病,季嬤嬤不得不低頭懇求一回,再說了,太子都好聲好氣的開口詢問了,她更不可能強取豪奪。
季嬤嬤還想著要如何說服緋衣交出食譜,誰知緋衣竟是無所謂的點頭。
「交換便不必了,可有筆墨?我將食譜寫下。」
她的態度乾脆俐落得令眾人傻眼,別說是季嬤嬤了,就是一開始討要的宇天肆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沉默好半晌才問:「妳真的願意給?」
只有吃過的人,才會知道這食譜有多珍貴,否則他也不會以太子之軀開口討要。
緋衣一臉莫名,「這不是太子殿下先開口的?不過是道食譜,有什麼好不能給的?」
她腦中存著上千道的食譜,更何況以她的手藝,早已不需要食譜來照著操作,再者,雙方在廚藝上的造詣經驗不同,就算有相同的食譜,他們也不可能做出與她一模一樣的味道,更何況她還加了她獨調的鮮味粉,那鮮味粉裡,可是有好幾樣香辛是這朝代尚未出現之物。
不過就是沒那鮮味粉,只要做菜的廚子有照著食譜做,公主應該也還是願意吃的。
宇天肆被這話一堵,季嬤嬤則是感激萬分,忙讓人送來筆墨。
緋衣三兩下便將食譜寫好,遞給季嬤嬤後才道:「公主久未進食,脾胃虛弱,就算是粥品也不宜食用過多,一餐最多三碗,多食恐會造成她的負擔,除了粥品,公主還可以食用一些沒有味道的……」
她又說了些適合宇天玥這情況的病人飲食。
她雖不是醫生,可前世也與醫院的厭食症病房配合過,像宇天玥這樣的病患她遇過不少,雖不知宇天玥是生理造成還是心理因素,可她長久未能好好進食,脾胃定是比常人要虛弱幾分,她所言雖不能治癒她的病症,卻能緩解她的不適,只要將胃給養好,循序漸進的在每個階段吃進適合的食物,這病也不是不能治。
當然,她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畢竟她不是大夫也不是神,更不是公主府上的廚子,無法真正判斷宇天玥的身體狀況,胡亂誇口恐會惹禍上身。
聽見她細數了數十樣食物及料理的方式,季嬤嬤雖有些半信半疑,卻還是細細記下,更不忘向她道謝,「多謝緋衣姑娘。」
她雖是明珠公主的奶嬤嬤,身分比尋常下人還尊貴,可公主吃了這丫鬟煮的粥是事實,她理當要向她說聲謝。
宇天玥的口中還留著那粥的餘香,這是她許久未嚐到的食物的美味,對於眼前的少女,她也是十分的感激。
「緋衣,今日真是謝謝妳了。」本是被強迫出門,誰知竟得到這意外之喜,這句道謝,她是真心誠意。
「不敢,公主能喜歡奴婢的手藝,是奴婢的榮幸。」她從容回道。
她那不卑不亢的態度,讓宇天玥心生好感,大方地說:「妳想要什麼賞賜?儘管告訴我,我們可不能白拿妳的東西。」
「公主不必費心,奴婢真的什麼都不需要。」能讓公主親自道謝,對一個丫鬟而言,可以說天大的榮幸了,她怎可能還敢討要賞賜?
憑良心說,宇天玥這樣的金枝玉葉,脾氣不僅不驕不縱,還可以說是十分親和近人,讓她對這位尊貴的公主也頗有好感。
不得不說皇后教得好,將這一雙子女教導得十分好。
宇天玥見她似乎真不願要,有些著急的看向宇子淵,「小王叔,你倒是說說話呀!」
宇子淵方才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無聲無息弄死那貪吃的侄子,侄女兒這一喚,他才回過神,正欲開口,耳邊便突然傳來一道熟悉得令他厭煩的嗓音。
「王爺?」
范寶盈欣喜的看著這讓她遍尋不著的英俊男子。
緋衣一見范寶盈,一雙柳眉倏地擰了起來,想起她正事未辦,轉頭一看,果然發現原本各司其職的船夫與船娘皆不見人影。
白絲綺就跟在范寶盈不遠處,遠遠見到讓她找了半天的緋衣,這才鬆了口氣,快步朝她走來。
「緋衣!」
「姑娘。」緋衣抬頭一看,也迎向朝自己走來的白絲綺。
白絲綺來到她身旁後,立刻低聲問:「妳沒事吧?」
緋衣離開好一陣子,她有些擔心,所以才會前來找人,誰知范寶盈見她欲離開,竟也硬要跟來,一路上她一直忐忑不安,直到見到緋衣才放下心來。
緋衣搖頭,低聲說:「沒事,就是事情……」
她把方才被睿王耽誤一事簡單道出。
白絲綺一聽,小臉頓垮,「那可怎麼辦?」
緋衣神色淡淡地安慰她幾句,事到如今,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在兩人小聲交談同時,一旁的范寶盈卻因要貼近宇子淵被他大聲喝止。
「離我遠一點!」
「王爺這是何意?」范寶盈咬著唇,一臉委屈。
宇子淵可沒打算向她解釋,「讓妳停就停,哪這麼多廢話?」
眾人聽見睿王這幾乎是不留情面的言語,忍不住掩嘴偷笑。
范寶盈痴戀睿王一事本就不是祕密,而這樣的情況也不是頭一回了,加上她個性嬌蠻,人緣極差,眾人對她自是少有同情,大多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可我只是想站在你身旁,這樣也不行嗎……」范寶盈揚起一雙盈盈若水的眸子,泫然若泣的望著他。
宇子淵被她這麼盯著,只覺得背後一陣惡寒,冷聲道:「不行!」
他十分厭煩眼前這對他糾纏不清的女人,能避就避,若是避不了,就會如同眼下這般,直接趕人。
他那嫌惡的眼神,讓范寶盈心裡一痛,雖說平時宇子淵對她的態度也是如此,然而今日卻是不同……她怨毒的目光掃向盈盈笑著的白絲綺。
一定是因為白絲綺,宇子淵才會如此對她!
這念頭讓范寶盈胸口因忿怒而起伏不定,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對白絲綺擠出一抹笑。
「白姑娘,聽說妳前陣子畫了一幅丹青,取名睡蓮圖,得到了王大師的讚賞,可巧了,我前幾日也畫了一幅白荷圖,也得到林先生的讚譽,不知今日有沒有雅興,與我一塊作畫,就以這賽龍舟為題如何?」
王大師與林大師因畫風與門派不同,一直都是死對頭,偏偏白絲綺拜在王大師門下,而范寶盈恰好是林大師的門生。
「我……」白絲綺有些猶豫。
「姑娘,妳應下就是。」緋衣看出她的猶豫,在她耳畔低聲道。
這一幕前世也出現過,白絲綺壓根就推托不了,倒不如乾脆一些。
「既然范姑娘有此雅興,那絲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緋衣說的話,白絲綺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畢竟誰都可能害她,就是緋衣不會。
范寶盈見她如此乾脆,心中的怒氣這才稍稍平息一些。
她轉過螓首,期盼的看向宇子淵,「等等就請王爺為我倆評鑑可好?」
她可是耗費了好幾個日夜練習,就為了今日能夠好好壓白絲綺一頭,讓睿王知道,她才是真正能與他相配的姑娘,而非那膽小懦弱,遇事就慌的白絲綺!
「我不懂畫。」宇子淵冷冷的說。
范寶盈一梗,勉強擠出一抹笑,「王爺說笑了,整個京城有誰不知王爺的丹青了得,乃蕭大師的親傳弟子,僅僅是評鑑我們這些閨閣女子的畫,對王爺來說壓根就是小事一件。」
對於心儀之人的興趣,范寶盈豈會不知?正是知道宇子淵最擅長的就是丹青,她才會在此道下功夫。
儘管她語氣謙卑,宇子淵仍是半點面子也不給她,「既知是小事,妳還好意思麻煩本王?妳當本王吃飽太閒?」
若是真吃飽也就算了,偏偏就是沒吃飽!
思及此,宇子淵銳眸再次掃向一旁看戲的宇天肆,那眼神彷彿能將他的肉一片片刮下。
宇天肆打了個寒顫,趕緊開口,「范姑娘要是不介意,不如讓本太子來當這個評審如何?」小王叔此時心情不佳,為免讓他情緒更差,他不得不跳出來緩頰。
范寶盈方才因宇子淵的話而蒼白無血色的俏臉這才稍稍好看一些,勉為其難的頷首,「那就麻煩太子殿下了。」
她就是臉皮再厚,也禁不住宇子淵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她自然捨不得怪罪心上人,而將這些屈辱全數算在白絲綺的頭上。
因范寶盈早有盤算,筆墨畫架,很快便送上,兩人一人佔著一隅,各自作起畫來,這期間,看熱鬧的人潮非但不減,甚至愈聚愈多。
而緋衣則悄悄地退至一旁,這場比賽她無法插手,且她還得找船娘去,如果范寶盈逮到宇子淵落單的機會上演落水戲碼,卻沒有船娘相救,前世的事情就又要重演了。
誰知她一轉身離開艙房,卻撞上一道肉牆。
「王爺有何事?」她輕擰柳眉。
她就不懂,這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怎偏偏她走到哪兒,宇子淵都如同陰魂一般,趕都趕不走?他就不能跟其他人好好的待在一起嗎?
宇子淵不語,而是靜靜的看著眼前一臉淡然,卻還是能從她眼中察覺出不悅的緋衣。
平心而論,緋衣的美貌與他那大周第一美人的侄女著實難分軒輊。
宇天玥的美十分大氣且溫柔,她明媚動人、天姿國色,微微一笑傾國傾城,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容顏清麗脫俗,一身紫衣綾羅讓她看起來高雅尊貴,但偏偏她身姿柔弱,脖頸纖細,整個人說不出的溫婉如水。
緋衣的美卻是十分凜然且清冷,明明是個丫鬟,性子卻高傲如公主,清冷的眼眸總是低垂,可只要一揚起,那俯視著眾人的氣勢便是掩也掩不住。
他在那雙沉靜如月光的眼底,察覺不到任何的情感與溫度,只有冷漠的高貴,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表情,不禁讓人生出卑微,讓人自慚形穢,那孤高的氣質,即使是穿著最為普通的衣著,仍是遮掩不住。
她的驕傲高貴渾然天成,就彷彿她與他該是同樣的存在,本該擁有和她那與眾不同氣質相配的尊貴身分,可事實卻是相反。
緋衣的身世,他派人調查過,十分的簡單,她是個一出生就被丟棄的孤兒,三歲前生活在偏南的鄲州,一直到了四歲,收養她的夫婦因生活艱難,將她賣給了牙人,那牙人還算有良心,見她年紀雖小卻聰明伶俐,便將她養在身旁,細心教導,直到六歲,才帶著她來到慶安城,並被白夫人挑中,成了白絲綺的貼身丫鬟。
比起一般的孤兒,緋衣的身世並不特別悲慘,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幸運,畢竟白家可是出了名的書香世家,且為人也厚道。
然而他卻對她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身世感到深深的懷疑。
其一是因為她那比起白絲綺……不!連天玥都沒有她那般高貴的氣質,其二則是她那驚人的廚藝。
方才那碗養生粥,可以說是皇宮裡的御廚所做的都比不上,若說是天賦讓她年紀輕輕又並未從小訓練就能做到,未免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了。
她真的只是個尋常的丫鬟?
緋衣見他攔了人,卻一句話也不說,俏臉一凝,「王爺若是無事,奴婢便走了。」
宇子淵反常的沒有發怒,而是瞇起了眼,又問:「妳似乎很討厭本王?」
宇子淵承認,他已對眼前這名少女起了興趣。
一開始注意她,是因為她的廚藝,後來則是因為她提議白絲綺跟他退婚。
他對與白絲綺根本沒有半點感情,湊巧聽見她們主僕商量要退親一事,他會氣惱單純是覺得面子掛不住。
他可是堂堂睿王,從來只有他拒絕人,何時有人敢拒絕他?
而且他氣的人不是膽小懦弱的白絲綺,而是眼前這總是一副雲淡風輕樣的丫鬟。
事實上,就算白絲綺不提退親,他也打算找母后提一提退親一事,畢竟這樁親事他壓根沒答應,是母后趁他前去魏國吃美食時,偷偷替他訂下的。
不過他想退親是一回事,未婚妻要退親又是一回事,所以他到現在還沒跟母后提,也故意在試探這丫鬟的廚藝時刁難刁難她。
只是他的刁難,她竟能輕輕鬆鬆的化解掉……那碗粥的滋味,他至今還回味無窮。
眼前的少女,與他以往遇到的姑娘完全不同,讓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放在她身上,好奇她的一舉一動。
討厭?緋衣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他這是說反了吧?她不才是那莫名被他針對的人嗎?
「奴婢豈敢。」對眼前的男人,她稱不上喜歡或討厭,就是有些不明白他為何老找她麻煩,再說了,她討不討厭他很重要嗎?
不敢?他會信她的話才怪,那眼神就沒有一絲一毫畏懼。
宇子淵哼笑了聲,「不敢最好,妳這麼東張西望,是在找什麼?」
緋衣實話實說,「奴婢只是覺得這艘船上半個船娘都沒見著,有些奇怪罷了。」
她這是給他提個醒,若他不笨,應該能看出有人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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