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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02801-E102803

《哀家想二婚》全3冊

  • 出版日期:2021/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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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840
  • 優惠價:NT$ 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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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廢小太后VS.勤政帥丞相,
最爆笑的宮中軼事皆在此──

 
藍海E102801 《哀家想二婚》卷一
穿越又重生,林一禾這次決定乖乖替病重皇帝沖喜,
反正新婚夜皇帝就昏迷不醒,她涼涼等著半年後升格當太后,
順便回報上輩子護她十年的男神──丞相蘇恆,
都怪她前世太廢,才累得他為她和小皇帝早生華髮,
於是她出嫁前勇鬥繼母繼妹,消除未來因她而害慘蘇家的把柄,
在宮中經歷奪嫡也穩如泰山,前朝後宮都讚她大氣沉穩,
本以為當上太后又可以混吃等死,逗逗便宜兒子,
蘇恆卻要她上朝聽政,更手把手天天教她看奏章,
她真心想安靜追星,奈何美男丞相自己送上門……
 
藍海E102802 《哀家想二婚》卷二
能和蘇恆一同前往江州賑災,林一禾心中美滋滋的,
畢竟這一路上,她可謂不遺餘力,大撩特撩暗戀許久的丞相,
還小秀了一波現代知識,引來他讚賞的目光,
他也開始不排斥她的靠近,偶爾能要求他抱抱或親親……咳,親額頭,
正當她竊喜著追愛之路大躍進的時候,他卻重重傷了她的心──
回京路上,不與她商量就逕自繞路,只為接他已故好友的妹妹上京,
她為此氣得與他冷戰,誰知半路遭遇黑衣人刺殺,
看他為了保護自己受了傷,她有再大的氣也沒了……才怪!
黑衣人再次來襲,這次她從他那好友妹妹口中得知,
他竟是拿她做餌,要引出這次刺殺的幕後主使者……
 
藍海E102803 《哀家想二婚》卷三(完)
在這世上走了兩遭,林一禾最高興的,莫過於拿下男神蘇恆,
雖說囿於身分,他倆只能利用批閱奏章的相處時間約會,
儘管如此,她還是開心的,只因他心裡有她──
她妹妹要出嫁,聘禮規格與先皇娶妻比肩,
為了替她教訓娘家人,他便帶她和禮部尚書前去說理;
她出現代高考試題刁難太傅,太傅奔赴江州求解答卻失聯時,
是他自請帶人去尋,她卻在他帶著晉王一同回京時才知他此行有內情,
原來當初刺殺她的黑衣人就是晉王的「手下」策劃的!
只是她尚未釐清他們想殺自己的原因是什麼,邊關先傳來急報──
與大齊邊境接壤的三個國家竟一起發兵,前線告急!
唐紙硯,女,喜歡宅在家,熱衷於製作各種黑暗料理。
喜歡晴朗的日子,捧著手機曬太陽。
也喜歡在下雨天,選一首喜歡的歌,單曲循環播放。
愛作夢,喜歡把白日夢串成一個個溫暖的故事。
堅定不移的甜文作者,偏好輕鬆甜寵的羅曼史故事,
始終走在有情人必成眷屬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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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回到十七歲
正值初春,昨夜下了一場大雪,一夜之間,汴京銀光素裹。
林一禾手捧著湯婆子,身披著狐皮錦衣繡花斗篷,立於窗戶邊。雙眸似水,凝視著院子中那棵枝頭掛滿積雪的杏花樹,許久許久,悠悠長歎了口氣。
兩天過去,她終於確定自己重生了,回到這身體十七歲這一年,真是太太太不可思議了。
她本是異世孤女,一場意外魂穿到古代一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十五歲女子身上,本以為這已經夠不可思議了,沒想到竟然還能發生重生這種事,老天爺對她可真是……
想到這,林一禾勾了勾唇,帶了些許自嘲。
老天爺對她應該算是還好吧,畢竟給了她兩次機會。
不知道過去多久,一身著藏青色褙子的婢女拎著食盒走進院子,一進來便看到她裹著斗篷站在窗戶邊,小臉凍到蒼白。
婢女的杏眼閃過擔憂,忙道:「小姐又站在窗戶邊吹冷風,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呢,快回床上躺著。」
林一禾看到元英,眼眸有了些笑意,道:「躺累了,才剛站了一會。」說完,還是很聽話地走回榻上坐下。
前世,元英是唯一一個對她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婢女,陪她在深宮中度過了漫長而孤寂的十年。十年的陪伴,林一禾早把她當家人。
元英進到屋內,小心放好食盒後便立刻去把窗戶關上,擋住了外面那股寒意。
林一禾看著那精緻的食盒,不由皺了皺眉,即便還沒有拿出來,也聞到了那股濃濃的藥味。記起前世就是這樣,剛穿來的這兩年,她好像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喝藥。
原主十五歲那年,和兄長去上香途中遇到流匪,兄長不幸遇害,原主也受了重傷,原主本就體弱,那次重傷更是和死亡只有一線之隔,愣是調養了半年才能下床。
也正是那一次意外,原主走了,林一禾穿來了。
好不容易活下來,林一禾當然很珍惜,一直小心養著身子。而這一次之所以會生病,全是被父親和繼母氣糊塗了。
這兩年,皇帝身體越來越不行,前兩個月病情忽然加重,國師掐指一算,說皇帝這次的病,唯有新立一位皇后方能轉危為安。
皇帝怕死,自然是寧可信其有,更何況立后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難事,本想著下一道聖旨把貴妃升一升的,但國師又掐指一算,說宮中眾娘娘的八字皆不是鳳命,不是鳳命嘛,自然也就旺不了帝皇。
得了,那還不簡單,皇帝一聲令下,給禮部一個月的時間選秀,各世家貴族但凡適齡未婚配女子皆要參選。
本來嘛,能進宮當皇后,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榮耀,問題是大家心知肚明,皇帝將近耳順之年,年輕的時候沉迷女色,早把身體掏空了。
國師說的立新后沖喜,不過是因為太醫院那邊已經沒有辦法,皇帝又不肯接受自己已經藥石罔效這個事實,無奈之下給出的拖延辦法,不然為何不能把貴妃升上后位?
無非是這樣太快了,到時皇帝未好轉,他就得擔責了。
眾人越分析,越覺得送女兒進宮弊大於利,搞不好才進宮就要給皇帝殉葬,畢竟大齊前兩任皇帝駕崩,後宮凡是無子嗣的妃嬪都被殉葬了。
於是那些心疼女兒的,能找到親事的都抓緊訂親,實在來不及訂親的,就暗地裡收買國師,求他在批八字的時候放自家姑娘一馬。也就林一禾的父親林廣,被繼室徐慧的枕邊風吹到喪盡天良,竟拿自己親生女兒去博富貴。
果然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以前兄長在的時候還能為原主撐腰,沒有了原主兄長的庇護,林一禾在府中的日子可不好過。若不是她一直裝體弱,在徐慧面前三次有兩次暈倒,徐慧被她暈煩了,不然還不知道會被怎麼折磨。
說起來林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不過到林廣這一代已沒落到沒人記得他們也曾經顯赫過。可能是曾經的輝煌讓林廣太懷念了,所以才在聽了徐慧的建議後作起了國丈夢。
上一世的林一禾,不過是沒什麼社會閱歷的十八、九歲女孩,加上又是孤女,從來沒人教過她為人處世(爾虞我詐),裝病避禍還行,但論算計,如何是徐慧這種後宅磨煉過擅於心計之人的對手?
直到林廣對她說,她的八字被國師選中,立后的聖旨準備下來,才知道父親對自己幹了什麼。想到自己要嫁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還要一輩子鎖在那宮牆之內,林一禾大受刺激,同時也很恐慌,大鬧著不進宮,鬧得林府雞飛狗跳,甚至做出了逃婚的行為,最後被徐慧用繩子捆了在柴房關了五天五夜。
若不是因為她在柴房凍到忽然高燒不退,徐慧怕她病死了不好交代,不得不放她出來,不然才不會只關她五天五夜。
林一禾這次正是重生到剛從柴房出來,躺在床上燒得昏昏沉沉時,想到前世這一場病也是喝了好幾天的藥才好,她就想流淚。
既然重生,為何不能早幾天?若能早幾天,她一定不鬧,不鬧就不會被徐慧關柴房,不關柴房就不會生病,不生病就不用喝藥……命懸一線那半年,她喝藥已經喝到有陰影,這次又要喝這麼多天又苦又臭的中藥,寶寶心裡苦啊!唉,但不喝又好得慢。
元英小心翼翼從食盒端出還冒著熱氣的藥,輕輕放到林一禾跟前的小案几上,臉上堆滿了笑意,哄道:「小姐,良藥苦口……」話還沒說完就頓住了,瞪大眼睛,一臉震驚看著自家小姐。
只見林一禾端起碗,雖然皺著眉,卻也把碗中的藥一口喝完。
咕嚕咕嚕一鼓作氣喝完手中的藥,林一禾被苦到眼淚都出來了。
元英反應過來,忙轉過身去拿蜜棗乾。
連吃了兩顆蜜棗乾,林一禾總算緩過來了。
元英眼圈紅了,小姐自柴房出來後就變得懂事許多,不僅不哭不鬧,就連喝藥都不需要人哄了。常言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小姐這一次,一定是被狠狠打擊到了。
「怎麼眼紅紅的?」林一禾看著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元英難過到不行的樣子,心裡也很不好受,她知道自己被關柴房的日子,元英也一直跪在徐慧院子求情,受了不少委屈。
元英緊咬著下唇,掙扎了半晌才把話說了出來,「老爺說入宮的事不可能有變,只怕小姐再鬧也沒用……小姐……您……不管小姐在哪,元英都會永遠陪著小姐。」
聽到元英最後那句話,林一禾眼眶也紅了,上一世,元英就是這麼做的。
林一禾放柔聲音,道:「放心,我不會再鬧了。」
因為鬧再大也改變不了進宮的結局,反而會因此埋下禍根……何況進宮後的日子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可怕——有蘇丞相啊!
前世如果沒有蘇恆,只怕在皇帝駕崩時她也跟著殉葬了。
他護她,從皇后到太后,教會她如何在殘酷中生存,每當她心生恐懼時,目光所及總有他的身影。
想到蘇恆,林一禾眼神不由變溫柔,那個大齊最光風霽月的男子,現在在幹什麼呢?


按前世劇情發展,這次病好後沒多久,進宮的聖旨就會下來。
林一禾清楚記得,前世聖旨下來前,彷徨無助的她聽信了另一個婢女的主意,幹了一件蠢事,最後這件蠢事雖然被徐慧壓了下去,但在她成為太后的數年後,在她以為就這麼平順悠哉過完這輩子的時候,卻被有心之人翻出來利用,差點讓自己陷入危機,更差點害了蘇家。
這世,她可不能再聽信那婢女的餿主意了,況且這一世的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會彷徨害怕的小一禾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她的另一個貼身婢女元紅跑了進來,神祕兮兮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小姐,奴婢想到了個辦法。」
林一禾哦了一聲,整個人蔫蔫的,不是很感興趣。
她知道元紅說的辦法是什麼,無非讓她去跳湖,她們會找個小廝救她。和外男有了肌膚之親,有了這樣的汙點,自是不能進宮做皇帝的女人。
上輩子她也是蠢,慌亂之下竟然覺得這辦法興許可行,真去跳了湖,然後被剛好來林府找林廣的蘇祁所救……
元紅不知道林一禾根本不感興趣,以為只是生病的緣故提不起精神,自顧自往下把自己想到的辦法說了出來,一臉希冀地望著她。
元英聽到元紅竟然建議小姐拿自己的名聲去賭,急得直跺腳,「元紅姊姊,妳怎麼能出這樣的主意?這要是傳了出去,就算不進宮,小姐也得絞了頭髮做姑子去。」
可不是嗎?林一禾幽幽看向元紅。重活一世,她當然明白元紅在想什麼,無非就是不想陪她進宮,不想在宮中孤老一生,只要能不進宮,毀了她名聲算什麼。
元紅有些怪元英多事,瞪著她道:「老爺和夫人那麼愛惜名聲,怎麼可能讓這事傳出去。」
「話是這麼說,可、可……」元英嘴笨,不知該如何反駁,擔心小姐被說動,急起來說話更加磕巴。
「可可可,可什麼?要我說,做姑子也比進宮殉葬強。」元紅怕說不動林一禾,也不管什麼冒犯不冒犯,乾脆把話直白說出來。
這話轟一聲在元英腦中炸開,炸得她呆若木雞,進宮就會殉葬嗎?她不懂,愣愣看著林一禾。
林一禾沉默不語,前世她就是被這話刺激到了,認同元紅說的做姑子也比殉葬強,於是也沒想周全,就這麼衝動照做。
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經歷,提前知道未來,知道進宮會平安無事,只怕再聽到元紅這話,她依舊會慌亂不安。即便不考慮元紅的方法,也會想其他辦法不進宮,畢竟誰不想活著,這身體才十七歲,正是美好年華。
可前世的經歷讓她明白,無論她怎麼折騰,都逃不過進宮的結局,同時也害怕不進宮,她和蘇恆這世就沒有交集。
沉思許久後,林一禾終於開口,說出的卻是,「不妥。」
元紅一聽這話就急了,「小姐,您的八字已經入了國師眼,若不犧牲名聲,可就真得進宮了。」
林一禾嗤笑出聲,什麼她八字入了國師眼,明明是她的家世入了國師眼,放眼汴京,怕是沒有幾個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年紀正好,出身聽起來不錯,實際不過是無權無勢的沒落世家,選她這樣的既不會辱沒了皇后的身分,也不怕得罪人。就算最後進宮沒多久皇帝就駕崩,這樣的人家也不敢找當初提出這餿主意的國師算帳。
只要徐慧沒能在選秀聖旨下來前為她和林一苗定下親事,這新后人選,本就很大可能在林家姊妹之間。
徐慧捨不得匆匆忙忙給林一苗定下親事,更捨不得讓親生女兒進宮,自然就只能犧牲林一禾。怕是她早已在心裡盤算過,有林一禾皇后的身分做底氣,林一苗還能找更好的人家。
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進宮就進宮吧,若妳不……」林一禾本想說,若妳不想跟著我進宮,就留在林府,但話還沒說完,每日都來看她笑話的林一苗又來了。
「姊姊,我來看妳啦。」伴隨這句話落,一梳著垂掛髻身披粉色斗篷,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精神抖擻出現在門口。
林一禾順著聲音看過去,忍不住挑了挑眉。顯而易見,今日的林一苗花了心思裝扮,格外俏皮可愛,也不怪徐慧絞盡腦汁想讓這個女兒高嫁,確實是有這個本錢。若不是知道這人真實本性,只怕還真會被她外表欺騙。
林一苗早對林一禾不理不睬的態度見慣不驚,逕自走到她對面坐下,很滿意看到她垂頭喪氣提不起精神來的樣子,咯咯笑道:「姊姊今日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想必大夫的藥有效。」
說不清什麼心理,林一苗就喜歡看林一禾懨懨的樣子,見不得她半點好。
兩年前那次重傷,她和母親都以為林一禾死定了,沒想到拖了半年卻被救活了,讓她很是不痛快,為此她背地裡沒少在父親面前上眼藥——什麼剋母剋兄,說不定林家也是被她剋到沒落的;什麼沒良心,兄長因她而死,她卻這麼沒心沒肺……父親也因此對這個大女兒越來越不滿。
本來她對姊姊進宮做皇后是有意見的,憑什麼這個一直被她踩在腳底下欺負的人能一下子躍上枝頭當鳳凰?可母親說,林一禾即便是進宮為后,也不過是為林家為她做踏腳石。
想想也是,當今聖上都一把年紀了,只怕早已不能行男女之事,林一禾進宮只能守活寡,不能生個一男半女,到時候皇上駕崩,再讓母親對父親吹吹枕邊風,慫恿他主動讓女兒殉葬,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而她卻能趁機把握皇后妹妹的身分,好好尋一門親事,從此榮華富貴。
想到這些,林一苗笑得更加真摯了。
元紅慣會巴結人,林一苗才坐下,就忙去給她倒了杯熱茶,雙手恭敬遞上。
林一苗笑咪咪接過,隨意抿了一小口就放下。她喝慣了上好的茶葉,自是喝不下林一禾這邊的陳年舊茶,不過她過來西偏院又不是喝茶的,也不在意。
林一苗攏了攏身上的斗篷,屋內炭火不旺,只是坐了一會就覺得好冷,也不知道林一禾怎麼熬過來的。算了算了,她不過待一會就走,今天還約了張家和鄧家兩位姑娘過府,管她冷不冷,娘說了,只要死不了就行,無須對她太好。
「聽父親說,姊姊的八字被國師選中,可真是大喜。」林一苗笑容有些僵,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心裡始終膈應這個一直被她踩在腳下的姊姊即將成為皇后。
林一禾覺得好笑,她這話說的還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樣,但這世她不會再輕易被激怒。
「你們覺得喜,那便喜吧。」林一禾輕笑了聲,低下頭拿個未打完的絡子接著往下打。
向來伶牙俐齒的林一苗一時語滯,不知該如何接她這句話。
什麼叫他們覺得?這麼快就認命了?可惜啊,她還想看林一禾繼續鬧的,鬧得越大,父親越不喜,以後即便進宮了也不會幫著她。母親說後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沒有強而有力的娘家幫扶,地位再高也會被欺負。
沒勁。林一苗打壓得不爽便想走,恰好此時她的婢女小蓮來報,張家和鄧家兩位姑娘到了。
林一苗一聽,臉上頓時笑開了花,輕輕一躍便從榻上下來。
這兩位是她玩得比較好的手帕之交,三人常聚在一起傾吐自家後宅的糟心事,昨天她給她們下了帖子,約她們今日過府一聚,沒想到這麼早就到了。
元紅看著那杯並沒怎麼喝的茶,撇了撇嘴,喪著臉把它端出去倒了。
林一禾看著那抹消失在門口粉紅色的背影,打絡子的手並未停下,熟練地翻著線。
張家鄧家……她好像有點印象,努力回想了好一會,才終於想起,微微勾了勾唇角。
太逗了,還是她們。
前世林一禾進宮後沒多久,徐慧就為林一苗相中了兩門親事,本以為十拿九穩,想拿喬一番,誰料這兩門親事皆被張家和鄧家截了去。原本感情很好的三個姑娘徹底翻了臉,準確的說是鄧姑娘和張姑娘與林一苗翻了臉。
元英不解自家小姐為何突然笑得如此奇怪,但見她是真的高興,便也開開心心拿起針線小籃子,坐在小墩上繡荷包。
而林一苗那邊,聽到小姊妹到了,急匆匆趕回自己的北院。臨進院門前停下腳步,不忘整理了下頭髮,問小蓮,「我的妝髮可有亂?」
今日約了小姊妹,她可是特意裝扮了一番,看著銅鏡裡美美的自己,便想去西偏院氣一氣林一禾,誰知道兩人這麼早到,讓她好一番奔波。
小蓮忙笑著應道:「不亂,小姐天生麗質,哪怕只是簡單的裝扮也甚是好看。」
這話聽得林一苗心裡美滋滋的,嘴角直往上翹。
可不是嗎,三人之中,她一直是最好看的。
張瑩和鄧芳林已在屋內等候,七巧在伺候著。看到林一苗進來,雙雙站起身,熱絡地上前挽住她胳膊。
「瑩姊姊,芳姊姊,不好意思,怠慢了。」林一苗一進門就道歉,隨後讓七巧去廚房拿燉好的燕窩,囑咐完七巧又讓小蓮去二門守著,看看去洪福樓買點心的明月回來沒。
鄧芳林和張瑩在聽到她喊姊姊的時候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悅。其實三人都是同一年生的,她們也不過比林一苗大兩三個月,偏她就愛姊姊姊姊的喊,顯得她們大很多似的。可聽到有洪福樓的點心,兩人便把這些不滿壓下,雙眼閃閃發亮。
「苗姐兒太客氣了,再這樣,下次我們不敢來了。」鄧芳林臉上堆著笑意,說著討好的話,心裡卻難免有些失落,暗歎林家不愧是百年世家,即便如今沒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也比他們鄧家強。洪福樓的點心隨便就得十幾兩銀子,她一個月的月銀不過五兩,根本吃不起。
張瑩也接著誇道:「苗姐兒素來大方,待人真誠。」
林一苗笑得更加得意,她就喜歡被她們這麼捧著,這也是為何她和兩人處得來的原因。雖然她們家世、樣貌、才情皆不如自己,但卻願意捧著她,這就夠了。交朋友不能那麼勢利眼,還是得看處不處得來。
不一會,去廚房拿燕窩的七巧回來了,洪福樓的點心也到了,三人坐在榻上,邊吃邊說話。其實大部分是林一苗在說,說的多是和林一禾有關的,一會感歎她這個姊姊身體不好,隔三差五生病,每個月單補品就要好幾百兩銀子;一會說父親母親不公,偏心姊姊,什麼好東西都往她院子裡送……說著說著,終於說到了近期的選秀。
張瑩現在仍心有餘悸,天知道她和家人有多害怕被選中,像他們這種小官人家,還不是任由那些權貴拿捏。人家捨不得女兒,自會想辦法往下壓,壓下去了,這事不就落到無權無勢的人家上面。
還好這兩天父親打聽到,應是林家大姑娘的八字被選中,還是林廣這憨憨主動求的,不知道多少人暗地裡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恥笑林廣虛榮。
「聽說,妳姊姊被選中了?」張瑩壓低聲音問。她今日過來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想和林一苗確認一下,好徹底放心。
鄧芳林也很關注這個,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林一苗。
林一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加上自己老在兩位好友面前把林一禾損得一文不值,結果現在人家卻是鳳命,這多少讓她有些悶悶不樂,淡淡嗯了聲,說:「八九不離十。」
得到確認,兩人都有些激動,她們安全了!
放下心來,兩人才注意到,林一苗談到這話題後變得有些萎靡不振,以為她也是受外面的流言所困,看在林家做了如此一件大好事的分上,便出言安慰。
張瑩道:「苗姐兒,妳也別難過,外面那些流言蜚語,時間久了也就淡了。」
鄧芳林道:「可不是,那些人不過是妒忌,見不得林家飛黃騰達才亂造謠。」
張瑩道:「雖然這些謠言多少會影響到妳的名聲,但謠言止於智者,假的就是假的。」
鄧芳林道:「對對對,何況他們說的也不是妳。」
林一苗越聽越不安,臉色跟吃了蒼蠅一般。什麼流言蜚語?什麼妒忌造謠?為何她有不祥的預感?
看她似乎一臉懵逼,鄧芳林小心翼翼問:「妳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林一苗有些生氣,「什麼話不能痛快說,非得在這繞彎子。」
得,是妳讓我們說的。鄧芳林和張瑩互看一眼後,嘰哩呱啦,一口氣把外面傳得沸沸揚揚關於林家的流言蜚語都告訴她。
林一苗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臉都綠了,氣得兩手緊握,連指甲掐斷了都沒察覺。
「謝謝兩位姊姊告訴我這些。」許久許久,林一苗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我身子忽然有些不適,今日就不留兩位姊姊在家裡用飯了。」
張瑩和鄧芳林不是愚笨之人,聽出這是下逐客令了,便順著她這話說恰好她們還有其他事,先行離開。
第二章 看繼母繼妹熱鬧
送走張瑩和鄧芳林,林一苗黑著臉,一路罵罵咧咧跑去正院找徐慧。
沿路好幾個掃雪的婢女沒注意,擋了她道,被狠狠刮了巴掌。
元紅嗑著瓜子在花園偷懶,恰好見到了,立刻小跑著回西偏院告訴林一禾,還把林一苗罵罵咧咧的話學了一遍——什麼謠言,什麼苛待原配子女。
正在繡荷包的元英聽得手一抖,心慌慌抬起頭看向林一禾,只見她仍一臉淡定打著絡子,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不要慌。
元紅這些話並沒在林一禾心裡掀起多少波瀾,因為這些流言,是她讓元英收買乞丐傳出去的。
林一禾淡淡笑了笑,提醒道:「看來二小姐心情很不好,妳們兩個這幾日注意些,別撞到槍口上去。」
說的雖然是「妳們」,卻是看著元紅說的。
元紅再笨也看出來,小姐這是在警告自己,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小姐,您不能總是這麼軟弱,能讓二小姐這麼生氣,肯定不是小事,您就不好奇?」元紅不甘心,繼續慫恿。
「不好奇。」林一禾答得乾脆,她讓人幹的事,有什麼好好奇的。
這答案真是堵得元紅無話可說,一臉委屈和不憤,更加認定這個大小姐膽小軟弱,她怎麼跟了這麼一個主子啊?
最後氣鼓鼓道:「快午時了,奴婢去廚房拿膳食。」
出了西偏院,看著那破破爛爛的院門,元紅忍不住哼了聲。這個西偏院,她可真不想待,偏夫人和二小姐又看不上她。
元紅離去後,元英才算鬆了口氣,小聲問:「小姐,萬一給夫人知道,那些謠言是我們放出去的……」想到那後果,元英臉色頓時有些慘白。
林一禾首先反問,「那是謠言嗎?」隨後拍了拍她白嫩的小臉,笑道:「怕什麼,她不會知道的,這事我們做得很隱蔽。退一萬步講,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不送我進宮?進宮一事怕是已騎虎難下,既然我註定要進宮,那更加沒什麼好怕的。」
元英一聽,也是,再怎麼說,小姐進宮後也是皇后,即便是老爺和夫人,見了面都得行禮。
林一禾眼珠子一轉,放下剛打好的絡子,笑吟吟起身,「走,我們也去正院找母親。」
忽然想看看那對母女氣急敗壞的樣子,剛好也有事要找徐慧。
「元紅姊姊去拿膳食了……」元英左看看右看看,想找個理由說服她不要去。
「沒關係,回來再吃。」林一禾滿嘴都還是藥味,根本沒胃口,吃飯哪有看徐慧母女的熱鬧有趣。
元英見勸不動,只得作罷,緊張兮兮跟在她身後。
還未進到正院,在院門附近就聽到了徐慧的怒罵聲,元英嚇得反射性抖了抖。
好可怕,夫人這麼大的怒氣,她更加想勸阻小姐了。
扯了扯她衣袖,元英小聲道:「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聽起來夫人好像很生氣。」
「沒事,我們再進去氣一氣,讓她更生氣。」聽到徐慧的怒罵聲,林一禾眼眸一瞇,嘴角微揚。
元英傻眼,小姐是不是因為被關柴房,徹底惱了夫人?想到小姐被捆著關在柴房裡的淒慘模樣,元英也有些氣憤。
怯意稍減,既然小姐有志氣,她們就……就去給夫人添添堵吧。

屋內,徐慧正扠著腰痛罵外面那些無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亂的造謠者,雖然他們說的不全是憑空捏造,但她怎麼想怎麼做,關他們什麼事?輪得到他們說三道四!
是,她是故意不積極,讓林一禾十七歲都還沒嫁人,但這能全怪她嗎?兩年前作死要去上香,害死兄長,自己也丟了半條命,養了這麼久都還半死不活的,試問誰家願意娶一個病懨懨的媳婦?
是,她是因為害怕自己女兒被選中,乾脆推了林一禾出去,但林一禾身為林家嫡女,為林家付出不是應該的嗎?況且她是林家主母,怎麼就安排不得兒女的親事?
果真是國泰民安太久,把百姓都養刁了。
徐慧罵得正起勁,忽然聽到外面自己的貼身婢女大聲說:「大小姐怎麼過來了?大冷天的,身子還沒好利索,別又凍病了。」
即將破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忍住了,憋得徐慧很不得勁。
林一苗同樣臉色不好,咬牙切齒道:「她怎麼過來了?」
自兩年前死裡逃生後,本就體弱的林一禾徹底成了病秧子,太陽曬久了暈,風大一點一吹就倒,雨淋了感冒,三天兩天頭疼氣喘,基本都不怎麼來正院請安。難得徐慧讓她來一次,稍微坐久點,回去可能都要請大夫,徐慧也煩了,乾脆讓她別來了。
「這小賤人,定是又因進宮的事來鬧我。」徐慧坐直身子,冷笑了聲,認定她定是身子有些好轉,就迫不及待來求她。
這念頭一出來,她生出幾分得意,不是原配又如何?原配生的子女死得死,活著的也得任她拿捏。
林一禾在元英攙扶下進到內間,虛虛福了福身,算是對徐慧行了個禮。
徐慧見她態度如此敷衍,嘴角抽了抽,面上還是說著關心的話,「身子還這麼虛,怎麼跑出來了?快坐下。」說完,又吩咐石榴給她拿暖手爐。
林一禾一路走來,凍到手指冰涼面色發白,很符合她病秧子的形象,自是不會拒絕徐慧這番虛假的好意,接過石榴遞來的暖手爐,也沒跟徐慧說一句謝。
徐慧看她這樣,嘴角再次抽了抽。
「方才在門口聽到母親好像在罵人,可是妹妹惹母親不高興了?」林一禾一臉無辜胡說八道,屋內只有她們母女兩人,她這樣想也沒錯。
徐慧的鬱結又添了幾分,臉上的笑都快維持不住了,若不是知道這個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要以為她知道了外面的事,故意埋汰自己。
「呵呵呵,禾姐兒怎麼會這麼想?妳妹妹一向乖巧懂事,又怎麼會惹我不高興。」
林一禾同樣呵呵笑了兩聲,心道:裝,妳就繼續裝吧,小心得內傷。
徐慧歎了口氣,接著道:「妳這孩子也算乖巧,就是身子太弱了。若是有苗姐兒一半健康,我也就省心了,也不會到這年紀都還沒嫁人。」
這是暗指她嫁不出去是自己的錯呢!林一禾嗯了聲,低頭玩著手中的暖手爐。其實這身子經過這一年多的調養,早已沒有那麼弱,不過體弱這藉口好用,她捨不得放棄。
徐慧嘮嘮叨叨的,說了好一番關心的話,然後明示暗示讓林一禾早點回去歇著。她這邊事還多著呢,一會去外面打聽的嬤嬤回來了,她還得仔細問清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林一禾在這總是礙事的。
但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平時都不肯在她正院多待一刻的人,今日坐了那麼久還沒走的意思,真是急死人了。
徐慧和林一苗臉都快繃不住了,林一禾覺得差不多了,不然待下去還不暈,體弱的人設就立不住了,才道:「對了,明日我想出去一趟。」
林一禾突然冒出這句話,徐慧腦筋拐不過彎來,下意識應了,之後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若是平時也無所謂,但現在外面謠言傳得正盛,怎麼可能同意。
徐慧話鋒一拐,又道:「身子都還沒好利索呢,還是待在家裡好好養病。」
林一禾自也想到徐慧會不樂意,今日過來也不是向她請示。
「周姑娘約了我在蓮香樓相聚,既然母親不想我出去,那我就給周家遞個帖子,讓若蘭明天直接來我們家吧。」
讓周若蘭過來?徐慧只是想想都頭皮發麻,她自認口才還可以,可和周尚書家的女兒周若蘭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與其讓周若蘭過來,她寧可讓林一禾出去。
流言蜚語就流言蜚語,反正老爺說了,林一禾進宮一事很快就會報到皇上那,只等著下聖旨,再選良辰吉日入宮。
「行吧行吧,但妳可得注意著身子,別外頭待太久。」
林一禾應下,看到孫嬤嬤進來,忽然又不想走了。
孫嬤嬤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見狀,徐慧真恨不得讓她詳詳細細告訴自己,如今外面是什麼情況?但林一禾說完了事也沒走的意思,坐在那抱著暖手爐,也不說話。
這個死丫頭,是病傻了?
好不容易,聽到林一禾輕咳了幾聲,徐慧覺得機會來了,激動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硬是說她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催促她回自己院子休息,生怕她拒絕,還讓石榴和葡萄親自護送。
元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果然小姐要進宮,夫人就不敢怠慢。
林一禾一離開,徐慧立刻拉著孫嬤嬤問話。
孫嬤嬤嘴張合了幾次,才吞吞吐吐說:「外面那些人,竟說老爺賣女求榮……」
「說老爺?」徐慧吃了一驚,同時也鬆了口氣。
「可不是,說的也太難聽了。」孫嬤嬤目光左右閃躲,沒敢告訴徐氏,外面的人是如何傳她這個繼室慫恿著老爺,苛待原配子女,甚至還扯到了兩年前大少爺的死。說若不是她對原配的子女不好,導致林家大姑娘身子一直很弱,他們兄妹也不會去上香祈福,不去上香祈福,林大少爺也就不會死。
「這些人也太過分了,就是欺負爹沒實權。」林一苗忿忿一拳捶在軟榻上,擔心父親聲譽受損會影響到她的婚事。她都十五了,還沒定下人家,這兩年正是關鍵時候,過了十七八,別人就該嫌棄她年紀大了。
林一苗越想越擔心,眼眶都紅了,哽咽著問徐慧,「娘,我的婚事到底有沒著落?可不要把我拖成跟大姊一樣,都成老姑婆了。」
「苗姐兒,妳……」徐慧心都碎了,女兒這話不也和外面的一樣,在說她故意耽誤林一禾嗎?
孫嬤嬤忙出來打圓場,道:「夫人別難過,小姐不是這意思。再說,大小姐這年紀還沒婚配也不是夫人的錯,且不說兩年前那一次重傷,差點連命都沒了,就說剛才,在這屋子坐了一會,整個人就臉色蒼白咳嗽不止,這樣的身子,選夫家自然得慎之又慎。
「普通人家是肯定不行的,每個月燕窩補品就好幾百兩,太好的人家也不行,操心受氣,身子就更沒得好了。這些年,夫人可沒少為大小姐操心。」
這一番話聽得徐慧身心舒暢,甚至都覺得自己勞苦功高,連頭上那幾根白頭髮,興許都是操心林一禾整出來的。
林一苗也意識到自己急得說錯話,上前摟住母親,道:「我自是知道娘親為這個家的付出,只是現在外面謠言傳得這麼盛,我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徐慧拍了拍她略有些冰冷的手,冷笑道:「別擔心,娘自有辦法。」
不都是憑人一張嘴,她花點銀兩讓人引導引導就是,倒是明日林一禾要去見周若蘭,讓她更加不放心,周若蘭父親可是禮部尚書,萬一她幫著把林一禾的婚事給攪黃了……
徐慧越想越心驚,眼珠子轉了轉,又生出壞主意,對女兒說:「明日妳跟著去,注意她們說什麼。」
林一苗一聽,立刻跳起身,很抗拒,道:「我不去,才不要見那個周若蘭。」每次見面都被她奚落,偏自己口才不如人家,親爹的官位也不如人家,只有受欺負的分。
「聽話。」徐慧板起臉和她分析,「周若蘭的父親可是禮部尚書,若是她和妳姊姊出什麼壞主意,不進宮了,妳進?」
「我不要!」林一苗嚇得臉色發白,對比進宮,她還是給周若蘭奚落吧。
「妳說妳怎麼不學著點林一禾,看看人家結交的都是什麼人,妳結交的又是什麼人?」徐慧知道今日張家鄧家兩位姑娘來過,忍不住念叨起自己女兒。
林一苗最受不了母親這麼說,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一副很瞧不上的語氣說道:「我沒她會巴結,結交不了什麼貴女。」
徐慧歎了口氣,點點頭。她這個女兒,就是太單純了。


這一日,雖然依舊很冷,卻難得的陽光燦爛。
林一禾穿戴好,準時出門去蓮香樓和周若蘭見面,卻在準備上馬車之際被林一苗喊住。
只見她提著裙襬,小跑衝向這邊,邊跑邊喊,「大姊,等一下。」
林一禾以為她有什麼事,在馬車旁站住了。
「姊姊,我和妳一起去。」說完,也不等林一禾應下,立刻踩著矮墩上了馬車。
林一禾眉頭微皺,此時若是硬趕她下車,只怕會引來徐慧,只得無奈接受自己被纏上的事實。同時又有些納悶,林一苗平時聽到周若蘭的名字都會繃著臉,今日怎麼湊上來?
不過仔細想了想,林一禾也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勾唇笑了笑,轉身上馬車。
林府離蓮香樓並不是很遠,馬車走了約一刻鐘便停下來。
這一小段路程,林一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林一禾被吵得太陽穴隱隱犯疼。
馬車停穩後,趕馬車的小廝利索放好墩子,不等元英攙扶,林一禾就趕忙下馬車,她是一刻都不想和林一苗待了。
新來的跑堂小二看到來客人了,熱情出來相迎,「兩位姑娘,可有預定雅間?」
他們蓮香樓生意一直都很好,沒提前預定的話,是不可能有位置的。
元英上前一步,道:「天字一號房。」
小二聽到天字一號房,笑容更加燦爛,那可是周尚書的女兒預定的,這兩位想必是她的朋友,招呼得越發殷勤。
林一苗聽到這個房號,頓覺得不舒服。她和張家鄧家兩位姑娘偶爾來一次蓮香樓,能定到的也不過是地字號房。
這些勢利的商人難怪被說低賤,看人家是尚書女兒,就巴結著把最好的雅間給她。
進到雅間內,林一苗見她們先到了,幾乎是反射性就開始埋汰人,「尚書的女兒就是不一樣,都是被人等的。」
林一禾瞥了她一眼,覺得好笑。前世她就看明白了,林一苗就是個嘴巴惡毒的慫包,真出什麼事,根本比不得徐慧能扛。
坐了沒多久,周若蘭也到了。
原本笑咪咪進門的她在看到林一苗後,笑意頓時斂住,嗤笑著開口,「林二姑娘怎麼來了?我記得,可沒邀請妳呀。」
林一苗尷尬得小臉通紅,怒瞪著說話夾槍帶棍的周若蘭。她確實是不請自來,可周若蘭說話太難聽了,一點都不留情面。
深吸了口氣,說出自己早準備好的說辭,「姊姊身子不適,我陪她出來。」
周若蘭哼了聲,走到林一禾旁邊的位子坐下,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心疼死了。
幾天前她從父親那得知,林廣竟然收買國師,讓自己女兒進宮,差點把她氣炸了。人人都避之不及,偏林廣這蠢貨這麼坑女兒,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徐慧在背後搞鬼。
知道這事後,她往林府遞了兩次帖子皆沒回應,可把她擔心死了。昨天在遞帖子的時候就想著,如果阿禾再沒回應,就不請自去,去林府瞧瞧到底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把人約出來,想說說體己話,卻有林一苗跟著。不用說也猜到,定是徐慧那婦人出的壞主意。哼,她周若蘭也不是沒辦法,等她把這礙眼的東西弄走,再好好和阿禾聊天。
周若蘭開口就遞刀子,「明人不說暗話,林二姑娘也別說什麼陪阿禾,想吃蓮香樓的東西就直說,我又不是請不起。」
「妳……」林一苗氣到站起身,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全往頭頂湧,一張臉紅得跟豬肝似的。
「我這個人性子直,說話不喜歡繞彎子,妳別介意。」周若蘭說到這還輕蔑笑了笑,「不過妳這小肚雞腸的性格,也不可能不介意,但不好意思,再介意,妳也只得受著了。」
林一苗臉色由紅變綠,因為激動,胸脯激烈上下起伏。
她就不應該聽娘的話跟著來的,周若蘭這張嘴,能吃人。
「真的,我活了十六年,就沒見過比妳臉皮更厚的姑娘。背地裡說了我多少壞話,竟也能面不改色出現在我面前。喲,不對,也不是面不改色,看看妳這張臉,現在乍紅乍綠的,跟唱戲似的。」
周若蘭很不客氣損了一頓,說到口都乾了,端起茶猛灌了半杯,準備接著往下說,林一苗扛不住了,蹭一下站起身。
「喲,怎麼著?想打架?」周若蘭也站起身,一副誰怕誰的樣子。上一次去林府,她就把林一苗的頭髮都抓掉了一大撮。
「剛想起來我用的胭脂沒有了,我去對面水粉鋪看看。」林一苗被她駭人的氣勢逼得退了一步,說完也不等人反應,領著小蓮急匆匆出了雅間。
對方落荒而逃,周若蘭衝著林一禾得意挑了挑眉,「這次怎麼沒阻攔我?」
以前她損林一苗,林一禾都會在恰當的時候出來打圓場,她看在阿禾的面子上,都會手下留情,畢竟也不想連累好友在家的日子更不好過。
「我都要進宮了,攔妳做什麼。」
「妳倒是淡定。」周若蘭眉頭緊擰,眼裡滿是擔心。
林一禾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撫,「不用替我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日出來,可不是跟妳訴苦的。」
周若蘭仔細打量著好友,確認她臉上的淡定不是裝的,怔怔道:「阿禾,妳變得更穩重了。」
以前的林一禾雖然也很沉著穩重,但畢竟是十來歲的小姑娘,遇到事情多少還是會彷徨無措。
說起來她之所以會和林一禾交好,多少和兩年前的流匪事件有關。那次事件震驚汴京,她聽得多了,便對這個大難不死的林家大姑娘有些好奇。
一年前周家喜宴上,她主動上前攀談,沒想到兩人志趣相同,一見如故,瞭解之後,周若蘭覺得林一禾和其他女子不一樣,她的見識絕非一般女子能比,阿禾給她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門,她特別喜歡這個閨中密友。
「先別誇我,今日找妳來,是想問問,妳可知道蘇恆?」
前世,林一禾知道蘇恆,是在成為太后以後,這一世,她想早一點瞭解這個人
周若蘭下意識點點頭,問:「蘇恆?莫不是我爹那個下屬?妳問他做什麼?莫非……」阿禾也喜歡蘇恆?
想到這可能性,周若蘭兩眼一亮,可一想到阿禾進宮基本成定局又很難過,心裡有鍾情對象的人,在宮中的日子就更難熬了。
「竟然是妳爹的下屬。」林一禾吃了一驚,前世她知道蘇恆時,他已是位居高位的丞相。想想自己從皇后到太后也沒有太久,還以為這時候蘇恆一定也是位高權重的大臣,沒想到連尚書都不是。
周若蘭點點頭,「禮部侍郎蘇恆,曾是汴京最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不知道讓多少姑娘芳心暗許。」說到最後那句,她擠眉弄眼,意有所指。
林一禾卻心忽然一緊,小心翼翼問:「可包括妳?」
雖然知道前世周若蘭嫁的夫君另有其人,但也擔心好友和自己喜歡上同一個男子,畢竟那樣光風霽月的男人,要不動心太難了。
周若蘭噗嗤笑出聲,狂擺手否認,「沒有沒有,阿禾放心,我並不喜歡蘇恆。」
林一禾長吁了口氣,可算放心了。
她如此大起大落的反應,讓周若蘭更加肯定,自己這位好友喜歡蘇恆。偏這時候店小二開始陸陸續續上菜。
待菜肴上齊後,周若蘭示意兩人的幾個婢女去門口守著,打算邊吃邊好好審問。
「現在這裡就妳和我,老實說,妳是不是喜歡蘇恆?」
儘管已活了兩輩子,卻沒談過戀愛,對蘇恆也不過是偷偷動心,被人如此直白逼問,林一禾刷一下臉紅了。
得了!周若蘭一拍桌面,臉紅得都不用抹胭脂了,不用她回答,心中已有答案。
「行啊。」周若蘭悲喜交加,輕輕捶了好姊妹一拳,同時暗暗下決心,回到家要再求父親想想辦法。
阿禾太可憐了,年幼喪母,唯一對自己好的兄長又不幸遇難。沒人護著,親生父親和繼母肆無憚忌拿她去博榮華富貴,現在難得遇到一個喜歡的人,怎麼也得幫她一把。
若可以讓阿禾不進宮,她定有法子讓阿禾嫁給蘇恆,但父親能有辦法嗎?
想到這,周若蘭有些沮喪。當今聖上寵信國師,臣子的話基本入不了他的耳。
「這個蘇恆,我其實也沒見過幾次。最近一次,好像是一年前那次我們周家的喜宴。」
「那次他在?」林一禾瞪大眼睛,不知道怎麼有點想捶胸。
「在啊。」周若蘭點點頭,「他是我父親的下屬,來不是很正常嗎?不過當時男子全在前院,妳不知道也正常。」
「原來如此。」林一禾心不在焉夾著菜,往日很喜歡吃的咕咾肉都沒滋沒味。
周若蘭在腦海裡努力想著和蘇恆有關的事情,卻怎麼也翻不出來太多。奇怪,明明那麼出色的一個人,大家談到他都知道,貌似潘安才華橫溢,特別是那一手字,更是無人能及。可為何想到他,就只能想到這人很好看很有才華,具體的事卻想不起什麼呢。
「這人……年紀好像有點大。嗯,都二十五了。」周若蘭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沒能為好友提供到有用的消息。
「嗯,我知道。」林一禾自是知道蘇恆年紀,但不是很贊同周若蘭說他年紀大,忍不住為他辯駁,「男子這歲數,恰是正好。」
不過在這個時代,男人通常結婚比較早,也不知蘇恆為什麼二十五了還沒成親,前世也沒聽說他有什麼未婚妻之類的。她不是很放心,還是問了周若蘭這個問題。
「未婚妻?沒有!從來沒有!」這點周若蘭很肯定,那麼出色的一個人,哪家不願意和他結親,若是有未婚妻,一定全汴京的人都知道。
林一禾舒心一笑。太好了,二十五歲,感情還乾乾淨淨,她很滿意。
兩人說得正起勁,門外響起周若蘭婢女小錦帶了幾分緊張的聲音,「老、老爺。」
雅間內的兩人拿筷子的手一頓,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吃驚。
特別是周若蘭,直接脫口而出,「這個老爺,莫不是我那個不喜歡上酒樓吃飯的爹?」
話才落,屋外就響起一個富有磁性帶了點威嚴的中年男子聲音,「小姐在裡面?怎麼不跟著伺候?」
可以想像,屋外的婢女們聽到這樣的質問有多緊張,沒多久,雅間的門被推開,小錦和元英戰戰兢兢走進來。
只見門口處,站著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和一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好看到日月都為之失色的青年男子。
林一禾呆住了,眨了眨眼,直到周若蘭怕她失態,輕掐了一下她手臂,這微痛感才讓她確定不是幻覺——站在門口的那個青年男子,真的是蘇恆。
第三章 兩輩子終於說出口
既然開門了,周承平乾脆大方進來,站在他身後的蘇恆猶豫了下,也跟著進到裡面。
周若蘭看到父親後面的蘇恆,雙眸陡然一亮,上前兩步,撒嬌喊了一聲阿爹,並想拉著他坐下。
「爹,蘇侍郎,我們也是剛吃。相請不如偶遇,不介意的話,一起?」她發誓,這話絕對真心,她長這麼大,從沒像這次這樣,如此真摯渴望和父親同桌吃飯。
林一禾本沒這麼想的,但聽周若蘭說出這句話後心動不已,若是能和蘇恆同桌吃飯,也算一個小圓滿。
害怕洩露自己激動的心情,林一禾微垂著頭,心跳如鼓,暗暗祈禱著周尚書能答應。
然而……
「不用了,我和蘇侍郎有事商議,在隔壁定了雅間。」周承平的目光在林一禾身上停留了一會,微不可察輕歎了口氣。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竟被自己父親坑了,要在深宮中枯萎,真不知道林廣那蠢貨怎麼想的。
「一起嘛一起嘛。」周若蘭使出渾身解數,挽住周承平的胳膊不給他走。不幫阿禾抓住機會,她還配做閨中密友嗎?
周承平瞪了她一眼,板起臉教訓女兒,「在外頭也這麼沒大沒小,妳可是已經及笄的大姑娘了。況且我和蘇侍郎也不止是吃飯,更是有事要談。」
周若蘭知道涉及到公務父親就不會和她講情面,嘴巴高高噘起,一臉不甘地鬆開手。在心裡嘀咕,不愧是禮部尚書,可真是講究禮數。
周承平又念叨了幾句,想著他們兩個男的在這久待也不好,很快便出去了。
臨走前,蘇恆兩手抱拳作揖,算是跟她們告別。
林一禾微微福了福身,在他轉過身後目光緊隨著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直至房門被再次關上。
周若蘭拉著好友回到座位上,略微可惜說道:「都怪我爹太正經了,不然可以給妳和蘇恆製造個機會。」
林一禾也是一臉惋惜,不過今日能見到蘇恆已經是意外驚喜了。
自周承平和蘇恆出現了一下,天字一號房內,林一禾和周若蘭談論的話題便一直圍繞著蘇恆。周若蘭把自己所聽過的有關蘇恆的八卦,事無巨細,全講給林一禾聽。
而隔壁天字二號房內,周承平和蘇恆談論的事情同樣也和林一禾有關。
蘇恆斟酌了下,率先開口,「那位就是林典簿的大女兒?」
周承平點點頭,「正是。」
「聽聞林典簿的大女兒自打娘胎出生就體弱多病,方才看……了一眼,也不像傳說的那般。」蘇恆怕周承平誤會自己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本想說「方才看著」,話到嘴邊臨時改了說辭。林大姑娘雖然看起來有些嬌嫩柔弱,但絕不到弱不禁風的地步。
「聽阿蘭提過幾次,林大姑娘的身體是較常人要差了點,不過確實沒到弱不禁風的地步,外面傳言誇張了。」周承平說到這停了一會,擰眉思索了一番,才接著往下說道:「皇上今日宣我進宮,催促禮部快點辦妥立新后的事。」
蘇恆肅起臉,看著周承平,「不是說一個月的時間……」
周承平一臉無奈擺了擺手,解釋道:「皇上身子看著不大好,想必自己也清楚,所以希望快一點。」
蘇恆沒忍住哼了一聲,冷冷道:「大人覺得國師這方法有用?」
「有用沒用,是你我能說了算的?」周承平板起臉,不許自己這個下屬往下說,再說下去,那可是要犯大不敬。
大家心知肚明,皇上的病太醫院都束手無策,怎麼可能立新后就好轉?但這些話誰也不敢說出口,想想也真是愧疚,正是因為他們臣子不敢言,才害了林大姑娘。
蘇恆緊抿著嘴,到底是沒再往下說,但不知為何,心裡卻似有一團火在燒,且越來越旺。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皇上老了偏如此怕死,硬毀了一個花季少女,還有林廣那混帳,真是太不配為人父了!
剛看那小姑娘站在那一聲不響,一看就知道是性格溫柔隱忍之人,受了委屈也不會反抗,不用開口說什麼,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蘇恆越想越生氣,偏這股怒氣無處可發洩。
在蘇恆想遠了的時候,周承平也沒停下來,嘰哩呱啦說了一大堆立后典禮的安排——什麼皇上身體不好,要求一切從簡,但再簡也不能失了體面,簡單的總結就是,在禮數範圍內速戰速決。
最後拍了拍蘇恆肩膀,道:「這事本來安排劉侍郎負責,但皇上要求提前,恰好和他夫人生產撞上。你知道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門關,這關鍵時刻,自然是想夫君在身邊的。」
蘇恆嗯了聲表示認同,其實沒聽到他前面說的「這事」是什麼,只聽到最後那句生孩子鬼門關。
周承平鬆了口氣,臉上總算有了些笑容,道:「行,那迎接新后入宮的事就交給你了。」
蘇恆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他應了什麼,本能想拒絕,但張了嘴卻說不出任何話,腦海浮現剛才靜靜站在角落一聲不吭的羸弱身影,心微微不舒服。
周承平又交代了一下其他事,一切妥當後才想起兩人進來這麼久,都還沒點菜,想著把這麼難的事交給了蘇恆,便想好好請他吃一頓作為報答。
喊來店小二,一口氣點了好幾樣招牌菜,順便也把隔壁天字一號房的飯錢給付了。
用過飯,周承平看看天色,乾脆把女兒一同帶回家。
周若蘭本不欲那麼早回的,可美目一轉,想給林一禾製造機會,便可憐兮兮問蘇恆,「聽說最近汴京不大太平,蘇侍郎可否代我送一下阿禾?」
小錦和元英一臉懵——汴京什麼時候不太平了?
蘇恆和周承平則是一怔。
蘇恆想的是,他和她們都沒說過一句話,周姑娘怎麼會讓他送人?可隨後一想,在場的男子除了周尚書就是他,讓他送也正常。
周承平想的是,女兒真是越來越不懂分寸了,哪怕讓他們繞路送,也不能開口叫一個外男送一個姑娘,特別這個姑娘還是未來皇后。隨後一想,蘇恆應下了接新后入宮的事,遲早要代表禮部和林一禾接觸,便把到嘴邊的訓斥嚥了下去,但還是給了女兒凌厲一瞥。
臨上馬車前,林一禾握了握周若蘭的手,以示感激。
周若蘭眨了眨眼,讓她別客氣。
謝過好友,林一禾朝蘇恆福了福身,語氣誠懇說了句,「給蘇大人添麻煩了。」
這句話前世她就想和他說了——得你庇護,平安度世,給蘇大人添麻煩了。
奈何沒機會說出口,因為她是太后,他是臣子,好像一切理所應當。沒想到這一世,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一句,也許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蘇恆頷了頷首,淡淡道:「林大姑娘客氣了。」說完,轉過身去和周尚書道別,自覺避嫌。
林一禾在心裡暗暗歎氣,蘇恆還是那個蘇恆,可真是正兒八經。
人家都避嫌了,她也只得上馬車。
林府趕馬車的小廝卻不敢走,小聲說:「大小姐,二小姐還沒回來。」
林一禾在心裡冷笑,蘇恆護送她回府,她還管林一苗?
「我身體不舒服,先送我回府吧,回頭你再去對面那條街的水粉鋪接二小姐。」
元英一聽,以為她真不舒服,忙鑽進馬車內。
只見自家小姐粉面含笑,正偷偷掀起車簾一角看著周姑娘的馬車,哪裡像不舒服。
小廝聽到林一禾這麼說,也不敢耽擱,只是在心裡暗歎下人難做。
蘇恆看到林一禾的馬車緩緩前行,也一躍上馬緊跟在後面。
林一禾無法再偷窺到人,只得悻悻放下車簾,一想到蘇恆就在馬車後面,心情還是很雀躍,兩眼閃閃發亮,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
元英看到這樣的林一禾,眼睛都有些挪不開。小姐長得好看她是知道的,可她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小姐竟然長得如此好看。膚如凝脂,美目流盼,桃腮帶笑……
元英覺得,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吧。
「小姐,您應該多笑笑。」
「怎麼說?」林一禾心情好,說話語氣都比往日歡快了許多。
元英傻傻笑了起來,語氣真摯說道:「小姐笑起來可好看了,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
林一禾噗嗤笑出聲,伸出手戳了戳元英額頭,「傻元英,今日怎麼這麼會誇人。」
是女人都愛美,林一禾也不例外。剛穿過來那會,她拿著銅鏡左看右看,確認原主是個美人胚子,但因為長期生病臉色不好,整個人也太消瘦,把她的美都遮掩了。
這一年多,她很注意養著身體,豐潤了不少,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家也會刻意通過妝容遮一遮自己的美。
她摸了摸自己臉頰,開心之餘也有些納悶,今日的妝容和平時一樣,怎麼元英會突然覺得自己好看呢,難道美貌已經無法阻擋了?
想到這,說不清自己是擔心多一點還是開心多一點。
開心的是,讓蘇恆見到了自己美麗的一面;擔心的是……不對,她都要進宮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即便美貌蓋過林一苗,徐慧母女又能如何?還能毀她容不成!
才把事情想通,馬車就停下來,不用說也知道,林府到了,林一禾只恨這一路太短。
踩著矮墩下馬車,她再次和蘇恆道謝。
「林大姑娘客氣了。」蘇恆語氣依舊淡淡,眉頭微擰,看了林府大門上的牌匾半晌。
這牌匾的字是林家一位先祖寫的,筆劃蒼勁有力。這位林家先祖當年在大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是知道後人無能到賣女求榮,只怕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林廣這廝,可真是辱沒了林家先祖。


林一苗出了蓮香樓後,還真氣呼呼去了水粉鋪。
其實她並不是真缺胭脂水粉,不過是腦海裡一直嗡嗡迴蕩著那句要去水粉鋪的話,腿也就朝那走。到達後看到琳琅滿目的胭脂水粉,興致倒是被勾起來了,拉著小蓮,一臉興致勃勃,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來逛水粉鋪的基本都是女人,林一苗進來沒多久,就有幾個年約三十歲的婦女相繼進來。這幾人應該是認識,在水粉鋪偶遇皆有些興奮,聚在一起嘰嘰喳喳,邊挑東西邊聊天。
一開始林一苗並沒在意她們講什麼,可是當她們說到林家,注意力漸漸被吸引了去。
婦人甲道:「妳們聽說了嗎?林家大姑娘要進宮做皇后啦。」
婦人乙道:「這事傳得沸沸揚揚,怎麼可能沒聽說?我還聽到一個絕密內幕消息。」
婦人甲丙丁皆面露好奇,異口同聲問:「什麼內幕消息?」
婦人乙神情有些得瑟,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國師原本選中的是林家二姑娘,但這林家二姑娘是現在的夫人徐氏所生,徐氏捨不得,這才讓大姑娘進宮的。」
婦人甲丙丁全倒抽了口冷氣,紛紛感歎最毒後娘心。
林一苗聽得火冒三丈,根本沒有這回事,這幾個婦人憑空造謠。
這樣的汙衊如何能忍,她正準備衝上去和她們理論,小蓮趕忙緊緊拉住她。
小蓮一臉快要哭的表情,小聲勸解著林一苗,「小姐,不可。這些婦人最會嚼舌根了,咱們說不贏的。」
「難道就任由她們說不成?」
「自然不是。昨天夫人不是說了,她有辦法應對,到時候流言就會不攻自破。我們先回府吧,回去和夫人商量辦法。」小蓮生怕她脾氣一上來上去和人吵,到時候反被人羞辱一番。這幾個婦人從衣著裝扮上看就知道身分地位定不低,說不定家世還高過林家,到時候吵沒吵贏,還給老爺樹敵。若是沒拉住小姐讓她們吵起來,倒楣的還是自己,肯定要被夫人罰。
小蓮越想越慌,拉扯的力度也大了,還真成功的把林一苗拉出來。
林一苗被小蓮拉出水粉鋪,心中依舊氣憤不已,便又去了隔壁成衣鋪,花了一個多時辰,選中了幾套衣服,最後去洪福樓吃了點心,臉上才終於有了一點笑容。
算算時間,林一苗和周若蘭也應該吃完,該回府了。
回到蓮香樓,還沒上樓找林一禾她們,就被小二告知,天字一號房的客人已經離開。
離開了!林一苗一臉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林一禾竟然拋下自己,先行回府了!那她怎麼辦?走著回去嗎?雖然不是很遠,可她堂堂林府二小姐,怎麼能走回家?
那才消下去的火氣又蹭蹭蹭往上冒,不用別人告訴,林一苗也知道此刻自己臉色有多難看。
小蓮也沒想到大小姐竟然丟下二小姐自行回府,是哪來的膽量敢這麼做?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盡力想辦法彌補,便對店小二道:「小二哥,可否幫我們租輛馬車?」
店小二一臉為難,倒不是不可以,他在蓮香樓幹活也時常幫一些貴人租馬車,問題是今日客人多,他忙不過來。而且他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姑娘是林家二姑娘,最近整個汴京都在傳林家老爺和林夫人賣女求榮的事,他有點不屑幫這樣的人。
還好他的為難並沒持續多久,不一會林家小廝就趕著馬車過來,看到林一苗,趕忙停車。
林一苗怒瞪趕馬車的小廝,雙眼似要噴出火來。
小廝害怕得瑟瑟發抖,弱弱解釋,「大、大小姐突然身子有些不適,就、就讓小人先送她回府。」
「她讓你先送她回府,就可以丟下我?」林一苗覺得今天出門忘記看黃曆了,定是個不吉的日子,出府就沒遇到一件順心的事,連小廝都敢丟下她。
越想越氣,指著小蓮,要她去掌小廝的嘴。
小廝頓時臉色慘白,但也不敢求饒,在這被掌嘴還好,只要二小姐能把火氣發洩出來,不然回到林府指不定得挨板子。
一旁的店小二和路過的人紛紛面露鄙夷,暗暗腹誹,果然是惡毒繼室生的女兒,動不動就掌嘴。
終於有圍觀群眾小聲說:「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這話一出引來眾多附和,最後甚至開始影射林府有苛刻家僕的行為。
小蓮看出氣氛有些怪異,忙哄著林一苗上馬車,壓低聲音道:「小姐,要罰也是回去再罰,大街上人來人往,讓人看到還以為林家苛刻奴僕。」
林一苗覺得小蓮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且旁邊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了。
畢竟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哪禁得起這樣被人議論,最後面色鐵青上了馬車。
回到林府,林一苗既想衝去西偏院教訓林一禾一頓,又想去正院和母親哭訴今日所受的委屈,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先去西偏院教訓林一禾。
林一禾洗好了臉和手,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正準備補眠,就見到林一苗氣沖沖跑進來。
元紅和元英看著這樣的二小姐,恐慌望向林一禾,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一禾早有心理準備,今天林一苗受了不少氣,怎麼可能不來西偏院欺負她。
果然,林一苗一進門,就怒吼著她的名字,「林一禾!」
林一禾站在床邊,身穿淡粉色居家常服,頭髮用根簪子簡單挽起,脖頸和鎖骨都露了出來,素淨的小臉脂粉未施,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像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忽閃忽閃,整個人一動不動站在那,散發著淡淡的仙氣。
林一苗看得愣住了。
這是林一禾嗎?林一禾有這麼美嗎?她被氣出幻覺了?
然而不等林一苗緩過來,林一禾身子一軟,眨眼就倒在了床上。
元英大駭,驚呼著跑上前。
林一苗更是懵了,自己什麼都沒做,她就暈倒了!
西偏院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恰逢這日林廣休沐,元英急匆匆跑去正院向夫人稟告這事的時候他也在,便和徐慧一起急急趕過來。
如今林一禾可是要進宮的人,怎麼能暈倒呢。
一路上兩人心裡都焦慮得不行,來到西偏院,看到林一苗在這,夫妻倆心照不宣,都以為是這個二女兒把人氣的,瞪了她一眼。
林一苗心裡委屈死了,紅著眼辯解,「我沒有,我都還沒說一句話,進來就看到大姊暈倒。」
「行了行了。」徐慧看出林廣臉色不好,忙阻止女兒往下說。自己的女兒她還不瞭解?不是她是誰,但知道歸知道,心自然還是偏向自己親生女兒的。
徐慧轉過頭問比她早到一步的孫嬤嬤,「去請大夫沒?」
孫嬤嬤忙道:「請了請了,一知道大小姐暈倒了,老奴就馬上讓小廝去請李大夫。」
李大夫是兩年前把林一禾從鬼門關救回來的大夫,自此,林一禾但凡不舒服,也基本都是找他。
林廣對李大夫醫術很放心,加上林一禾暈倒的次數太多了,此時雖然心裡也很擔心,但相信李大夫過來她就會沒事。
眾人在西偏院等了約兩盞茶時間,李大夫就到了。
一番把脈施診,林一禾果然醒過來了。
依舊是那套說辭,體虛,需要靜養,少受刺激。
送走李大夫,林廣和徐慧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便帶著林一苗離開。
一出西偏院,林廣就指著林一苗,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這個時候,還跑去刺激妳姊姊幹什麼?」
林一苗真覺得冤枉死了,委屈得直掉眼淚,哭喊道:「父親,我沒有,真沒有。」
林廣哪裡會信,全當她是在狡辯,板著臉狠狠教訓了一頓,還責令她以後沒事不許來西偏院。
林一禾崩潰的撲在徐慧懷中嚎啕大哭,「娘,我沒有刺激林一禾,沒有,真的沒有!」
徐慧心疼女兒被林廣罵到哭得這麼慘,忍不住埋怨,「夫君,方才那番話重了,看看咱們苗姐兒難受的。」
林廣素來對這個女兒帶有偏愛,自打她出生起都是捧在手心裡寵,哪曾見過她在自己面前哭得這麼淒慘,加上妻子也出聲了,便沒繼續訓斥,但不讓林一苗去西偏院的事,還是又強調了一遍。
林一苗哭得根本停不下來,一抽一抽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真是太委屈了,活了十五年沒像今日這般委屈過,先是在外頭受氣,回家還被父母冤枉,越想越不甘,林一苗腳一跺,哭喊道:「你們都這樣冤枉我,我不活了!」
說完,直往花園湖的方向衝。
徐慧被嚇到了,對著幾個婢女大叫,「還不趕緊去攔住小姐!」
婢女們反應過來,趕忙追上去。

林一苗這湖自然是沒跳成,可也把徐慧和林廣嚇得夠嗆,陪女兒回北院的路上哪還敢訓斥,直換著法子哄。
可即便這樣,林一苗也一點沒覺得好受,仍在不斷強調她沒有對林一禾做什麼。
「娘信妳,娘信妳。」徐慧也不在乎林一苗做了什麼了,女兒哭得這麼慘,她的心都被哭碎了,只想順著女兒的意思,好讓她儘快停下來,別把人給哭壞了。
自己這輩子就生了這麼一兒一女,兒子待在國子監讀書,一年就能回來那麼幾次,陪在身邊的就這個女兒,矜貴著呢。
林一苗絕望了,自己的母親還不瞭解嗎,看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沒相信自己,她總算體會到了什麼叫比竇娥還冤,又是一番嚎啕大哭,喉嚨都哭沙啞了。
徐慧心疼得直喊心肝,不斷拍打著林廣,哽咽罵道:「都是你,禾姐兒本來就是弱不禁風,動不動就暈倒,幹麼非冤枉我們苗姐兒!」
林廣也有些後悔了,所謂關心則亂,昨日國師和他說,禾姐兒的八字已經報給皇上,皇上也囑咐禮部那邊加緊立新后典禮,他不是怕這節骨眼出事嗎?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爹不該冤枉妳。」
林廣服軟,林一苗也哭累了,最後在父母的溫聲軟語中沉沉睡去。
看著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的女兒,徐慧心裡恨死了林一禾。
那個病秧子,讓她女兒受了這麼大委屈,這筆帳她一定會討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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