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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52901-E152903

《踹了男主嫁大佬》全3冊

  • 出版日期:2025/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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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說:世俗禮法如山,縱然我視它如紙,但它依然是山。
他卻說:無論是何等高山,我們越過去便是!

 
在現代被父母逼做扶弟魔,過勞而死的姜姒以為痛苦人生已結束,
誰知竟穿書成了早死女配,這個炮灰有錢有顏親緣深厚,
乃是她最羨慕的人設,本該如意順遂爽爽過一生,
可偏偏外有無恥渣男玩弄感情,內有矯情庶姊逼她宅鬥,
她一無外掛二無金手指,對上主角團也太吃虧,
幸好她掌握致勝關鍵──告狀,跟男主他叔告,往死裡告!
 
芳業王慕容梵雖是渣男他叔,卻是給她撐腰的最大靠山,
他身世傳奇天下聞名,深研佛法精通星相,
這位天家佛子的嘴不是嘴,那是代天傳話的聖器,
他說「她命相有異你壓不住」,渣男就乖乖退散再不敢招惹她,
他說「妳想做什麼就去做」,因為與她有緣,所以寵她護她,
他說若不想嫁人可借種生子,去父留子,思想前衛深得她心,
後來她才知曉,他說的一切都是為了誘她入懷的計謀……
曲清歌,宅女一枚,愛看,愛寫。
立誓把心中所想的故事都寫出來,呈現在讀者們的面前,這些故事大多關於愛情,美好而令人嚮往。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精力充沛,樂此不疲,我愛寫作,把其視為生命中最喜歡的事情,
常坐在陽臺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構思著想寫的故事。
故事中的人物常會帶給我許多感動,這種感動就像沁入心脾的微風,輕拂心田,每當伏案寫稿,筆端行走處,劇情跌宕,我的心亦會隨之激動蕩漾,或是開懷大笑,或是潸然淚下。
感悟人生,感性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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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展開新人生
五更天,夜露重。
雕漆絹紗的燈籠還亮著,寓意著四季平安的圖案在火光中看不真切,婦人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從廂房裡傳出,伴隨著男子一聲又一聲的歎息。
守在外面的婆子攏緊身上的罩衣,雙手合十向天祈禱。「老天爺,求您保佑五姑娘。」
她口中的五姑娘,正是大殷朝姜太傅庶三子姜慎的嫡女姜姒。
前兩日姜姒不知何故染上風寒,一直高熱不退,反反覆覆燒得糊塗,偶爾醒來時胡話連連,嚇得她的母親姜三夫人顧氏成宿地守著,未敢合眼。
「三爺,您說玉哥兒這次能不能挺過來?」
玉哥兒是姜姒的小名。
姜姒從小就有著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不足之症,身子瘦弱難養,早年姜慎外放偏遠之地的泅水縣,聽聞當地民間有一說法,說是病體有缺的女嬰不好養活,需取個陽氣十足的乳名壓一壓,或許能長命百歲。
姜慎看著哭得雙眼紅腫的愛妻,再一看床上臉白如紙的女兒,又是一聲歎息,忽地他「咦」了一聲,「玉哥兒的臉色這麼白,是不是退了熱?」
顧氏怔了一下,緊接著過去以手探試著女兒的額頭,驚呼出聲,「三爺,玉哥兒不燒了!」
床上的少女緊閉著雙眼,面若薄紙吹彈可破,明顯尖了些的下巴讓人瞧著讓人心疼不已,惹得她又是眼淚汪汪。
「玉哥兒,娘在這裡。」她握著女兒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姜慎將手放在妻子肩頭,安撫地輕輕拍了拍,「這些年妳們跟著我各地輾轉,多少次她病重都能化險為夷,這次定然也不會有事的。」
他出仕的當年便是外放,那時顧氏正懷著孕,對於生在京外長在京外又自小體弱的小女兒,他們自是更偏疼一些,平日裡如珠如寶地寵著護著,一有風吹草動更是心驚膽戰。
「三爺,您說玉哥兒都退了熱,怎地還未醒來?」顧氏強忍著,不敢哭出聲來。
床上的少女似是有所感,黑翎般的長睫顫了顫,艱難地睜開眼睛,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重又閉上,口中如囈語一般,「爹,娘……」
「玉哥兒!」
夫婦二人齊齊喚出聲來,四目緊盯著,生怕錯漏了什麼,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中,姜姒再次緩緩抬起眼皮。
儒雅溫和的男人,美麗溫柔的女人,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滿是疼愛。
原來這就是自己這一世的父母,真好。姜姒如是想著,沉重的眼皮重又閉上。「爹,娘,我好睏,我想再睡一會兒。」
之前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自己作了好長的夢。
夢裡有著被當成血包一樣的前世,被壓迫被無視地長大,工作後不停地被父母催著要錢給弟弟買房買車,狂轟亂炸步步緊逼,恨不得將她榨乾。
為了賺取更多的錢來擺脫那樣的家人,她拚命地加班,當超出負荷的身體倒下時,她腦子裡想的居然是死了也不錯。
再世為人,原主留給她的記憶全是美好。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雕花窗中照進來時,她終於徹底醒來,也終於看清楚自己這一世的家人。
顧氏已經熬紅了眼,姜慎下巴處的鬍碴清晰可見。他們的身後多了一位英俊的少年郎,少年郎穿著黑色暗紋的差服,正是她的六哥姜烜。
姜烜效力於京武衛,也是整個姜家子孫中唯一棄文從武之人,昨夜裡他當差不能回家,一下差就飛奔過來看妹妹。
「玉哥兒,妳為何這麼看著我們,莫不是燒傻了?」他伸出手,在姜姒面前晃了晃。
姜慎怒道:「你個混帳,胡說什麼!」
顧氏也惱他,「多大的人了,一點正形也沒有,虧得玉哥兒最是喜歡你這個六哥,你還不趕緊和你妹妹道歉。」
姜烜被父母一通埋汰,半點也不生氣,反倒嘿嘿地笑出聲來,樂呵呵地看著姜姒,「玉哥兒醒了,我就是高興,這一高興嘴裡就沒個把門,還請妹妹原諒則個。」
顧氏哭笑不得,嗔他慣會耍怪,又惱他不起來,只能板著臉連連催他快去換身衣裳,莫要帶著外面那些骯髒的雜氣熏到別人。
他朝姜姒擠眉弄眼了一番,步子輕快地告辭。
時辰已經不早,姜慎也要趕著去上值。
顧氏留下親自照顧女兒,一應淨面餵粥皆不假他人之手。
四腳黃花梨的火盆內炭火燒得極旺,暖融融的房間內佈置得精巧雅致,黃檀木的妝檯圓凳,妝檯之上擺放著小巧精美的首飾匣子,右側還有一只淡雅的梅瓶。
洩水般富麗的香羅帳,還有那流光溢彩的垂珠簾,以及雕刻繁複的一應傢俱並琳琅滿目的飾物,無一不表明此間主人的受寵。
姜姒乖巧地喝著粥,一口等著一口,如被投餵的雛鳥。
「妳病了這幾日,娘已派人去給夫子告了假,等妳養好身子再去進學。」顧氏仔細地給女兒擦著嘴角,聲音又輕又柔。
姜姒搖頭,「娘,我已經好了,明日我就去進學。」
前世裡好不容易跪地求來上大學的機會,她卻不得不四處奔波著兼職,根本靜不下心來顧及自己的學業,所以這一世她想好好感受不被打擾的學生時光。
顧氏眉頭蹙起,欲言又止。
近些日子她聽到一些風聲,好似玉哥兒對那福王世子有些不一樣,雖說不至於纏著不放,卻也招了一些閒話。為此大嫂曾旁敲側擊,暗示她約束玉哥兒,莫要鬧出什麼事來丟了姜家的臉面。
姜家有三房人,只有他們這一房是庶出,一個庶子之女,無論如何也攀附不上親王府的世子爺,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
她有心想提點女兒幾句,一看女兒沒什麼血色的小臉,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暗忖著等女兒身子再好一些,她尋個時機好生說說。
「玉哥兒,妳身子還弱著,娘想著若不然妳再歇兩天?」
「娘。」姜姒靠過去,聞著她身上好聞的香味。「祖父不是常說業精於勤,而荒於怠嗎?若是再多歇兩日,我怕是要落下許多功課,再想跟上定然會很吃力。」
「妳這孩子,病了一場,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可不就是變了一個人。
姜姒垂著眸,這一世她有疼自己入骨的父母,還有對自己呵護有加的兄長,她一定更加努力地活著,不讓書裡的悲劇發生。
沒錯,她不僅穿越,還穿書,穿到了一本她曾經看過的小說裡。
原主在書中只是一個炮灰女配,炮灰女配性子單純天真爛漫,錯信男主為了氣女主而招惹她時說的話,以為男主真的心悅自己,一步步將自己的心淪陷。
等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她根本承受不住,性情隨之大變,變得偏執而扭曲,此後她百般糾纏男主,受盡旁人的恥笑,又多次陷害女主,累及家人被指責,最終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她死後男主幡然悔悟,決定珍惜眼前人,與女主重歸於好,而她的至親一個比一個下場悽慘——母親因為她的去世而病倒,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京外的三哥和嫂子侄兒奔喪途中遇大風大浪沉了船,一家三口齊齊喪命;父親連受打擊無心仕途,成日裡借酒消愁,樂觀開朗的六哥也變成了陰鬱之人。
如今她成了原主,便絕不允許這一切再發生!
三房是半年前回的京,所在的院子自然不如長房二房,但姜家底蘊深厚,姜太傅也不是苛待庶子的父親,舉凡是明面上能給的東西三房這裡都有,其他兩房對三房的態度也是合情合理,禮數上挑不出半點錯來。
姜姒醒來的消息傳出後,兩房都派人送了補品藥材過來。
顧氏不想女兒被打擾,以怕過了病氣給別人為由,直接將來的人全請去廳堂裡說話。
她一走,原本守在外面的兩個丫頭過來伺候。
這兩人一個叫祝平,一個叫祝安。祝平個子高些,長得也更清秀一些;祝安身子偏圓潤,皮膚卻更白一些。
「姑娘,您明日真的要去進學嗎?」祝安伺候著姜姒梳頭,小聲地問著。
浮雕彩繪鑲嵌著珠玉的琉璃鏡中映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如玉,嬌嫩如花,稚氣中難掩楚楚動人之姿,五官之中最為出彩的是一雙純淨無垢的眸子,一看便是被家人寵著愛著不諳世事的掌上明珠。
這樣的少女,不應該有那樣令人唏噓的結局。
姜姒視線一轉,望向斗櫃上蓋著綢緞的笸籮。
祝平將笸籮拿過來,遲疑開口,「姑娘,您病才剛好,萬不能傷了神,若不然奴婢替您繡完,定能趕上世子爺的生辰。」
笸籮裡是一應做繡活的小工具,還有繃在繡繃上沒有完工的繡件,深青色的錦緞上面是繡了一半的祥雲青竹圖。
這件繡布若是完工,原是打算用來做一個香囊的。
再過幾日是福王世子慕容晟的十八歲生辰,他出身高貴,是雍京城最為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原主做這香囊就是想送給他,而他正是書中的男主。
姜姒低著眉眼,「嗯」了一聲,「我與世子爺交情尚淺,這等物件送去怕是不太妥當,改日挑個成色不錯的硯臺,想來更合適一些。」
她將繡繃解開,隨手將繡布扔進了火盆中。


翌日,晨光熹微,顧氏一早就過來,裡裡外外張羅個不停。
姜姒就像個洋娃娃一樣被她照顧著,她自來在養女兒一事上就很精細,連穿哪件衣服這樣的小事都要親自過問。
她挑了一身桃色的衣裙讓姜姒換上,在外面又罩了一件胭脂色的斗篷,退後幾步一打量,越看越覺得滿意。「我的玉哥兒穿什麼都好看。」
姜姒從鏡子看到自己的模樣,端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紅。「都是娘生得好。」
顧氏一聽,如吃了蜜果子一般笑得合不攏嘴。
送女兒出門時,她仔仔細細地交代著隨行的祝安,然後將包著深碧色繡錦袋子的手爐塞到姜姒手裡。
姜姒在她不掩擔憂的目光中出了院子,穿過一道月洞門,打眼就看到假山旁站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那姑娘身著月白色的衣裙並同色的斗篷,瞧著素雅得緊,但長相卻是極好,說是花容月貌也不為過。
「五妹妹,這裡!」
姜姒抬眼望去,眸底下泛起絲絲涼意。
姜家這一輩一共有六位姑娘,長房占三,一嫡二庶;二房占二,一嫡一庶;三房只有她一個嫡女。
而這位姑娘是長房的庶女,在姊妹中行四,名喚姜姽,也是書中女主。
姜姽嫋嫋婷婷地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天可憐見的,五妹妹是越發的瘦弱了。我原本想著昨日去看妳的,無奈三嬸發了話,不讓人打擾妳養病。」
「勞四姊姊惦記,我如今已經好了。」
姊妹二人牽著手,任誰見了都當她們姊妹情深。
姜家的六位姑娘,有三位已經嫁人,如今還在閨中的有姜姒姜姽以及二房嫡出的六姑娘姜嬋。
姜嬋年紀尚小,被姜二夫人拘在身邊教養,尚未送去學堂。
她們要去的學堂不是專為內宅女子設立的女學,而是姜家自己辦的族學,姜家看重孩子們的學識,族學本就是為了讓家中所有子弟開蒙識禮,所以並未分開男女上課,只是族學裡除了姜家子弟外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學子,便也一起跟著上課。
一進學堂,同樣容色絕佳的姊妹倆立馬引來不少人的注目,姜姽的淡雅脫俗,姜姒的我見猶憐,少不得被人放在一起比較。
「以前瞧著四姑娘長相最好,如今看來卻也未必。」
「依我看五姑娘更勝一籌,難怪連世子爺也為之側目。」
這個世子爺,誰都知道指的是誰。
福王府的世子慕容晟。
福王是被皇帝留在京中的兩位親王之一,多年來聖寵不衰。
姜家族學裡的世子爺有好幾位,然而世子和世子之間也有區別,什麼侯府伯府的世子,闔京上下沒有哪個府能與福王府的世子相提並論,所以別的世子都是某世子,世子爺這個稱呼單指慕容晟。
那些人議論聲不小,姜姒聽得見,姜姽也聽得見。
姜姽秀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將姜姒拉到一旁,神情間看上去帶著愧疚之色,「五妹妹,他們的話妳不能信。」
「什麼話?」姜姒看著她,黑白分明的水眸又清又透。
她咬著唇,「就是……世子爺對妳另眼相待的話。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妳,世子爺喜歡的人是我,往日裡他都是為了與我置氣,所以才說了那些讓妳誤會的話,妳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哦。」
「五妹妹,妳是不是沒聽懂我在說什麼?」
「聽懂了。」
「那妳為何……」
「我應該如何呢?」姜姒反問她,「四姊姊與世子爺兩情相悅,明知他是逗我玩的,為何不一早與我說清楚?」
她們所處的位置恰好是一棵梧桐樹下,粗壯的樹幹遮住了姜姒,卻將她的半邊臉露出來,她羞澀著,眼皮和睫毛一齊顫動。
「五妹妹,我是庶女,我比誰都知道自己的出身根本配不上他。他心悅於我,我卻不敢接受,他惱了我,這才假意親近妳……妳可知我暗地裡流了多少眼淚?」
「妳暗自傷心時,他可有安慰過妳?」
「自是有的。」
姜姒又「哦」了一聲。
姜姽莫名有些心慌,「五妹妹,妳不要生我的氣。」
「我不生氣。」姜姒搖頭,「我怎能生妳的氣呢,因為我,妳一次次地受委屈。」
「五妹妹妳別這麼說。」姜姽越發羞愧。
天知道當她知道慕容晟心悅自己時她有多開心,身為一個庶女,哪怕出身在姜家這樣的高門大戶,若想嫁給顯赫人家的嫡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害怕慕容晟是貪圖她的美色,並沒有娶她的打算,所以她不敢接受對方的情意,但又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只能獨自糾結煩惱。
當慕容晟一次次藉著五妹妹惹自己生氣,又一次次在事後百般哄她討好她時,她好像才能感覺到對方的真情實意。
若五妹妹長相不及她,她必是不用擔心半分,可是五妹妹這樣的好顏色,哪怕她自詡美貌也會生出嫉妒之心,又如何能真的放心。
「世子爺那等人物,很難不讓人動心,可我一個庶女,實在是不敢癡心妄想,別人不知我的苦,五妹妹應是懂的。」
一個嫡子所出的庶女,一個庶子所出的嫡女,聽起來沒有太大的區別。
姜姒能理解她的不安和小心思,可原主又有什麼錯呢?
她這樣的人,出身不是足夠的好,看樣子應是有些自卑,又勝在容貌十分出眾,想來也有自己的驕傲。
一個自卑且驕傲的人,一邊不敢去想自己是那個最幸運的人,一邊又希望自己是那個最幸運的人,擺出一副欲迎還拒的姿態,說白了就是矯情。
「四姊姊今天告訴我這些,到底是怕我真的信了世子爺的話,還是怕世子爺假戲真做?」
姜姽臉色白了白,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五妹妹此言何意?若是五妹妹也對世子爺有意,會不會和自己爭?
「四姊姊,妳放心,我對世子爺無意。」姜姒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道:「還請妳告訴世子爺,日後不要再招惹我。」
姜姽懸著的心踏實了一些,面有猶豫之色,「我是什麼身分,世子爺豈會聽我的。既然妳已經知道他的用意,不要放在心上便是,又何必主動提及,沒得落個下乘。」
姜姒直勾勾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道:「我知道了,這事我自己解決。」


慕容晟身為親王之子,身分尊貴自是不用說,哪怕拋開出身不說,其自身條件也足夠讓不少姑娘芳心暗許。
唇紅齒白,面如冠玉,一襲月色銀輝的錦衣華服更顯矜貴與尊榮,微微上揚的眼尾,看人時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他一進學堂,眼睛沒有先往姜姽那裡看,而是下意識先看向了姜姒,那一抹桃粉色實在很難讓人忽略,見之恍若春光降臨。
「姜五,聽說妳生病了,怎麼來上學了?」
姜姒沒什麼情緒地瞄了他一眼後道:「病好了,不能耽擱學業。」
有人聞言,捂嘴偷笑。
他也跟著扯了扯嘴角,逗弄之心大起,「旁人說不能耽擱學業,無論是誰我都是信的,但這話從妳姜五嘴裡說出來,我聽著怎麼覺得可笑得緊。」
「信不信隨你。」
聽到姜姒這麼一說,他愣了愣。
他將坐在離姜姒最近的人扯到一邊,然後徑直坐下,右手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姜姒,似想看出什麼端倪。
姜姒被他看得心頭火起,這見鬼的男主真是個渣,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可能害死別人!
再一轉頭,姜姽那委屈又倔強的表情更是讓人如鯁在喉,呵!
「姜五,妳今日到底怎麼了?」慕容晟突然起身,用手背探著姜姒的額頭,「這也不燒啊!」
一對上姜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不知為何喉結滾了滾,手在抽離時從姜姒凝脂般的臉上滑過。
這時所有人忽然靜了下來,齊齊看著他們。
姜姒一把推開他,道:「世子爺,請自重!」
他沒有防備,被推得一個踉蹌。
若是以往,被自己這麼一逗,這丫頭必定滿心滿眼都是歡喜和羞澀,今日是怎麼了?
「姜五,妳是不是氣我那日沒有赴約?」
原主之所以生病,正是因為他的一句戲言,足足在冷風中等了一個時辰,這才染上風寒高燒不退。
「我沒有生氣,我也知道世子爺是什麼心思。」姜姒隱晦地看向姜姽,用意不言而喻。「我在這裡祝世子爺得償所願,莫要牽扯不相干的人。」
「妳還說沒有生氣?」他心下了然,暗道姜五必是在意自己喜歡姜四,所以和自己耍小性子。
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也不惱,甚至還有些暗自竊喜。
他的態度和反應被姜姒看在眼底,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這個慕容晟是聽不懂人話嗎?
詭異的安靜之中,不知誰驚呼一聲,語無倫次地指著外面。「那……那是……」
有兩人朝學堂走來,一位是清瘦的老者,年紀雖大卻眼睛睿亮,面白有鬚風儀不減,正是姜姒的祖父姜太傅。
他恭敬地和旁邊的青年說著什麼,那青年一襲寬大的墨色袍服,身材修長玉質金相,如高山仰止雪域含光。
「十七叔!」慕容晟低喃著,語氣中帶著敬畏。
姜姒心念一動,起身往外走。
她到了兩人跟前,先是向姜太傅行禮,喚了一聲「祖父」,然後向那青年行禮,道:「王爺,世子爺眾目睽睽之下輕薄小女子,請您給小女子做主!」
第二章 拒嫁渣男主
梧桐樹葉已經泛黃,涼風起時幾片葉子隨之飄落,轉轉悠悠地散在空中,心不甘情不願地歸於塵土。
其中一片許是最為不甘心,也許是想湊著人間的熱鬧,居然恰好從姜姒面前飄過,又恰好落在她腳邊。
她仰著小臉,清透乾淨的眼睛無比認真地看著被她稱為王爺的青年,視線之中的男子有著刻畫般的神顏,五官優越氣質脫俗。
這是另一個被皇帝留在京中的親王——芳業王慕容梵。
福王之所以一直聖寵不衰,又被允許留在京中,是因為他幼年時生了一場痺症,腿腳不太利索,無緣當年的皇儲之爭,而這位芳業王則是因為占了年紀小的便宜,他的眾皇兄們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時他才剛出生。
他的身世也極具傳奇色彩,聽說他的母妃秦太妃在懷他時日日能聽到天上傳來的誦經聲,還有傳聞說他出生時手裡緊握著一塊天眼石。
龍椅換主後,秦太妃直接將他扔給了新帝,自己請旨去給先帝守皇陵,所以他雖是先帝之子,實實在在是當今陛下養大的,他與陛下的關係名為兄弟卻堪比父子。
他深研佛法,又精通八卦星相一術,每逢關乎天下社稷的大事陛下都要找他商議,世人對他仰之慕之,稱他為天家佛子。
這會兒的功夫,不少人都跟著出來,而最先跟出來的人已經聽到姜姒之前說的那句話。
四周一片抽氣聲,慕容晟的面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姜五,妳是不是瘋了?」他壓了壓聲音,帶著命令與乞求,「妳過來!」
姜姒才不聽他的,眼下既有自己的長輩又有男主的長輩,雙方長輩都在場,正是解決麻煩的好時機。「王爺,方才世子爺當眾摸我的臉,很多人都看見了。」
慕容晟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我那是不小心。」
撒謊的事他不屑做,摸了就是摸了,這事他認,但他原本真的沒有那個心思,當時也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一時糊塗,總歸他不是有意的。「姜五,妳要什麼我都答應,妳過來好不好?」
不好!姜姒心下冷笑。「請王爺為小女子做主!」
姜太傅老而精明的眼先是看向她,接著又轉向慕容晟,最後對慕容梵道:「下官的孫女不懂事,驚擾王爺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在責怪自己的孫女,又好像是在維護自己的孫女。
慕容梵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姜公言重了,此事既與我慕容氏有關,又何來驚擾一說?」
他的目光平和,姜姒卻覺得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呼吸間是淡淡的檀香味,混著一絲絲冷香。
四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妳想嫁他嗎?」
當他問出這句話時,驚呼聲四起。
姜姒不用猜,也知道旁人是什麼想法,她的回答斬釘截鐵,「不想!」
慕容晟錯愕不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方才他同眾人的想法差不多,以為姜姒將事情鬧到長輩們面前就是想討要一個名分。
他意外之餘自尊心受挫,磨著牙,「好妳個姜五!」
姜姒以為慕容梵接下來會問自己為何不想嫁慕容晟,沒想到對方問的卻是另外一句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話。「妳要多少銀子?」
這個問題實在是問到了她的心坎上,深以為眼前這位世人口中的天家佛子也並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
但銀子啊她也不想要,這一世她想要的都有,不會貪心,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擺脫書中的劇情,保住她如今擁有的一切。
「小女子不要銀子,小女子只要世子爺的賠禮道歉。」
慕容晟咬牙切齒,「休想!」
他寧願娶這個姜五,也不願意賠禮道歉。
「十七叔,侄兒願意……」
「晟兒,道歉。」
「……」
道歉兩個字,一字一字砸在慕容晟的心上,若是換成其他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的父王他或許都敢反駁一二,但這個人是十七叔啊。
父王曾說過,惹誰都不要惹十七叔,十七叔的嘴不是嘴,那是代天傳話的聖器,說出來的話堪比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一開,他還能如何,只能硬著頭皮過來,梗著脖子不太甘願地向姜姒說了一聲「對不起」。
這樣的道歉太過沒有誠意,姜姒可不慣著他,「世子爺,光對不起不夠,還望世子爺引以為戒,下不為例。」
他咬牙切齒,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好」字。
所有人皆是錯愕,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各異。
姜太傅摸著鬍鬚,精明的目光在看向姜姒時浮起一抹讚許之色,這孩子是個有分寸的。
經過姜姒身邊時他低低讚許了一句,「小五不錯。」
姜姒羞澀一笑,模樣單純又乖巧。
一直旁觀的杜夫子適時站出來,催促著眾人進去。
經此一事,人心浮動,幾乎沒幾個人好好聽課,包括杜夫子自己也講得心不在焉。當他有意無意看向姜姒時,發現原本一上課就茫然不知所以的學生居然比誰都認真。
他有心試探一二,故意讓姜姒背書,姜姒雖有些吃力,但磕磕巴巴的居然也能將一篇文章背出七七八八。
這下不只是他意外,其他人也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姜姽。
當她再一次發現不只是杜夫子注意到姜姒,慕容晟也一直在偷看姜姒時,她險些折斷了手中的筆。
一下學她就叫住了姜姒。「五妹妹,妳這是何苦呢?」
姜姒一臉莫名,「四姊姊,妳說什麼,我聽不懂。」
姜姽目光幽幽,眼中隱有同情憐憫之色。她忍著心裡的不舒服,以一個當姊姊的姿態對妹妹忠告。「欲擒故縱的把戲世子爺未必喜歡,他如今怕是恨妳都來不及,即使妳再努力讀書,變成他喜歡的樣子,恐怕他也不會原諒妳。」
姜姒聞言,無語至極。
所以這位女主,以為她今天做的一切是為了引起男主的注意,努力學習也是為了迎合男主的喜好。
「四姊姊,不管妳信不信,我都不是為了他。」
「五妹妹,這話便是我信旁人也不會信。」
姜姒望了望天,然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旁人怎麼想,我並不在意。」


姜家的族學內有一處藏書樓,裡面存放著姜家幾代人積累下的書籍,其中不乏一些稀世孤本,這是慕容梵今日來此地的目的。
藏書樓一共有三層,第一層對族學所有的學子開放,第二層僅對姜家人開放,而第三層則只有姜家家主能隨意進出。
他與姜太傅是忘年交,姜太傅破例讓他上了第三層,姜太傅送他上了三層之後便讓他自便,而自己並不陪同。
四面如牆的書櫃,每一格都擺放著普通人聽都沒有聽過的書籍,風水八卦星相術數,野史祕錄應有盡有。
他尋了一處角落,席地盤腿而坐。
不知過了多久,天光漸暗,如影子般的侍衛悄無聲息地進來,將燭火點亮之後又沒有痕跡地退出去。
當他從陳舊的書墨氣中出來時外面已經黑透,下到一層,有侍衛上前小聲稟報著什麼。
他往一旁看去,慕容晟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許是夢到了什麼好事,傻笑半張著嘴,嘴邊是清晰可見的口水。
「把他叫醒。」
侍衛領命,上前叫醒慕容晟。
慕容晟睡得正香,猛地被人打擾,一時之間少爺脾氣上來,正欲朝著叫醒自己的人發火,抬頭一對上慕容梵沒什麼情緒的目光,嚇得他所有的瞌睡全跑得一乾二淨。「十七叔。」
「何事?」
慕容晟確實有事。他今日丟了臉面,還憋了一肚子的悶氣,他左思右想了半天,覺得唯有一法可挽回局面——那就是娶了姜五。
「十七叔,您有所不知,那姜五原本對侄兒有意,侄兒見她天真單純,平日裡便喜歡逗著她玩,誰料她今日不知是怎麼了,居然鬧了那麼一齣,侄兒想著,她必是與侄兒鬥氣,先前說不想嫁侄兒的話也是一時氣話,所以……」
「你們無緣。」
慕容晟一臉莫名,他和姜五怎麼就無緣了?
他之前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方才還夢到自己和姜五大婚時的情形。姜五雖然出身低了些,但勝在單純又貌美,他也不討厭,甚至也有幾分喜歡,至於那姜四……或許他們才是真的無緣。
「十七叔,那姜五是出身不高,但侄兒確實輕薄了她,索性娶了……」
「我說了,你們無緣。」慕容梵看著他,平和的目光卻讓人看不透半分。
他嚥了嚥口水,比見到自己的皇伯父還緊張,「十七叔,您能不能告訴侄兒,侄兒與她為何無緣?」
「她命相有異,你壓不住。」


姜家大房的院子,正中的匾額上寫著清風二字。
主屋廳堂的佈置雅致有韻味,博古架、琉璃檯、左右兩邊各有一扇四面屏風,一側是梅蘭竹菊,一側是花鳥蟲魚。
上座的官帽椅上坐著一位端莊嚴肅的美婦人,美婦人的眉心擰著,眼神中流出些許的無奈,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她真是這麼說的?」她問稟報的婆子。
那婆子撇著嘴,「可不是。奴婢打聽得清清楚楚,五姑娘確實說了那樣的話,學堂裡都傳遍了,說五姑娘此舉怕是……怕是要弄巧成拙。」
美婦人聞言頭似乎更疼了。「去把三夫人和五姑娘請來。」
那婆子得了令,急忙而去。
沒過多久,顧氏和姜姒到了。
顧氏一進來,不等美婦人張嘴,直接先發制人。「大嫂,今日這事真不怪玉哥兒。那福王世子當眾來了那麼一齣,難道要由著他去嗎?我家玉哥兒有自知之明,萬不敢去想那福王府的富貴,更不會壞了名聲去給別人做妾!」
這位美婦人就是姜家長房的夫人謝氏。
謝氏出身望族,姜老夫人還在世時已經掌家,她是姜家的主母,一應考量自然都是為了整個姜家。
她之所以頭疼確實正如顧氏所說,今日這事怪不到自家的姑娘,但傳出去卻未必好聽。
當然她更擔心的是姑娘家大了,心也大了,萬一存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弄巧成拙連累姜家所有的姑娘。「小五,妳當時是怎麼想的?」
「回大伯娘的話,我沒想那麼多,就想著世子爺那麼對我,我若是什麼都不做,他必會得寸進尺。我是姜家的姑娘,可不能在自家的學堂裡讓外人給欺負了去!」
謝氏還真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再一看眼前的侄女雖然容貌嬌美,卻明顯還是一團孩子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聽聽這話,竟然像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一個不讓著一個似的。「那妳也不能當眾嚷嚷,讓人看了笑話去,也讓世子爺下不了臺。」
「他好意思那麼對我,我為何不能告他的狀。學堂裡人人都巴結他,我早就看不慣他了。」姜姒半垂著眸,似是很不服氣,「再說祖父還誇我了。」
這下不只是謝氏,便是顧氏也來了精神。
兩人齊齊看著她,顧氏先開口,「妳祖父真誇妳了?」
她乖巧又認真地點頭,重重「嗯」了一聲,「祖父說『小五不錯』,娘,祖父這是在誇我吧?」
「這當然是在誇妳。」顧氏喜道,原本聽到女兒說起今日之事,還不上不下的心終於放下了。「妳祖父最是明理之人,必也覺得那福王世子行事不妥當。我們姜家的姑娘被人欺負了,豈有忍氣吞聲的道理,大嫂,妳說是不是?」
既然連公爹都沒說什麼,謝氏還能說什麼,只是這事再是有理,說出去也不好聽。「小五,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妳先告知家中長輩,可好?」
姜姒順從地應下,「大伯娘,小五記住了。」
顧氏心疼女兒站了這麼久,見事情已了,連忙示意女兒坐到自己身邊。
前些日子她聽到那些閒言碎語,還當女兒真的對那福王世子有什麼心思,如今看來,完全是自己多心。
她愛憐地看著女兒,為自己之前的胡思亂想感到內疚。
妯娌之間見了面少不得要說一些家常話,女人家的話題無非是內宅的瑣事,以及各自的兒女。
當顧氏提起謝氏所出的嫡長女姜嬗時,謝氏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
長房有三位姑娘,只有姜嬗是謝氏所出,其餘的兩個庶女,一個是四姑娘姜姽,另一個是已經出嫁的二姑娘姜嫿。
「嬗姐兒這一胎如今坐穩了,我這心裡也放心不少。」
姜嬗所嫁之人是魏其侯府的世子,頭一胎生的是女兒,不管是她自己還是謝氏等人都盼著她這一胎能生個兒子。
「府裡的這些姑娘就數嬗姐兒最有福氣,依我看她這一胎必定順順利利,大嫂,妳就等著抱大外孫子吧。」
顧氏這話謝氏愛聽,別看謝氏平日裡端著當家主母和長房長嫂的架子,私底下也不過是個兒女心重的母親,尤其是女兒這一胎懷相不好,她更願意聽到諸如此類的吉祥話。
閒聊了一會兒,顧氏攜女告辭。
謝氏望著她們母女的背影,對身邊的婆子道:「小五這孩子,生得那等好模樣,但是性子委實太過單純,瞧著還是孩子心性,也不知是福是禍?」


燈籠四起,夜色漸深,顧氏仔細安頓好女兒後這才離開。
姜姒散著髮,小臉露在錦被外,又大又水的眼睛盯著帳頂看。
經此一事,男主應該不會再招惹她了吧?
「阿啾!」
她忽地打了一個噴嚏,嚇得祝平祝安無比緊張,生怕她的病又反覆起來,一個個面色焦急地看著她。
好在一個噴嚏過後,再沒了後續。
祝安雙手合十,嘴裡念叨著,「菩薩保佑,我家姑娘不是病沒好,而是被人記掛著。」
祝平也跟著附和,連連點頭。「定然是有人記掛著姑娘呢。」
姜姒笑了笑,慢慢閉上眼睛。
上輩子的她已經死了,恐怕沒人會在意吧,而這一世她有愛護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兄長們都是記掛她的人,真好。
但還有一個人,此時不僅記著她,還正與別人談論她。
雍京城中最繁華之地當數上陽街,街兩邊茶樓酒肆林立,熱鬧喧囂聲此起彼伏,轉了一道彎是久負盛名的鳳凰池,橋柳畫舫歌舞昇平。
水中間的一艘畫舫內,彈著琵琶的歌女吟著婉轉的曲子,杏眼時不時含情脈脈地看向不遠處正在飲酒的兩位錦衣公子。
一人著月華銀輝的華服,正是慕容晟。
另一人著青色華服,姓易名鵲,是留恩侯之子。此時他以扇遮面神神祕祕地湊到慕容晟的跟前,壓著聲音問:「你十七叔怎麼說?」
「他說我與姜五無緣。」
一說到此事,慕容晟就憋得慌。這話若是旁人說的,他還有辯駁的餘地,可這話出自他十七叔之口,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他十七叔是胡謅的。
易鵲搖起扇子,一臉的凝重。「你十七叔都說這話了,你還有什麼好想的。」
「我就是心裡不痛快!」
「你想如何?」易鵲挑了挑眉,他為了追隨慕容晟,哪怕不喜歡讀書也入了姜家族學,今日之事他親眼所見,也覺得自己的好友確實丟了面子。
但此時見慕容晟這般反應,又有些狐疑,「你不是喜歡那姜四姑娘嗎?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是為了挽回面子,而是真的對姜五上了心?」
「你這是什麼眼神?難道我配不上她嗎?」
「怎會?你若看中她,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易鵲忙收起揶揄之色,賠罪般給他倒了一杯酒。「你十七叔有沒有說你們為何無緣?」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敲著杯子讓易鵲接著滿,一連喝了三杯下肚,肚子裡一片火辣辣的,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像是著了火,越想越來氣,「說她命相有異,我壓不住。」
易鵲一怔,爾後恍悟,「她身子弱,應是命格較輕,你是天家子孫,必能壓住她,只怕是你十七叔覺得她命格太輕配不上你,所以才說你們無緣。」
「誰說不是啊。」慕容晟莫名有些煩躁,甕聲甕氣,「我堂堂親王世子還壓不住她?就她那嬌嬌弱弱的小身板,我壓不死她!」
猛一看好友那意味不明、別有深意的眼神,這才驚覺自己說的話頗有幾分歧義,一揮手過去拍了對方一下。「別亂想!」
易鵲嘿嘿地笑著,他也不想亂想啊!他又湊過去,和慕容晟咬了一會兒耳朵。
慕容晟聽罷有些糾結,只要不娶就好了嗎?難道姜五真是欲擒故縱?
他左思右想,一時覺得或許確是這樣,一時又覺得好像不是這樣,一夜沒怎麼睡好,一大早就趕去姜家族學,成功堵到了姜姒。
姜姒想躲開他,他卻故意走哪跟到哪。
「姜五,本世子原諒妳了。」
誰稀罕他的原諒!姜姒「哦」了一聲,準備繞開他。
他又堵在了面前,耐著性子,「姜五,妳如果是欲擒故縱的話,那麼妳成功了。」
去你的欲擒故縱!姜姒瞪著他,恨不得將他瞪出幾個窟窿來。
但這樣的行為在他看來,卻覺得眼前的少女比以往多了幾分生機,原本就絕色的容貌更添了靈動之氣。
他心蕩神馳,語氣也隨之一軟,「姜五,妳別生氣了。」
他以為自己都做到這個地步,姜姒應該就著臺階下,沒想到姜姒更加不給他好臉色。
「讓開。」
他大感受挫,高高在上的自尊心過不去,惱怒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姜姒的手。
姜姒力氣小,身體又太過嬌弱,哪裡敵得過他的力量,被拉著拖到背人的地方。「慕容晟,你快放開我,否則我就喊人了!」
「妳喊啊!」慕容晟耍起無賴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又輕薄妳了,我看妳能耐我何?我一個男子可不怕,妳一個姑娘家,若真被人說三道四,以後也只能跟著我了!」
渣男!姜姒怒視著他,啐了一口。「呸!」
第三章 命格壓不住
風起,吹得梧桐樹葉「沙沙」作響。
不遠處有一道素色的身影,不用細看姜姒也知道那是誰。
日光已豔,拂照卻冷,一如她的心,她不過是個炮灰而已,難道想退出男女主之間的愛情遊戲也不可以嗎?
慕容晟嫌棄地抹著臉上的唾沫星子,「姜五,妳……」
「世子爺,你看。」她朝姜姽那邊望去,「我四姊姊在看我們。」
慕容晟聞言,神情有些許的不自在,但他少爺脾氣一上來,自然是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梗著脖子不肯轉身。「姜五,妳少騙我,便是她看到又如何?」
真渣啊!姜姒深吸一口氣,放低了語氣,「世子爺,我知道你之前為何招惹我。你心悅我四姊姊,又惱她不肯接受你的情意,於是故意那麼對我希望她在意你,如今你成功了,我四姊姊親口告訴我她也喜歡你。」
「她真是這麼說的?」慕容晟喃喃著,似是不相信又像是不肯相信。
趁著他失神之際,姜姒伸手將他一推,幾步就跑到姜姽那裡,姜姽一臉的委屈和傷心,眼神中隱有幾分責怪之色。
姜姒真想告訴她,她應該責怪的是慕容晟。
這對男女主,真是夠了!
「四姊姊,方才世子爺也是故意的,他是看到妳過來才那麼做的。他心裡有妳,我也告訴他妳喜歡他,妳快去和他說清楚吧。」
姜姒的聲音不小,足夠跟過來的慕容晟聽得清清楚楚。
慕容晟又心虛又怒,心虛是因為姜姽,而憤怒則是因為姜姒。
姜姒往後退兩步,然後撒丫子跑了起來。
「姜五,妳給我回來!」
姜姒豈會理他,越發跑得快。
他神情陰晴不定,胸口不停地起伏著,只覺得滿腔的怒火,但卻又不知道這怒火到底是因何而起。
姜姽遞了帕子給他,「世子爺,擦擦臉。」
他胡亂地接過帕子,又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遍,然後將帕子揉巴成一團,正打算洩憤地扔在地上時,猛地想起這是姜姽的東西,又還了回去。
「一塊帕子也不值當什麼,世子爺不必還我。」姜姽說著羞澀地低頭,一顆心跳得厲害。
帕子上有她親手繡的花樣,算得上是她的貼身之物,姑娘家將自己的貼身之物送給男子,其深意不言而喻。
這樣出格的事是她生平第一次做。
慕容晟捏著帕子,心情忽地複雜。
自打他入姜家族學以來,幾乎是第一眼就被姜姽所驚豔,他所認識的世家貴女大多都是嫡出,或是端莊大方或是驕傲張揚,鮮少有像姜姽這般淡雅貌美又羞怯的姑娘,一見之下就讓他心生愛憐。
他喜歡姜姽,因為姜姽的貌美,還因為姜姽的羞怯,他也氣姜姽為何不肯接受他的示好,畏畏縮縮瞻前顧後。
而今姜姽終於邁出了第一步,不僅敢同他說話,還將自己的帕子送給了他,他得償所願,應該歡喜應該雀躍,但為何內心卻是一陣陣的慌亂?
「姜四……妳怎麼在這裡?」
姜姽含情帶怯的目光黯了黯,若是往常,世子爺必會急切地和自己解釋,然後說盡甜言蜜語安撫自己,可這一次世子爺不僅沒有哄她,甚至好像並不想看到她。
難道世子爺真對五妹妹動了心思?
「世子爺,你能不能不叫我姜四,聽著就像是在叫五妹妹。」
慕容晟望著姜姒跑遠的方向,心不在焉地應著。
那個姜五,若是性子和姜四……姜姽一樣柔順好哄,他也不用受這樣的氣,一家子的姊妹,性子竟然差得這麼遠,果然是京外的民風更剽悍。
姜姽見他這般魂不守舍,忍著心裡的難受,「五妹妹還是孩子心性,又自小被三叔三嬸嬌慣著,行事難免隨心所欲了些,請世子爺不要怪她。」
「好。」慕容晟敷衍地答應著,有些不太敢對上姜姽的目光。「姜……姜姽,我……我和姜五的事……」
「世子爺不必多說,我都明白。」
「妳明白就好。」慕容晟似是鬆一口氣的模樣。
姜姽心下一苦,不斷地往下沉。


兩人一前一後進到學堂,姜姒感受到慕容晟刀子似的目光,卻假裝一無所知,壓根不往他們那邊看。
慕容晟賭著氣,故意大聲地和姜姽說著話,而姜姽雖羞怯著,但明顯比往日裡膽大了許多,也敢當眾回應他。
他們的反應讓姜姒很滿意,唯願此後男女主感情獨立,不要牽扯別人。
上次的事在學堂裡引起不小的動靜,風言風語也不少,姜姒便是聽到一些隻言片語也不放在心上,如今她有那麼好的家人,還能心無旁騖地學習,再無所求。
原主記憶中關於知識的部分太過薄弱,全古文的環境對她而言也很吃力,除了追著夫子們問之外她還有其他的選擇。
兩位從兄一是大房排行第四的嫡子姜煜,二是二房排行第五的庶子姜熠,還有一外姓之人是她親舅舅的兒子,表哥顧端。
姜煜是個書呆子,一門心思都在學問之上,鮮少與他人往來,一向獨來獨往不喜說話。姜熠性子倒是開朗,卻是慕容晟的世子爺黨,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看上去溫和靦腆的表哥顧端最為合適,所以一有不懂的地方她便去問顧端。
一來二去,慕容晟的目光步步追隨,一看到表兄妹二人湊在一起有問有答,上揚的眼尾都快冒出火星子。
最終他忍無可忍,大剌剌地將顧端擠開,雙手抱胸看著姜姒。「姜五,大家都是同窗,妳怎麼單追著顧端一人問?本世子心情好,妳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所有人都看過來,小聲地竊竊私語著。
姜姒也不惱,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這男主就是一個性格張揚又沒受過挫折的小屁孩。「書上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還說取彼之長彌己之短。敢問世子爺,您有什麼可教我的?近兩日的功課您學得如何?若您勝過我良多,我自然願意向您請教。」
慕容晟一噎,這兩天他光顧著生悶氣,哪裡顧得上功課。
姜姒不等他找藉口,又道:「世子爺若真想為人師,不如將近兩日的功課背誦釋解一番,如果真是功課扎實,見解獨到,相信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願意向世子爺請教一二。」
他更是噎得說不出話來,因為自己不說背誦,就是讀都有些磕巴,更別提釋解了,當下是又惱又憋屈,眼裡的火星子都快噴出來。「好妳個姜五,妳給我等著!」
姜姒像是聽不懂他的話,認真乖巧地應著,「好的。」
一陣沉默,眾人皆回不過神來。
這時傳來一聲斷竹般的「哢嚓」聲,循聲望去卻見姜姽手中的毛筆斷成兩截,她瞬間羞得滿面通紅,急忙將斷筆藏進書袋裡。
有人眼神微妙,來回在她和姜姒之間打著轉。
姜姒緩緩垂眸,眼底全是複雜。
下學後,她故意走在後面,不出意外地被姜姽叫住。
姜姽神情間帶著一絲哀怨,苦笑道:「五妹妹,世子爺對妳明顯不一樣了,妳知道嗎?」
「四姊姊想說什麼?」
「五妹妹,我以為妳是最能理解我的人。妳我雖是姜家女,卻比不了大姊姊,大姊姊是嫡又是長,而我呢是庶出,妳雖是嫡出,但三叔是庶子。」
「四姊姊有話不妨直說。」
姜姽看著眼前的人,在這位五妹妹沒有回京之前,她是姜家姑娘中容貌最為出色的那一個,同樣是不上不下的出身,五妹妹有三叔三嬸疼愛,而她的姨娘早已失寵。
她到了說親的年紀,母親也已開始給她相看人家,要麼是家世相當的庶子,要麼是門第不如姜家的嫡子,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可能和王府世子相提並論。
「五妹妹,妳身子不好,能不能靜養一段日子,這些日子就別去學堂了,好嗎?」
姜姒聽到這話,恍惚了一下,須臾間,她彷彿身處前世。
父親大聲罵她,罵她不懂事,一個女孩子還想著上大學花家裡的錢。母親也勸她,為了弟弟,她應該早些出去工作貼補家用。
她記得自己跪了很久也求了很久,最後還承諾一定不會花家裡的錢,並且還會兼職賺錢寄回家,這才換來了上大學的機會。
重活一世,她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兄長,也可以心無旁騖地讀書,這一切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她憑什麼為了害死原主的男女主犧牲自己!
「不好。」
姜姽臉色白了白,「五妹妹,妳……妳說什麼?」
「我說不好!」姜姒甩開她欲拉自己的手,「世子爺若認定了妳,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都不會讓他動搖半分。」
「五妹妹,妳真的不願意幫我嗎?」
「妳想要錦繡良緣,妳自己去爭取。」說完,姜姒轉身就走。
去他的男女主,她這個炮灰不奉陪了!


天氣陰沉沉的,烏雲壓得極低,悶得叫人透不過氣來。
池邊,兩位少女似在爭執,一人著桃色衣裙,一人著素色衣裙,素衣少女背對著,不知她說了什麼,原本低著頭的桃衣少女猛地抬頭,那是……
姜姒驚愕著,茫然四顧,發現場景很是熟悉,應是姜家的花池附近。她再往那邊看去,桃衣少女的情緒極其激動,那張她穿越以來日日能在鏡子中看到的臉熟悉而又陌生。
須臾,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夢。
「姜姽,妳把我害成這樣,妳憑什麼還在這裡裝好人!」
桃衣少女尖叫著,神情隱有癲狂之色,她朝素衣少女撲過去,誰知素衣少女反手將她一推,她瞬間跌入花池中。
姜姒想衝過去,想喊,但是她既不能動也喊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桃衣少女在水裡掙扎著。
而素衣少女初時有些慌亂,可她慌亂過後並沒有去喊人,也沒有任何搭救桃衣少女的舉動,就那麼看著水裡的人慢慢往下沉。
不知過了多久,水面恢復平靜,素衣少女轉過身來,花容月貌的臉上並沒有受到驚嚇的表情,反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如釋重負,甚至還有一絲隱晦的歡喜。
「救人哪,為什麼不救人!」
姜姒憤怒地喃喃著,從夢中醒來。
房間裡有留夜的燭火,暈生出一室幽黃的暖色,她怔怔地望著頂上的香羅帳,一時之間不知是真是幻。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起身趿鞋下地,坐到了鏡前。
鏡子裡映出她的模樣,眉目如妙筆劃成,一筆一筆皆是上天的傑作,淡櫻的唇瓣,透著體弱的蒼白,卻分外的惹人愛憐。
這張臉與夢中的桃衣少女一模一樣,但又不一樣,夢中的那個人眉眼間全是癲狂與戾氣,哪裡還有半點嬌態。
她隱約記得在那本書中,原主是溺水而亡,原因是約了男主相見,想使苦肉計讓男主救下自己,從而藉著肌膚之親賴上男主,誰知男主沒去,原主成功將自己作死。
所有人都說原主活該,自作自受送了自己的性命,半點也怨不得旁人。
那這個夢是何意?
「姑娘。」祝安聽到動靜,迷迷糊糊地進來,一眼看到自家主子坐在鏡前,嚇得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姑娘,您……您這是怎麼了?」
「我作了一個噩夢。」姜姒說。
祝安一聽她作了噩夢,忙安慰道:「姑娘,奴婢聽人說夢都是反的,噩夢就是好夢,您反過來想就行。」
她無法不去想那個夢,因為太過真實。
原主最是天真爛漫的性子,在性格未扭曲之前很是親近女主,但她不是原主,且早知書中劇情,如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女主親近。一個人態度的轉變不可能無緣無故,尤其是瞞不過身邊的人。
「祝安,妳說四姊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祝安被她問得莫名其妙,「姑娘,奴婢瞧著您這兩天怪怪的,難道是和四姑娘鬧彆扭了?」
「也沒有,就是覺得四姊姊和我想的可能不一樣。」她半垂著眸,遮住眼底的冷意,故作單純的樣子,「她和世子爺的關係好似不一般。」
一聽她說的是這個,祝安的表情立馬變得微妙。「姑娘,奴婢聽祝平說起過……她說上次世子爺沒來見姑娘,不是因為有事,而是……而是和四姑娘在一起。祝平說她許是看錯了,讓奴婢別告訴姑娘,免得姑娘傷心。」
原來是這樣。她抬起眼皮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光極其的平靜,又透骨的冷。
這樣的她讓祝安覺得陌生。「姑娘?」
「我剛才作的那個噩夢,妳可知是什麼?」她的聲音幽幽,又帶著幾分顫音。「我夢見四姊姊把我推下水,然後眼睜睜看著我被淹死。」
祝安聞言嚇得臉色大變,「姑娘,夢都是假的,您千萬別信。」
她點頭,說起孩子話來,「我不信,但我也不想和四姊姊好了。」
這樣的她才是祝安所熟悉的主子。「姑娘,那世子爺……」
「那個混蛋輕薄我,我更不會再理他!」

一夜再無夢,醒來天已亮。
祝平用金鵲帳鉤將香羅帳兩邊掛起,又藉著炭盆裡的火暖過手後,這才上前伺候自家姑娘洗漱。
朱漆雕花的六角盆架上,青銅雙耳的洗臉盆中水溫剛好,熏籠之上熏著一套粉色繡翠的衣裙。雙層的鼎爐上,阿膠紅棗粥散著藥香與甜香。
一室的暖意,宛如春日。
「五妹妹,妳可起了?」外面傳來姜姽的聲音。
祝安下意識看向自家姑娘,又與祝平對視一眼。
祝平小聲問姜姒,「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攔一攔?」
「不用。」姜姒面無表情地坐在鏡前。
鏡子裡很快多了一道身影,一步步朝她走來,眼底難掩羨慕之色。
「還是五妹妹的屋子裡暖和。」
府裡的用度,一應皆有分例,若按分例,她這個庶子的嫡女和姜姽這嫡支庶女的身分沒什麼差別,所領的分例也相差無幾。
一個冬裡四十斤銀霜炭、六十斤尋常的木炭就是她們的用度,姜姽不喜嗆人的尋常木炭,屋子裡只燒銀霜炭,自然要省著用,而三房由顧氏做主,將所有人的銀霜炭都緊著女兒用,不僅用量足且日夜不間斷。
「五妹妹這頭髮也是極好。」
半晌,無人接話,姜姽略顯尷尬,仔細觀察著姜姒的臉色,「五妹妹,妳可是在生我的氣?」
姜姒沒有回頭,從鏡子裡看著她。她在鏡子裡的模樣變了形,古怪程度好比夢裡那個詭異的表情。
兩人的目光在鏡子裡不曾交會,卻能看到彼此。
「自小姨娘就告訴我,我是庶出,萬不能和嫡出的大姊姊爭搶什麼。哪怕是庶出的二姊和三姊,我也不能礙了她們的眼,我記著姨娘的話,從來不敢為自己爭取。」她苦笑一聲,「五妹妹,我覺得妳說的對,想要什麼就自己去爭取。」
「四姊姊想什麼,想做什麼,以後不必告知於我,我也不想聽。」
祝平聽到自家姑娘這話,下意識皺眉。
祝安湊過去,小聲在她耳邊低語一番,她這才恍然大悟。
姜姽覺得自己已經夠低聲下氣,如今彷彿做了無用功般,自然是說不出的難受。她不無自卑地想著,五妹妹之所以如此,無非是因為太過受寵,半點也不知體恤旁人。「五妹妹,妳真的不肯原諒我嗎?」
姜姒想,她無法原諒,因為她不是原主。
原主的死或有自己性格的原因,但男女主也有推不掉的責任,若她之前的那個夢是警示和預知,那麼……有些人更無法被原諒!


當她再一次在下學之後叫住顧端時,慕容晟也留了下來。
慕容晟本就是皇室子弟,那種與生俱來就高人一等的氣場大開時,但凡有眼色的人都知道要避讓一二。
顧端明顯懼怕他,小聲問姜姒,「玉哥兒,要不明日再說?」
姜姒也察覺出他的不善,點了點頭。
顧家勢弱,顧老太爺是真正意義上的寒門士子,熬了大半輩子才升到從六品的奉林郎。顧氏雖是顧家嫡長女,當年能嫁給姜家的庶子卻是高攀,若非聯姻的關係,顧端根本沒有門路和資格進到姜家族學。
顧端收拾好書袋,並沒有急著走。「玉哥兒,要不妳也走吧。」
她裝作不在意地道:「端表哥,你先走,我再看會兒書。」
顧端猶豫了一下,又小聲讓她跟自己一同走,聽到她再三堅持要留下來看書,這才滿眼擔憂地離開。
很快,學堂裡只剩下她和慕容晟。
「姜五,妳這一招我瞧著很是眼熟。」
這位男主可真夠自大的,居然認為自己和端表哥走得近是為了氣他。
「看著像,未必是一樣。世子爺,不管我以前如何,如今我只想好好讀書。」
「妳一個姑娘家,難道不應該想著覓一門良緣嗎?」
「不想。」
慕容晟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世間女子,哪個不想得嫁良人舉案齊眉,這個姜五莫非是說氣話?「姜五,本世子是在給妳機會。」
姜姒聽出了他話裡的不對勁,「世子爺,那日芳業王問我可願嫁妳,我明明白白說過,我不想。」
這男主是不是有病!如今女主都主動示好了,他怎麼不和女主相親相愛,和她一個炮灰較什麼勁?
她剛背好書袋起身,手就被慕容晟給按住。
「姜五,我改變心意了。」
「……」這個混蛋!
她想掙脫,無奈力道懸殊太大。
慕容晟發現自己可能真是瘋了,方才那句改變心意的話一出口,他居然覺得很興奮。這幾日困擾他的憋屈感一下子得到釋放。
他承認自己一開始只是為了氣姜姽,可如今哪怕姜姽在人前也不避諱與他親近,他卻是怎麼也提不起勁來。
此時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那就是他可能更喜歡眼前的人。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經輕薄過姜五,若是娶了姜五也算是合情合理。什麼命相有異,他堂堂皇家子孫,何懼之有!
「姜五,妳知不知道為了妳我都做了什麼?」他壓低聲音,「十七叔說妳命相有異,可我不在乎!」
芳業王看出她命相有異?姜姒震驚不已。
「世子爺,你明知我命相有異,為何不離我遠些?」
「我姓慕容,我不怕,我能壓得住。」
「你壓不住!」
門外傳來一道空遠的聲音。
逆光之中,慕容梵走了進來,披散的墨髮,寬大飄逸的白袍,行動間如驚鴻踏雪泥,彷彿是天外神子墜入人間,世間萬物都成了他的陪襯。
慕容晟急切地表達著,「十七叔,不就是命格輕,我不怕……」
「你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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