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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G0603

《天敵枕邊睡》

  • 作者寄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4/07
  • 廠商:新月 花園文化
  • 瀏覽人次:33994
  • 定價:NT$ 230
  • 優惠價:NT$ 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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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姬覺得自己一定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同意讓刑清霆當她的保鏢,
要知道兩人從小跟鬥雞似的,見到面不咕咕兩聲、啄上個幾下就不痛快,
他不跟寄恐嚇信的犯人聯手讓她死就不錯了,誰敢指望他保護啊,
只不過多年不見,她發現他似乎……不太一樣了,
他不再到處嚷嚷她是異類,還要帶離家出走多年的她回去探親,
她進行魔術表演時遇到危險,他一秒衝上來護駕(?),
甚至說在一次次的針鋒相對中,她是那個高揚勝利旗幟的人,
他願意為了她認輸,讓她贏走他的心以及全部的愛……
該死,再怎麼說她也是女人,面對這種深情告白哪可能不動心啦!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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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天地間劃開天、魔、人、妖、地府五界,天指的是正面力量,也就是民間塑泥刻像的神明,為普羅大眾的信仰,人們相信世上有神,庇護萬物。
魔則是負面力量所衍生而出的邪惡之物,他們外表似人,卻擁有比人更強的能量,能腐蝕人心,瞬間消滅以善為基礎的理念,魔以強者為尊,最強者才能統領黑暗世界。
人看似最沒用,實則最為強大,但人類往往不自知,總是以為自己脆弱的不堪一擊,卻忽略了一件神、魔皆懼的事實—人是五界中數量最龐大的族群,以及擁有源源不絕的繁衍力。
妖則是由天地靈氣幻化而成,可以是活物,譬如飛禽走獸,樹木花卉,也能是死物,如石頭,如煙霧,如千年岩洞中的鐘乳石,或是附著在山壁間的露珠,經日月精華淬鍊而成,在日積月累下有了靈性。
地府是鬼魂歸化的去處,亦有天國之說,但終究殊途同歸,是人死之後才能去的地方,生人止步。
西方由死神收魂,在東方則由黑白無常拘魄,不過由於漸漸西化的緣故,加上東方人口暴增,活人多,死人也跟著增加,收魂取魄的「業務」年年成長,在人手方面已經不敷調用,地府閻君只好向西方借人,以因應天災人禍所造成的擁塞。
「靈異事務所」探究的是所有非自然現象,包括外星人也在探索的範圍內,不過他們最常接觸的還是鬼魂,社裡的成員也大都有極敏銳的靈異體質。
夏春秋,兒少復健師,二十七歲,同時也是一名通靈師,怕鬼卻打小就能見鬼、能與靈界朋友進行溝通,因此她算是社裡的台柱,負責和另一世界的靈體打交道。
台客鍾璧,頂級律師,三十歲,又名打手,五月初五正午出生,陽氣旺得鬼見到他都要退避三舍,就怕被陽火灼傷,打手之名是指打滯留在人間不肯離去,對人具有傷害性的鬼魂。他看不到鬼卻感覺得到鬼的存在,不愛受拘束,有些痞痞的味道,不講道理只說歪理。
弓藏一級生,三十二歲,喪葬業知名的禮儀師,生性孤傲寡言,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他在事務所裡擔任「送行者」的角色,舉凡大體清洗、更衣、入斂、誦經、靈堂主祭、出棺等等都在他的服務範圍內,傷心過度的家屬在他專業的安撫下都能化悲痛為祝福,送往生者最後一程。
吉卜賽,別懷疑,她真的姓吉名卜賽,今年二十五,她的父親是國寶級勘輿大師,本想培育能力卓絕的她成為傳人,沒想到她迷上西洋占星術,繼而成為水晶球算命師。
別看一顆水晶球小小的,她從中窺到不少天機,得知不少別人不得而知的玄奧,並能用水晶球看透人性,推斷吉凶,甚至預知到即將發生的事。
不過他們幾人合起來還抵不過一個小個子女人海麗,身高不及一百四十公分的海麗是超強能力者,她幾乎無所不能,好像天底下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叫人懷疑她是披著人皮的火星人,智商之高無法預測,人面之廣匪夷所思。
她是事務所社長,長年留著不變的妹妹頭,戴著厚重的眼鏡,穿著行動方便的三件式西裝,個子雖小但存在感很強,讓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她可怕的威壓。
啊!差點忘了個頭更小的成員,身高六公分,中文名字童玉姬的妖精安姬,她的身體可大可小,尖耳綠眸,墨黑髮色,為人敏感且神經兮兮,不喜人類世界的空汙,自劃一塊淨土,與花草植物為伍,同時她也是一名世界級的頂尖魔術師。
「安姬,安姬……」
一條青綠色的豌豆花莖如滑行的小蛇般由上而下垂落,似有生命的輕叩半開半闔的鐵炮百合,拳頭大的百合向上仰著,淡淡的粉紫帶著點淺紅。
被豌豆花莖輕敲了一下的百合花微微一顫,好像有什麼在花瓣內翻了個身,很小很小的咕噥聲像水珠滾動。
「安姬,該起床了,天亮了,別再睡懶覺了,快起來伸伸妳的小懶腰……」很輕很柔的低語讓人心頭發軟,只想沉醉其中。
「別吵,讓我再睡一會兒,我好睏……」甜軟的聲音很慵懶,有一絲絲不甘不願的撒嬌。
「不能再睡了,安姬,妳今兒個還得上班,不可以偷懶,別忘了妳昨晚臨睡前一再叮囑我要早點喊妳起床。」蔓生的豌豆花爬滿床頭,花和豆莢交錯,形成豐收的景象。
其實幾十坪的房間內不只豌豆花,還密布著各式各樣的植物,有當季的,非當季的,花團錦簇,滿室花香,放眼望去一片綠意盎然,宛如小型的熱帶雨林。
安姬住在事務所頂樓,三面為窗,屋頂開天窗的臥室裡有著一張可躺四、五個人的大花床,夜晚仰躺在床上往上看,滿天星斗近在眼前,不受光害的影響。
走出雨林一般的房間,屋外是露天搭涼棚的空中花園,這裡是一座植物園,有不少罕見的樹木,只靠一點點泥土和營養就能長到兩、三層樓高,鬱鬱蒼蒼,空間不大卻給人無邊的錯覺,恍若置身森林深處。
露台上也種果樹和菜蔬,它們結實累累,菜葉青綠,說是有機蔬果園也不為過。
通常在植物密集生長的地方會有蚊蠅肆虐,尤其在果香的誘惑下,各種昆蟲很難違背本能。
可是除了瓢蟲,蜜蜂等益蟲外,其餘的蜘蛛、天牛、白蟻這些令人看了心煩的壞東西全部絕跡,原因無他,只因小型的園林之中有一隻可怕的看守者,牠身形醜陋,身軀龐大,專吃不受歡迎的蟲子。
「安姬、安姬、安姬、安姬、安姬……」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安姬是小懶蟲,小懶蟲……」
「不乖的妖精會被捉進黑森林,陪伴缺牙的老巫婆,她的手指如枯枝,髮長拖地,長年不洗的身體滿是油膩味,她駝著背,雙目赤紅,拿著人骨做的法杖……」
「夠了,夠了,別再唸了,你們真是吵死人,我偶爾賴個床會怎樣,誰規定我得天天早起?」睡眼惺忪的安姬有很大的起床氣,她一腳踢開雪白的小被,用來當枕頭的花蕊硬生生的被揉斷幾根,流出乳白色的汁液。
半闔的鐵炮百合在轉瞬間綻放,淺紫紅色的花瓣如同受到晨曦的召喚,張開碗口大的花嘴兒。
燦燦陽光從天窗中射入,照在挺立的花朵上,隱隱約約從薄嫩的花朵中看見一道比手指大沒多少的小小人影。
她的眼未睜開,半坐起身,用細白的小手揉著眼睛,身後是兩對透明薄翼,正無精打采的耷垂著,毫無生氣。
「若在妖精世界裡,只怕此時大夥兒都醒了,一個個灑露送香去。」
仙滴花原本是一粒種子,被任性的安姬從妖精世界帶出,它有著從種子傳承下來的記憶,對未萌芽前的「小時候」還記得少許,喜歡全無汙染的空間,四季如春。
可是在人類的世界裡,它的種子散播不出去,空氣太髒了,脆弱而嬌氣的子子孫孫適應不了,好在它住在溫室一般的房間裡,有眾多的同伴相伴,這兒有熟悉的芬多精和乾淨的空氣,勉強能生存。
但是和溫暖多雨的妖精世界一比,這兒的居住環境真是糟透了,沒有清晨的鳥鳴聲,也無松鼠晃過枝椏的身影,聽不到風在林間的低喃,也沒法感受雨滴打在身上的溫柔。
「哼!你說的那是晨曦精靈,才不是我們妖精,我們是世上最懶惰的族群,只做兩件事,唱歌跳舞和玩耍。」
「所以快絕種了。」床頭架子上的桔梗輕聲的說著。
妖精的數量非常非常的稀少,不到一萬五千隻,而在這個珍稀的族群中又分黑羽、白羽、青羽、藍羽、紅羽五族,黑羽人數最少,不到一千隻,屬於黑魔法一族,千百年來住在不見天日的黑烏鴉森林,鮮少與其他族往來。
白羽妖精數量最多,約有七千之數,其他三族皆介於兩千到三千之間,各有各的地界,分布在五大洲的森林祕境。
他們的族群很好分辨,依其髮色辨明,黑羽族一律是黑髮如瀑,白羽族則是銀白色長髮垂腰,青羽族是青色頭髮,有點捲度,藍羽族是一頭藍髮,長短不一,紅羽族是蓬鬆的紅髮,性情也特別暴躁,容易衝動行事。
安姬是黑羽族和白羽族的混種,她的母親是黑羽族的公主,父親則是誤入黑烏鴉森林的白羽族貴族,兩人一見鍾情,最後母親離開黑羽族,跟著父親到了白羽族,而後生下了她。
五大族當中,青、藍、紅、黑四族並不在意與其他族通婚,唯獨白羽族例外,他們只跟族人結婚,因此全都是銀白色長髮,全族只有安姬和母親兩人是黑髮。
可想而知,她們母女的處境並不樂觀,安姬的母親還好,有心愛男子如影隨形的護著,別人欺負不到她頭上,可安姬就倒楣了,明明擁有尊貴的血統卻還是受盡歧視,往往被同齡的同伴排斥在外,喊她黑巫婆。
其實黑羽族並不如外界所想的那般邪惡,他們只是不喜歡和外界打交道而已,喜暗,不好勞動,習慣依賴魔法來進行生活上的事務,睡覺是他們最愛的活動之一,最長能睡上半個月,不吃不喝光打呼,臉頰不會消瘦或身體受到損害。
紀錄保持人是黑羽族族長,安姬的外祖父。
「你說什麼?」敏感的安姬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
他們懶了點又如何,妖精的世界很單純,除了吃跟睡之外沒什麼事值得煩憂,妖精有自己的文字和語言,不太用得到錢幣這種玩意兒,想要什麼就自個兒去弄來,森林裡什麼都有,不虞匱乏,頂多以物易物做為交換。
妖精很弱,弱小到別的種族都不想理他們,其他種族都曉得他們既懶又無責任心,自私自利還貪婪狡猾,因此連最不挑的魔族也看不上,唯恐這等微小生物拖累他們。
雖說天敵不多,可折損率卻不低,每隔幾年就有一名妖精死亡,因為妖精太愛玩了,對冒險非常感興趣,別人說不能去的地方就非要去瞧上一瞧,然後把小命搞丟了。
至於妖精的出生率相當低,大部分的成年妖精都不願意生孩子,因為他們認為這樣會耽誤玩樂的時間。
妖精的孕期是三年,此外還有能夠孕育生命的生命樹,生命樹每十年會開出一百朵純白的花,再隔十年結果,果實中會孕育新的生命,若不被鳥啄蟲蛀,約會在八十年後誕生,也就是說非母體產出的妖精要經歷一百年的等待,他們以生命樹為母,汲取它的力量,成長後比一般妖精強大。
這也是妖精們不願意生孩子的原因之一,既然有生命樹代勞,何必白遭一回罪,對妖精而言,生孩子也是生死關頭,如無必要,何需拿命去玩。
瞧著安姬怒目橫視的模樣,美人蕉笑著一彎腰,將花葉上凝聚的一滴露珠送到她面前。「洗把臉吧!安姬,妳快和普西一樣醜了,亂糟糟的頭髮都能讓蝴蝶妹妹在上面產卵。」
一想到蠕動的毛毛蟲,安姬惡寒的打了個冷顫。「別嚇我,我最怕長條狀的蟲子了。」
小手一掬,她捧了一把水往臉上一抹,又用齒梳把凌亂髮絲梳平,拉過蜜汁外流的花蕊便吃起早餐。
花蜜、露水是妖精的主食,他們也吃花餅、蜜餅和果子,肉類則因個人習慣攝取,有些妖精不愛吃肉,偏好蜜汁。
「可妳喜歡瓢蟲和蝴蝶。」這兩種和蜜蜂是唯三不會被她趕出露台的昆蟲。
「因為牠們色彩鮮豔呀!」安姬理直氣壯的說著,妖精對鮮明的色彩有偏執的執拗。
百合花內探出一顆機伶的腦袋,一雙用放大鏡才看得清楚的小手攀捉著花瓣邊緣,以十分輕盈的動作滑出,在半空中做了個翻轉,輕巧的身子如羽毛般輕輕飄落,快落地時,透光的翼面一張,貼著地面滑行十公分左右,而後翅膀一拍往上飛。
「安姬,妳又在跟妳的植物說話呀。」嗯!還是這裡的空氣最清新,沒有一絲的汙染,純淨天然。
「小偷,妳又來幹什麼?」安姬一臉防備的瞪著來者,她不可希望自己辛苦種的水果又不翼而飛。
「什麼小偷,真難聽,屋外的露台是共有的,有些果樹還是我替妳尋來的,妳雖不是人,但也要懂得感激,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夏春秋邊說邊摘下一串果實大如五十圓硬幣的葡萄,洗都沒洗便往嘴裡一塞。
這季節已經沒有葡萄了,市面上用溫室培育的葡萄少之又少,就算有品質也頗差,甜度也不高。
可是在安姬親手照顧的園子裡可沒有四季之分,每一株花,每一棵樹都生氣勃勃,果子也顆顆飽滿,鮮豔欲滴,汁多味美。
桃子、李子掛滿枝頭,蜜梨、蘋果多到吃不完,青棗、紅柿散發成熟的味道,番茄、釋迦、蓮霧、草莓、石榴、甜玉米……俯身即可採,現摘的水果能由年頭吃到年尾。
由於數量實在太多了,而且幾乎每一季都吃得上,所以多出來的果子便做成果醬、乾果、蜜餞、果子酒、果子醋、花果茶等等,這一類的食品讓事務所節省了不少開銷,還是無汙染、無毒性的健康食材。
安姬對植物很有一套,她聽得懂植物的話,也能和它們溝通,進而了解植物的需要,予以澆灌和施肥,堆肥是她自己做的,在山裡以腐爛的枯葉爛草為主,混著沉積多年的肥土,每隔一段時間她便讓鍾璧或弓藏一級生去扛回,細細撒在花樹的根莖上頭,促其生長。
「妳是賊,不是我的好朋友!」她神經兮兮的飛上飛下,口中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不理會她的歇斯底里,夏春秋又摘了一顆棗子張口一啃。「賊要當得好也是本事,有誰像我登堂入室還不怕主人報警的。妳人小器量也小,難怪怎麼也長不高,小小一隻……」
被她的話氣著了,安姬的小身軀忽地拉長,與人類的身形一般大小,身上穿著花瓣裙,身後多了兩對羽翅。「不要做人身攻擊!我是正常的妖精尺寸,誰像妳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每回嘴饞都來偷我的果子吃,賽巴斯克的城堡裡不也有葡萄園和蘋果樹,妳幹麼老來吃我的。」她又不是園丁,專為這些個饞鬼培育新品種蔬果,幫他們省錢。
一個個有錢得要命,還省這點小錢幹什麼。
一提到她的死神男友,夏春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別提了,我的三魂七魄被嚇得快錯置,除了他的管家是狼人,兩名園丁是吸血鬼外,其他的僕人都是亡靈。」
一開始她沒感覺到異樣,只覺得這些人的神情太木然,全無笑容,天真的以為是因主人冷冰冰,底下人才沒有溫度。
去了幾次後她才發現僕人們的行動異常快速,明明乍看慢吞吞地從遠處走來,可是一眨眼人已到了眼前,被嚇到的她這才驚覺不對—如果是人怎會沒有腳步聲,而且一靠近周圍就陰氣森森。
「而妳最怕鬼了。」一位抱著水晶球的美麗女子走了進來,面上蒙著紫色面紗,身上穿著尼泊爾婦人的傳統服飾,純手工的刺繡栩栩如生,繡工精湛。
「吉卜賽,妳也來湊熱鬧?」夏春秋順手將一顆剛摘的蜜柑遞過去,有福同享,不吃獨食。
吉卜賽一點頭,「閒著沒事就上來逛逛,上面的空氣好,能沉澱我一身的濁氣,去蕪存菁。」
「妳的確該清一清髒東西,神棍當久了也會有業報。」她那張嘴說得太多了,該說不該說的全給說了。
吉卜賽笑了笑,「城堡裡的鬼很古老,想必妳的手腳都發軟了吧?他們的陰氣很重,妳最好到廟裡過過香火。」
夏春秋沒好氣的橫了一眼,「西洋鬼和東方鬼能一樣嗎?我該到教堂取來聖水才是。」
「安姬,我幫妳看看近日的運勢。」
三個各有所長且容貌出眾的美女聚在一起,細花枝編織的桌面上放了一杯花茶,兩杯咖啡,一盤心型甜餅和巧克力蛋糕,悠哉悠哉的吃東西聊是非,從衣服、化妝品到感情世界,又從感情世界講到男人,女人的話題膚淺而沒營養,卻又樂此不疲。
聊著聊著,聊到安姬眼眶下方的青影,她說她作了個惡夢,睡眠斷斷續續的,精神不濟。
可問她作了什麼夢,她又一臉迷茫的搖著頭,不清楚夢的內容,只覺得有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朝她逼近,帶給她莫名沉重的壓力,壓得她呼吸不順暢,很想一掌將黑影拍扁,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不需要吧,我很好。」她是事務所裡最閒的人,已經過上養老般的退休生活,平時與花草為伍,蒔花弄草好不愜意。
「好就不會作惡夢了,肯定是有所警訊,預先示警。」妖精不同於人類,本能的會感覺到危險,如同天災降臨時,動物會比人更早一步察覺到異常。
「好吧!那妳幫我瞧一瞧,我最近心口悶得慌,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她已經盡量不出門了,還能有什麼事。
結界外的汽車廢氣、嚴重的空汙、威力強大的霾害,對純淨的妖精有一定的傷害,她種植植物一來綠化,二來淨化,由植物表面吐出的氧氣能保護淨體的妖精,植物是最天然的濾淨器,沒有絲毫副作用。
安姬來到人類世界初期,曾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時間,她白天躲藏在陰暗的樹洞裡,直到夜晚來臨才飛出樹洞,到有錢人家的花園覓食,還得擔心被這家的狗發現。
她換了很多地方,可惜都住不久,城市的綠地太少了,養花種菜的人也不多,果樹更是看都看不到,最多是觀賞用的小型盆栽,連讓她藏個身都不行,只能在公園裡躲躲藏藏。
她也想過飛到山裡面,給自己蓋間小樹屋,可是山裡很冷,食物來源更少,還有野貓和貓頭鷹想吃掉她,她試了一回嚇到了,只好又回到臭烘烘的城市。
如此過了五年,她遇到了海麗,海麗讓她跟她回家,給了她一個安全的居所,由著她布置,並且接納了她,教導她如何以人的形態生活,最後融入對她不友善的人類世界。
「把手放上來。」
「好。」
一隻很美,細白修長的手掌往透黃的水晶球體上面一放,原本一片清澈的水晶球瞬間泛起霧氣狀的小漩渦。
吉卜賽的眼神變得迷濛,她十指戴著大小不一的戒環,慎重的撫摸球體,「嗯!一個巨大的黑影……很沉,很重,它曾經傷害過妳……不,不是肉體上的傷害,而是心靈層面上的,妳非常痛恨這種感覺……」沒有危險,但會帶來改變。
「我哪有痛恨什麼,都活了幾百歲……」不以為然的安姬忽然怔住,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或人,因而皺起眉頭。
「高齡」兩百五十歲的安姬換算成人類的年紀約二十出頭,最長壽的妖精能活到一千多歲,因此她還算是年輕,是妖精界的少女。
「妳想到了是吧?」從她愀然一變的臉色來看,想必她不是非常高興想起那段過去。
安姬表情嫌惡地變回六公分的身高,翅膀一拍飛到金雀花上面,盪秋千似的搖著屁股底下坐著的葉片。「那個人是我不死不休的天敵,是我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是那個害妳回不去的男人?」夏春秋知道安姬曾和人類男子談過感情,為了那人捨棄了父母和身分,越界來到人類世界,成了妖精界的叛徒。
但是那名男子雖然愛著貌美的安姬,卻沒有承擔得起愛情重量的肩膀,相愛容易相處難,看著對人類世界全然無知的安姬,他最後選擇放棄,走向另一個更適合他的女人,共組家庭。
深受打擊的安姬傷心欲絕,做了個令男人後悔莫及的報復,她利用對植物的了解做出一品香,讓男人和他的妻子聞了,從此兩人再也生不出孩子。
負心是要付出代價的,沒人可以傷了她之後便轉身就走,全不當一回事。
妖精沒有是非對錯的觀念,什麼道德都與她無關,她只知道她被背叛了,以妖精的守則,誓必要討回來。
一報還一報,誰也不吃虧。
「他算什麼,我早就忘記有這個人了。」安姬聳肩。
在當下,她真的覺得自己很愛那個人,可是在緣分盡了以後,她竟想不起他的長相、他的名字、她為什麼愛他,死灰一般的愛情被風吹得一乾二淨,連半點渣渣也不留下。
多年後再重逢,那傢伙老得叫人驚訝,不復當年的俊挺還多了圓滾滾的啤酒肚,和她站在一起像她爸,讓她一度不解為何當初會愛他愛得不顧一切。
因為太丟臉了,她沒臉回去見把她當寶寵著的爸媽,更不想見到那些老是嘲笑她、看衰她的同伴,況且那裡還有一個她怎麼也忘不掉的仇人,那是她畢生的惡夢,也是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到的惡棍。
「那妳……」難道還有更刻骨銘心的?
「別提了,我脫離苦海已久,不要讓我再去回想,那片黑沼澤在另一個世界,不會再來煩我。」
安姬才掛上笑意,馬上又因吉卜賽的一句話而凝住,面色蒙上一層陰霾兇光。
「那可說不定,水晶球不會說謊,我看到一張男人的面孔,他有一頭銀白色長髮,在白霧中來勢洶洶。」她難得看到這麼清晰的景象,彷彿是故意顯現。
「什麼!」他也來到人類世界?
坐在花葉上的安姬差點往下掉,她搖晃了一下又坐正,花瓣裙下的雙腳凌空一蹬,維持平衡。
「安姬,很近了。」一股君臨天下的霸氣直衝而來,銳不可擋。
她一驚,「什……什麼意思?」
「如果水晶球沒出現誤差的話,妳的變動已經開始了。」她想說的是也許已到了,這是逃不開的宿命。
安姬面如金紙,咬著下唇不發一語。
命運真狡猾,出奇不意的將人一軍,防不勝防的潛伏在四周,在快意人生中抹上濃墨一筆。
「喲!三位美女真愜意,邊喝咖啡邊聊天,也不喊上一聲,老看著海麗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我會減壽五年。」
嬉皮笑臉的鍾璧從伽南樹後探出一張臉,額頭綁了一條用日文書寫著「必勝」的方巾,笑得有幾分痞氣。
「少在那裝瀟灑了,你上來有什麼事?」常和他一起出任務的夏春秋對他瞭若指掌,這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哎呀!就說我來看美女了,妳還不知情識趣的來服侍我這位大老爺……」他一臉輕佻的拋媚眼。
「賽巴斯克。」吉卜賽冷不防一喊。
「啊!死神來了?」鍾璧心驚的回頭一看。
「沒來。」惡人沒膽。
「小賽賽,人嚇人會嚇死人,我就嘴巴上佔點便宜,別心狠手辣地要我的命。」兼考驗他的心臟強度。
「你不嘴賤就活不下去嗎?再喊那不雅的外號,小心我請你吃屎。」讓他在豬圈裡過一夜,和他的「兄弟」團聚。
鍾璧訕訕笑著摸摸後腦杓,摘下汁液飽滿的蜜梨便大咬一口,「女孩子不要說髒話,文雅點。」
「說重點!」夏春秋用吃剩的果核扔他。
唉!男人真命苦,高漲的女性主義把男人的地位擠壓到一落千丈。「社長要見安姬,商討今年的魔術巡迴表演,我剛好有空,她便支使我上樓叫人。」
「又到了一年一次的全球巡迴表演啊……」真快,記得去年會場擠得水洩不通,差點連鞋都被踩掉,沒想到時間走得比流水還快,轉眼間,又要迎接另一波被魔法懾服的群眾。
安姬的表演全無破綻,沒人找得出破解的方式,以似真似假的手法蒙蔽世人的雙目,大獲好評。
「海麗讓相關人員都到會議室集合,商量這一次的場次和場地,順便配合小夏在海外接的工作,規劃出銜接的路線,一路表演一路接活,兩不耽誤。」他的另一重身分是律師,負責出面接洽,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吉卜賽和弓藏留守,畢竟總要有人看家。
「不是吧……燒肉便當又要我去工作。」東方鬼都見不完了,還要挑戰西洋鬼,她不嚇個半死不放過她是吧!
夏春秋還是怕鬼,雖然膽子比以前大多了,一次兩、三隻怕得不厲害,可若五隻以上她仍然想拔腿就跑,一刻也不願多做停留。
「當人真辛苦,我們妖精就不用為錢煩心,我們只要開懷的玩樂和吃喝。」食物俯身可得,瓜果滿樹,河裡是肥碩的大魚,蝦蟹多到吃不完,四季長春時時有花蜜可食,黃金、寶石處處可見,喜歡就能拿來打首飾。
妖精是世上最強的鑄造師,他們隨手就能打造出精美的器皿,不費吹灰之力,為其他種族所不能及。
「可妳現在是人,不賺錢就沒有衣食無缺的生活。」吉卜賽說的是實話,在人的世界就要遵循人的生存模式。
還想笑話人類很可憐的安姬驀地一滯,眼神幽怨的瞟了吉卜賽一眼。
當人就要像人,於是她又回到人的模樣,花瓣裙換成連身長裙,頭上的花形髮箍被兩個鑲鑽的星形髮夾取代,腕上多了一條幾何圖形的白金手鍊,腳上穿著露趾高跟鞋。
「普西,要顧好家,一隻蚊子也不能放進來。」她的守門大將軍威武、強壯得令人畏懼。
「嘓!嘓!嘓!」主人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蚊子蚊孫一隻也休想逃得過我普西的飛天奪命捲。
嘓嘓的蛙叫聲發自白瓷盆底,不細察根本沒發現有隻哈蜜瓜大小的蟾蜍蹲在兩個花盆的中間,一粒粒突起的疙瘩如同沒敲碎的泥塊覆在身上,乍看之下會以為是造型獨特的花紋石頭。
不過別看牠長得噁心,這可是隻長壽蟾蜍,牠是安姬的坐騎,活了八十幾歲,把安姬從妖精界載到人界,跟著她吃苦受罪,顛沛流離。
而今牠是最有本事的捕蟲大將軍,整層頂樓都是牠的管轄區,只要有不受歡迎的入侵者,牠動也不動的吐出長舌一捲,立即消滅在肚腹中,不容越雷池一步。
所以植滿花卉的空中花園找不到一隻蒼蠅、蚊子,果子也沒有蟲咬的痕跡,全是普西的功勞。
一行人來到樓下的會議室,背對著門的海麗一臉沉思的看向窗外,聽到推門聲的她並未回頭,仍以仰角四十五度的站姿看著灰撲撲的天空,一副「我被天下事壓得愁雲慘霧」的嚴肅樣。
「不要故作神祕了,不過是例行的巡迴表演,耗時一個月而已,妳幹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像我們這一去就回不來似的。」夏春秋打趣地說著。
「的確是不尋常的一次,妳得順道到天馬山莊探視曾主持三十七號計劃的南茜夫人。」海麗緩緩地轉過身,神色凝重的擰著眉,兩隻綠豆眼瞇得快看不到眼珠。
「三十七號計劃?」夏春秋一呆。那是什麼東西?
「非自然現象,一說鬧鬼,一說是非人的生物體,三十七號計劃是研究任何科學解釋不出的怪異事件,包括外來的生物。」
海麗指的是外星人,她自個兒在佛羅里達州的私設機構裡也有兩具頭大手長的不明物體,而且是活的,具有高智商和腦波控制力,她必須以聲波隔離,研究人員才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妳的打算是……」燒肉便當太瞧得起她了。
「妳讓賽巴斯克抽空陪妳走一趟,有他保護妳我比較安心。」畢竟是國外,她鞭長莫及,總要預防意外。
夏春秋一聽,不太笑得出來,「他是死神,不是貼身保鏢,他也有他的工作要做。」
「請假,或找人代班,他會樂意的。」說完,海麗不管她同不同意,便轉向安姬。「還有妳,妳的表演太出色了,又是無懈可擊的完美演出,大概是表現太好了,引起同行相忌,這個月我們收到五封死亡威脅信,以及上百條『妳去死』的網路留言,他們要阻止妳上台。」
「那要取消嗎?」做那些表演很吃力,一場巡迴下來她起碼要休息三個月才恢復得過來。
「不用,我給妳請了國內最知名的雷霆保全公司,它成立至今短短兩年,但已聞名海內外,從未有過失手的紀錄,專門保護世界級的頂尖人物,這一次由他們全程隨行……刑主任,請出來一見。」
第二章
海麗低八度的聲音一落下,會議室旁有個小門被推開,一位身形修長的俊美男子走了進來,他身著合身筆挺的黑西裝,腳上是義大利進口小牛皮鞋,大大的墨鏡遮住半張臉。
他一出現就展現強大的氣勢,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什麼都難不倒他,活膩的儘管找他試試,他樂意將人扭成麻花捲,塞入煙囪做燻烤人乾,花椒和鹽巴免費供應。
這是個不好惹的人。眾人一致的想。
大家對此人感到好奇,可是凡事漫不經心的安姬卻在此時發出一聲驚呼,臉色發白地指向男人。
「克……克雷格……」
「安姬,妳怎麼了?」夏春秋看安姬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連忙上前攙扶,以防她支持不住。
「他為什麼在這裡?」安姬大吼。
被食指所指的刑清霆神情自若,嘴角彎彎往上揚,笑得溫和而無殺傷力,以指輕推架在鼻梁上的鏡框。
「妳認識他?」海麗問。這表情不對勁,好像面對殺父仇人。
「哼!他化成灰我都認得,我這輩子最最討厭的人就是他!」他是她人生道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刑清霆鏡片後的目光一閃。最最討厭?她還真抬舉自己。
「他也是你們那一族的?」不會吧,又一個妖精,還是男版的,帥氣又充滿男性魅力。
「他是白羽族的第一王子,我的勁敵。」明明年紀大她一大截,卻每次都和她爭學院考試排名。
「咳,你是我們安姬的族人?」眼露興味的海麗特別亢奮,掃視眼前身材比例完美的男人。
刑清霆似笑非笑的揚唇,「我想這位小姐認錯人了,我與她素不相識,初次見面,幸會了。」
「克雷格.多倫,你還是一樣惹人嫌,別以為你改變了髮色我就認不出來,你這人到死都這副死樣子,目中無人的讓人想一腳踩扁你。」安姬大發脾氣,一把揮去他臉上的墨鏡,露出一張俊美如「魔戒」中勒苟拉斯般全無瑕疵的美顏。
「哎呀!真是不長進,都幾年了還這般暴躁,小安姬,看來黑魔血統仍掌控著妳的意識,妳應該回黑烏鴉森林,而不是自稱白羽族族人,我不承認。」他們白羽族沒有黑魔,她那頭如緞的黑髮汙了聖潔銀白。
明明是俊美翻天的鮮肉,卻說出最殘酷的字句,事務所的成員都一臉擔憂的看著瞳孔一縮一縮的安姬,唯恐她承受不住這樣傷人的言語。
同時,他們也有些不快,一個六尺以上的大男人,居然半點風度也無的欺負人,這人的心胸小得裝不下半瓶醋,以為身為一族的王子就能全憑喜好刺人一刀嗎?
果然是討人厭的傢伙,長相好,性格差。
「可惜你的不承認不算數,你只是王子而不是國王,何況白羽族有十位王子,沒有我父親的支持,你只能是王子,最後是親王,王位與你無緣,你看著眼饞吧!」
得罪了她,她父親、她兩位兄長都不會放過他,他們有權決定王位的繼任人選,是貴族中的領頭羊,權力只在國王之下,相當於首相之位。
聞言,他輕笑,「妳的確有個好出身。」
多年以前,在妖精學院,十歲的安姬斜背桑絲編製的書包,很是開心地騎著她的小噴火龍,一路哼著歌兒往學院去。
她是個熱愛讀書的小妖精,最喜歡學習白魔法,今年三年級。
驀地,就在學院門口,一道無形的牆擋住了去路,她沒想到會有人這麼惡劣,居然在門口設結界,她完全不察的和坐騎一頭撞了上去,從半空中翻落,一張小臉嚇得泛白。
幸好她反應快,及時拍動身後的薄翼,在落地前往上竄飛,這才沒摔得鼻青臉腫,在眾人面前出糗。
可是迎面撞上的小噴火龍卻傷得不輕,牠的左翼骨折了,身上也有傷,額頭腫了個大包,嗚嗚嗚地低鳴。
「克雷格.多倫,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卑劣,盡使出下流的手段,別以為身為王子就能隨意欺侮人。」父親叫她要忍,不與皇族作對,可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一名髮色銀白的少年從空中現身,他一身的服飾也與他的髮色一致,充滿尊貴氣息。
但是他的嘴角卻是邪氣的勾起,眼神倨傲而不屑,斜眸睨視膽敢與他叫囂的小人兒,好想揉碎她的驕傲。
「滾出學院,這裡不歡迎妳,黑羽族的小黑魔,妳根本不配踏入學院一步。」她憑什麼享受和他們一樣的教育。
「學院又不是你家開的,有本事把它改成皇家學院呀!讓國王親自下令非皇室中人不得入學,我也好跟父親說說,另建一所專收五族的學校,黑羽、青羽、藍羽、紅羽的孩子都能就讀。」誰說白羽族就高人一等,不就仗著人多。
「妳敢?」克雷格怒目瞪視。
「為什麼不敢,你都敢仗著王子的身分胡作非為,我為何不能反擊,你當別人都是坐以待斃的傻瓜呀!」她是自保,母親說過,別人剮我一兩肉,我就把他全身的肉都給剮了,還骨一尺,生死不論。
「嗯哼,小安姬,妳倒是敢反抗,就像妳那個媽一樣,血管裡流黑血,不把白羽族放在眼裡,還敢慫恿我父王與黑羽族友好往來,她簡直是痴心妄想!」兩族交惡已久,不起戰事是白羽族人仁善,不想同室操戈,禍及無辜。
「我母親很好,美麗又有智慧,我們妖精逐年遞減,越來越少,五族通婚才能增加數量,不至於有滅族之虞。」母親很聰明,她說得都是對的,五族共存才是活路。
除了髮色和瞳孔顏色不同外,白羽、黑羽、青羽、藍羽、紅羽源自同根,都是妖精,本該團結向內,一致抗外,不讓異界魔族以食妖精為樂,動不動便越界捕獵,收為家寵或是嘴邊肉。
可是天性自私的妖精一族看不見潛在的敵人,只著重眼前的利益,誰也不肯退一步扭成一條繩,只想著得到更多,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享用不盡的食物。
她媽說若是長久不管不顧的任五族崩裂,以後的孩子將不再有機會由母體出生,只能仰賴生命樹的生長,到時他們真要滅族,一次不到百名的新生兒有幾人能撐到百年後?薪火的傳承又該由誰代代相傳,傳授下一代僅存的古老傳統?
安姬不喜歡克雷格,他和所有的白羽族人一樣自以為是,歧視能力與地位不及白羽族的其他族群,甚至挑弄各族的不合,讓他們各自防備,不敢交心,以白羽族為首。
「什麼通婚,異想天開!妳問問白羽族男人,有誰想娶骯髒汙穢的黑羽族女妖精,妳母親不過是運氣好,蠱惑了妳心地善良的父親,妳的出生象徵他們的恥辱,瞧瞧妳那頭烏鴉羽毛般的黑髮,多難看呀!妳一個人拖累了你兩個銀白髮色的哥哥。」她是汙點,就該去除。
「你胡說,我爸媽愛我,我哥哥們也愛我,我不是恥辱,你只是嫉妒我有柔軟如絲的黑色長髮,而你想要有卻不敢有,因為你是第一王子,你怕被指指點點。」氣紅眼的安姬聲音越說越宏亮,把學院內正準備上課的學生引了過來。
「我會嫉妒妳?妳的臉皮還真厚,果然不愧是黑魔的後代,再無恥的話也說得出口。」他冷笑,下巴抬高。
「克雷格.多倫,我與你誓不兩立。」從今爾後,他便是她不死不休的敵人,絕無握手言好的一天。
他目光冷冽,「我的名字豈是妳能喊的,要稱呼我王子殿下。」
「等你像個王子的時候再說,此時的你不值得我尊重。」她才不要向瞧不起她的人折腰。
「妳……」
「安姬,怎麼了,妳受傷了嗎?」一名五官俊朗的青年飛了過來,眼露憂心和關心。
「大哥哥,我沒事,可是汀奇傷得很重,你幫幫牠。」看到自家哥哥,安姬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往下流。
「安姬乖,不哭,哥哥疼妳。」安迪斯看了一眼想站起卻又不支倒地的小噴火龍,揮手讓隨行而來的僕從進行救治,而後才看向毫無悔意的克雷格,「王子殿下若有何不滿儘管衝著我們兄弟來,不要為難我家安姬。」
「我就是看她不順眼,她那頭黑髮太刺眼了,你們若不把她送返黑烏鴉森林,總有一天我會親自將她丟進去。」他不能容許銀白的族人當中有一抹黑,破壞白羽族的潔白。
安姬的父兄都是銀白色長髮,銀白潔亮,散發聖潔的光輝,但她和她母親都是黑髮,面容輪廓又十分相似,清純中帶了一絲柔媚,眼中有著幾分魔性的狡黠。
這也是克雷格無法容忍的,他是親祖母一手帶大的,受到她很深的影響,對具有魔性的女子相當痛恨,他的祖父便是愛上魔族女子而放棄王位,拋妻棄子與之離開,從此再也不曾返家,也沒有傳來隻字片語。
祖父和魔族女子之後又生下多名子嗣,他們不怕人知曉的出雙入對,定居在人界,做起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
「克雷格殿下,不要以為你會一直高高在上,只要你敢動我妹妹,我們兄弟倆會直接綁了你送給黑羽族,讓你嚐嚐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另一名面容俊逸的少年也飛了過來,牠沉著臉,不客氣地與第一王子槓上。
「二哥哥。」安姬歡快的喊人。
安麥斯眼神柔和的揉揉妹妹的頭。「別怕,哥哥保護你,誰敢傷害你,哥哥了結他。」
誰說皇位一定要第一王子繼承,坦斯國王不缺繼承人,三王子、六王子、九王子都是很好的繼承人選。
「二哥哥你真好。」有哥哥撐腰,她誰也不怕。
「大哥哥不好?」安迪斯故作不快的一瞥。
安姬左挽一個,右拉一個,笑得好似夏夜裡的玫瑰,嬌俏動人。「大哥哥也好,兩個哥哥都好,我是幸福的小安姬。」
做哥哥的都笑了,神情溫柔的看著肖母的妹妹,在他們心目中,唯有母親和妹妹是最重要的,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她們,讓她們臉上永保笑容,不會有煩憂。
只是他們沒想到,在許多許多年以後,用心保護的妹妹卻傷了哥哥們的心,為了一個男人而與他們決裂。
「你們這副噁心的嘴臉是要做給誰看,不覺得太做作嗎?」克雷格滿臉嫌惡,對於他們的兄友妹恭,他越看越刺眼,忍不住要出言刺兩下,不讓其太開心。
「大哥哥,二哥哥,他又在嫉妒了,你們有安姬,他沒有,他一個人孤伶伶沒人要。」哼!叫她小黑魔,她哪裡黑了,明明白得很,跟雪柳一樣白皙無瑕。
安姬不知道她的童言童語有多切中事實,看似朋友很多的克雷格其實一直很孤獨,因為和祖母很親的緣故,他反而和其他兄弟不親,連母親也常常忽略他,認為他有祖母照顧著,不會有事。
可是祖母年歲已高,體力有些不濟,很多事都力不從心,加上總喜歡回憶過去,對孫子的管教反倒不那麼上心,整天不是罵著被魔女給勾走的前任國王,便是說著黑羽族的危險,硬是張冠李戴把黑羽族人當魔族看待,只因他們學的都是黑魔法,喜陰不喜陽。
長期在祖母這樣的教導下,克雷格的性格越來越偏激,又缺乏同齡玩伴的引導,養成他陰暗偏執的心態。
「趁能笑時多笑一會兒,等哪天妳落在我手中……」他要讓她連笑都覺得奢侈,欲哭無淚。
「克雷格殿下,你是鐵了心和我們班特家過不去嗎?」當著他們兄弟的面也不遮掩,行徑實在可惡。
「威脅一個比你小的小丫頭,你很得意嗎?」看來得多防著他一點了。
班特家的兩位兄長一心護著妹妹,沒法恐嚇下去的克雷格冷哼一聲,帶著隨從走人。
待他一走,安迪斯、安麥斯都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一人一邊拍著妹妹的肩膀,唯恐她掉以輕心。
「安姬,以後妳離他遠一點,能不招惹就別招惹,那個人是頭野獸。」不受控制。
「我沒招惹他呀!每次都是他找上我,我自己都莫名其妙。」那人欺善怕惡,專挑柔弱可欺的。
「安姬,別和他正面衝突,一看見他就趕緊避開,我們不理他,看他如何鬧騰。」一個人的獨角戲是鬧不起來的。
安姬乖巧的一點頭,「可是我們要當沒這回事放過他嗎?他差點害死我,汀奇還受傷了。」
聽著妹妹嬌嫩的埋怨聲兩個哥哥都無奈苦笑,她這有仇必報的個性真像母親。
「你還想怎麼做?」
她甜甜一笑,「今天的事一定要告訴父親,他的小女兒受委屈了,他可不能半聲不吭的吃悶虧。」)意思是告黑狀,讓坦斯國王好好管管他的兒子。
「有必要鬧得這麼大嗎?」要真的讓王子殿下下不了台,日後他鐵定變本加厲的針對她。
「不鬧大他以為我怕了他,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大不了真被他扔進黑烏鴉森林,我到黑羽族找外祖父去。」等學完了白魔法,她也要學學黑魔法,比較優劣高下。
此時的安姬心很大,她想學習更多她不知道的事物,要為母親爭口氣,給父親爭光,讓哥哥們不用時時為她擔心,她會變得很強很強的。
後來她真的去了黑羽族,在那邊待了九年,成了黑羽族長最疼愛的外孫女,一度考慮要將族長之位傳給她。
不過當她真的遇上魔族,才知道自己很弱很弱,她所學的黑魔法和魔族的黑魔法大不相同,魔族的黑魔法用的是活人和人血,以生命為代價加強魔力,這點她做不到。
「安姬,不許胡鬧,要穿過黑烏鴉森林會遭遇不少魔物,以妳的能力應付不了。」絕對還沒到達黑羽族就先被吃掉。
「別跟人嘔氣,哥哥們就妳一個妹妹,只盼著妳好,不希望有一天失去妳。」她還小,不懂事。
她面露溫順笑顏。「好,我聽話,都聽哥哥的,不鬧事。」
但是她真的有聽話嗎?
從那天起,安姬和克雷格就勢如水火,鬥得如火如荼,他們就像水與火不相容,一碰上面便是你死我活的爭鬥,誰也不讓誰,鬧得坦斯國王不只一次將兩人叫到面前好生的調解一番,要他們少爭吵。
可是他們嘴上說好,安分了幾個月,之後又故態復萌,即使高年級的克雷格先離校,也不時返回學校挑她毛病,施壓學院的老師對她嚴格要求,未達標準便加重懲罰。而後兩人都畢業了,還是有得吵,吵到把別人的宴席給毀了,被人請出去,往後的宴會變成拒絕往來戶。
雖然不到大打出手的地步,但也差不多是死敵,隨著年齡的增長越鬧越兇,什麼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情,在他們身上完全看不見,根本是出世就為了要結仇的仇人。
直到美麗的安姬愛上誤闖入妖精界的人類男子,這場解不開的仇恨才劃下休止符,她的離開則是一個句點。
好笑的是,少了煙硝味十足的爭吵,總嫌他們吵的妖精們反而不習慣了,每每露出懷念的神情。
白羽族的血統被導正了,不再有黑髮妖精的出生,只剩一片的銀白髮色,以為會得意的克雷格卻悄然沉寂了,看不到黑髮如瀑的身影,他的心意外地感到空洞,凡事都提不起勁。
這就是結束嗎?他不止一次自問。
可惜心裡始終沒有答案。
「你為什麼要來?」
看到生平最大的宿敵,向來「文靜」的安姬忍不住伸出母老虎的爪子,張牙舞爪的想往敵人的臉一撓。
她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平靜的生活,真的不想看見這張令她憎惡的臉孔,他是她最不願想起的人,若能挖個坑深埋,她絕對會不假他人之手,親手挖坑,將他推入坑裡,再覆上厚厚的一層土,堆放上千斤重的巨石,讓他長眠地底。
可是這人怎麼能這麼討厭,明明身處的世界不一樣,他還能陰魂不散,恍若無事地在她面前晃盪,還一副不認識的樣子,以為她真認不出他的死樣嗎?
安姬很火大,不希望唯一的寧靜地又被破壞,她實在不想和這個裝模作樣的傢伙打交道。
「有人高薪聘請我就來,我幹的是保全工作,別人付錢付得爽快,我何樂不為。」原本銀髮銀眸的克雷格變更了髮色和眸色,搖身一變成了雷霆保全的保全主任刑清霆。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指的是你為何來到人界,這裡並不適合你。」快快回去當他高高在上的妖精王子吧。
「我在那邊混不下去了,就出來了。」他半真半假的說著,取下墨鏡的雙瞳漆黑如夜。
安姬的尖耳朵一搧,不捧場地往後摺。「你說的笑話不好玩,換一個更能說服我的藉口。」
「無聊。」刑清霆耍帥地將墨鏡勾在手指頭上轉動個幾圈,指頭忽地彈向鏡架,墨鏡往上翻飛又落在指間。
她頭一點表示接受,「你的確是會因為無聊而做這種事的人,反正你腦子本來就有問題,不過我奉勸你一句,人界沒有你想像的好玩,這裡的空氣很髒,食物有毒,你適應不了。」
「妳認為我會聽妳的?」他挑起眉,露出慣常的嘲弄笑臉,似在嘲笑她的多此一舉。
安姬氣鼓鼓地把臉一撇,「你還是一樣討厭。」
「彼此彼此,妳也不見得有多討人喜歡,當初愛得死去活來,非要跟人家走,結果落了個被拋棄的下場,妳還真爭氣。」他以為她至少會過得好,和和美美的與所愛之人在一起。
過往的傷疤被殘酷的揭開,她心頭一痛,不遺餘力的反擊。「起碼我愛過,知道愛人和被愛的滋味,雖然愛情不一定有完美的結局,但是比起有人不曉得愛是什麼強多了,你愛過人嗎?知曉愛情的酸甜苦辣?」
被一膈應,刑清霆微微一滯,面上閃過一絲不快,「被傷得體無完膚還能洋洋得意的炫耀,妳確實比我強,我的臉皮是沒妳的厚,我還知道羞恥和自我反省。」
「克雷格.多倫,我忍你很久了。」在人界,他不是妖精王子,而她也非貴族之女,那她可以撓花他的臉吧!
安姬想這麼做已久了,卻一直苦無機會。
不受影響的刑清霆掏出一張名片,媲美花美男的俊顏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笑意,「這是我的名片,童小姐請別再叫錯名字,那會造成我的困擾,感謝妳的配合。」
童玉姬是安姬對外的名字,海麗為她弄來合法身分,每一回她要登台表演前便會戴上黑色隱形眼鏡,好遮住她新芽似的寶石綠雙眼,從裡到外都像個東方人。
「東方明珠」是她在魔術界的稱號,她人長得美,有股出塵的靈氣,很少與同行交流,也不參加任何應酬,不論誰的邀請都一律拒絕,獨來獨往的行徑是她的特色,故而又稱「神祕的東方美人」。
安姬一把揮開他手中的燙金名片,看也不看一眼。「你裝模作樣的段數又進階了,老是偽裝自己不累嗎?」
「想必妳的真性情給妳帶來不少樂趣,野性奔放。」他嘲諷,表示她更適合四足行走。
對彼此太過了解的壞處是沒有祕密,他們知道對方的底細是什麼,最弱的點在哪裡,縱使多年未見也無法和平相處,骨子裡的好鬥已成天性,一碰著了不咬上兩口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他鄉遇故知是什麼?他們只曉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久別重逢的感動是坨屎,若能咬下對方的一塊肉就稱心了。
「……你跟海麗說,這個工作你接不了。」她幹麼沒事放個仇人在身邊,給自己找麻煩。
都是海麗,她堅決不讓這傢伙當保鏢,海麗就要他們先到隔壁房間「溝通」一下,天曉得他們根本話不投機半句多。
刑清霆兩手抱在胸前,露齒一笑。「我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一旦接下的委託便會全力以赴,即使是妳。」
安姬輕嗤,「是全力以赴將我推到彈道前吧!看我胸口中彈濺出血花才是你所樂見的。」
「小安姬,妳把話說重了,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傷妳性命,身為保全公司的主管級人物,我有保護委託人的使命,這是幹這一行的榮譽。」他沒想她死,人活著才有意思。
聞言,安姬嗤之以鼻,「妖精有榮譽這東西嗎?從我認識你至今,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你要保護我?這個天大的笑話好不滑稽,你怎麼有臉說得出口,說不定第一個動手的人就是你。」
「我現在是人。」他特意強調。
從妖精界來到人界,即便身為妖精王子也是一件不簡單的事,妖精的生活雖然散漫,卻也有必須遵守的法則,想離開原有的居住地得經由國王同意,然後開啟通行的通道。
而刑清霆並未獲得國王的允許,第一王子的身分阻礙了他,因此他另闢蹊徑,改由穿過黑烏鴉森林再進入對他懷有敵意的黑羽族,藉由黑魔法撕裂空間才順利來到人界,其中的重重險阻就不必道予外人知了。
在黑烏鴉森林,他不止一次遭受森林裡的魔物攻擊,牠們長相奇醜,身形龐大,有的行動緩慢,有的動作快如狡狐,他難免掛彩,傷得有些狼狽。
到了黑羽族,他受到的不是列隊歡迎,而是幸災樂禍的白眼,他和安姬不和一事早已傳遍整個黑羽族,而安姬一向深受黑羽族族人的喜愛,因此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外表是人也改變不了你內心的本質,連一個比你小的小女生都欺負,百般的刁難和羞辱,你說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服我,讓我相信我的仇人不是第一個扣扳機的那個人?」
由過去的諸多經驗來看,她不會再受騙了,狼披上人皮還是一頭狼,即使牠用雙腳走路,仍渴望血淋淋的生肉。
「我無須說服妳,我只要有合約書在手即可。」他眼中銀光一閃。
看著厚厚的一疊契約書,安姬惱怒的咬唇。「大不了解除合約,找另一家保全公司。」
「要付違約金。」明文載明,保障雙方權益。
「我付得起。」幾次的巡迴表演為她賺進大筆財富,但她很少動用,一半存在銀行裡,一半由海麗進行投資。
她的錢只多不少,不過一個無聊的數字遊戲罷了。
故作佩服的刑清霆吹了個響哨。「財大氣粗呀!有了錢之後果然就膽大了,會用錢壓人。」
長進了,把人類的習性學得微妙微肖,連他都差點騙過去了,這個高明的騙子,狡猾又充滿挑戰性。
「你想幹什麼?」一見他滿面春風的笑意,安姬的身體本能發出警訊,她對他從未放下戒心。
這人的卑劣行徑多不勝數,從不是善良之輩,稍有疏忽,他便有如附骨的蛆蟲,鑽入骨子裡吸食骨髓,讓人由內而外死透。
她有親身經驗,他大半的骯髒手段都是用在她身上。
刑清霆戴上名牌墨鏡,嘴角揚高的角度令人憎惡,就像一個正要施展詭計好讓人一敗不起的惡棍。「妳的魔術很精彩,花招百出,真實度很高,可是……」
「克雷格……不,刑先生,你想破壞我的表演嗎?」如果他想,只要稍微動動手腳,她的演出就不會成功。
其實安姬並不在乎舞台上的表現,魔術師也不是她挑選的職業,可有可無,她無所謂。
拾到她的海麗有一回見她喚出一朵烏雲,連自來水也不用,直接用雨水澆花,可大可小的細雨給了海麗靈感,她試著在國內辦了個小型的魔術表演,以她的人脈邀請了很多的大人物前來。
誰也沒料到竟會一炮而紅,有人以手機全程錄製傳至網站,十天內的點播率破億,國外的邀請函紛紛而至。
只是因為這項表演太耗精神力,讓妖精的力量減弱,經過一番琢磨的海麗最後做了決定,以巡迴表演的方式在各大城市演出,以觀眾的踴躍程度來決定停留幾天和場次,通常一天最多兩場,下午場和晚上場,除非有突發狀況才會加演一場,每個城市頂多停留三天,總表演天數以一個月為限。
安姬的表演用的是魔法和幻術交錯,如真似幻,看得底下觀眾如痴如醉,大獲好評,一再要求加場。
可惜她的體力有限,無法滿足眾多邀約,因此票價也跟著水漲船高,奠定她在魔術界的地位,同時也財源廣進,扣去給事務所的分成,她一個月的收入是普通上班族三輩子加起來的薪資,即便不再表演,她名下的資產也夠她享用不盡了,不用再流離失所,居無定處。
前提是她的身分不被揭穿。
不過有海麗為她把關,又有眾多同伴相護,刑清霆要暗中動手腳也不容易,事務所還有個神出鬼沒,實力強大的死神大人,收拾一隻小妖精對他而言易如反掌,只要他親親女友開口。
「那要看妳如何表現,雖然我樂於揭穿妳拙劣的手法,但是我也是很好商量的人,公司剛成立不久,也需要打響名號和賺錢。」這是互利行為,誰也不吃虧,各取所需。
「……你別忘了我們是仇人。」忿然的安姬一臉不情願,表情很臭的提醒他兩人的交惡。
他低忖了一下,「為了眼前的利益我可以稍做忍耐,暫時把妳當成一塊石頭。」
石頭……她眼皮一抽,「但我不想忍耐,這是我的舞台,我為什麼要忍受一個我討厭的傢伙在我四周出沒,還得防著他在我背後出招?把狼放進羊群裡的傻事我不做。」
「如果我保證絕對不傷害妳呢?」刑清霆抿著唇,對她的不信任感到無比頭痛和不耐煩。
「我不相信你。」她直接了當的戳人心窩。
「可惜你沒有決定權,那個矮小女人才有資格做主。」他只需要和她談,簽訂的合作關係不容更改。
「海麗會尊重我。」
「但妳卻不尊重她,要維持一整棟樓房的開銷很吃力吧?尤其是位於熱門地區,想必有不少財團看中這塊地皮。妳想她能承受多久的壓力,商人的無情可不是我們的小打小鬧,他們是來真的。」他挑明了癥結,要她考慮清楚。
沒人知道海麗有多富有,以目前的市價來說,「靈異事務所」這棟建築物沒有十億台幣是拿不下的,的確有人在詢問,以高出市價一成的價錢購買,想將舊屋拆了改建商業大樓,三十幾樓的高樓大廈租售出去不用三年便能回本,接下來就全是賺了。
不過海麗尚無出售意願,全都予以回絕,錢在她眼中不算一回事,她光賣一個專利就獲利匪淺,只是這樣她就得罪人了,不是每個人都是善荏,即使她人脈再廣,幾條地頭蛇一再騷擾也防不勝防。
「你能不能停止對我的恫嚇。」海麗對她很好,她不想給海麗帶來困擾,但是和這傢伙日夜相處,她真的渾身不舒服,怕半夜爬起來給他一刀。
刑清霆肩一聳,表示他從無恐嚇舉動。「實話難免難以入耳,妳做妳的表演,我做我的保全,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要你近身保護,換個人。」他太危險了,她寧可單獨面對威脅她的人也不願和他同處一室。
他雙眸一瞇,迸出凌厲銳光。「妳該清楚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以百分之百的保障妳不受傷害。」
安姬反唇一譏。「如果是你,你會背蛇過河嗎?」
雙唇抿緊,他冷冷的瞪她。「妳在找死。」
「跟你在一起我死得更快!」她回瞪。
兩隻鬥雞互相瞪視,比誰眼睛大。
「孩子們,你們商量好了嗎?」目露睿智的海麗走了進來,眼波一掃兩個面色不善的男女。
「沒有。」誰要跟他合作。
「好了。」她沒有選擇餘地。
兩人再一次互瞪,看得海麗莞爾不已。
不死不休的……冤家。
「看你們吵了老半天怎麼還是吵不出結果。真是,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不要心存芥蒂,就趁這一次機會好好琢磨琢磨,再敵對下去究竟有什麼好處?」兩個傻孩子。
「海麗,我討厭妳。」安姬咚地又恢復妖精尺寸,背後多了薄翼,心有不甘地飛到海麗肩頭。討厭,都是海麗找來了這個討厭鬼。
聽出她的潛台詞,海麗呵呵笑得意味深長。「沒人要妳喜歡他,他只是一道影子,妳可以完全無視他,只要妳肯,他便不存在,有誰會在意身後的影子呢……」
第三章
無視他?
這句話說來簡單,做起來卻異常困難,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就跟在身側,想視而不見談何容易,她走一步他跟一步,簡直跟背後靈差不多,無論走到哪裡他都在。
而且說是隨身保鏢倒不如說是發光體,憑藉著過人的外貌,他倒是收穫了不少女人的芳心,明明她就在一旁,偏偏受他吸引而來的女人全然不當一回事,一波一波的湧上,反而將她這個正主兒擠到旁邊。
不過看到這種情形的安姬不但不惱怒,還非常愉快的走向候機室另一頭的夏春秋,把「不盡責」的保鏢撇下—未善盡保護之責,依照合約內容他必須自動退場,換人上場。
「安姬,妳笑得太明顯了,要收斂。」什麼深仇大恨呀!一個人受罪,另一個人幸災樂禍,喜看熱鬧。
今年依行程排定了九十場演出,台灣是首站,表演了三場,而後是香港,僅一場,一下了台便急著趕飛機飛往日本,然後到印度、馬來西亞、美國等各大城市。
而他們此時就在香港機場等候搭機,連續演出四場沒得休息,天生懶性子的安姬直接將身體往夏春秋一靠,半闔上眼補眼,恢復體力。
「妳哪隻眼看到我在笑,明明是強顏歡笑、苦中作樂,在我的人身安全遭受威脅之際,重金禮聘的帥氣保鏢卻離開崗位,大秀特秀他的男性魅力,我心裡難過呀!」她終於有藉口把人趕走了,人長得太好看也是一種罪過。
「少裝了,妳樂得都露牙了,有誰看不出妳和他仇恨結多深,想方設法地要將他驅離。」多養眼的畫面,人要多看美好的事物才會心情愉快,安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到美麗的生物,夏春秋都想移情別戀了,要不是她的死神情人太霸道了,她真想水性楊花一回,這麼美的零瑕疵品誰都想染指一下,摸摸他的臉是否Q滑有彈性。
再回頭看了一眼睫毛捲翹的安姬,夏春秋不得不驚嘆造物者的奇妙,妖精一族都很美,美得不像真的,小小的臉蛋不及巴掌大,珍珠白的雙頰透著光,暈出淡淡的粉酡,唇色似櫻花花瓣,粉嫩有光澤。
男妖精、女妖精都十分出色,先不論他們的品性如何,光是無瑕的外貌便是滿分,佔盡便宜。
「哼!那傢伙可壞了,以前不知道把我欺負得有多慘,我哥哥們叫我離他遠一點,我倒是想躲,他卻像是多長了一雙雷達眼似的,我躲到哪裡他都找得到,還反過來嘲笑我沒用、膽小怕事。」所以後來她索性不躲了,直接硬碰硬和他槓上。
「有沒有可能他喜歡妳?妳知道的,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小男生總愛捉弄小女生好引起她的注意力……」呃,她說錯什麼了嗎?安姬反應怎麼出人意料的大,要不要替她叫救護車?
一般的故事情節都是這般發展,青春期的男孩太彆扭了,愛在心裡口難開,刻意捉弄某個小女生,把她弄哭,而且只准自己欺負她,別人只要循他軌跡做同樣的事便會大發雷霆,把人痛毆一頓,警告被揍之人不准出手,那是他的私有獵物。
虐戀故事不都是這麼開始的?男主角霸氣,女主角逆來順受,一個施壓,一個小做反抗,相愛相殺到結局。
腦補了很多精采畫面的夏春秋很快就破功了,看到臉色嚇到發白的安姬,她忍笑忍到臉快抽筋了。
「妳……妳想害死我呀!」聞言的安姬大受驚嚇,滑溜地從候機椅跌落,雙手抱住夏春秋的大腿才不致跌得四腳朝天,被這話嚇得全身發軟,差點要現出原身逃走。
「安姬,妳真沒想過為什麼他單單挑上妳?妳母親也是黑羽族的,一開始就趕走她也不會有妳的出生,她才是源頭……」
「停,別再說了,我覺得很噁心!他找上我是因為我比他弱,欺負起來毫不費力,而他只要敢在我媽面前說一句不敬的話,不用我媽動手,愛妻心切的父親會先滅了他。」管他是不是王子,整個白羽族都曉得父親有多愛母親,為了她不惜開戰。
再說了,黑羽族的公主可是真正的能力者,她的黑魔法在妖精界無人可及,即使坦斯國王也要對她禮遇三分,何況是毛沒長齊的第一王子,他要敢找麻煩那不是找死,而是根本不想活了。
夏春秋歪頭,聽起來真像自欺欺人,吵吵鬧鬧無數年,卻不曾血濺當場,說是仇人,卻更像是鬧著玩。「那妳怎麼不叫妳父親為妳出面,壓制其惡行?」
「我有呀!他被國王陛下關進黑屋子好幾回,白羽族崇尚光明,不喜黑暗,但他一出來頂多萎靡個幾天,沒多久又死性不改,新仇舊怨一併算清。」
她越是告狀,他越是常來找她「聊天」,每次光用言語便能把她氣哭,她哭了,他就滿意地走了,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次數一多,她也不哭了,覺得太窩囊了,哭也不能解決問題。
後來他見她不哭了,只憋著一張漲紅的小臉瞪他,自覺無趣才少找她麻煩,改在課業上刁難她。
好在她成績一向很好,沒被他難倒,熬著熬著也熬到畢業,只要她待在家裡不外出,他碰到她的機會也相對減少。
「看來妳過得很辛苦,有座大山一直在壓迫妳。」被關都不怕,這傢伙的意志很強大。
雖然很不厚道,但夏春秋真的很想笑,聽到安姬自述的悲慘過往,她只看見兩隻狗在搶一根狗骨頭,牠們都想吃,緊咬不放,妳咬一頭,他咬一頭,誰也吃不著的僵持著。
安姬和她的青梅竹馬便是這種情形,為了奇怪的理由拉鋸著,誰都有誰的原則,卻又薄弱的可笑,你不退,我不讓,咱們就耗著吧!耗到誰先精疲力盡了就能收場。
聽到體諒的話,安姬感動地眼泛水光。「還是妳懂我,看到兒時的惡夢,任誰都想逃得遠遠的,海麗太壞了,非要他來保護我,我看要我命的人就是他……」
一對十來歲的兄弟正在登機口外踢足球,兩人以腳互踢地傳來傳去,電光石火之際,小的那個用力過猛踢歪了,球直直朝安姬的頭飛去,所有人都驚呆地忘了動作,以為會正中門面,幸好一隻大手擋住了旋轉的球,順勢往上一托,以頭頂回去。
全場爆出熱烈的掌聲,那位英雄躬身行禮。
「你一天不擺弄你的死樣子會死嗎?走開,擋光了。」她寧可被球打中鼻子也不願被他救。
「兒時惡夢?」刑清霆帥氣的濃眉一挑。
「難道不是?若有一個人整天跟在身後,不斷的趕人、嘲笑,說她是不該出生的惡瘤,換成是你會笑著說多謝指教不成。」幸好她心性堅強,把他的話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不然準會被他逼到心態扭曲,心性大變。
「我救了妳,難道不該說聲謝謝嗎?」真是太不可愛了,愛計較又小心眼,還老愛翻舊帳。
安姬橫眉一瞟。「我付錢了。你是我花錢請來的保鏢,保護我的人身安全本就是你的職責所在,來討謝就本末倒置了,我早說過你的人品有問題,不值得信任,海麗偏偏挑中你……」
「……是我多言了,童小姐,同樣的錯我不會再犯。」語氣很生硬的刑清霆冷著一張臉,眼底透著寒意。
「很好,希望你能認清本分,不要老是逾越分際,你是我雇用的隨行人員,請不要放著正事不做,讓我的錢白花了。」安姬神情倨傲的抬高下巴,做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態。
其實她原本也沒想過要拿喬,直到弓藏一級生拿出合約書提醒她,不論他們是什麼種族,身在人界就要遵行人界的規矩,合約上她是雇主,便能指使被聘雇者為她做事。
那她還猶豫什麼,理直氣壯的抬頭挺胸,把領她錢的人壓下去。
「安姬,妳這態度就對了,在這裡,你們是平等的,他沒資格趕妳,也不能仗著王族的身分對妳頤指氣使,他在妖……呃,那界的優勢全不見了,再強勢也只是普通人。」夏春秋還是偏向相處多年的安姬,幫她撐腰。
「對,沒錯,我被他欺壓得太過了,都忘了我們早已不在原來的地方,他還能趕我到哪裡去?克雷格……不對,是刑先生,請記得你的身分是保全,我雇用了你便是你的上司,往後不要再招蜂引蝶了,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值得賣弄皮相勾引嗎?嘖嘖,都墮落了……」安姬十分得意的睨了一眼,把他當年的鄙夷還給他。
神色一沉,刑清霆眸泛銀光,手心握拳又鬆開。「小人得志……」
「你又多高,兩吋半而已。」只比她高一點五公分。她指的是妖精的尺寸,他們都是小人。
刑清霆被她氣笑了,妖精的身高能和人類相比嗎?「比妳高就好,妳到哪兒都是小矮子。」
「哼!再高能高上天嗎?」跟她比高算什麼,男人、女人的體型本來就不一樣,她長得像參天大樹能看嗎?
「嫉妒的嘴臉真醜。」她分明羨慕他腿長。
「哈!哈!哈!你可以再不要臉一點,我用手機留存為證,哪天回去放給其他朋友聽。」堂堂王子也有大嬸性格,說出叫人可笑的話。
「妳還要回去?」他眉頭一蹙。
「怎樣,又想趕我?」她聲音略揚,一副不惜和他再吵一架的架勢,人憋久了會爆發的。
「在一片銀白髮色中,妳不覺得自己的一頭黑髮很突兀?」一群白天鵝中出現一隻黑天鵝,牠還悠然自得,毫不自覺牠的黑有多顯眼,多麼格格不入。
「呿!井底之蛙,等你到了紐約看看,各色人種都有,也沒人在意頭髮是什麼顏色,還有人故意染得五顏六色,色彩繽紛,老頭子才滿頭銀絲。」她嘲笑他老了。
「妳……」他們又不是妳!
安姬的父親是白羽族第一個與外族通婚的男人,雖然沒有強制規定不得混淆血統,可數千年來白羽族一直遵循傳統,是妖精五族中唯一只與族人婚嫁的。
雖說黑羽族鮮少與其他族往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若彼此看對眼了還是會在一起,也就是說黑羽族、紅羽族、青羽族、藍羽族根本不在意髮色的不同,只要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繁衍妖精的數量即可,五族妖精加起來不到一萬五,都瀕臨絕種了,誰還在乎血統純不純正。
可唯有數目最多的白羽族不把族人逐年減少當一回事,依然故我的秉持傳統,堅持全面淨化,不讓雜色染了銀白。
可是他們的堅決被安姬的父親打破了,雖然坦斯國王並未怪罪於他,但其他族人卻不這麼想,只是白羽族並無不能私娶外族的條文,因此大家也沒轍,只能在心裡暗自嘀咕,盼著將來生下的孩子全是銀白色頭髮。
前兩個未出變故,大家安心了,可安姬一出世,整個白羽族就沸騰了,有的提議要把孩子殺了,以免血統造成混亂,有的不忍心殺生,便建議丟進黑烏鴉森林,她的死活由上天決定。
安姬的父親當然不同意,她母親更出手狠戾的折了揚言要殺她孩子的那人的羽翼,夫妻倆聯手護女,這才搶救下安姬的生命,只是也不免因此得罪了族中的當權大老。
「這位先生,你們在吵架嗎?」一位長相明豔,身材凹凸有致的空姐走了過來,她雙眼緊盯著容貌俊美的刑清霆,開得很低的領口少扣兩顆鈕釦,邀請意味濃厚。
很開放的新時代女性,她擺明了說:我看上你了,要不要當我的床伴,我在床上的表現熱情地讓你欲罷不能喔。
這讓兩名來自奔放自由國度的妖精都被她的大膽行徑嚇著了,妖精雖然很隨便,見著喜歡的便在一起,沒什麼約不約束,合則來,不合則去,可當眾挑逗卻太露骨了,他們接受不了,妖精的示愛是很含蓄的,偷偷摸摸地進行。
「不,我們在溝通,只是有點意見不合罷了。」一聞到人工香水味,刑清霆眉頭一皺,往後避開。
他還是不習慣人界濃嗆的香料,化學合成劑對一向生活在原始森林裡的妖精有害。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不過相識便是有緣,我剛下飛機,正好有空喝杯咖啡,你不會拒絕我吧?」美麗的空姐相當主動,說著說著就要挽上他的手,以美貌和惹火的身段征服男人。
她從未失利過,向來是人生勝利組,她想要的就會到手,而眼前帥到令人發痴的男人正是她所要的。
「不了,我們正要上飛機。」他客套而疏離的婉拒,不著痕跡地後退,讓她想挽的手落空。
「還有一點時間,不趕在一時……」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不能將他勾引到手,沒有男人不好色。
「我們連一點時間也沒有,請讓讓,妳擋到路了。」這氣味……真難聞,像腐臭的蘭花。
美麗大方的空姐身上噴的是一瓶兩萬五台幣的香水,她特地飛到法國巴黎買的,全球限量一百瓶,她靠關係才搶來一瓶,聞過的人都說物超所值。
可是對刑清霆而言,再天然也不夠純粹,他們妖精的居住環境就是一片純淨的花香,那香水味太濃烈了,一下就能聞出添加物,雖香卻走味了,臭。
空姐的表情有些難看,「我姓謝,叫謝明君,住東區,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E-mail,我隨時等著你……」
「安姬,小秋,該上飛機了,登機手續我辦好了,其他工作人員搭前一班飛機先走了,我們一到就能正式開始演出……」被海關刁難了一會的鍾璧急出一身汗,誰叫他穿了花襯衫、夏威夷短褲就要闖關,海關以為他是來鬧場的台灣流氓,非常緊張的派人盯場。
「嗯,那就走吧。再不上飛機,我們下面的行程都耽擱了。」安姬挑釁的回頭一瞟。「刑先生,莫負美人恩,若是你有事要忙儘管去,少了你一人沒多大關係,還有其他保全人員。」
想把我丟下?妳未免太天真了。「童小姐,保護妳是我的責任,請容許我護送妳登機。」
刑清霆一說完,拎小雞似的捉起她的後領,送貨一般的拎著她走,其他旅客錯愕的目光他全然無視。
「你……你放我下來!我有腳,自己會走……」可惡,千防萬防,沒防到他會使出陰招。
面容愜意的男人面帶得體的微笑。「為了預防萬一,還是由保全人員帶著妳,雷霆保全會負責妳一路上的安全。」
「你是故意的,克……姓刑的,你別讓我逮到機會,今日的仇必報……」啊—太丟臉了!
「我拭目以待。」他優雅地將人拎進通道,臉上始終是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笑容,完美而充滿貴族氣息。
「他們還在鬧?」走在後頭的鍾璧小聲的問。
夏春秋好笑的一聳肩,「你有看到他們不鬧的時候嗎?幸好到了下一站我們就要和他們分道揚鑣,不然真要受池魚之殃,正版的妖精打架,咱們不宜介入,由著他們發揮吧!換個地方或許會吵出感情。」
「妳看好他們?」明明是一場災難。
「安姬很寂寞,需要同類陪她。」凡事順其自然。
他失笑,「也對,看她近日有活力多了。」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誰也沒注意到身後被遺忘的謝明君滿臉忿色,彎腰拾起被丟棄在地,寫有她連絡方式的紙條。
櫻花,粉粉小小的,象徵少女的心。
從初戀到兩心相許,又從兩心相許到攜手同行,粉紅色的花瓣在旋轉著,宛若那愛戀的羞怯,不敢快,不敢慢,我守著你,你守著我,守出永恆的美麗愛情。
櫻花樹下,一名老嫗梳著疏落的白髮,仰望開滿櫻花的櫻花樹,她滿足的笑了,緩緩的闔上眼。
忽地,燈光一暗。
一會兒,燈光再起,老婦不見了,只有一位穿著白無垢的清靈女子裸著雪白玉足,一步一步踩著六角冰花而來,冰花緩緩化成一朵白蓮花,鋪在女子腳下。
樹上的櫻花開了,由一小點慢慢結成花苞,然後花苞似有生命般離枝,在半空中跳躍,接著一朵朵盛開,如花雨般飄落。
令人稱奇的是,花飄得很慢,像是浮在空中,它們飄到清靈女子肩膀的高度時,忽然一片、兩片、三片的凋零,花瓣雨圍繞女子身側,幻化出美又神祕的一幕,彷彿神之女在花中誕生。
而那麼美、那麼真實的櫻花居然在落地前消失了,隱約還聞得到櫻花的香氣,若有似無。
「這真的是魔術嗎?」一個配合拉景的日方工作人員難以置信的低喃,雙眼離不開正在表演的魔術師。
當然不是魔術,而是白魔法,利用觸手可及的事物造成幻象,使人分不清是現實或夢境,漸漸地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看它是真的,又似虛擬的空靈幻境。
女人是存在的,但櫻花在千里之外,此時有樹無花,那栩栩如生的花瓣是春天花季的留影,以魔法結合,塑造出另一次生命,給人莫名的感動和感傷,悲憐花的凋落。
看著舞台上表演的黑髮女子,一旁觀看的刑清霆被她臉上的認真震撼住,久久移不開視線。
這時的她很美,美得聖潔,猶如白羽族的聖花,潔白無垢,黑緞般的長髮襯托出她絕美的雪顏,瑩瑩翠綠在她眼底遮不住,一如破土而出的小幼苗,正要展現驚人的生命力。
她很適合日本的白無垢,一頭烏亮的髮襯得她肌膚更加白皙,整個人顯得耀眼而充滿光彩。
「咦?不會吧!水居然像有生命般往兩旁散開,一滴也沒淋到她身上,這是怎麼辦到的……」這已經不是魔術了吧!
看得如痴如醉的日方工作人員忘我的用日語說著,還因為太入迷差點忘了拉幕,不知是誰在他肩上一點才猛地回神,趕緊使勁拉扯手中的繩子,銜接上一幕布景。
如果他回頭看的話,肯定會嚇一跳,因為他身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株蔓生的植物,約有一公尺高。
而此時的安姬正在舞台上表演雨舞,換下白無垢的她穿上藝伎的和服,手裡拿著一把繪滿木槿花的油紙傘,腳上是原木色的夾趾木屐,她在雨中漫行,旋轉著油紙傘。
但跳舞的不是她,而是不停下著的雨,不論她往哪邊走,雨都會自動的避開,形成女子曲線的雨簾。
她將手伸出傘面,想一試傘外的雨滴,可是淅瀝嘩啦的雨卻內凹成ㄈ字型,當她手一縮回,雨就繼續直線的下,地面的雨水匯集成一條小河,但它違反自然的從低處往高處流,舞台上有座人造假山,水流到假山上便往下傾瀉,形成一道瀑布,瀑布下的小潭很快就注滿水。
光這兩項表演就耗去一個小時,接著安姬又使出她最拿手的催眠術,前三排的觀眾不知不覺中被她集體催眠,平常不敢做,不會做的動作全在無意識中做了出來……
沒有水中脫逃術,不用鐵鍊纏身,更不做人體切割術,但她的魔術依然引得滿堂彩,獨樹一格的表演不給人提心吊膽的驚悚感,只有唯美、浪漫,讓人想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日本的演出很成功,如雷的掌聲便是對她的讚美,她是頂級的魔術師,無人可以取代,持續不斷的歡呼聲便是最好的獎勵。
「小心!」
不習慣穿和服的安姬走到簾幕後,心情一放鬆就大意了,一腳踩在曳地和服裙襬上,一個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歪向一旁—
幸好,一隻力氣不小的胳臂及時伸出,將她一歪的身體拉正,沒站穩的她先是前傾而後向後仰,腦袋瓜子結結實實地撞上身後的硬物,她伸手一摸,竟是男人的胸膛。
「多謝你拉我一把,不然……咦!怎麼會是你?」一句謝剛出口,看到化成灰都認得的面孔,安姬就懊惱地想咬掉舌頭,面對討厭的傢伙,她實在沒法心平氣和。
「不謝,職責所在。」咧出八顆白牙的刑清霆中規中矩地將她扶正,隨即一板一眼的立於她身側。
「我謝錯了,是你分內之事,要是我跌倒了,你也有過失。」真是晦氣,為什麼救她的是他。
雷霆保全公司一共派出十二位擁有段數的保全人員隨行,由保全主任帶領,分三班近身保護安姬,每結束一個地方的演出,便會有一班保全先到下一個演出場所和下榻飯店進行安全檢查,確定無誤她才進駐,然後一班休息,另一班便隨身保護,前後各兩人把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如此嚴密的守護,安姬有些缺德的想著,那個寄威脅信函的幕後黑手看到這陣仗,還有機會下手嗎?肯定嘔到捶牆壁,咬著小花棉被暗自垂淚,大嘆想當壞人也不容易。
「童小姐說得對,的確不該居功,妳的安全攸關我們公司的信譽,在妳完成全球巡迴演出前,我們會盡全力護妳周全。」刑清霆背脊挺直,表現得就像一個稱職的保全人員。
他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若是一般尋常人倒是沒什麼好意外,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第一王子,太過平和的語氣反而顯得詭異,和他以往的性情迥異,實在是……不得不防。
「你吃錯藥了?」居然沒有尖酸刻薄的嘲諷,真不像他。
「我身強體壯,不用吃藥。」倒是人界的空氣髒得讓他有點受不了,他得不時往植物茂密處走一走。
「那是撞到頭了?被普西的毒液噴到?還是走路沒看路掉到施工中的水溝?你正常得讓我寒毛直豎。」
他眼角一挑。「這不是妳要的嗎?」
「幾時野生的狼也會被馴化?你越是正經八百我越是不敢相信,肯定在設陷阱給我跳。」不是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而是受過太多次的教訓。
「多心是妳剛養成的毛病嗎?」刑清霆一路目光冷厲的觀察四周動靜,護送她返回貴賓休息室。
所謂的貴賓休息室附有更衣室和梳化間,以及衛浴設備,附設一台儲放冷飲的小冰箱,以及一台研磨咖啡機,十幾種頂級咖啡豆整齊劃一的排放在櫃子上,以透明玻璃罐裝放,每一個罐子用中、英、日三種文字標示種類和產地,以及烘焙日期。
「只要是你,我就不敢掉以輕心,你給我的陰影太深太深了。」深到她一想起就想啃他的肉,飲他的血。
「不要忘了,妳還要仰賴我的保護,有個人正躲在暗處想要妳的命。」
她也不遑多讓,以前他出門前總要檢查坐騎和鞋墊,她有次在他鞋裡放火荊棘,讓他腳底燙得起水泡,七天沒法下地,有次用烈焰玫瑰的刺扎進他身下的坐騎,痛到發瘋的坐騎直接將他往下摔,好在他及時飛起逃過一劫。
安姬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走進休息室便進入更衣室換下重達十二公斤的和服。「我的白魔法只比你差一點點,自保綽綽有餘。」
海麗太大驚小怪了,她一個可以自行變大變小,還能與植物交談的妖精,會敗在人類手上?
威脅信一事她根本沒放在心上,為了讓海麗社長放心,她還特意從房中搬出十株最具靈性的植物,安放在飯店和她的表演場地,以此充做眼線,有可疑人物出現立即通報。
這比監視器還管用,植物雖在盆栽裡不能任意走動,但它們的根、莖、葉是能四下伸展的,在一定的範圍內探聽他人的動向,沒人會防備它們,暢所欲言的大談特談。
「明面上的暗算妳防得了,但是不動聲色暗下毒手妳不見得躲得過,人類比我們想像中聰明多了。」刑清霆往柔軟的沙發一坐,蹺起二郎腿,十指交疊往膝蓋一放。
「我從來不敢低估人類的智慧,我們事務所的成員就沒一個笨人,尤其是海麗,她簡直是人界的神,幾乎無所不能。」海麗沒有辦不到的事,個子雖小但能力超強。
「難得看見妳這麼推崇一個『人』,以前在妖精學院,最常被妳掛在嘴上的是艾翠絲夫人。」也就是她的母親。
有時他也不得不承認,艾翠絲夫人相當傑出,她是他見過最具統御力的女妖精,同時兼具美貌與聰慧。
一聽到母親,安姬的聲音微帶哽咽,「當初我離家的舉動一定讓她很傷心。」
「我那時第一次看見她哭。」那麼強悍的女妖精居然也有感性的一面,不斷自責沒多關心女兒一點。
安姬一聽,抱著換下的和服紅了眼眶。「我媽很愛我,她……她為我承受了很多外面的攻訐。」
「原來妳知道,黑髮綠眸在白羽族是不被允許的禁忌……咦!妳在哭嗎?」聽起來像捂著嘴抽噎。
黑髮綠眸是魔女的標誌,當年帶走前一任國王的魔族女子便是黑髮綠眸,老一輩的長老記憶猶新。
「誰在哭,我鼻塞。」她倔強的否認,穿上舒適的便服就走出更衣室,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楚楚可憐,有如十六、七歲少女純真又可憐。
「鼻頭都哭紅了。」本想嘲諷兩句的刑清霆一看她兩眼泛紅,話到嘴邊有些不忍,改口取笑。
「別想拐我,我哭的時候才不會紅鼻子……啊!我怎麼自己說出來。」他太陰險了,在她難過時還套話。
「果然我沒猜錯,妳真的哭過。」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心裡有股酸澀,不喜她背著他哭。
「那又怎樣,我不能哭嗎?」流過淚後的安姬口有點乾,她拿起放在桌上自備的花茶,扭開瓶蓋就要就口。
花茶的氣味很清香,蓋子一打開,淡淡的桂花香溢了出來,但是隱約中多出一味,鼻子堵塞的她卻沒聞到。
「等一下!」
「不能喝!」
兩道聲音同時揚起,一是刑清霆,一是雛菊盆栽,前者急促而低沉,後者細如童音,輕輕柔柔。
「茶有問題?」真糟糕,她聞不出來。
妖精一族對和植物有關的事物都十分敏銳,長期浸淫在花香中,輕而易舉地就能分辨出花的種類,連種在哪裡,花開幾日,土壤和溫度如何,有沒有被蜂蝶採過蜜,統統知道。
身為妖精王子,刑清霆這方面的感應更為靈敏,茶香剛一飄出,他立即捕捉到空氣中的氣味不太對勁,連忙出聲阻止。
「味道不對。」有股杏仁味。
「小菊你說,是不是有人進來過?」她看向無風搖得歡快的重瓣蟹爪形黃色染紫紅小雛菊。
「)安姬,妳出去不久後,有個打掃的家政婦進來擦桌拭椅、倒垃圾,然後把妳的水瓶拿出去,一會兒又拿回來,她的動作好奇怪,一直在擦瓶蓋上白白的粉末,還低頭聞。」
「那人長得什麼模樣?」她沒叫人來打掃,工作人員沒她的吩咐也不會自作主張,魔術師的休息室是很私密的地方。
「)我沒看清楚,她用一塊花巾包住頭和臉,只露出兩隻眼睛,但是她的背有些駝,肩膀很寬,不是很高但手掌很大,她一直看著地下,眉毛很粗,有一雙大腳……」
「會不會是男人假扮的?」聽得懂植物語的刑清霆這般猜測。
「那你就去查呀!還號稱萬無一失的保全公司,有人悄悄潛入居然毫無所覺。」這麼多人盯場還讓人從眼皮子底下溜過。
他面色一肅,按下掛在耳朵的耳麥讓全員出動,徹查可疑分子,「看來真的有人要和妳過不去。」
「少說風涼話,我也不過是賺點房租的魔術師,我礙到誰了?竟然要下此毒手。」安姬一氣,鼻子就通了,她嗅了嗅瓶內,很快分辨出被下了什麼粉末。
是一種消化藥草製作的,不會致命,少少一些能幫助腸胃蠕動,但分量過多會上吐下瀉,喉頭發腫,大半個月說不出話來,嚴重時會喉道堵塞,氧氣無法進入人體,窒息而亡。
「我先送妳回飯店,裡裡外外三十多個監視器,不可能逮不到人,除非那人會飛天遁地。」刑清霆說完,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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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1)

逍遙宮主2017/11/23 12:05:01

這是關於精靈或是該說妖精?這樣的題材來訴說妖精的情愛故事讓宮主覺得備感新鮮.....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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