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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經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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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36801

叫我第一名之《咬金胭脂虎》贈限量角色祈願卡

  • 作者風光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3/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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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300
  • 優惠價:NT$ 237
開酒樓、種藥材、賣糧食、養牲畜,姑娘要做天下第一富!
朱玉顏:你沒跟上我的步伐,我可是會一腳把你踹掉。
陶聿笙:我一不小心壟斷運輸業,嫁我運費打五折,妳可要嫁了?


穿成儒商陶聿笙傳記裡不到一頁篇幅的炮灰小配角,
朱玉顏這個商場女強人實在不能忍,
決心扭轉自家酒樓被他打垮的命運,取代他當首富,
所以,她去租了可供養殖牲畜的大片草場,
讓打算販賣大批牛羊的他,不得不分她一杯羹;
她深陷想搶家產的大房設計的桃色流言,
表面上說要南下避風頭,實際上卻是打算大量囤糧倒賣,
他看出端倪緊追到江南,兩人就順勢合作,
她這邊順利買到糧,他則做了一筆禽畜水產生意,
只是……他說什麼感激她幫他賺錢,送了支牡丹金釵,
叫她以為兩人合作愉快,要從商場勁敵變情場夥伴了,
這人居然反手坑她一筆運輸費,還說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
雖說他的奸商本質讓人心梗,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聰明可靠,
尤其在她被大房派人追殺,流落山村的時候,
最盼望的就是他能注意到她送出去的消息,趕緊來找她了……


陶聿笙:這不就來了,妳可別再把定情信物亂當了!
風光是個很簡單的人,作風簡單,個性簡單,再加上生活簡單。
所謂作風簡單,就是風光無論是生活的環境及衣著配件,一切以簡單為主。
個人從來不配戴首飾,到現在還在用2G的智障型手機,
即使是大冬天,身上也不會超過四件衣褲(有一件很可能還是圍巾或口罩),鞋子不超過三雙。
而房間的裝潢就更簡單了,一桌一椅一床加上櫃子,若是要搬家所有的東西整理一下,一小時內一定能搞定。
至於個性簡單,那就更好說明了。玉米蛋餅加小杯奶茶的早餐,可以連續吃一年,挨老闆罵絕不擺臭臉一律放空,
出門絕不帶超過兩千元以控制消費,不喜歡任何會發亮的飾品(因為通常貴到爆買不起),
不迷偶像,沒有政黨傾向,心思也簡單到非常容易被逗笑和逗哭,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
而生活簡單,大約也就是每日出勤只有工作和回家兩件事,
一週固定三天做運動,機車一星期加一次油,
每個星期日看日本大胃王比賽順便羨慕她們為什麼吃不胖,
最大的娛樂大概就是看各類型的小說,看到天荒地老所有上述簡單的事都可以忘了去做。
請大家要記得,風光只是簡單,不是邋遢,不是小氣,不是寒酸,真的只是簡單。
第一名的女主角

先前看到《疫起》的宣傳,有一段影片配的宣傳語是:「真正的勇敢是什麼?知道自己不勇敢,還是去做了很勇敢的事。」
這段話給了我很大的觸動,因為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恐懼的事物,都會有無法面對的時刻,其實逃跑也不會怎樣,那為什麼還要面對呢?那只能說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物支撐著自己,激發出勇氣。
在風光這本新書《咬金胭脂虎》中,比起女主角朱玉顏的撈金能力,或者她的美貌,又或者對付總是想害她搶家產的祖母、大伯父一家時的剽悍,甚至是她跟男主角陶聿笙你來我往的商場交鋒、甜蜜放閃,更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勇氣。
她敢於不顧長輩的壓力,找機會開拓財源,要逆轉朱家酒樓倒閉的命運;她敢於反賊即將造反時,變賣家業,也不願意站在反賊一方;她敢於在馬車被敵軍追上時,為了捍衛身邊所有人而提起刀。
當陶聿笙趕來時,朱玉顏的顫抖與痛哭證明她不是不害怕,可是,她還是做了最勇敢的選擇,在那一刻,不僅陶聿笙跟所有友軍被撼動,我也覺得這樣的女孩子誰不敬佩呢?
正如系列名「叫我第一名」,我想,不僅僅在財富方面要叫朱玉顏第一名,在她的勇氣方面,也是妥妥的第一名。
而能夠配上這麼優秀的女主角,陶聿笙自然也有他的聰明才智以及人格上的閃光點,這兩人究竟怎麼從商場勁敵變成人生伴侶,如何火花四射地交鋒,就請翻開書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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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無影腳大顯神威
如果知道看書就會穿越,朱玉顏絕對不會去看那本《陶聿笙傳》。
《陶聿笙傳》是古代晉商、一代鉅富陶聿笙的生平傳奇,陶聿笙此人相當年輕便嶄露了經商的天賦,先是鬥垮了同為太原富商的朱家,之後生意越做越大,在皇帝面前露了臉,還以家產助皇帝敉平了一樁造反,最後做了皇商,娶了公主,終成一代首富。
在現代身為商場女強人的朱玉顏,逛街時隨手拿起一本書,正是這本《陶聿笙傳》,然後被簡介吸引住了。
簡介形容陶聿笙外貌豐神俊朗,行事光風霽月,允文允武有儒商之風,換成現代的說法就是高富帥的學霸還會打架,比起她生意往來合作的各個總裁經理,大多腦滿腸肥,要不就色慾薰心,陶聿笙這形容簡直好得不只一星半點,怎麼不讓人有點遐想?
於是她昏了頭買了這本傳記。
遐想歸遐想,她當真沒打算與他來個相見歡,誰知道在她書才看了一半的隔日,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來到了書中的時代。
朱玉顏無奈地舉起玉臂,晃了晃那真絲宮緞的廣袖,袖口繡著圈細密的花草圖案,好看是真好看,累贅也是真累贅,不知古代人怎麼受得了這樣繁複的衣物。
之後她抬頭沒精打采地看去,屋子是古代的朱閣青樓,擺設是古代的鼎鐺玉石,甚至還有個綁著雙鬟髻的丫鬟在眼前晃來晃去。
第一百零八次確認,她真的穿越了,唉!
或許是她的長吁短嘆太過惹眼,丫鬟青竹氣憤又帶著絲自憐地說道:「大姑娘還在難過嗎?實在是大太太過分了,仗著執掌中饋,總是把好的往自己屋裡扒拉,彼時二爺送回來的布匹明明是給全府的人做夏衣的,她卻把最好的幾匹錦緞都取走,不要的布料才丟給咱們……」
朱玉顏虛弱地瞄了青竹一眼,她哪裡是難過?她這是熱的!時入三伏天還穿著三層衣服,難道不會中暑嗎?
青竹見大姑娘聽完自己的話,似乎更沮喪了,想著許是大姑娘不愛聽自己總被大房欺凌,便換了個語氣,改口勸慰道:「其實絲緞價值雖不比錦緞,但也算是上好的衣料,正值盛夏,那錦緞繡金描銀的,穿著多熱啊!這會兒二爺不在,咱們海棠院分不到冰,絲緞輕薄上身更舒服呢!」
朱玉顏聽到了重點,「所以我爸……我爹在的時候,咱們院子裡是有冰的?」
青竹點了點頭,神色有些迷惘,「大太太說酒樓不賺錢是二爺沒做好,所以夏日的供冰就暫停了,大姑娘不是前陣子才說忍一忍就過去了?」
做事一向張揚從不吃一點虧的現代女強人朱玉顏,乍聞這等逆來順受的話,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聽了好些日子這丫頭的嘮叨,朱玉顏知道自己穿越,成了《陶聿笙傳》裡陶家對頭朱家的二房嫡女。
那二房嫡女和現代的她同名同姓,書中占的篇幅都不知有沒有一頁,性格卻是懦弱沉默,當初看書時就看得她心裡一把火。
既然同叫朱玉顏這名字,能不能有點出息!
明明朱家的財富都是原主的爹二爺朱宏晟一手打下的,但因為他膝下無子,而大爺朱宏祺及其妻姜氏有兩個在書院讀書的嫡子,這就穩壓二房一頭。
掌權的朱老太太偏愛長子一家,只把朱宏晟當成賺錢工具,而朱宏晟日日在外經商忙碌,即使疼愛原主卻也無暇教導,其妻王氏又早早過世,到最後在朱宏祺一家子明裡暗裡的折磨下,原主養成了一副委曲求全、窩窩囊囊的性格。
朱家的事業主要是南北貨鋪子及酒樓,遍佈在太原及晉地的幾個大城,原本朱宏祺負責鋪子,朱宏晟負責酒樓,誰知南北貨鋪子在陶聿笙橫空出世後,很快就被弄得關門大吉,至於朱家酒樓卻是蒸蒸日上。
如此朱宏祺自然不甘心,挑撥朱老太太逼著朱宏晟把朱家酒樓的管理權分給他。
朱宏晟無奈,想著反正以後也是兩個侄子的財產,便同意交出,結果朱宏祺因平庸無能,做過許多錯誤的決策與投資,陶聿笙又見縫插針開了陶家酒樓,導致朱家酒樓生意大受影響。
這便是朱家沒落的開始,也是現代的朱玉顏來到書中的時間點——朱宏晟為了挽救朱家酒樓焦頭爛額,原主怕父親擔憂,受到苛待從不抱怨,朱宏祺一家還不卯足了勁折磨她。
傳記後來提到,最後陶聿笙終是整垮了朱家,原主也絲毫無愧於自己身為炮灰的存在,不僅被伯父一家搶了嫁妝,還年紀輕輕就死在了宅鬥之中。
朱玉顏原本看《陶聿笙傳》看得津津有味,等故事進行到了陶聿笙鬥朱家,出現朱玉顏這個與她同名同姓的角色,她便覺得不太舒服了,之後朱玉顏死得如此窩囊,她索性直接摔書,後半本老娘不看了!
當時她還腹誹,要是換成她是古代這個朱玉顏,絕對鬧個天翻地覆,哪怕陶聿笙名留青史又如何,她肯定鬥得他一代首富的名頭都要換人!
然而,看著青竹提來晚膳食盒,布的菜全都是些清湯寡水的,朱玉顏幾乎氣笑了,對於穿越這件事不免有些微妙的猜想——不過是埋怨了幾句,至於這樣懲罰她嗎?她好像看到了書頁背面的作者照片朝著她嘲諷說:「妳厲害妳來!」
青竹見朱玉顏表情又不對了,不由再次苦口婆心地安慰道:「大姑娘,這陣子膳食已經比前一陣子好了!前些天妳病得極重,廚下只給粥水,說什麼府裡如今過得艱難,大姑娘還直嘆不如死了算了。之後妳昏迷了一天一夜,奴婢都以為妳要過不去了,想不到那日一個睜眼妳又生龍活虎了,真是謝天謝地。如今膳食裡都有青菜豆腐,大姑娘不是老說沒有肉沒關係,妳喜歡吃菜嗎?大姑娘可別再求死……」
「我見鬼的喜歡吃菜!」朱玉顏直接站了起來,吃了幾天的素,重點還不好吃!前幾日剛穿來她還按捺著觀察情況,現在她受夠了好嗎!「衣物被剋扣,冰塊被剋扣,連吃食都要被剋扣,她能忍,我不能忍!」
說完,她便舉步往房外行去。
聽得莫名其妙的青竹,又連忙攔住她,「大姑娘要去哪兒?上回妳想出院子,差點被守院子的侍衛輕薄了妳忘了嗎?有事交代奴婢就好……」
「居然還養了色狼?」難怪原主不想努力了啊!
朱玉顏面無表情地大踏步出了房門,原主所居的海棠院花園並不破敗,花樹植栽還是有些下人在維護,想來是需要給賺錢工具人朱宏晟一個交代,所以表面工夫還是得做一做。
但她現在不想妥協了呢!
朱玉顏左繞右拐,走向海棠院門口,途中遇到的僕婦沒一個向她行禮,大多是視而不見或是面帶譏嘲,等她終於來到了關閉的院門前,那裡站著一名形容猥瑣的中年漢子,穿著護院服飾,一見到她來,竟是眼睛一亮。
「怎麼?大姑娘又不聽話了想出院子?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可沒有妳好果子吃喲!」護院的大手直接朝朱玉顏探了過來。
護院覬覦這個美人兒很久了,雖說院子裡的人都被警告不許提大姑娘的美貌,偶爾還要詆毀一二,讓大姑娘誤以為自己生得普通,但他是個貪花好色的男人,見的女人多了,哪裡不知眼前這個是極品,要不是那一身素淨的打扮不適合她,艷色還能再添幾分。
但他還沒能來得及碰到朱玉顏的玉手,她便身子一矮,抬腿送了他一記側踢,他只覺腰際一疼,然後自己就飛起來撞上了門口的大樹,直接昏死過去。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僕婦都驚呆了,不由暗自直流冷汗,自己平素對大姑娘服侍不周,諸多嘲諷,大姑娘沒對自己來一記,著實是自己命大啊……
「給我開門。」朱玉顏沒有多廢話,直接冷冷地道,她絕不承認是自己看不懂這院門上橫七豎八的門閂要怎麼打開。
旁兒一名老婦竄了上來,恭恭敬敬地給她開了門。
反正大姑娘溜出院子去,也是護院的責任,自己識相的替大姑娘做點小事,說不定大姑娘便不計較以往她的態度不佳。
待到院門洞開,朱玉顏旋即目不斜視地走出去。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衣飾裝扮也一樣無啥顏色,但旁觀的眾人就是覺得今日的大姑娘特別有氣勢,頭不低了,背也挺直了。
「正院在哪兒?」朱玉顏又問。
追上來的青竹機伶了,也不多說,直接帶著朱玉顏往正院去。
要是過往她可能還會問兩句,不過這陣子她總覺得大姑娘不太一樣,今日更是威武霸氣,說不定這回去正院,會有更多驚喜呢?


正院光看富麗堂皇的大門,就不知比海棠院要好多少,在夕陽的映照下,寫著蓮心院三字的漆金牌匾金光閃閃,頗為刺眼。
朱玉顏還沒踏進去,一旁的護院已經圍了上來。
「大姑娘,未經通傳禁止入內……」護院凶厲的話還沒說完,已然倒飛了出去,然後之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朱玉顏收回了腳,看都沒看他一眼。
這傢伙顯然認出了她是誰,還沒眼色的對她大呼小叫,受罰活該!她御下向來賞罰分明,古代尊卑更加明確,下人騎到主子頭上,豈不該死?
隨著她前進,不是沒有下人前來攔路,但她殺雞儆猴幾個人之後,便無人敢再攔,眼睜睜地看著她直入中門。
「外頭嚷嚷什麼?」
屋內朱老太太正要用膳,大太太姜氏象徵性地站在一旁布菜,反正只要意思地夾個兩筷子,朱老太太就會讓她坐下一起用。
然而外頭的吵鬧超乎尋常,朱老太太一向講究規矩,不由皺眉低喝了一句。
朱家是富戶,家大業大,按理大房能自己住一個院子,不過朱宏祺藉口方便孝順,大房便與老太太同住蓮心院,近水樓台,果然朱老太太被哄得飄飄然,如今眼中只有大房的人,屆時析產分家,大房能分得的好處自然更多。
順著老太太的話聲,朱玉顏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一眼就瞄到桌上幾道菜,那是乳鴿吧?還有盤炙燒的應是羊肉,一道糖醋丸子,一道燒魚,幾道青菜不認識就罷了,還有一大碗又有藕又有肉的湯,這就是所謂的府裡過得艱難?而且這屋子裡還涼快得很,就是不知冷氣從何而來。
顯然只有她的海棠院是艱難的吧?
「混帳!這裡是妳該來的地方嗎?那些護院都幹什麼吃的?竟讓妳闖進來了?」朱老太太斥道。
「我說咱們府裡的護院下人也該換了,尤其海棠院的,一個個不頂用,連我一腳都受不住,這真要有賊人來了,靠他們保護,妳這屋裡那些景泰藍的牡丹花瓶都給搬光了。」朱玉顏視而不見她的憤怒,自在地打量著蓮心院浮誇的擺設,牆上的畫是名家大作,多寶槅上的飾物擱到後世件件都是國寶,其餘的不說金馬桶那樣誇張,至少朱老太太座下那張椅子,是紅酸枝的跑不掉了。
朱老太太還待再罵,方才被朱玉顏放倒的護院下人們,此時終於爬進正門了,一個個鼻青臉腫,哭著向朱老太太要個公道。
尤其是守海棠院門的那個護院特別慘,還是被人抬過來的。
「老太太、大太太!妳們一定要給小的一個公道,看看大姑娘將我打成這樣……」
朱玉顏冷笑道:「什麼公道?你手都要摸上來了,我沒斬了你的手已經算厚道了,要不,等我爹回來再算?」
提到朱宏晟,朱老太太原本要出口的大罵也頓了頓,眼下府裡生計還得靠二兒子,暫時不能打壓得太過。
只不過這丫頭一向忍氣吞聲的,怎麼現在一副準備告狀的樣子?還有,她哪裡來的人手,把這些奴僕打成這樣?
見老太太不說話,那護院叫得更慘了,直接滾下擔架,涕淚縱橫地哭道:「老太太,我老娘是老太太的陪房……」
不待他說完,朱玉顏又是一記側踢,直接讓他飛出了門檻,這會兒不僅他沒了聲音,整個屋子裡也鴉雀無聲,有些在屋裡服侍的婢女嬤嬤們,更是直接嚇跪了。
朱老太太與姜氏全驚恐地倒抽口氣,一向只在內宅裡作威作福的她們,豈見識過什麼叫跆拳道黑帶五段?
真是,這一路踢到她腳都痠了。
朱玉顏拍了拍手來到桌前,毫不意外地看著兩位長輩隨著她的靠近同時往後縮了一下,「現在來聊正事吧!原來這蓮心院的菜色這麼好,比我海棠院只有青菜豆腐要好多了。」
姜氏臉上有些抽搐,但她在婆母下人面前一向表現得寬和,便勉力擠了個笑容說道:「顏兒大病初癒,豈能用這些油膩的大魚大肉……」
「哦……原來大太太這般不懷好意?老太太妳可要小心了。」朱玉顏完全不想稱呼她們什麼伯母祖母之類的,索性跟著大夥兒叫。
她指了指桌上幾道肉菜,「聽說卒中什麼的,就是吃得太油膩引發的,大太太直說這些大魚大肉的油膩,卻又全上了這些菜色,搞不好是要害老太太啊。」
朱老太太本能的看向姜氏,姜氏笑容僵了。
「我……我從來也沒聽過這個說法,老太太身體健朗,妳還在養身子,吃的自然不同。」姜氏勉強說道。
「我覺得我身體好了。」朱玉顏好整以暇地比了比還昏在外頭的那個護院,還有嚇得面如土色的一干奴僕們。
朱老太太沉著臉,雖然有些嚇著了,卻不想這樣妥協,她一輩子被人奉承討好,即使眼下她有些怕,也不甘示弱。
很快地,她整理好心情,嚴厲了面容,坐直了身體,想擺出老太太的派頭,「不過少兩口吃的,妳這小輩到蓮心院來逞什麼威風?早與妳說過現下府裡不好過,膳食得精簡些,看來是教訓得不夠了?回頭妳再將女誡、女則抄個一百遍,沒抄好不許用膳……」
朱玉顏懶得廢話,直接又是一腳踢飛了跪在身邊的丫鬟,後者直接慘叫著步了護院的後塵——這個好像叫松枝還桂枝的,是姜氏跟前最得意的,這幾日沒少聽青竹說她總是仗勢欺人,現在一併處理了。
「府裡不好過,那老太太桌上的肉怎麼來的?」朱玉顏回想書中隱約提到二太太王氏也是富賈之家出身,雖然現在王家沒落搬離太原了,但王氏當初也是十里紅妝嫁進朱家,死後可留給了她一大筆嫁妝,不由唇角一勾。「總不會是用我娘留給我的嫁妝去補貼公中吧?」
姜氏心頭一跳,直向朱老太太使著眼色,今日顏丫頭瘋魔了,怕是這陣子欺壓得太過,所以豁出去造反!眼下她們沒有準備好對付她,又顧忌著這丫頭真會一反常態,在朱宏晟面前說三道四,索性先安撫她,再另謀計策,橫豎等丫頭冷靜下來就知道怕了,在她們手裡翻不出什麼浪花。
「哎哎,既然顏兒想吃,我讓灶下再備幾份肉菜送到海棠院去。姑娘家別這麼大火氣,動手動腳的,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姜氏安撫著,想先送走這尊瘟神。
「我等不了灶下再開火,反正都是要給我,妳們桌上這些我笑納了。」朱玉顏淡淡地吩咐道:「青竹!」
看呆了的青竹激靈靈地一顫,姑娘打從病好後,性格陡然開朗起來,雖然她一開始也頗不適應,但一想到姑娘小時候本也是這般外放的性子,只是連續遭逢二太太亡故及大房磋磨的打擊,才整個人消沉下來,現在想通了恢復本性,好像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如果說以前是柔弱的菟絲,現在就是明媚的薔薇花,只是這朵薔薇花,好像太厲害了一點兒,一路擋我者死不說,幾句話就讓平素威風八面的老太太及大太太服了軟。
至此,青竹心中對自家大姑娘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聽這話哪裡還有不懂的?馬上拎起擱在茶几上原本用來上菜的食盒,手腳俐落的把桌上幾道大菜全收了。
「這兩盤青菜留著,算我孝敬長輩的。」朱玉顏露出一記假笑,然後又繞過桌子走向朱老太太與姜氏,驚得兩個長輩都從原本的位置上跳了起來。
懶得理會她們的大驚小怪,朱玉顏摸了摸她們身旁的冰鑒,終於明白這屋裡涼快是為什麼,料想這東西這麼沉,青竹那小身板估計也搬不動,她索性指了兩個跪在一旁看來五大三粗的僕婦,「妳們,把這搬到我的海棠院。」
兩僕婦為難地看了眼朱老太太,但後者臉色黑沉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姜氏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那兩人才連滾帶爬的起身,將那沉甸甸的冰鑒搬走。
而後朱玉顏頭也不回地走了,青竹在後頭連忙跟上,就怕晚了一步她會被打死在這蓮心院。
直到人走遠了,朱老太太才氣急敗壞地一拍被搬空的桌子,「反了!反了!這丫頭怕是要上天了!」
姜氏連忙拍了拍老太太的背。「老太太息怒,顏兒大逆不道,等老二回來再讓他教訓,何苦氣壞了自己身子。」
「老二寵那丫頭寵得沒邊了,還會教訓她?這等孽障就是他教出來的!」朱老太太喘了口氣。「就是不知那丫頭力氣怎麼變那麼大了,居然連護院都被她打倒?」
姜氏在老太太見不到的角度不屑地抿了抿唇。「咱們府裡一向太平,那些護院大多是老太太您……呃,多是攀親帶故來的,就是做做樣子,也沒幾分真功夫,才會被一個丫頭輕易放倒。下晌兒媳到牙人那裡買幾個厲害的,保證治得那丫頭服服貼貼,就是顏兒也老大不小了,一直待在府裡也不是辦法,得快些將她嫁出去……」以絕後患。
「那她娘留下來的那些東西……」朱老太太遲疑。
「王氏嫁入咱們朱家,帶來的自然就是朱家的東西。何況府裡現在被二弟弄得入不敷出,總得補償些許。待我替顏兒尋一樁好親事,那親家必然是我們拿捏得住的,屆時王氏留下來的嫁妝,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姜氏的眼神有些陰沉。
朱老太太終於真心地笑了。
第一章 第一印象是囂張
什麼抄百遍女誡、女則?沒有的事!
朱玉顏飽餐一頓後,還泡了一個花瓣澡。
有了傍晚的前車之鑑,現在海棠院的奴僕都乖得很,還替她將冰鑒裡的冰換了,放在暗間,讓她美美地睡了一覺。
隔日起身,早膳果然不再是青菜豆腐,有了一籠包子,幾道小菜,雖然仍算不上豐盛,不過朱玉顏也懶得計較了,總不能每吃一回飯就去蓮心院翻一次桌,她又不是閒著沒事。
用完膳後,她摒棄了過去那些顏色淺淡的衣服,指定了一套胭脂紅繡白梅的窄袖細絲薄衫,頭戴金步搖,然後薄施脂粉,過去被隱藏在樸素衣著下的美貌果然大放光采,那四射的艷光讓青竹都看呆了。
原主的長相倒與現代的朱玉顏像了七、八分,偏向艷麗大氣,穿那些素雅的衣服反倒顯得呆板,既然她打算反抗,打扮就按自己喜歡的來。
她一點也不怕被人認出是換了芯子,畢竟原主的存在感實在是低,大多數人並不瞭解,再者不管她外貌性格如何變化,想法不是太天馬行空的人,也不會往借屍還魂、靈異怪誕那方向想去。
今日,朱玉顏決定到朱家酒樓去探探狀況,遂出海棠院命人套了馬車,朝著太原最熱鬧那條街行去。
她知道要保住朱家,酒樓絕不能出事,書中朱家最終家破人亡,她自然不能放任這種事情發生,即使在古代她也還想長命百歲,榮華富貴。
況且,要與名傳千古的陶聿笙正面槓上,她還頗為躍躍欲試,有點小興奮呢!
聽青竹說,朱家酒樓的李掌櫃是朱宏晟一手帶出來,妥妥的自己人,在朱宏祺介入酒樓經營興風作浪時,李掌櫃憤而辭工,是後來朱宏祺搞砸生意,撂挑子不幹了,朱宏晟才好聲好氣地將李掌櫃請回鎮場子,否則朱家酒樓老早就關門了。
只不過……朱玉顏立在朱家酒樓前,眼下雖然不是用膳時間,但連路上的攤販都多多少少有幾個客人,這酒樓卻明顯門可羅雀。
酒樓有三層高,對照左右街上建築,算是這一帶最氣派的。然而抬頭看上去二、三層樓窗戶緊閉,窗板都落了灰,唯一敞開的一樓大堂,跑堂的都比客人多,還有一個在門口招攬客人的,直接無精打采蹲在台階上,手上布巾揮呀揮,閒得在打蒼蠅。
她逕直往酒門大門行去,門口那跑堂嗖地一聲站起,帶著討好的笑意迎上來。
「這位姑娘可是要用膳……青竹?」
他認出了青竹,卻不認識朱玉顏——畢竟過去原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外人不識得也理所當然。
朱玉顏不介意地擺擺手,「我是你們東家的女兒,找你們李掌櫃。」
跑堂驚訝地張大了嘴,是曾聽說東家有個女兒,但從沒見過,還以為見不得人,想不到長得如此花容月貌,光是站在那兒就讓人覺得氣勢不凡,就算是京師那些公主郡主什麼的,也就這樣了吧?
他連忙恭敬地將人迎入,雖說樓上廂房都關閉了,一樓仍然有以屏風隔出的雅座,跑堂連忙將人請到最亮堂的位置坐下,然後快步去尋李掌櫃。
李掌櫃聽聞是東家的女兒,一臉納悶地由櫃檯鑽出來,進了朱玉顏所在之處。
他在朱府驚鴻一瞥見過朱玉顏,當時僅覺普普通通,沒留下多大印象,然而現下一瞧,先不論其殊色,坐在窗邊品茗那股子從容不迫,就不是一般閨閣女子會有的。
於是他態度更加慎重了些,並未因為她只是個女流之輩而有所看輕,上前先行了一禮,待到朱玉顏示意讓他坐下,方才落坐。
「我們朱家酒樓生意一向這麼差嗎?」她單刀直入地問。
「倒也不是,過往都還可以,去年因為換成大爺管事……呃,之後出了點事,兼之府城又開了一家陶家酒樓,把我們的生意搶去不少,所以漸漸的客人就少了。」李掌櫃保守的解釋著,畢竟他不知道自己能透露多少,大姑娘想知道的又是什麼。
朱玉顏淡淡一笑,「大爺左右不過是能力不足,一個外行人卻指手畫腳,胡亂安插自己人壞了原本酒樓的秩序,再做幾個錯誤的決策,被陶家趁虛而入,是吧?」
李掌櫃聽得冷汗涔涔,大姑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批評自己大伯批評得理所當然,說得也一點沒錯,他卻不敢回應。
「就算被大爺禍害了一陣子,但酒樓也不至於小貓兩三隻都沒有吧!這裡可是太原最繁華的地段。」朱玉顏回憶著自己從朱府一路來到這兒的風景,確實這一帶應當是首善之區,商販全集中在這塊地方。
李掌櫃苦笑,眼看大姑娘顯然不是好糊弄的,終究倒豆子似的全盤托出。
「去年大爺管事時,突然不收我們一向往來的菜販及屠戶的菜肉了,改而向他自個兒認識的人採購食材,然而大爺換的那批人以次充好,菜爛肉餿,什麼髒的臭的全往酒樓送,仗著有大爺撐腰還退不得,做出來的菜味道都不對了,客人抱怨連連,最後還害得縣衙一名典吏全家吃壞了肚子,告上縣衙,還是二爺賠了大筆錢財,上下打點才將此事壓下。」
太原府治陽曲縣,府衙及縣衙只隔了兩條街,事情只在縣衙就壓下沒鬧到府衙,已經是朱宏晟神通廣大了。
李掌櫃嘆口氣續道:「之後大爺將爛攤子丟回給二爺,可趁著二爺忙著官司的事,陶家酒樓將我們原本那些供應肉菜的商販全網羅了去,後來二爺回頭要再重新與他們合作,人家早就把東西都賣給了陶家酒樓,也與他們簽了新的契書,哪裡還有我們挽回的餘地。
「所以我們酒樓倒不是沒客,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很多招牌菜做不出來,客人自然不來了。現在還開著門,只是不想讓人以為朱家酒樓倒店了,撐著門面罷了。」
「所以我爹這些日子不在,是去尋新的供貨商了?」朱玉顏問道。
「是的。二爺去尋新的食材商販,說不得還會走訪村鎮,直接向農戶採購菜肉,這麼做價格還會更便宜些,就是送貨距離遠了,怕食材不新鮮,並不容易找到適合的。」
經這麼一解釋,朱玉顏對於朱家酒樓的處境也算明白了七七八八,她思忖片刻又道:「你和我說說陶家酒樓是怎麼回事?口味比起我們朱家酒樓如何?」
「陶家酒樓開了有兩年餘了,地段雖沒我們朱家酒樓好,卻也不差,就在隔壁街。前半年他們生意並無多突出,朱家酒樓卻是在二爺手上客似雲來,之後他們轉了菜系,本來賣的菜與我們差不多,突然改賣江南菜,整個酒樓大堂的佈置也煥然一新,就打出名號了。江南菜講求食材的原味,擺盤精緻,再加上陶少爺針對咱們本地人調整了味道,吃起來鮮甜清爽,卻又不會淡而無味,客人就越來越多了,直到咱們酒樓出了客人吃壞肚子那樁事……」
「我懂了。」朱玉顏止住李掌櫃的欲言又止,心忖那陶聿笙還懂得因地制宜,不錯不錯,她不能太小看古代人。
「那陶聿笙是什麼樣的人?」面對敵人,總得要先知己知彼。
「心思縝密,深謀遠慮,但表面不顯,見過他的人只覺溫文儒雅,風度翩翩,謙和有禮,端的是濁世佳公子。」
李掌櫃忍不住多看了朱玉顏一眼,記得大爺曾異想天開提過把大姑娘嫁給陶聿笙,換取陶聿笙不要針對朱家,還對外放出此風聲想試探陶家,但二爺極力反對,此事方不了了之。
現下一看,大姑娘天人之貌,心思玲瓏,與那陶聿笙卻是般配——只是這話打死他也不敢說。
朱玉顏點點頭,李掌櫃對陶聿笙的敘述倒與書本相合,只不過為商哪有不奸的,自古以來就沒幾個商人以德行揚名,她就不相信那姓陶的真有那般好。
唇角微微勾起了一點弧度,她對陶聿笙真是越來越好奇,該是時候會會他了!


離開朱家酒樓後,朱玉顏乘著馬車前往陶府。
陶府與朱府同位於城西,一個在北一個在南。朱府靠北邊,那一帶多是書院寺廟,環境清幽人文薈萃;陶府則在南邊,附近多官府衙門,勝在治安良好,兩處都是府城裡有錢人居住的區塊,就是南北兩處的人做的生意不太一樣。
以往朱家與陶家只在南北雜貨的買賣這塊有些交集,朱家的南北貨賣的是糧食和鹽,往北方倒賣,糧食需要土窯貯存,可久保乾燥不腐,所以府城西北邊的黃土壁上就有不少朱家的糧倉;陶家則做精布及絲綢,在南方經營得不錯,自也有南方海鹽的鹽引,他們需要的貨倉得潔淨乾爽,所以城西南幾個磚瓦蓋的大倉庫,大半都是陶家的。
只是在陶家也開了酒樓後,朱家的勢頭便不如以往,每況愈下。
朱玉顏默默回想著李掌櫃告知她一切關於陶朱兩家之事,考量著如何在其中尋求突破困境的契機,讓朱家起死回生。
馬車突然一陣晃動,急停下來,想得入迷的朱玉顏身子一晃,腦門差點往車壁撞去,幸好她習武多年,反應比一般人快,迅速抬手抵住車頂穩住,還有餘力去拽青竹一把。
待到震動平息,就聽到外頭車夫說道:「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怎麼會沒事?沒看到我們公子都被撞昏了嗎?你們馬車怎麼駕的,我們公子活生生一個人站在那兒,你也能撞上來?」一個尖厲的聲音回道,聽起來是個剛變聲的少年。
車夫怒回,「明明是我馬車就要過了,你家公子突然由旁邊竄出來,才撞上的……」
朱玉顏聽到這番對話,眉頭微擰。「青竹,下去看看怎麼回事,如果可以的話,花點錢打發他們,別耽誤了時間。」
青竹領命下車,便看到一名穿著長衫的書生倒在了馬車旁,頂上四方巾都掉了,一名青衣小廝在旁試圖將其扶起,一邊朝著車夫大罵。
互相對罵了一陣,那小廝益發氣急敗壞,眼看這裡是城隍廟前,香客眾多,趁著四周群眾開始圍觀時,更是放大了聲量,「我家公子叫馬文安,來到府城趕考,就被這勞什子的馬車撞了!萬一誤了我家公子秋闈,你們負得起責任嗎?」
「原來是趕考的學子,那得快去醫治啊!」
「就是就是,什麼都沒有考試大。這是朱家的馬車吧?朱家那麼有錢,肯定付得出醫藥費替這位馬公子醫治的……」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話都說到主家頭上了,車夫汗都流濕了背脊,「你們……你們不要胡說,我真的沒撞上他……」
「若沒撞上,我們公子怎麼會昏迷不醒?你們有錢人難道就可以為富不仁,撞了人不認帳嗎?」小廝得理不饒人,仗著輿論氣勢洶洶。
太原商人多,當地百姓最推崇的就是士子,所以無論誰是誰非,那馬文安光學子的身分就先贏一半。
瞧著一些明明沒關係的人,都要跟著鬧起來,車夫無奈說道:「你們究竟想怎麼樣?」
「我們要求的也不過分,既然你們撞到我家公子,就得把我家公子送到醫館,賠錢醫治。」小廝好不容易將書生背在自己背上,就要上前掀開車簾。
「慢著!車上有我家姑娘,豈可讓你們唐突了?」青竹站在車簾旁,連忙攔住小廝。
「就算你們車上是朱家家主,也不能不負責任啊!我們公子是妳家馬車撞倒的,現在都動不了了,讓你們送一程,也不算過分。」
小廝直接推開了青竹,背著馬文安居然開始往車上爬。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那小廝一聲痛呼,整個人往後倒飛出去,被他背著的馬文安直接成了他的墊背。
在眾人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一隻穿著織錦繡鞋的小腳兒慢慢收回了馬車車廂之中,繡鞋上的珍珠墜飾還一晃一晃的。
「痛死我了……」小廝摀著肚子哀叫,一時居然忘了自家公子還在他屁股下,指著馬車大罵。「你們朱家太過分了!居然欺人至此!我一定要告上官府……」
「我看你也不是很關心你們公子,否則怎麼還坐在他身上?」馬車裡,突然傳來一道冷淡卻輕柔悅耳的話聲。
「哎喲!我的公子啊……」小廝驚得跳了起來,不小心踩了馬文安一腳,只見馬文安不知是否昏著也痛,臉色都憋紅了,但就是不醒。
不待那小廝辯解,車裡的人又道:「明知車上有女眷還硬要上車,其心可誅!」
這下捅了馬蜂窩了,旁觀眾人的注意力馬上被帶偏,果然開始說起會不會是馬文安想攀附朱家,才搞這麼一場戲。
小廝見一眨眼輿論風向居然轉了向,又怒氣沖沖地說道:「你們有錢人不能不講道理,撞到人不想負責……」
這話沒說完,小廝突然痛叫一聲,不知被什麼擊中。他摀著自己的臉,疼得眼眶都浮現水霧了,然後一小錠銀元寶從他臉上掉到他衣襟,又滾落在地,剛好滾到馬文安手邊。
眾人定睛一看,起碼有個十兩銀,這十兩銀別說醫藥費,把那對主僕的傷全治好再包他們吃喝住行直到秋闈結束都綽綽有餘。
於是眾人不再說朱家如何了,又開始指指點點地上的馬文安,這撞一下就能賺十兩,要不改天自己也找個有錢人的馬車撞一撞試試。
「走。」
朱玉顏又冷冷道一聲,馬車外的青竹連忙上車,車夫見狀也飛快的把馬車駛離,免得又被這對莫名其妙的主僕沾上。
在這群圍觀者之外,有輛馬車被阻攔道路,倒是把這鬧劇看得一清二楚。
車裡坐著一名華衣青年,面如冠玉,氣質溫潤,但那雙略帶桃花的眸微微一瞇,卻又透出了幾分風流倜儻。
「倒是不知道朱家女兒有這等氣魄。」朱家兩兄弟膝下加起來也只有一個女兒,馬車裡肯定是朱玉顏無誤。
清冷的嗓音如泉水淙琤,馬車裡的人,便是朱玉顏欲前去拜訪的陶聿笙。
而車內另一頭還坐著陶聿笙的親隨長恭,長恭一邊替陶聿笙添茶,一邊若有所思地點頭,「朱大姑娘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是名聲不顯,今日一見倒不似傳言那般貞靜。」
陶聿笙由車窗直勾勾盯著朱家遠去的馬車,「換個姑娘家遇到此等事都慌了,能像她三言兩語解決,打了人還讓人說不出話的,可不多見。」
長恭聽到這語氣就覺得不妙,他家少爺可很少對一個姑娘這麼感興趣的,「少爺別忘了,那朱家當初可是打算將朱大姑娘許配給少爺,當時少爺便沒理會……」
「你是否想得太遠了?」陶聿笙輕笑,手中一把摺扇,順手敲了下長恭的頭。「我只是驚訝這姑娘原來這麼有趣……不對!」
摺扇輕輕敲著手心,陶聿笙皺眉思索,而後眉頭一舒,「不能說她有趣,方才她可是千夫所指卻不卑不亢,還直接一腳把人踹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只有囂張兩字能形容了。」
就是初次相見,只見到一隻鞋襪精緻的玉足,有些可惜罷了。
不知怎麼,那鞋面上一晃一晃的珍珠墜飾,像在他腦海中點開了一陣漣漪,揮之不去。
長恭無言地看著他,總覺得不太對勁,索性轉頭讓車夫快些出城。
他家少爺頂多只是一時興起,這回去北境可有得忙的,相信很快就會忘了這個囂張的朱家大姑娘。


陶聿笙出遠門,朱玉顏去陶府自是撲了個空。
「找個人打聽一下陶府的馬車往哪裡去。」朱玉顏交代了一聲,給了青竹一個荷包,後者便下了馬車。
青竹家境不豐才會被賣入朱府,但自小住在太原府城裡最龍蛇混雜之處,自也認識一些三教九流之人,花錢託人打聽一點簡單的消息並不難。
之後,馬車直接回了朱府。
朱玉顏逕自回海棠院,洗了個澡消了暑氣,換好衣服正考慮著是否來個下午茶或睡個午覺,蓮心院便來人通傳老太太讓她過去。
老太太會召自己可是稀罕事,過去這府裡都視原主這個二房嫡女如無物。
此時剛到申時,午膳已用畢,晚膳又太早,橫豎閒著沒事幹,不如去瞧瞧那些所謂長輩又要鬧什麼。
朱玉顏從善如流,隨著人來到蓮心院,見除了朱老太太,姜氏自然也在場,還有兩個看起來年紀十七、八歲的少年。
朱玉顏雖不認識,但能出現在都是女眷的場合,還就近坐在姜氏下首,不難推測應是大房的雙胞胎嫡子,一個叫朱遠望,另一個叫朱遠景。
兩兄弟顯然沒想到平素自己漠不關心的從妹,不過簡單的打扮卻像會發光似的,整個人奪目起來,眼中同時出現了驚艷。
朱玉顏才不管這兩個傢伙是什麼反應,裝模作樣的一一問了聲好,呆站在那兒一會兒,見朱老太太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顯然沒有讓她坐的打算,便自個兒大搖大擺的挑了個位置坐下。
朱老太太都氣笑了。「瞧瞧,一點兒規矩都沒有!我讓妳坐下了?」
朱玉顏才不理她這下馬威,「如果老太太是叫我來這裡站的,那站哪裡都一樣,我走了,不用送。」
說完,她還當真起身就要出去。
姜氏連忙出言留人,「別走別走,叫妳來自是有重要的事要說,怎麼這陣子妳氣性這麼大呢?」
朱玉顏順水推舟的坐下,還自顧自的拿起旁邊茶几的糖餅吃了起來。
這是晉中有名的灌餡糖餅,就是在麥芽糖裹芝麻做成的餅中灌入桂花餡或玫瑰餡,外殼酥脆內裡綿軟,甜而不膩。
桂枝很會做這類點心,朱老太太甚喜,朱玉顏見了自然也不客氣。
只要人沒走,長輩們也不想追究她的態度問題了,畢竟上回她凶殘的手段令人心有餘悸,姜氏開門見山地說道:「聽說顏兒今日出門,馬車在城隍廟那裡撞了人,是一個書生,名叫馬文安的?」
朱玉顏秀眉一挑,放下吃了一半的糖餅,諷笑道:「我由城裡回府,才不到半個時辰吧?在外頭發生的事,大太太倒是比我都清楚,我還不知那人叫什麼、是什麼來歷呢!」
姜氏被她一噎,沒料到這丫頭除了脾氣見長,竟也伶牙俐齒起來,她總不能承認那車夫是自己的人,專門用來監視她的。
朱玉顏狀若無事地用手指玩了玩擱糖餅的青花瓷盤邊緣,「依我看,那人純粹就是裝暈來騙錢的。」
「妹妹慎言。」朱遠望突然開口。「如今在府城等著考秋闈的士子,雖來自四面八方,都有各自的文會書會參加,卻也是會互相交流的,那馬文安在他們的圈子裡,倒是有幾分名聲,以他的德行,不可能做騙錢的事。」
「確實。何況馬文安看起來也是個不差錢的,不會為了幾兩銀子,做那般危險之事,他可還要參加秋闈,身體最為重要,馬虎不得。」朱遠景也替馬文安背書。
姜氏誇張地低呼一聲,用帕子摀住了嘴,「聽說馬文安都被撞昏了,不會出事吧?」
屋中眾人責備的目光同時投向朱玉顏,後者依舊雲淡風輕,甚至還嗤笑了一聲。
「你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是車夫說的吧?你們現在一人一句都說我乘的車撞了人,可車夫當時口口聲聲沒有撞到人,所以你們到底相信車夫,還是相信那叫什麼馬文安的?」
所有人都僵在了當場,被這打臉似的反問說得啞口無言。
朱玉顏淡淡一笑,拿起剩下的半塊糖餅,繼續慢悠悠的吃著。
末了,還是習慣當和事佬的姜氏出來打破僵局,「其實我們會說這些也是為了顏兒妳好,畢竟女孩子家的名聲重要,馬文安為了妳受傷,傳出去總是不好聽。
「我已經問過遠望和遠景,那馬文安院試的成績不錯,雖然不是廩生,倒也稱得上前途無量。況且馬文安並無妻室亦無訂親,家境不錯。今兒個我便豁出去這張老臉,替妳去向馬文安賠個不是,說不定還能替妳找一樁好姻緣……」
「我吃飽了。」朱玉顏嚥下最後一口糖餅,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直接由座位上站起。「嫁人的事,直接去問我爹。」
就這麼一句話,又堵住了所有人的口。
親事向她這個黃花閨女提,總是不像話,子女婚事誰家不是父母做主?只要朱宏晟還活著,按理就連朱老太太都不好越過他。
而現在朱家就靠朱宏晟穩住家業,就算朱老太太有心壓他,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
況且連陶聿笙這等出類拔萃的對象,朱宏晟都不讓嫁了,更別說馬文安那不知哪個旮旯跑出來的騙子?
帶著冷笑,朱玉顏逕自告退出了蓮心院。

回到海棠院時,青竹已經在屋裡候著,見到主子進來,馬上迎了上來。
「大姑娘,已經查到了,陶公子出遠門是往西北去了寧夏。」青竹恭敬地說道。
「寧夏……」朱玉顏仔細回憶了一下《陶聿笙傳》的內容,忽而靈光一閃。「現今是什麼年份?」
「是榮盛二年,去年新皇才登基的,大姑娘妳忘了嗎?」青竹詫異。
朱玉顏微微笑了。
榮盛元年,新皇登基,朝廷收復了關外黃河河套一帶。新皇想有一番作為,便派遣總兵及流官前去治理,那些官員在寧夏衛外設了一個榷場,讓北方的外族人能來做生意。
如果她沒記錯,陶聿笙早早就相準了北方大批牛羊的商機,肉可食,毛可織,乳可飲,才會大老遠跑到寧夏去。
北方牛是肉牛,與本地耕牛不同,是可以宰殺來吃的,兼之北方牛羊膘肥體壯,肉品市場上很有優勢,他的陶家酒樓若得到這些牛羊又能更上一層樓,而朱家酒樓好像就是受到這致命性的打擊,便一蹶不振了。
「青竹,替我收拾行李,我要出一趟遠門。」朱玉顏突然說道。
青竹雖然不解,卻是精乖聽命,默默的就去收拾了。
目光悠遠地望向了北方,朱玉顏只覺內心澎湃洶湧,終於要和那人對上了嗎?
這一回她肯定會給陶聿笙一個驚喜,讓他知道朱家不是那麼好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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