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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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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04201-E104202

《陛下求侍寢》全2冊

  • 作者霜竹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1/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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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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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妾好疼,您快來給臣妾揉揉~」
披著皇帝皮的真.皇后:皇上,請不要用臣妾的身體瞎搞!

 
藍海E104201 《陛下求侍寢》上
皇后楚妤沒想到不過是出宮湊湊七夕的熱鬧,竟會遇到刺殺,
她幫皇帝姬恆擋了一刀重傷昏迷,醒來後兩人就靈魂互換了,
更不敢相信的是,姬恆居然將她一本正經的形象扭曲成了狐狸精!
明面上裝賢良邀請後宮眾人喝茶,實則是想顯擺自己現在有多得寵,
她伸手摸摸嬪妃的頭以示安慰,他就一臉不樂意的拿帕子狂擦她的手,
她頭好疼啊,只覺得這魅惑君王、善妒不容人的罵名是背定了,
果然,有人見不得這股囂張勁兒,故意在秋獮生事想殺「她」……
 
藍海E104202 《陛下求侍寢》下
一不留意就著道,說的就是她楚妤啊!
頂著姬恆的身子,她勤勤懇懇的處理朝政,
哪知只是一時心軟吃了兩口良妃做的湯,她就中了春藥,
整個人都不好了,最後只能讓姬恆幫她解決……
意外之喜是兩人的身子總算換回來,她終於不用再批摺子,
後遺症是從此皇上就像上了癮,夜夜折騰得她寧願回去批摺子!
帝后和美恩愛,其他嬪妃只能羨慕嫉妒恨的看著,
多次對她下毒手的幕後黑手也被揪出來處置了,
然而她沒想到自己當初一念之慈的舉動竟埋下禍患,
讓她遭遇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
霜竹,九零後雙子座姑娘,文靜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躁動的心,
堅信唯有美人與美食不可辜負,重度顏控和美食控。
因為熱愛文字,所以提筆寫作,
希望這份熱愛到八十歲也不改變,筆耕不輟,
用更多美好的故事書寫更多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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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帝后互換身體
月色泠泠,楚妤站在種滿楊柳樹的堤岸旁,內心說不出的滋味。
去年今日,她壓根沒想過站在她身邊、和她一起過七夕的人會變成大宛的年輕皇帝,可一切都如此真實,不容置疑。
微涼的風從河面吹過來,近來身體有些不適的楚妤掩嘴輕咳兩聲。站在她身旁的永興帝姬恆微微蹙眉,忽而一道道急促的聲音響起,截斷他未出口的話。
直上雲霄的煙火在半空炸裂,星星點點散落回波光粼粼的河面,遠處響起陣陣熱情的歡呼聲。
楚妤輕吁口氣,站在亮如白晝的天幕之下,對姬恆笑道:「陛下,真熱鬧吶。」
姬恆輕唔一聲算作回應。
入宮三個月,兩人的關係不鹹不淡,楚妤對他的態度早已習慣,她收了笑,別開眼,不再說話。
忽然之間,暗處有一群數不清的黑衣蒙面人冒了出來,提著長刀直接衝向堤岸,楚妤還未來得及反應,腰肢已被姬恆攬住,等到她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人幾乎逼至面前。
發現異動的侍衛很快拔刀護到他們周圍,姬恆的聲音也隨之在楚妤耳邊響起,「閉上眼睛。」
楚妤照做了。
廝殺聲、利刃刺進肉體的聲音,人群驚慌逃竄的動靜不斷傳進她的耳朵,鼻尖也慢慢嗅到血腥氣味,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只能任由姬恆帶著她移動。
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他們好似被困在堤岸脫身不得,背抵著柳樹的楚妤終究偷偷睜開眼,視線可及是滿地屍體與橫流的鮮血,在夜色中更顯可怖。
楚妤只覺得全身都泛起雞皮疙瘩,胃裡也不受控制的一陣噁心,她強壓下難受,看著擋在她前面的姬恆,突然發現自己竟不怎麼害怕。
似乎是察覺到楚妤的目光,姬恆回首看她,淡淡道:「閉眼,無事。」
但他話音剛剛落下,在他身後近處原本倒下了的一名黑衣人竟掙扎著站了起來,舉刀劈向姬恆。
楚妤疾呼一聲,「小心!」
說話間,她已經閃到姬恆身前,肩胛硬生生挨了一刀,像要將她整個人撕裂的痛楚頃刻襲遍全身,楚妤不堪忍受,無法強撐,最後暈厥過去……


拂曉未至,天地萬物仍被夜色裹挾,黯淡而寂靜。
碧瓦朱甍、雕梁畫棟的鳳央宮中,只兩盞宮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金絲楠烏木雕花大床上躺著的女子眉眼清麗、臉色蒼白。
姬恆睜開眼便怔了怔,他記得自己該是守在楚妤榻邊,為什麼現下會躺在床上?
尚未想通透這一點,姬恆又發現另一個讓他更加無法理解的事情——他看到自己正趴在床邊。
如果趴在床邊的人是他,那麼他是誰?
姬恆動了動,後背肩胛的傷口立刻傳來一陣痛,提醒他身體有傷、不宜亂來。
他抬起手,入目一截皓白細腕,繼而是纖纖素手,白淨細嫩。
摸摸臉頰,膩滑而柔軟;手掌往下探入錦被之中,一寸一寸小心摸索,精緻的鎖骨,鼓脹脹的胸脯,平滑小腹……他頓住動作,不再繼續。
姬恆明白了一件事,他變成了楚妤。
雖然不明緣由,雖然這十分離奇,但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三天前恰為七夕佳節,他帶楚妤出宮湊民間熱鬧,不料竟遭遇暗殺,危機之下,楚妤為他擋刀,傷勢嚴重、命懸一線。
姬恆記起之前的種種,猶有後怕。被太醫搶救過來後,楚妤始終昏迷,他放心不下,便一直在榻邊守著她。
思及此,姬恆偏頭去看不小心伏榻而睡的「自己」,假使他霸佔了楚妤的身體,那現在在他身體裡的人又是誰?
是楚妤,還是別人?
他的身分既是皇帝,這事情便是超乎尋常的嚴肅,合該小心謹慎。
這時,見趴著的人有要醒過來的動靜,尚且摸不透情況的姬恆連忙閉了眼,假作仍是昏睡的模樣。
楚妤迷迷濛濛醒過來,發現自己竟趴在床榻旁睡著了,脖子僵硬,小腿也一陣發麻,這滋味著實不怎麼好受。
她抬手去揉脖頸,視線也不經意掃向了床榻上躺著的人……嗯?
猛然意識到不對勁,楚妤大驚失色,滿目惶然地望向躺著的自己,全然不敢置信的感覺從心底升騰而起,頭皮陣陣發麻。
發生什麼事情了?
楚妤緊擰著眉,抿唇起身,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飾,明黃的衣袍,五爪龍紋,皆昭示著這身體的尊貴身分,再掃過屋內的擺設,她認得這是自己的屋子。
看一眼床榻上的自己,只猶豫不過一瞬,楚妤便起身快步走到屋子裡擺放著的等身高銅鏡前,藉著微弱的燭光,她看到銅鏡裡映出了姬恆昂藏七尺的模樣。
而她,此時成為了這具身體的主人。
望著銅鏡裡的身影,楚妤緊鎖眉頭,縱然沒有因為驚慌無措而失聲尖叫,心裡卻頗有些六神無主。
先不說現在她自己身體裡的人是誰,單說該怎麼辦就足夠令她慌亂了,這真的不是夢嗎?
楚妤忍不住暗惱,但她現在很清醒,明確知道這不是夢。
回想起自己醒來之前的種種,楚妤才注意到姬恆守在她榻邊且不小心睡著了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昏迷了多久,如今又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是因為受傷昏迷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有什麼法子可以恢復原樣?
或者……說不定睡上一覺就好了?
楚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她不覺得自己變成了皇帝是什麼好事,只覺得是個大麻煩,萬一騙不過別人、被發現是個冒牌貨……她簡直不敢深想。
聽了一陣低低的咳嗽聲傳過來,楚妤朝床榻扭頭看去,而後心神微斂,她輕壓嘴角,邁步回到榻邊。
自楚妤離開榻邊,姬恆便偷偷睜開眼觀察她的反應與動作,見她轉瞬間便疾步走向梳妝檯的方向,儼然輕易辨認出這是什麼地方且熟悉屋中的擺設。
見此情形,他心下自有想法,便趁無人在跟前,假意將將醒來,輕咳幾聲,吸引對方的注意力,那霸佔他身子的人果然往回走。
姬恆壓下心緒,一時蹙眉瞧了過去,小女兒家凌波纖步的姿態出現在自己身上,著實有種說不出的彆扭,姬恆的目光始終落在楚妤身上,待楚妤行至榻邊,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難掩微妙之色。
自己受傷且或許傷得極重的事,至少楚妤是瞭解的,那就是說躺在床榻上的人即使佔了她的身體也趨於弱勢,但這個冷冰冰的眼神讓她感到熟悉,很像姬恆……
正想著,見榻上之人掙扎著想要起身,顧慮自己身體的楚妤忙往前邁了一步,輕聲道:「你還是躺著吧……」
到底是她的身體,別人不疼惜,她自己還是疼惜的。
屬於男子的低沉聲音出口,楚妤很不習慣,她卻不得不繼續說道:「你傷得重,得好好休養才行。」
扶著姬恆重新躺好,她在床榻邊坐了下來。
楚妤的一連串反應,讓姬恆對他們的情況有了新的猜測。
縱然還不能十成十肯定,可佔據了他身體的人很可能是楚妤的想法,讓他體會到一絲「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
既然這件事已經發生,那麼比起別人霸佔了他的身體,那個人是楚妤必然屬於不幸中的萬幸,只要往後兩個人配合得好,即使無法回歸正常,也可免去許多麻煩。
姬恆記得自己不小心睡著前曾問過大太監李德榮時辰,那時說是丑時差兩刻。
早朝是在卯時,李德榮尚未前來提醒,應是時間尚早……可現在這個情況,他也沒法上早朝。
光憑這個走路的姿勢,要叫旁人瞧見了,還不知要怎麼想,若接觸大臣則更容易暴露問題,那是要出大事的。姬恆如是想著,便不準備彎彎繞繞了。
假使霸佔他身子的人不是楚妤,想個法子儘快取了這人性命,免去一切後顧之憂才是上上之策,縱然他尚無子嗣,但繼位之事母后和大臣們會處理好的。
楚妤雖不知此時姬恆的想法,但審視過榻上的人半晌後,她自知自己擔不起皇帝這身分,恐輕易會洩露端倪、暴露問題,屆時必定惹出大麻煩,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掐斷了好。
霸佔她身體的人若非姬恆,而是其他身分不明的人,哪怕對自己太過殘忍,哪怕她也捨不得,卻已然到了必須狠心的地步。
解決完了麻煩,她或許可以求助太后娘娘。
那麼如今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在她身體裡的人是皇帝嗎?
窗外夜色濃濃,殿內紅燭垂淚,燭火搖曳。
榻邊的楚妤與榻上的姬恆維持著相視而望的姿勢,卻皆很好的掩去了自己心底想法,原本各異的心思至此卻有了幾分殊途同歸的意味。
楚妤:「妳……」
姬恆:「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都同時頓住。
楚妤見他似有話要說,故而問:「怎麼了?」
姬恆搖頭,「你先說。」
他雖打定主意,但楚妤重傷,這副身子一時實在不好行動,而今形勢不利於他,若能靜觀其變自然更好一些,倒不妨先聽聽這個人的話。
相比於姬恆,楚妤的顧慮的確少了些,她只要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姬恆便可,假使不是,後面該怎麼做也很清楚,至少暫時她不必懼怕一個傷重的人。
「妳不是楚妤,妳是誰?」她將聲音壓得極低,語氣甚為凌厲,「我不知妳的身分,卻知妳必定不是皇后。若妳不能自證身分,我只當妳別有用心,自當取了爾等性命,以免節外生枝!」
姬恆聽言一怔,繼而笑了。
聽到這樣的話,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沒想到他的皇后同他如此心有靈犀。
楚妤皺眉,不悅地道:「妳笑什麼?」
姬恆笑意收斂,挑眉答,「朕有一個如此聰慧的皇后,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他聲音同樣壓得很低,但掩不去其間的鬆快之意。
「陛下?」楚妤心驚,可沒有立刻相信,而是又問道:「我如何信你?」
姬恆輕唔一聲,沉思半晌,方說:「我知道妳的左膝有塊消不去的褐色淺疤,妳的右胸有一顆紅色小痣。」
他說得頗為正經的樣子,也不帶狎暱之感,似在單純陳述一個事實,楚妤卻臉上一片滾燙,不意他竟然說出了這個。
這些確實是有過極為親密的關係、做過極為親密之事才會清楚,便是她的家人、她身邊跟了十數年的大丫鬟也沒有知道得這麼仔細的。
然而這樣的話到底太過輕佻,楚妤沒法把它們和那個一貫同她相敬如賓的姬恆聯繫在一起,她不覺想起兩人的夫妻生活,臉上越發臊得慌。
姬恆似乎看破楚妤心中所想,又說:「妳我之間,還有比這更為私密、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情嗎?」
楚妤看他一眼,卻是啞口無言。
沒有了,他們的關係不甚親密,也沒有獨屬於兩人的特別回憶。
姬恆趁勢繼續道:「我也得問一問妳,可還記得大婚之日我說過的話?妳若是答不上來,我亦不能信妳。」
楚妤又看了他一眼,須臾,徐徐開口——
「今夕何夕,得此良人。既為夫妻,兩相不疑。生當同衾,死而同穴。浮生共度,韶華不負。」
這是喝完交杯酒後,姬恆同她說的話。
那個時候,楚妤只覺得這話太沉重,與他們的關係不符,而她入宮三個月來,他們的關係也確實冷淡,同她預想的並無差別。
畢竟,她得以坐上這母儀天下的位置,全仰賴太后娘娘的一道懿旨,而非出於姬恆自己的心願。
楚妤正這般想著,姬恆又開口道:「雖然不知妳我究竟為何會互換身分,但事已至此,做好最壞的打算、做好一切準備才是正經。從現在開始,這個祕密決計不能再叫任何人知道,明白嗎?」
楚妤頷首,認同姬恆的話。
姬恆面上稍露滿意之色,「只要我們配合得好,便無須擔心。」
見楚妤眉頭始終不曾舒展,他安慰道:「別怕,至少妳還有我。」
一句話說得甚為溫柔,楚妤不禁眼眉低垂,略略遲疑了一會兒,她才輕輕點了點頭。
第二章 為她做了這許多
和姬恆達成了互相掩飾祕密的共識,楚妤心思稍微鬆懈下來,偏偏姬恆覺得不可懈怠,即刻要她注意起自己的言行舉止。
楚妤本未注意,經過提醒,到銅鏡前轉過兩圈,她才發現自己如今走路的姿態以及一些動作確實扎眼,可自小養成的習慣即使有意更改,也非一時一刻能做到的。
事實上,她更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境,只要再睡一覺,什麼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然而,不管是楚妤還是姬恆皆無法抱持著這麼天真樂觀的想法,他們處在這樣的位置上,都不得不清醒、不得不理智。
何況,也沒有時間讓他們驗證那樣樂觀天真的想法會不會成真,唯一的辦法是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下的情況處理好。
做好萬全準備,才能以不變應萬變。
於是,楚妤接受了姬恆的指點,譬如走路如何豪邁大氣,舉止怎麼透出威儀,表情怎麼做到嚴肅板正,言語怎麼顯出威信……
反觀姬恆,因為傷重需要靜養,不怎麼會見人,假使一時半會兩個人換不回去,他也有足夠的時間適應與調整狀態。
在姬恆的示意之下,楚妤正正經經練習起了走路的儀態。
片刻後,她忍不住問姬恆,「陛下,你有沒有覺得……這樣有一點傻?」
楚妤眼巴巴的樣子逗得姬恆一樂,單這麼看起來,確實挺傻的。
他眼中含笑,徐徐道:「這也是迫不得已,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算著時辰,差不多李德榮也該來提醒妳去上早朝了。」
姬恆雲淡風輕說出「上早朝」三個字,楚妤卻呆滯了。
早朝要面對的是滿朝文武,更要面對朝堂之事,可她一個大家閨秀哪裡會這些,這會出事啊!
楚妤為難地望向姬恆,囁嚅道:「可以不去嗎?」
她知道這樣有些沒出息,可她沒有殺伐果決的魄力,亦承擔不起這麼重的擔子。雖然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法子,但至少該讓她緩緩。
談及此,楚妤記起醒來時姬恆趴在她床邊睡著了,故而順口問:「我傷得很重嗎?昏迷了很久嗎?陛下難道一直都守著我?」
她無心的話令姬恆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尚未應話,又聽得楚妤道:「那個時候,那樣的情況,臣妾即便是捨了性命也合該護著陛下的。」
說著,她抬手指一指眼底的烏青,「陛下無須因此苛責自己,更不必這樣熬夜傷身,何況在這榻邊趴著睡覺容易著涼的。」
姬恆抬眼看著她,似笑非笑,「合著在妳的眼裡,我便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再者,什麼臣妾陛下,想來妳是不擔心叫旁人聽去,鬧出麻煩。」
楚妤一噎,見他似有些惱了,卻又覺得莫名,當下緊閉嘴巴,隔了半晌,終是道:「我知錯了。」
姬恆瞧她眼角垂下來,說不得心裡覺得委屈,便緩一緩口氣,說:「妳若沒有底氣,暫不見人便是,早朝亦可不去,但這些妳得自己去和李德榮交代。」
別的許多事情,或許楚妤不清楚,然而姬恆從不缺席早朝她是知道的,故而一時間沒有想到可以怎麼辦。
轉念她又想到,似乎沒有什麼站得住腳的理由,畢竟突然罷朝,總是容易叫人忍不住多想。
楚妤應道:「若能這樣自是最好,只是似乎沒有叫人信服的緣由。」
她說得認真、臉上更顯出擔憂,全然是真心真意這樣認為。
姬恆看她臉上一派認真,不覺冷下了臉,卻絕口不提自己已這般在她床邊守了足足三天、也缺了三日的早朝之事。
他語氣淡淡說:「皇后昏迷數日不醒,心中焦慮難安,這樣的理由足夠了,到底大臣們都知道妳是救駕有功。批閱奏摺一事,妳也可讓李德榮安排,將要緊的摺子送到鳳央宮,屆時我自然可以幫妳,不必太過緊張。」
短短的時間,姬恆便將許多事情都考慮妥當,楚妤感覺到分外安心,她笑了笑,望著姬恆道:「不愧是陛下,考慮得這樣周到,但也叫陛下委屈了,我這麼白白掙得一份您的寵愛。」
因姬恆往常都是這樣同她說話的,楚妤便不覺得有何不妥,不過她也發現,他們之間也不是不能夠好好交流,至少姬恆完全可以做到不那樣冷淡。
「以後,恐怕得多依賴陛下了。」楚妤道。
話音剛落,殿外忽然傳來打更聲,這會兒已然是卯時。
等了一會兒,李德榮沒有進來提醒時辰,楚妤輕擰了擰眉,卻也沒有多想。
見姬恆無話,她便說:「可以將李公公喊進來這兒嗎?您在旁邊聽著些,若我說得不夠好,也能給我提個醒,免得叫人察覺不對,損了您的威名。」
尚且在回味楚妤那聲依賴,臉色稍緩的姬恆略略頷首。
楚妤見狀,板正了臉、語氣平緩,喊了在殿外服侍的李德榮一聲。
李德榮應聲進來,立在一旁聽候吩咐。
楚妤便肅著臉,同他交代幾件要緊的事,待到他退出去,瞧著似乎什麼都未察覺,她才輕舒一口氣。
「這樣可以嗎?」她轉而問姬恆,見他點頭認可,又笑笑道:「總覺得是在騙人,在做一件壞事,有些緊張也有些害怕。」
姬恆也笑,「我都不怕,妳怕什麼?真有什麼事情,我不會比妳好過。」
以為他是指到時候有什麼還得他自己想辦法兜著,楚妤沒接話,縱然這具身子原本屬於姬恆,可此時他的疲倦、痛楚皆是她在感受。
醒來到現在,因為一直揪心於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時忽略了其他東西,但這會兒,楚妤也察覺到了頭疼以及通身的疲憊,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都沒休息。
但在宮外被刺殺不是兒戲,確實需要操心,何況還要在意她的情況。這般想著,楚妤又體諒姬恆了。
男兒的力氣大,她不怎麼費勁就把一張小榻挪到了床邊,時辰尚早,哪怕多休息一個時辰也好。
姬恆看著楚妤折騰半晌,蹙眉問:「這是做什麼?」
「休息啊。」理所當然應了聲,楚妤又道:「您是不是沒怎麼休息?我現在覺得累極了,頭也很疼,得好好歇一歇才行。再說我可不想要去別處,現在得和您在一起才覺得安心。」
楚妤覺得以前自己和姬恆說過的話,大概都比不上今天這會說得多,也不覺得他那麼不好接近了,或者是兩個人同病相憐,需要同舟共濟帶給她的錯覺?
姬恆卻因為楚妤的話挑了挑嘴角,沒有想到這麼一樁禍事竟叫他得了好,許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抬眼看楚妤,姬恆淡聲問:「怎麼不到床上休息?」
楚妤已在小榻上面躺了下來,衝他擺擺手,「還是不要了,我瞇一會就行,何況我也怕會不小心弄疼了您。」
其實是因為不好意思,但楚妤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哪怕他們就算調換身分,依然是夫妻,可她不是那麼習慣兩個人親近。
同房屬於本分,很多東西卻不是。
姬恆感覺出楚妤的躲閃,再見她蜷著身子、閉了眼,便未開口。
來日方長……姬恆微抿了唇。
哪怕她僅僅是無意提及依賴與安心,卻誘得他忍不住想要出手,也許這是很好的機會也說不定。
本欲就此休息,楚妤記起自己還沒有問過七夕那天的情況,她翻了個身,側躺著臉朝向姬恆,睜開眼看他。
沒有注意到姬恆急急收斂起的滿目溫柔,楚妤只低聲問:「陛下,那天究竟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遭遇埋伏?」
「三月初端了個邪教,豈料餘孽尚存,叫他們得了空子。」
楚妤訝然,「可他們如何知道陛下出宮之事……」
哪怕是宮中妃嬪都不可隨便打聽皇帝行蹤,微服出宮更是極為私密,按照常理,這樣的消息不會隨隨便便流露出去。
恐怕是有內應……這麼想著,楚妤又要問話。
姬恆卻先道:「那個內應已經抓起來了,妳安心吧。」
她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休息。
姬恆朝楚妤瞥去一眼,想到她剛剛突然睜開眼睛,自己差點慌亂了,不禁覺得好笑,真是半點威儀都沒有了。
又記起還沒和姬恆商量請太醫的事,惦念自己身體的楚妤再次睜開眼。
甫睜開眼,便聽見姬恆咬牙問:「又怎麼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極為不高興,又見他瞪著眼,楚妤要出口的話硬是憋回肚子裡,悻悻然道:「無事……」
楚妤心裡忍不住暗暗腹誹,上一刻明明還好好的,下一刻就擺起了臉色,這個人也太奇怪了。
楚妤一直覺得自己在姬恆面前是有點尷尬的存在。
她入宮是因為太后娘娘的一道懿旨,而非出於姬恆的意願,這從她進宮之後姬恆待她不鹹不淡也可以感覺得出來。
除此之外,她曾經有過一門親事,那個人是定國公府的三少爺蘇茂。
這門娃娃親,長輩們始終半認真半玩笑的對待,然後在去年年底的時候,蘇家到平江侯府退親了。
非出於自願,有了她這樣一位皇后,又是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怕是換了誰心裡都不痛快,遑論遇到這種事的人是姬恆。
平江侯府早早便沒落了,在先帝與姬恆面前皆說不上半句話,她雖為侯府的嫡女,但這身分也不過如此,在遍地貴女的鄴京並博不來誰的青眼。
看得清楚自己的情況、拎得清自己的身分,在初初入宮試探過後,感覺到姬恆對她冷淡,她便不去他面前晃。
明明不喜,卻從沒有為難過,楚妤覺得可以這樣已經很好了,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在他們身上會發生如此離奇的事。


楚妤一覺睡到巳時差兩刻,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而她沒有能夠如願和姬恆交換回來。
偏頭見姬恆在休息,楚妤起身的動作格外輕,不想他還是睜開了眼。
衝姬恆點頭示意,她詢問道:「要喊宮人進來服侍梳洗嗎?」
姬恆只睡了一小會便醒了,後來不過是在閉目養神,因而楚妤醒後輕易察覺到她的動作。他點點頭,又聽楚妤提及請太醫過來看看,姬恆再次頷首同意她的話。
梳洗過後,由著宮女替自己綰髮,在銅鏡前看到屬於姬恆的這張臉,楚妤反而較之前生出幾分的不真實,她心中輕歎,不多時便踱回至榻邊。
她從府裡帶到宮裡的玉蘿和玉竹已經伺候姬恆梳洗過了,見到她過來,俱退到一旁聽候吩咐,她們對自己這般的態度,可謂不斷在提醒她此時此刻的身分。
聽聞皇后娘娘醒了的李太醫匆匆趕來,行禮後連忙看診,生怕有些許怠慢惹得陛下不喜,他猶記得重傷的皇后娘娘被陛下帶回宮時,陛下盛怒的樣子。
「陛下。」細細看診過,李太醫退至一旁,躬身稟報情況,「皇后娘娘既已醒來,且脈象平穩,便無大礙,日後只須靜心調養,按時換藥、喝藥便可痊癒。」
楚妤記得姬恆說過,底下的人同她稟報事情,頷首即可,無須多言,她將這話記在了心裡,這會兒無什麼表情的點點頭,那李太醫便退下到外間去開藥方。
李太醫將將退下,往常在姬恆身邊服侍的另一位大太監——江源又走上前,恭恭敬敬詢問道:「陛下,御膳房已將早膳準備妥當,可是要送進來?」
楚妤看一眼姬恆,姬恆卻沒有看她。
想了想,她方抬手指一指床榻旁邊的位子,「擺在這兒。」
停頓一瞬,她補充道:「陪皇后一起用。」
江源領命出去吩咐宮人擺膳,楚妤再去看姬恆,果真見他笑吟吟望著自己。
楚妤只覺得被他看得臉上一熱,假意輕咳了兩聲,視線掃過殿內的宮人,命他們退下。
待殿裡無其他人在,楚妤急急往姬恆跟前邁兩步,彎下腰湊近了,壓低聲音道:「您千萬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是想一會同您商量事情。」
姬恆臉上笑著,卻輕呵了一聲,似乎是不信。
楚妤越覺得面上發燙,不知如何辯駁,她在底下人面前說那種話,確實容易讓人以為姬恆待她極好。
欣賞了一會楚妤不知所措的樣子,姬恆心滿意足斂去臉上的調笑之意,與她低聲道:「罷了,這也是妳應得的。」
話裡的意思不甚明朗,楚妤尚未來得及反應,他又道:「妳身上的傷太重,這身體行動不怎便利,這段時間恐怕需得妳餵飯餵藥才行。」
楚妤沒想到姬恆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試圖掙扎,「讓玉蘿她們來不行嗎?」
姬恆斜睨她一眼,淡定拒絕,「自然不行。她們可以說是妳身邊極為親近的人,又跟了妳十數年,對妳的脾性、習慣最是清楚,妳倒不怕叫她們瞧出不對?」
他這番話有理有據,楚妤一時啞口無言。
姬恆趁勢繼續說道:「還有擦身子、洗頭、換衣裳之類的事情,必然也不能夠讓別人經手,許是還有其他被遺漏的,日後遇著了也該注意些。
「妳也希望自己的身體早些被調養好吧?那更該依著我的話去做,真要說起來,妳也並非是在照顧我,而是照顧妳自己。」
楚妤被姬恆的話說得一愣一愣,覺得不無道理,故而沉思過片刻之後,她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可再想一想,楚妤又覺得好似有些不對勁,只外邊響起江源的聲音,說要擺早膳,她便收起思緒,重新站好,姑且先讓宮人進來擺飯了。
當著宮人的面餵飯餵藥難免奇怪,因而早膳被宮人按照她的要求擺在榻邊後,楚妤便讓他們齊齊退下。
姬恆躺在床上,沒什麼表情,只拿一雙大眼睛瞧著她。
楚妤認命,扶姬恆坐起來,再拿只殷紅繡富貴牡丹的大引枕子墊在他身後,好讓他靠得舒服一些。
這之後,姬恆倒是安安分分,楚妤餵他吃好,自己也用了些東西。
待用罷早膳,宮人將碗碟撤下,玉蘿和玉竹又領著人送了湯藥、蜜餞、傷藥、溫水進來,是該喝藥、換藥的意思。
與此同時,李德榮也將要緊的摺子送到殿內。
楚妤看了眼姬恆,暗中交換過意見才吩咐下去準備好筆墨,等筆墨、几案都在榻邊擺好,李德榮領著眾人退下,殿內終於重新恢復片刻清淨。
要處理的事情有不少,也只能一件一件按順序來,首先是餵姬恆喝藥,因著先前餵他用過早膳,這倒沒什麼阻礙。
唯獨楚妤想到她吩咐這些事情時,眾人的反應好似將這些當做稀鬆平常,她不禁覺得有點奇怪。
「陛下,您有沒有覺得……大家都太鎮定了些?」楚妤好心地先幫姬恆吹了吹還滾燙的藥汁,才送到他的嘴邊,「彷彿這是極正常的事,瞧著怪怪的。」
姬恆沒有張嘴喝藥,而是別開了臉。
楚妤動作一頓,將手臂姑且收回來,便聽得姬恆說:「妳昏迷的這幾日,我在妳床邊守著,幾乎寸步不離,現在這樣又算得什麼?
「妳昏迷不醒嚥不下去湯藥,亦是我以口渡藥餵妳,換藥、擦身子這樣的事這幾日也皆是我在做的。我們本為夫妻,妳又救我性命,這不是很正常嗎?」
楚妤先前始終處於昏迷狀態,自然不會知道這些,她也從未想過姬恆會為她做這些,乍聽到他的話,她手中藥碗幾乎端不住,連忙擱到一旁的小几上。
她只是……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何以討來這樣的好呢?
楚妤呆傻地看著姬恆,臉上不禁燒得厲害,她張了張口,最終吐出一句,「陛下辛苦了……」
姬恆近乎被她氣笑,反而不同她計較,更何況,他做這些原也不是為著討她感動的。
壓下脾氣,姬恆口氣淡淡說:「告訴妳這些事情,不過是要妳知道,這本就沒什麼,用不著束手束腳的,無論妳是因著什麼才入宮,既為夫妻,好好相處便是。」
楚妤不想他會這樣說,便有些想問:既然要好好相處,為何她起初想要接近他的時候,他卻是那般態度?
到底還是問不出口,她垂下眼,輕點了一下腦袋,「我明白了。」
她一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姬恆便受不住,明明沒必要為著這種事爭執,他也不知自己怎麼會這般耐不住性子。
兩人相對無言半晌,姬恆提醒,「藥該涼了。」
楚妤趕忙繼續餵他喝藥。
待湯藥下肚,他又說:「不必放在心上。」
楚妤聽言,突然覺得姬恆原來有她所不知的誠摯一面。
她衝姬恆笑了笑,語氣懇切,「陛下待我的好,自是要好好放在心上的。」
姬恆抬眸看她,迎上她眼底的滿滿真誠,一瞬間沒有防備,嘴巴裡便被楚妤塞進來蜜餞,過分甜膩的味道迅速蓋住藥汁的苦味。
他並不是不喜甜,但這樣過於膩人的味道素來不怎麼受得了。
楚妤臉上的笑容亮閃閃的,「您未必愛吃,可我往常生病喝藥,少不了要吃吃這些小零嘴,因不想叫人起疑,陛下姑且忍耐忍耐。」
姬恆收回視線,沒說話,默默將蜜餞吞了下去。
第三章 起反應了怎麼辦
楚妤以為,面對自己的身體,擦身子、換藥、換衣裳也沒有什麼,可誰知她到底還是想岔了。
因傷口在後背,換藥的時候姬恆得整個人趴在床上,身上穿著的輕薄夏衫被褪至腰際,只一件肚兜半裹著上身,此時肚兜的帶子被解了開來,後背便完全裸露在外。
猙獰的傷口還瞧得見皮肉外翻的模樣,光這般看著,楚妤便覺得定然很疼,她倒忘記自己當時是痛暈過去的。
餘光瞥見自己光裸的後背,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以前不可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分去審視自己的身體。
雖然姬恆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楚妤仍浮現一股羞窘情緒,揮散不去,可看躺著的人臉上半點異樣都瞧不見,她便覺得是自己太過彆扭了。
將乾布巾用溫水沾濕再擰乾後,楚妤小心翼翼擦拭傷口附近沾著的傷藥粉末,聽得姬恆倒吸氣,她心頭一跳,立刻住了手,「弄疼您了嗎?」
被呵護的感覺舒服得令姬恆微瞇眼眸,一想到只要兩個人沒有換回去,楚妤就會一直待他這樣好,他便萬事不急了。
按捺下心中情緒,姬恆淡聲答,「無礙。」
楚妤自覺真的弄疼了他,動作越發一絲不苟。
等到換衣裳時,她幾乎閉著眼睛在做這件事,從旁觀者的視角去看自己的身體,這讓楚妤覺得很不好意思,進而想到之後都要負責清洗姬恆的身體,她更覺得不好意思,微妙的情緒在心底盤桓。
她努力忽視微帶著粗糙感的掌心與細嫩膩滑的肌膚相碰的觸感,卻在幫姬恆從後面穿上衣服時,一個不小心便碰到了胸前的軟肉,那無法忽視的柔軟觸感讓楚妤下意識縮回手。
「妳的右胸有一顆紅色小痣。」
姬恆先時說過的話在楚妤的腦海裡湧現,然而再下一刻,身體某處驟起的清晰反應令她在微怔之下,情緒徹底陷入了崩潰。
她伸手捂臉,語氣絕望,對姬恆道:「陛下怎麼這樣吶……」
楚妤的反應使得姬恆本無什麼表情的面容,彷彿憑空出現了幾道裂縫。
眼睜睜看著身形高大的自己嬌嬌羞羞拿手捂住臉,更說出這樣充滿嗔怪意味的話,有如一個變態,他同樣覺得有一點崩潰,也哭笑不得。
「妳這樣子是做什麼?」
不明所以的姬恆既覺得她的反應毫無緣由,也認為她實在太過拘謹了,換個衣服而已,怎麼又扭捏起來了?
楚妤無法回答姬恆的問題,下身的反應猶未恢復平靜,最後她艱難地往下半身指了指,痛苦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終於瞭解了情況的姬恆頓時無語,明明是楚妤自己的問題,怎麼就是他的錯了?
「咳……」
他輕咳一聲,楚妤馬上含著淚朝他看過來,那淚眼婆娑的樣子令姬恆更崩潰,感覺自己更變態了!
可他卻不得不頂著刺激安撫楚妤,他面色不改,眼一橫,沉聲說:「妳不去在意,一會便好了,這是男子皆會有的正常反應罷了,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妳這樣不鎮定,往後遇著其他事情要如何應對?」
姬恆吊著眼,眼神尤其凌厲,頗有威嚴。
楚妤透過他的表情憶起了他往日慣有的模樣,不由撇嘴。「陛下很喜歡這樣嚇唬人嗎?」
姬恆一愣,楚妤已移開原先捂臉的一雙手,面上殘留清晰可見的尷尬之色。
「不是我不想鎮定,分明是……」她咬一咬唇,「我又不是男兒身,如何會知道這些事,何況這實在讓人……」
楚妤說不下去了。
同樣尷尬的姬恆硬著頭皮,緩下語氣道:「總之妳淡定一些,不要這麼慌慌張張。」為了打住這個話題,他轉而說:「再這樣光著身子,該著涼了。」
楚妤卻覺得自己不行了,她擔心又出現剛剛那樣的情況,並沒有走上前,眼神也開始往殿外飄,有些想喊玉蘿和玉竹進來服侍他。
姬恆看破楚妤的想法,當即提醒她,「之前我做這些,可沒有要她們插手,妳現在喊人進來,還是吩咐這等事,妳自己倒不覺得奇怪?
「更何況……」一時間想到了什麼,姬恆不覺冷笑,「妳對我們的關係就這麼不認可?縱然是母后下的懿旨,又何曾逼迫過妳?」
姬恆的話太過一針見血,聽得楚妤既心驚又惶恐。
誠然,太后娘娘是給了她選擇的,入宮也是她自己沒能頂住壓力選擇的路,但是被人這樣說,她依舊覺得難堪。
楚妤沒有辦法開口告訴姬恆,當太后娘娘的懿旨送到平江侯府,她自認擔不起皇后這樣貴重的身分,並不想接受。
然而她的父親拿母親和弟弟威脅她接下旨意,她的母親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最終她還是軟弱了,妥協了。
被姬恆的話掀起的情緒在心底不停翻湧著,楚妤臉上卻不見半點痕跡。
「我不敢,也知錯了。」她笑一笑,繼而道:「是我自己沒有調整好心態,畢竟和陛下之間更親密的事也有過,陛下又是我的夫君,我實在不該如此。」
姬恆偏頭看著她,楚妤笑了笑,走上前。
這一次,她撇開一切情緒,動作縱使算不上多麻利,至少順順利利幫姬恆穿好了衣服,她極力忽視兩人肌膚相觸時說不清的觸感,身體的異樣漸漸平息。
扶著姬恆重新躺好,便聽到他說有些口渴,楚妤逕自走到桌邊,幫姬恆倒了一杯溫水後又折回去,待餵他喝好水,兩個人又開始處理奏摺。
摺子的內容事關朝廷機密,楚妤無心偷看,只幫姬恆打開了遞到他面前,雖然太醫說過姬恆需要靜養,不該如此勞累,這個時候卻沒有更好的辦法。
即使楚妤看得懂摺子的內容,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批閱,更不提事關重大,姬恆也不想她承受這麼大的壓力,畢竟朝堂之事從來不是那麼簡單。
他們現在面臨的另一個問題在於姬恆可以躺著看摺子、躺著思考應對之策,卻沒有辦法躺著批閱。除此之外,因傷在肩胛,又是右側身子,亦近乎無法提筆。
楚妤和他的筆跡自然不同……姬恆思及此,同她商量,「強行提筆恐怕加重傷勢,那麼只能由妳來模仿我的筆跡,代我在摺子上批字。
「我會看完摺子的內容、想好該怎麼批閱,再一一說與妳聽,妳只需要負責謄寫上去即可,若傷好之後我們再想想其他的對策。」
這是必須解決的問題,楚妤沒有更好的提議,故而點頭應下了姬恆的話。
姬恆見她答應下來,鬆了一口氣。「若不是妳佔了我的身子,恐怕現在情況已經亂套了。」
身為帝王,手中有著至高權力,有所顧忌才會拿捏輕重、收斂行徑,普通人假使突然有了這麼大的權力,說不得會想著及時行樂,先痛快一場再說,如果是這樣,會發生什麼事情完全無法預料。
因而初初醒來,明白了這個情況,他便決定如果在他身體裡的人不是楚妤,則必須痛下殺手。
楚妤不知姬恆所想,可明白被不明不白的人佔了身分是極為嚴重的事情,只是她也有所顧慮,自己這般窺知朝堂大事,是否會引起他的猜疑。
現在到底是她霸佔了他的身分!
楚妤想到這裡,輕聲對姬恆道:「陛下,我其實是一個異常膽小的人,不僅非常膽小,平生更沒有多少追求,這輩子能夠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知足了。」
這番表明心跡與立場的話終於讓姬恆意識到,雖然他相信楚妤,但楚妤全然不清楚他相信她,他們不是什麼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眷侶。
瞥見楚妤一片坦然的面龐,姬恆壓了壓嘴角,應道:「嗯,我明白。」


昏迷三日,皇后娘娘終於醒了,這個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消息送到寧心殿時,永寧長公主姬嫆正陪著章太后說話,聽聞楚妤醒了,章太后與姬嫆都極為高興,姬嫆更立刻要到鳳央宮去探望。
章太后看她臉上滿是興奮,便攔下她,「縱是醒了也須得靜養,妳素來吵吵嚷嚷的,現在過去倒要折騰得人不能好好休息了。」
被這麼說,姬嫆立刻不樂意的鼓了鼓臉,「母后冤枉人,我什麼時候吵吵嚷嚷、折騰人了?我知道皇嫂需要安心休養,就去看一眼,不久待,何況皇兄這麼辛苦,天天守在床邊,我也心疼呀!」
不待章太后再說什麼,姬嫆已是一陣風似的往外面跑。
眼瞧著她轉眼消失在殿門口,章太后無奈搖頭,卻也只得隨她去了。

換了一副身子,再握筆竟有些不利索了,楚妤好一會方覺得適應,要模仿姬恆的字跡亦得費上些功夫,於是姬恆默讀摺子的時候,她便在旁邊練習和嘗試寫字。
好在近來朝堂之上無什麼大事,李德榮送來的摺子也不多,楚妤和姬恆兩個人皆埋頭做事,不再贅言,哪怕尚且稱不上默契,至少好好把事情處理妥當了。
之後,姬恆挨個摺子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問題,日後頂著皇帝身分的楚妤只須藉著陪皇后的名義,便可將摺子捎到鳳央宮讓姬恆批閱。
身上有傷難免精力不濟,做完這些,姬恆感覺到一陣疲憊襲來,他略喘了口氣,但見楚妤不知從哪找出個火盆來,又拿火摺子將她練字用的宣紙點著,一一燒毀。
「留下痕跡就不好了。」楚妤向姬恆解釋道:「原本想著直接用匣子藏起來,玉蘿玉竹她們向來不會亂碰我的東西,應當無事,但畢竟會留下證據。」
宣紙一點即燃,轉眼燒得只餘下灰燼,楚妤把火盆移到殿內的一株山茶花盆栽旁,又找來一把小鏟子,將火盆裡的東西埋到土裡,再將土重新蓋好,乍一看倒是什麼都發覺不了了。
「妳還挺細心的。」姬恆笑道。
這話聽來頗客氣,楚妤莞爾,「多謝陛下誇獎。」
嘴上這般說,她手裡的動作卻不停,將小鏟子、火盆皆恢復原位,再淨了手,整理衣裳,拍去衣襬上不小心沾上的泥塵。
走近看到姬恆臉上的倦怠,楚妤正想勸他好好休息一會,外邊江源的聲音響起,通稟是永寧長公主來了,她看向姬恆。
姬恆點頭道:「讓她進來吧,定是來看妳的。」
楚妤便不多言,揚聲允姬嫆進來。
姬嫆與姬恆一般,同是章太后所出,卻比他要小上九歲,而今恰為及笄之年,來之前被章太后那樣說過,她平日性子再活潑,這會兒也消停了。
邁步進來,見得立在床榻旁邊的楚妤,姬嫆笑著行了個禮,再看向床榻上的姬恆,便笑嘻嘻湊上前,「聽說皇嫂醒了,我緊趕著過來瞧一瞧,醒了便好。」
她順勢在床頭坐下,握著姬恆的手,轉頭看一眼楚妤,略收斂了些笑意,「這次真是將我們都給嚇壞了,尤其是皇兄……你可千萬好好將養著,趕緊好起來。」
姬嫆將話說罷,扭頭衝楚妤邀寵似的使眼色,臉上笑吟吟的。
頓了頓,她又道:「母后而今也十分掛懷皇嫂的身體,只顧慮妳剛醒,恐還是清淨些好,便未親自過來。」
楚妤知道她實際上是想對姬恆做這些,那句「尤其是皇兄」也像特別在替姬恆說好話。
姬恆罵不來姬嫆蠢笨,只也覺得這般場景目不忍視,但是退一萬步來說,姬嫆與楚妤關係不賴是很好的事。
不同於楚妤,已迅速代入皇后身分的姬恆微微一笑,開口便道:「謝謝母后也謝謝阿嫆的關心,我定然會好好養傷,早日痊癒,不叫陛下、母后還有妳擔心。」
姬嫆越發笑咪咪的抓著他的手,「這便對了。」
三人正說著話,外頭江源的聲音再次響起,原來是賢妃、良妃領著一眾妃嬪們,也來鳳央宮探望皇后娘娘了。
若論起來,作為在位已六年有餘的皇帝,姬恆的後宮並不算充盈。
在這六年的時間裡,他僅允准過一次大臣們關於選秀的提議,是以除去楚妤這位皇后,餘下的妃嬪皆是在那次選秀入宮的。
入宮前,楚妤耳聞過姬恆勤於朝政、懶怠後宮之事,因而哪怕如今已是二十四歲的年紀,膝下卻並無子嗣。
入宮後,楚妤也發現了,約莫隔十天半個月,姬恆會到鳳央宮歇息一晚,而餘下的時間,至少這三個月內她都沒見過姬恆翻任何妃嬪的牌子。
大概是姬恆對床笫之歡無什麼興趣吧。楚妤最終得到了這樣的一個結論。
那麼即便她如今佔了姬恆的身分,也不需要擔心進後宮這個問題,更何況她不可能去翻任何妃嬪的牌子,那對於她來說太詭異、太驚悚!
聽到後宮一眾妃嬪們齊齊來探望楚妤,姬恆不覺蹙眉,落到姬嫆的眼中,無疑是不歡喜的意思——她的皇嫂對皇兄有許多女人這件事不高興了。
姬嫆衝楚妤不停眨眼,帶著明顯的暗示說道:「皇嫂須得靜養,怕是不能夠見這樣多的人,我也不好在這裡久待,總之讓皇嫂好好休息為上,對不對,皇兄?」
知道永寧長公主在幫自己擋下妃嬪們,楚妤看一看她,卻未立刻應話。
姬恆臉上仍掛著笑臉,「她們亦是一片好心,只是……我確實有點累了。」
他這是在說現在不見人的意思。
楚妤心下明瞭,故而頷首道:「既然如此,皇后且好生休養著,照顧好自己的身子乃是第一要緊。」
姬嫆覺得自個兒眼睛都快要眨抽筋了,總算聽見皇兄開竅的話,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她也笑著道:「那我也不好在這裡多待了,皇嫂好好休息吧,我早一些回去母后那兒,好讓母后知道皇嫂確實沒有大礙了,放下心來。」
她一面說道,一面拉拉楚妤的衣袖,「皇兄,前陣子我同你說過的那件事……」
楚妤哪知道她與姬恆之間的事情,當下心裡便是一咯噔,她不著痕跡地拿眼神向姬恆求助,姬恆卻只看她一眼,其餘什麼表示也沒有。
姬嫆示意楚妤到外面去說,得不到姬恆的幫助,念著他們兄妹往日情誼深厚,她唯有自己做主,和姬嫆先後走到了殿外。
楚妤和姬嫆邁步出來,候在殿外的妃嬪們紛紛行禮。
繃著臉讓她們免禮之後,抬頭見外面日頭分外毒辣,她淡聲道:「皇后如今須得好生靜養,這會不怎麼方便見人,妳們且回去吧。」
既是皇帝發話,她們自然沒有不聽從的,眾人皆應下。
在這當口,良妃杜寒竹上前一步,福了福,溫聲說:「妾身便道皇后娘娘大福大貴,定能轉危為安,果真如此。這麼些天,妾身心中掛念娘娘的身子,偏偏又幫不上什麼忙,唯有每日誦經念佛、吃齋念佛以盼娘娘早日痊癒,想來心誠則靈,佛祖保佑,真是萬幸萬福。」
楚妤的視線落在杜寒竹身上,不論真心或假意,到底是折騰了自己一場,杜寒竹作為四妃之一,又是威遠大將軍的女兒,一貫是有幾分薄面的。
「妳也是有心了。」楚妤虛扶一把杜寒竹,又說道:「但妳也該顧念些自己的身體才是。」
杜寒竹因她關切的話語,臉紅了紅,羞怯一笑,重新站直了身子。
掃過其他妃嬪,楚妤道:「都回去吧。」
一干妃嬪這便行禮退了下去。
姬嫆不好置喙自己皇兄的事情,自不會在這上面評頭論足、說三道四,環顧過一圈,見周圍沒有人,她小聲與楚妤道:「皇兄,皇嫂為你傷成這個樣子……你千萬待她好一些,別叫她受了委屈。」
楚妤沒想到姬嫆竟這樣為她著想,心底不覺感動萬分,差點脫口而出姬恆並不曾委屈了她,好在終歸沒有失態。
「嗯。」她看似極為冷靜地應了一聲。
姬嫆彷彿放心了下來,笑嘻嘻走了。
反應過來這個,楚妤越是心中溫暖。
送走妃嬪們、送走姬嫆,奏摺也已經批閱完了,這一天,姬恆和楚妤沒有再遇到別的狀況,勉強算得上安穩度過。
到得夜裡,餵姬恆吃過晚膳、喝過藥,楚妤去沐浴,幾乎是閉著眼睛做完這件事。
男子與女子的身體有些不同,她沐浴時必須不斷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不會過分在意一些事情……
在與姬恆互換身體的第一天,楚妤覺得第一羞恥的事情,是她在幫自己穿衣服的時候身體竟然有了不該有的反應;第二羞恥的事情,便是她不得不請教姬恆怎麼出恭。
楚妤以為熬過了這些,大約情況會有所好轉,然而到了第二天清早,睜眼醒來,她便發現下身竟然又有了那種反應!
她又羞又惱,卻無法去和姬恆確定,這是否也屬於男子皆會有的正常反應。
她恍惚覺得,往日以為的那個對床笫之歡無什麼興趣的皇帝陛下其實是假的。
楚妤平躺在床邊的小榻上,等待身體某處自己平息下去,卻聽到姬恆著急喊她。
楚妤睜開眼,偏頭去看,只見姬恆正大睜著一雙眼睛,眼底滿是不知所措,顫顫巍巍地朝她伸出了手。
他伸出的白皙掌心裡,一片血跡清晰可見。「妳、妳流血了……」
楚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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