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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14001-E114002

《福妻教夫守則》全2冊

  • 出版日期:2021/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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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580
  • 優惠價:NT$ 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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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最出名馴獸師穿越嫁人,
且看她如何把紈褲子教得跟狗子一樣乖……
林蓉:要被軟封抽還是滴蠟油,自己選!
陸成材:我、我努力上進還不成嗎?


藍海E114001《福妻教夫守則》上
成親前一天收到未婚夫陸成材送的「大禮」,暗喻他一棵鮮草插在那啥上,
本想著他素有紈褲名聲在外,林蓉不與之計較,
誰知他卻越發過分,新婚夜當著她的面說心中只有小青梅……
她都氣笑了,作為在末世極出名的馴獸師,決定教他一個乖──
拿軟封,用巧勁抽得他哇哇叫卻不留痕跡,讓他想告狀也無門;
沒元帕驗收?她向公婆委婉表達是丈夫的問題,
得知他去勾欄,立刻催動異能派幾條粗壯無毒的蛇去威嚇,
看著屈服在她軟實力之下的丈夫,她決定逼著他上進,
為了圓她兩輩子的心願,她用話術引導丈夫跟她一起改造陸家客棧,
眼看著客棧日漸有名氣,他卻開始想著怎麼撲倒她……


藍海E114002《福妻教夫守則》下
雖說娶個悍妻非陸成材所願,但相處起來也過得有滋有味,
在親親娘子的奇思妙想下,他家的來福客棧成了潁州府的地標,
那打上福字的香皂、銀月燈和風扇,滲透進家家戶戶當中,
沒吃過意境菜、沒看過別出心裁的聞喜宴,別說你來過潁州!
如今他白天管客棧,晚上和娘子「大和諧」,徹底從紈褲子變成妻管嚴,
他都這般聽話了,不想他娘子又給他出難題──考科舉?這是要他命啊!
偏偏現實逼得他不得不低頭,因為他家被貴人盯上了,
為了保全家人,取得功名是一步,另一步是找對好靠山,
相較只想榨乾他們想法賺取利益的成王,只愛玩樂的慧郡王簡直優秀,
有慧郡王扶持,揚州、蘇州開了分店,更讓皇上欽點辦理進士宴,
誰知娘子卻跟他說,他們上京後才是苦難的開頭……
冰豆咖啡,89年典型大獅子女。
腦海裡天天幻想自己是小甜文裡的公主,出門卻是女漢子模樣的吃貨。
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一邊吃東西一邊看小說,吃飽喝足後感覺不過癮,這才有動筆創造自己喜歡的角色的想法,由此一發不可收拾。
打字的時候習慣真情實感地念臺詞,先感動自己,再感動別人。夢想是希望有一天自己的文字也能變成三次元人物,在螢幕上演繹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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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婚夜的談判
這廂陸成材剛在心裡放了狠話,他根本沒想到,人家林蓉都沒叫他等到第二天過門。
晚間,他喝個半醉被貼身僕從扶回家,一進門便聽見暴喝,「孽障,你還知道回來!」
陸成材給嚇跪了,不是他自己嚇的,是僕從嚇得跪下,他沒了支撐站不住,撲通就跪在了青石地板上,那動靜聽得怒喝出聲的陸有福都肉疼。
「你傍晚幹了什麼?」陸有福手裡拄著根燒火棒子,重新醞釀氣勢低喝道。
陸成材抬起頭,兩行清淚緩緩流下來,「兒冤枉……」
此時差不多快月半,幽幽清月揮灑著銀芒,映照著如翡君子般好容貌的陸成材,淚眼汪汪的,直叫人看得心底酸澀。
陸有福先心軟了,他陸家是逃荒來到潁州的,幾代都是單傳,世道安穩下來後,他和娘子好不容易多生了倆,卻都在年幼時夭折了,只留下個陸成材。
看名字就知道,他不盼著兒子成才,只盼著他長成大樹就行,見向來嘴硬的兒子都哭出來了,他略有些不忍心,偷偷拿眼神去覷自家媳婦。
陸鄭氏冷哼,「我看他那是不小心摔跪了怕疼,臭小子,你跟我說,那牛糞不是你叫人送的?」
林蓉叫人傳完話,一事不煩二主,把阿焱沒吃的那幾個土豆給了常二郎,又叫他往來福客棧跑了一趟。
打小報告這個事也不全是壞事嘛,反正林蓉不承認自己小心眼,打小報告有助於增進婆媳感情呀,以後肯定也得打。
「確實不是我送的,就是跟朋友幾個在一起,大家喝多了鬧過頭了,我已經罵過他們了。」陸成材好漢不吃眼前虧,低眉順眼地老實「交代」。
「我早說了,叫你別跟那些狐朋狗友……」陸有福鬆了口氣,立馬就要意思意思訓斥兒子。
倒是陸鄭氏根本不吃這一套,冷笑更甚,呼喝著早就等在一旁的僕從,「阿飛、阿楊,你們兩個把阿鵬押到凳子上打,打死了算我的,不交代清楚實情不許停!」
陸成材大驚,「娘!」
「打。」陸鄭氏只有一個字。
「啊!」阿鵬只被打了一下,立馬就眼淚鼻涕開口了,「夫人恕罪,奴交代、奴交代,別打了……嗚嗚嗚……」
阿鵬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給陸成材背多了鍋,都背出經驗來了,這種時候快些坦白才能少受點罪,反正少爺不會有事,他作甚要為難自己的屁股呢?
沒想到這回陸鄭氏發了狠,「阿飛阿楊,把少爺押在凳子上,打!」
「娘子!」陸有福都驚著了,趕忙放下裝模作樣的燒火棒子,喊出聲來。
陸鄭氏不讓陸有福說話,突然紅了眼圈,「我替他尋摸合適的娘子,尋了多久你忘了嗎?他都十九了,門當戶對的人家哪個肯把姑娘嫁給他?好不容易挑著個好的,老天爺都說是天作之合,百年難遇的金母雞要往咱們家坐窩,他卻這般叫人上門羞辱,就算林家再落魄,那也是秀才家,憑什麼受他這份侮辱?以後林氏進門,還能好好跟他過日子?咱們能照看他一輩子不成?」
陸有福不說話了,陸家運道真說不上好,客棧在他手裡江河日下,勉強糊口罷了,他和娘子也上了年歲,以後還是要靠兒子的,等兒子娶了娘子,最怕就是家宅不寧,恁好的旺夫小娘子,這是多大的福氣,可別被兒子折騰得人家死了心。
陸有福乾脆一撇頭,不去看兒子,「明天早晨還要迎親,別讓他上不了馬。」
老和尚和老天爺是兩碼事好嗎?這媳婦兒還沒進門就害他挨打,他送牛糞過分嗎?
「啊——」陸成材一腔鬱氣直化作慘叫,驚起剛回來重新築巢的鳥雀無數。


第二日一大早,眼下略帶幾分青色的陸成材被陸鄭氏挖起來,非得替他塗點粉,遮住青黑。
「不能讓人覺得你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洞房花燭就這麼一回,可不能丟人。」
陸成材挑著眉輕哼,銀樣鑞槍頭是不可能的,可洞房花燭有幾回,就憑他這好容貌,那就說不準了,再說了,要不是挨打疼得睡不著,他眼下會青黑嗎?好人壞人都給他娘當了。
可陸成材也懶得在這當頭說什麼掃興的話,由著陸鄭氏和阿鵬給他收拾,穿上嶄新的新郎官紅袍,提前用過午食後,胸前繫上大紅花,黑色皂角帽邊上也簪著一朵月季,花映腮紅、人比花嬌的模樣出了門。
陸鄭氏笑著送兒子出門,對著陸有福念叨,「我兒也就這臉是旁人都比不起的。」
「那是,想想妳當年什麼模樣,我不也是一眼見妳就丟了魂嗎?」陸有福笑咪咪地捧媳婦的臭腳。
陸鄭氏翻個白眼不領情,「哦,那我現在就不好看啦?」
「不是……」
「去去去,趕緊把酒席都備起來。」陸鄭氏揮揮手打發了陸有福,進門去招呼相熟的夫人們。
成昏成昏,大禮是要黃昏時才成,所以林家這頭,林大伯用騾車拉著爹娘和幾個兒子媳婦,天濛濛亮的時候進了城,到的並不算晚。
林蓉倒是起來得早,主要她需要絞臉,讓全福娘子梳頭裝扮。
她丑時起身,先是被林喬氏惹得哭了一場,待見到祖母林周氏,又紅著眼睛陪著哄了會兒,直到太陽都出來,一家人這才齊心協力地將林蓉打扮好。
這時候有紅男綠女之說,以前林蓉總以為古代成親女子是紅色鳳冠霞帔,沒想到那喜冠是紅色的,可半點金都見不著,不是不合規矩,一般人家用不起金,只能用銀和銅,所以這喜冠是用淺綠色的銅鑄,拿銀和絲絛點綴成顫巍巍的模樣。
這是當年林蓉的外祖父喬老爹咬著牙給林喬氏置辦的,於他們這樣的人家,已經是頂頂體面的,擱在更平常些的百姓家,好些就是頭上綁紅繩,插個銀簪子、蓋個紅蓋頭就算了。
綠色錦衣是用陸家送來的料子做的,至於紅色裡衣,林蓉也不願意叫林喬氏浪費銀子,只叫她翻箱底,找出林喬氏大婚時穿過的改了,一身上下的行頭,只有綠色錦衣和繡花鞋是新的。
可這般林蓉也挺滿意的,好歹還有轎子坐,聽祖母說,村裡成親,還有新娘子走路去夫家的呢。
只是到了過午要出門子的時候,林焱鬧起來了,他死活都不肯叫林二郎背林蓉。
「我才是阿姊的親弟弟,應該我來背阿姊!」林焱紅著眼眶堵著門。
林周氏不好訓斥他,只能溫柔哄道:「咱們都是一家人,分家了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二郎也是你們的親哥哥,你再摔了你阿姊……」
「不一樣,不一樣。」林焱就是不肯鬆口,咬著牙紅著眼,就只有這麼一句話。
林蓉眼眶也有些發熱,她趕緊多眨幾下眼睛,站起身來,「就讓阿焱背我吧,我也沒那麼重。」
「行吧,五郎你小心點,大郎和二郎媳婦妳們在一旁護著點。」林周氏見林蓉也堅持,林喬氏已經又哭上了,乾脆做了主。
「阿姊,妳等我,很快我就能考上秀才了,我會護著妳的。」路上林焱咬著牙慢慢走著,恨不能這條路永遠走不到頭。
林蓉咬著唇好一會兒才道:「知道了,阿姊不在家,你要照顧好自己和爹娘,讀書時也要注意保重身子,不然進了考場也熬不下來,記住了嗎?」
「嗯……」林焱咬著牙不再說話,怕自己當場哭出來。
等將林蓉放進轎子裡,林焱紅著眼圈看著騎在馬上,歪歪斜斜沒個樣子的陸成材,雖然是仰視,說出口的話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你若是欺負阿姊,我饒不了你!」
陸成材就是再渾也知道分場合,這種人多的時候,他不會給林家沒臉。
要知道,林秀才今天雖然起不來身送女兒,可林秀才的學生卻來得不少,所謂文人的嘴,上樹的鬼,說不準一個不注意他們連天都能捅破。
所以他只是點點頭,略調整一下姿勢,屁股又是一陣刺痛,他在心裡恨恨地腹誹,他們倆還指不定誰欺負誰呢,還沒進門就害他挨了打,進了門那還得了?
本來陸成材打算過些時日再跟林蓉說清楚,現在他決定今晚就要開門見山。
迎親的隊伍接上了新娘子,吹吹打打又熱鬧起來,送閨女出門的炮仗也劈里啪啦響起來,撒喜錢的林二郎舉著筐,站到大門口的高處去了。
小孩子們嘻嘻哈哈擠到前頭,大人們也都湊近了,好話不停的說著,眼睛盯著放銅板的喜筐。
等轎子起來,喜錢撒出去,眾人笑著搶,現場更熱鬧了些,林喬氏這才抱著妯娌的胳膊哭出聲來喊著,「我的兒啊……」
「咯咯咯……」也不知道是不是雞捨不得林蓉,差不多中午的功夫,雞也湊熱鬧打鳴。
「嗚嗚哇哇……」還有人應景,跟著哭得特別淒慘。
林焱記得林蓉的叮囑,拿著喜錢準備去找常二郎,卻一扭頭就看見哭得特別起勁,正是一瘸一拐地捂著屁股沒搶著喜錢,卻碰到傷口的常二郎。
林焱:「……」


做宴拜堂都按部就班,沒出任何問題,喜婆的吉利話一波接一波,叫陸鄭氏高興得合不攏嘴,她心裡想著,有大福氣的媳婦兒總算是娶進門了,以後說不準她這渾兒還真能成材。
不知道自家娘親心裡的野望,陸成材挑開蓋頭後,看也沒看林蓉一眼就出門敬酒去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林蓉長什麼模樣,反正不管新娘子好看不好看,肯定沒他好看。
留在新房裡做陪的幾個鄰居家夫人和陸鄭氏的親眷都面面相覷,這新婦是剛嫁進門就遭了相公厭棄?
新房內一時無人說話,安靜得有些尷尬,倒是林蓉毫不在意,笑著溫聲跟人說話,沒一會兒眾人又說笑起來。
她早就知道陸成材是什麼德行,既然是她主動盤算著嫁過來,人家被逼著娶她的,還不能有點小脾氣?那不能夠,她可是個脾氣再好不過的小娘子,得讓他順順氣。
只她不知道,自己這旗子剛立起來,當天晚上倒下的比立起來還要快。
幾個嬸子和陸鄭氏的姊姊陪了林蓉一會兒,知道她這一天累得夠嗆,等陸鄭氏忙裡偷空給她端麵過來就都先散了。
「那渾小子不懂事,阿蓉妳多擔待,老人都說,這男人成親就長大了。妳就把咱們家當自己家,有什麼磕碰著惱的,儘管與我說,我和妳公公定替妳做主。」陸鄭氏是被姊姊派去的婢子提醒了剛才揭蓋頭時的事,這會兒語氣特別好,生怕林蓉面子上抹不開。
林蓉趕忙起身,笑著接過碗放在一旁,話說得比陸鄭氏還敞亮,「婆婆這是說哪兒的話,我嫁進來,咱們本就是一家人了。娘對我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只把公婆當親爹娘伺候,若是沒有您和公公送去的聘金,我爹如今也不能好好躺著,能嫁給相公,是我的福氣。」
陸鄭氏被林蓉這馬屁拍得心頭舒坦極了,風韻猶存的臉上笑出皺紋來,「慶寧寺的大師都說了,妳命格頂頂有福旺家,以後妳和成材商量著把日子過起來,他不懂事,我替妳教訓他,咱們家肯定會越來越順。」
林蓉聽陸鄭氏說慶寧寺,垂眸遮住閃爍的眸光,那位大師……確實有幾分本事,人也有趣又知道變通,有空她得去謝謝那位大師才好。
陸鄭氏話說得掏心掏肺,林蓉臉上笑容變得更甜,她雖然因為幹活膚色不如陸家人白,實則容貌也是大氣嬌美的,笑起來,左臉頰還有個淺淺的酒窩,叫人瞧著就喜歡。
「婆婆放心吧,我定好好照顧你們和相公,咱們以後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她這話不是空口白牙,這是她一定要嫁到陸家的初衷。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林蓉本是個不愛強求的性子,可陸家人脾氣好,跟林家很像,以後才有她發揮的餘地,若不然,即便陸家拿出再多金銀,她也不敢嫁過來,古往今來多少賣身為媳的,都被磋磨得不成樣子。
對,林蓉嫁進陸家,不是瞧中了陸成材,是瞧中了這來福客棧。
這就要說到林蓉上輩子的事了,末世是在她大學畢業那一年突如其來的,在這之前,身為育幼院出來後能說會道還會賺錢的佼佼娃兒,林蓉在許多地方打過工。
她送過外賣,當過家教,給飯店端過盤子,也給後廚做過幫廚,更重要的是,大學她學的是酒店管理,還在五星級大酒店實習過半年。
要說繡活,她手不比別的小姑娘巧,會做些新奇的吃食,但廚藝沒跟過師父,不算多出色,唯有大學四年學到的東西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若是沒有末世,她已經被五星酒店留下了。
以前林秀才身體好的時候她就在攢銀子,想著以後開一家小客棧起家,也好給林秀才和阿焱攢科考的本錢,沒想到林秀才突如其來的這場病,掏空了她的存銀不說,還像個無底洞一樣要往裡扔。
後院裡幾頭攢銀子的大母豬都賣掉給林秀才換藥了,客棧也不用再想,甚至要怎麼賺夠林秀才藥材的花費,這都讓她苦思冥想了許久,更別說家裡還有個林焱要走科舉的路子呢。
正當林蓉發愁想咬牙冒險的時候,陸家請官媒上門來,打聽清楚陸家的家風,林蓉簡直跟見到嫩雞崽子的狐狸,眼神倏地就亮起來了。
嫁個有客棧的厚道人家,不但她能發揮自己的長處,風險還小很多,最重要的是,這來福客棧地理位置極好,卻一直冷冷清清的,除了科考那段時日外,基本上不怎麼盈利。
這個林蓉拿手啊!古代五星級客棧不再是夢,觸手可及的理想讓她恨不能訂親後第二天就嫁過來。
所以對陸家這門親事,她沒有跟林喬氏、林焱一樣擔心,也極力說服了自責難過的林秀才,因為能碰上這樣一門親事,就跟她投胎的本事一樣,是走大運了,她再滿意不過了。
陸鄭氏被她哄得眉開眼笑,但婚宴還在進行,陸鄭氏也忙得很,林蓉沒跟她多說話,將人送出門去。
將喜冠除掉後,林蓉先慢條斯理地將那碗滴了幾滴菜油的雞蛋清麵吃完,這才仔細打量起自己未來的臥房。
這間屋子是陸成材從小住到大的臥房,比林蓉原來的臥房大了許多,門口擺著兩座四角高凳,凳子上該是僕從新採摘的花,紅豔豔的透著喜慶,然後便是一幅老農春耕圖的屏風,聽說這是上京傳出來的流行佈置。
荊朝開朝起便民風剽悍,重武輕文,還是正和帝登基後重視科考,引領了喜文風流,甭管是文武大臣還是老百姓們,都樂意在細節上講究起風雅,彷彿沾點墨香,日子就昇華了一般。
繞過屏風,中間是擺著茶壺茶盞的酸枝大圓桌,左邊是床榻,床榻腳擺著置衣架和洗漱銅盆架子,頭的位置有兩座看起來有點年頭卻高大的衣櫃,底下是四扇開門的,上頭是箱櫃模樣,不知道什麼料子,暗紅裡泛著烏光,瞧著是好東西,圓桌右側是軟榻,軟榻旁邊還有書架和條案,條案上這會沒放東西,也不知是拿來做什麼的。
林蓉略打量一番,將帶來的衣裳包袱打開,看了眼衣櫃,先將衣裳收整好,本是想著出門打盆水把臉上的粉洗一洗,結果一出門,就看見有個虎頭虎腦的半大小孩立在旁邊。
「奴阿飛聽少夫人吩咐,您可是要什麼?奴給您取來。」
林蓉想了想,這裡她也不熟,叫這僕從去正合適。
她回身取了幾個銅板塞進阿飛手裡,道:「家裡撒的喜錢給了我幾枚,送你沾個喜氣,勞你幫我打兩盆熱水和一桶涼水來可好?」
「少夫人快進去吧,奴這就去給您取水。」阿飛接了喜錢,笑得牙都露出來了,心道:哎喲喲,進門的少夫人是個好主人呀。
在前頭跑堂的幾個僕從能碰到賞錢,但阿飛年紀還小,這是他第一回被賞銅板。
等林蓉都收拾好,側耳聽著,院子裡還是人聲鼎沸,就知道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她也不硬挺著等陸成材回來,先收拾好床鋪便躺下了。
這一天忙忙叨叨的,甭管是啥朝代,新娘子都輕快不得,她起得又早,躺下就眼皮子黏住了,只是她這盹兒沒能打成,剛朦朦朧朧要睡著,就被人推醒了。
「妳這新婦倒是臉圓,我還沒回來,妳就睡啦!」陸成材大著舌頭,拉長聲音道,那清朗的聲音因為喝多了酒有點含糊,聽著倒跟撒嬌似的,叫人跟他生不起氣來。
林蓉想著自己該有的好脾氣,慢吞吞地坐起身,「酒席這麼快結束了?我伺候相公洗漱吧。」
「還沒結束呢,我不能喝多,我要跟妳談談。」陸成材板著白裡泛紅的俊臉,大馬金刀坐在床邊的矮凳上,「妳不會以為害我挨打……咳咳,挨罵,還罵我是狗,嫁進來就能穩穩當當過日子了吧?」
林蓉聽著話頭不對,有些興致盎然地挑起眉,「相公待如何?」
「我……」陸成材打了個磕巴,想著林蓉叫人送去的詩,不算清醒的腦子突然轉了一下,感覺她還有嘲笑自己文采不好的意思,他突然來勁了。
「咳咳,為夫有話要跟娘子說,本不想新婚燕爾便叫妳垂淚黯然,可經昨日一番贈詩之趣,為夫擔憂不儘快說清楚,妳會、會癡心……會生出妄念,意圖與我舉案齊眉,結白首之好,待得來日知了實情,又要傷心難過,影響壽數……」
林蓉聽著他這磕磕巴巴半迂半白的絮叨,有些哭笑不得,實在是不想見他絞盡腦汁這麼費勁,乾脆打斷他的話,「相公不想跟我舉案齊眉,白首不相離,是要跟我和離?」
陸成材愣了下,努力睜大眼睛去打量林蓉的神色,嘴上卻還文謅謅的,「我要與妳說的便是這個,曾經滄海,歲月如梭,當年我還是髫齡小兒時……」
見他又要絮叨,林蓉吸了口氣,「說人話!」
陸成材:「……」這新婦又在罵他是吧?
「我有青梅竹馬,將來我要娶她。如今娶了妳,妳家得了銀錢替妳爹治病,也不算虧了妳,等她回來我倆和離。」陸成材脾氣上來,也不再文謅謅的,乾脆俐落地道。
林蓉倒是不覺得奇怪,陸成材長得好,身形在潁州算是高大的,容貌精緻卻不帶女氣,該是最受小姑娘們歡迎的類型,如今十九還沒娶妻,除了找不到合適的以外,肯定也有他不想娶的緣故。
她抓住了關鍵資訊,問:「你那小青梅如今在何處?」
陸成材許是真喝得有點多,情緒比往常要外露些,聞言神情有些低落,一臉憂鬱地扭頭看著窗子歎了口氣,「她被她表哥聘為妾,嫁去揚州府的謝家了。」
林蓉:「……」
所以你是等著人家被相公休回來,你再撿個破鞋?或者你要去揚州府,想法子當一把男小三,把小青梅給撬回來?
且不說前者賤,後者渣,就說人家小青梅願意給大戶人家當妾,都不願意嫁給你,你個備胎心裡就沒點數?再說你一個腿上泥巴都沒洗乾淨的半農半商小崽子,還想著給揚州府的謝家頭頂染顏色,你怎麼不上天呢?
舊時王謝堂前燕,說的雖是晉時的豪門望族,如今荊朝沒了王家,謝家和馬家卻也還是揚州望族大戶,陸家根本招惹不起。
她有心理準備要跟陸成材談談的,陸成材既然以前就表現出對她的不喜,這門親事很有可能是持續不到最後的,但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先嫁過來,等她將來福客棧打造成潁州府的地標後,林家、陸家都解了困境,再與陸成材和離也不是不行。
經歷過後世的女性比這世道的小姑娘多了幾分韌性,再說這時候女戶少,但也不是沒有,她自立門戶也不怕什麼。
但現在看著陸成材明顯喝多,酒都喝腦子裡了,林蓉沒了談下去的慾望,就算是要商量以後日子怎麼過也不是這會兒說。
「先歇了吧,等相公清醒後我們再說。」林蓉好脾氣地溫聲道。
陸成材往後的日子總是後悔大婚這晚吃酒太多,導致他把腦子丟在了酒罈子裡。
可這會兒他只桃花眼一挑,反骨上來了,「我沒喝多,就現在說!妳是不是瞧不起我?哦不是,妳是想著先把生米煮成熟飯,往後有了崽子,我就是想要休妳都沒理是吧?」
林蓉皺眉道:「相公想多了,你睡在外側可好?喝了酒晚上可能起夜。」她也不等人,說罷就逕自轉身脫掉外頭的錦衣,準備睡覺。
至於陸成材,睡不睡的,她也沒那麼在意,有崽子她也可以帶走,他不願意睡,那就不睡唄。
陸成材瞧著她脫衣裳,跟被調戲了的良家婦男一樣,想起春宅某個曾經差點把他……的行首,腦門兒一熱,蹦起來三尺高,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往後退,「妳想都別想!我不可能與妳敦倫,妳、妳簡直不知廉恥!我都跟妳說清楚了,妳怎麼還要孟浪……妳、妳別以為我不打女子!」
林蓉聞言,扭過頭笑了,氣的。
她自認從入門開始一直都是好脾氣,說話行事都再溫和不過,哪怕陸成材半桶水晃蕩著、文謅謅的搞笑,她也客客氣氣準備按照他的意願好好商量,誰知道馬王爺的臉牠還就是那麼長,自己不跟他計較,他自個兒也喘上了。
她林蓉確實是個好脾氣的小姑娘,可陸成材也不出門打聽打聽,林家方圓幾里之內的鄰居,可有一個敢跟她說話不好聽的?
總之,她不白擔不知廉恥的名聲。
林蓉慢條斯理地解開纖腰上用牛皮和紅布做的軟封,語氣溫柔極了,「相公以為我要做什麼?」
第三章 馴夫的開端
「妳、妳……」陸成材看著林蓉還在脫,腰間軟封都解了,那不是就只剩裡衣了?簡直是、簡直是不要臉!
陸成材雖然平日總是吊兒郎當地跟狐朋狗友混日子,但好歹也是被夫子拘著念過幾年聖賢書,自認為還算是個君子,他總不能說「妳就是憋著要睡我」這樣的虎狼之詞,因此看見她的動作、聽見她的問話,就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喝了酒有些緋色的俊臉漲紅成了個大蘋果。
「我怎麼了?相公既然想與我和離,只要我生不出孩子,便犯了七出,相公便可得償所願,至於敦倫與否,吃虧的又不是你,你作何這般小姑娘行徑?」林蓉故意學著他的語氣,文謅謅地道。
這話說得把腦子裡裝著半腔漿糊的陸成材給氣得喲,他就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小姑娘,瓦舍勾欄的伶人都沒有這樣說話的,簡直是、簡直是……
陸成材覺得自己的詞彙量已經不足以形容自己臥了個大槽的心情。
林蓉將外衣掛在置衣架子上,一身火紅裡衣,襯得麥色肌膚的她容貌豔麗了些,她微微笑開,「還是說,相公看不上我,一心只想著去謝府迎回青梅,氣死爹娘,害陸家沒落,讓小青梅跟著你受苦呢?」
陸成材這會兒反應倒是快,「呸!妳胡說八道啥,我沒打算去謝府。」他又不是活膩了。
「哦,那就是小青梅答應你,先去謝家當幾年妾,早晚會回來嫁給你?」林蓉好奇看著他問。
陸成材甕聲甕氣道:「她沒答應我,我答應會等她的。」
當年小青梅還留給他一小串青絲呢,如今被他仔細地裝在荷包裡珍藏著,這是小青梅與他的信物,萬一……她在謝家過不好,回來後,他不能讓她孤苦無依。
林蓉想要罵人了,這是何等腦子進了水的典範。
「若是那小青梅不回來,你就打算一直不肯碰別的女子,叫爹娘一把年紀連個孫輩都無?」
陸成材的腦子又懵了一下,他甩甩腦袋,也感覺出來自己喝多了,話趕話怎麼還把自己說成個傻子了呢,娶回來的娘子當然得睡……好好過日子啊,就是昨天那酸詩把他氣著了,話才說重了點,為的還不是想先發制人,給林蓉留出討價還價的餘地嘛。
至於小青梅,既然她都當妾了,以後繼續當妾也行吧?若是林蓉容不下她,到時候和離也師出有名。陸成材如此渣渣地尋思著。
這話本來不急著說,他只是想告訴林蓉,別萬一小青梅回來,她夥同爹娘阻礙小青梅進門,或者以後欺負小青梅。
都怪喝多了酒,叫他變笨了。
陸成材捏了捏額角,抬起頭看著林蓉,輕咳幾聲後揚起俊朗的面孔,驕傲道:「妳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妳我做一世夫妻也並無不可,但將來妳不可阻礙阿薔進門,也不可成為妒婦,我自會允妳生育陸家子嗣。」
本來陸家子嗣就不豐,陸有福和陸鄭氏恩愛,沒有別人,但這不代表他們不願意叫陸成材納妾不是?
林蓉本打算嚇唬嚇唬陸成材,鬧著玩兒的,聽到這裡,臉色不禁沉了下來。
她平靜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他,將軟封捏在手裡,好一會兒才露出個微笑,「所以你不但準備與我和離,還準備納妾,納的還是心頭明月?」
陸成材莫名覺得後背有點發涼,卻下意識開口道:「若是妳不欺負她,不和離也……哎喲!」
他這不要臉的話沒能說完,就被林蓉一皮帶抽到了地上,碰到他還沒完全好的屁股,疼得他當即就哎喲出聲。
陸鄭氏正攔著過來聽牆根兒的人要往外走呢,聽見這動靜,忽然有點摸不著頭腦,扭頭回去問陸有福。
「怎麼是大郎叫了呢?聽那動靜像是疼的。」
陸有福摸著胖乎乎的下巴想了想,睜大了眼,「妳忘啦,咱們洞房時……」
陸鄭氏想起當年,臉突然紅了,這敦倫不只是女子會疼,男子頭回的話也有可能……挺疼,起碼當年陸有福都疼哭了,哭得剛準備淌眼淚的陸鄭氏都有點傻眼。
隨即她有些疑惑,「不能吧?大郎不是經常去……茶舍嗎?」
「嗨,這小子隨我了唄,吊兒郎當和潔身自好也不衝突不是?」陸有福嘿嘿笑著攬過娘子,「大郎洞房花燭,咱們也不能閒著,娘子今天操勞一日,累了吧?為夫幫妳按按?」
陸鄭氏紅了臉啐他一下,「老不修。」
老兩口老房子準備熱燒的時候,小兩口臥房裡也熱乎著呢,但熱乎的是陸成材的眼淚。
他踉蹌著想要往外跑,疼得酒都醒了,「妳……妳個狠婦,妳竟然敢毆打相公,這日子沒法過……哎喲喲!疼!」
林蓉笑著不說話,只是掄著軟封繼續打在陸成材身上。
打人和吵架這兩件事最好不要放在一塊做,太耗費精力,要麼把人罵走,要麼先把人打服再好好說話,多省事。
要說林蓉怎麼敢新婚夜打相公,這就得說末世了,林蓉護著育幼院裡存活下來的老老小小,能在末世大基地裡占有一席之地,還重開了育幼院,自然不是沒本事的。
她的異能是馴獸,甭管什麼動物,只要是喘氣的,到她手裡都聽話,末世除了異能者,什麼人最厲害?那自然是身邊有靈獸的。
林蓉一個人就養著十幾隻靈獸,若不是她在民間非著名高手與富戶名聲太盛,也不會被犯了紅眼病的貪心朋友算計至死。
好在她對自己的財產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她的靈獸也只會聽育幼院裡幾個小崽子的話,不怕他們活不下去。
林蓉覺得這馴獸和馴人是一樣的,先好好說,說不通再嚇唬,嚇唬不住該打還是得打,總之懂事的習慣是一定得培養出來的,甭管手段軟硬。
林蓉不是個刻薄的人,對末世的人她還能下狠心,對動物她反而捨不得,要是太平盛世,她並不贊同「打」這個法子,但末世那種混亂的情況,實在是頑劣的不打也得打,不然惹出事來就是大事,怎麼打叫動物只知道疼出記性來,筋骨、皮肉不能傷到,是有技巧的。
林蓉捨不得打動物練手,又怕出亂子,畢竟自己身邊老的老、小的小,不謹慎不行,她便在自己身上硬生生練出來了,有段時間,育幼院的孩子們都擔心她是瘋了。
家裡母豬也被教訓過的,這會兒在陸成材身上,林蓉發現自己水準一點都沒下降,聽他哎喲哎喲叫得歡快,實際上除了疼,他身上半點痕跡都沒有。
挨了好幾下,陸成材腦子裡的酒醒了一點,他淌著眼淚求饒,「妳、妳要是不願意叫我納妾,我不納妾還不行嗎?」
再挨幾下就變成了,「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口無遮攔,我絕對不納妾好了吧?」
又挨了幾下,酒醒乾淨了,陸成材哭得淒慘極了,「我以後都聽妳的還不行嗎?嗚嗚……好疼啊,別打我了,我不和離、不納妾了……」
「相公說什麼呢?你這般文質彬彬的有匪君子,賢妻美妾左擁右抱才合適,便是謝家知道了你對他們家的妾室有情意,也得將妾室拱手相送,不是嗎?」林蓉見好就收,收了軟封,慢條斯理地道。
一個農家崽子還敢妄想白月光?作什麼白日夢呢!聽他這理直氣壯的語氣,說不準朋友們都知道,但凡有個心思不好的,叫揚州府謝家知道了,別說那小青梅如何,頭頂顏色鮮豔的謝家能放過陸家?
就衝著陸家救林秀才一命,林蓉也不能看著他紈褲到害了爹娘和客棧,當然,最重要的是,若是客棧沒了,她的五星級夢想怎麼辦?她爹怎麼辦?
如今林家、陸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爹等著銀子救命,她賭不起,這相公必須得調教好才行!
陸成材縮著身子躺在地上,春末時節,青磚地面還有些沁涼,他又冷又疼,委屈極了。
他開始恍惚著尋思,他先前為什麼要跟這個悍婦說那麼多啊,等小青梅回來再說不行嗎?他怎麼會做這樣的蠢事呢?酒害人啊!
他心裡恨得不行,從小到大,他娘都沒這麼打過他,最多不過給他幾棍子,還是裝樣子嚇唬人的,這悍婦敢打他,他一定……
哼哼,好漢不吃眼前虧,先過了今晚,等明天他要跟爹娘告狀,休了這個悍婦!一天都不能再多等!
林蓉看著陸成材抱著自己的胳膊眼珠子亂轉,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將人不輕不重打一頓,心情好了許多,只抿唇笑著往床榻那邊走。
「洗漱的水還溫著,相公自己洗洗吧,若是你不願意睡床,睡軟榻也行,被子我給你放在外沿。」林蓉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柔婉送入陸成材耳中。
呵呵……打小報告這種事情,陸成材想跟她鬥?重新投胎一回再想吧。林蓉笑著閉上眼睛,很快便睡了過去,她早就睏得不行了。
陸成材可憐巴巴地從地上爬起來,趔趄著隨意擦了兩下,抱著被子,敢怒不敢言地往軟榻上一躺,差點沒痛呼出聲。
軟榻雖然可以睡人,但沒有鋪褥子,到底不比床上舒服,他身上疼得很,卻連翻來覆去都不敢,難受得睡不著,好半天才吭吭唧唧著迷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蓉俐落地收拾好自個兒,隨意挽了個婦人的單蟠鬢,換上平日裡常穿的、半新不舊藏藍襦裙並杏色窄袖褙子便出了門。
院子裡已經有僕從在忙活漿洗雜物,林蓉誰都不認識,但也沒急著做什麼,先就著昏暗的天光打量一下未來的家。
來福客棧占地還算開闊,是前後兩進的格局,前頭一進是三層的客棧,後頭一進分成了三塊,左邊和中間是獨門獨院的小院子,留給有錢或者有權的貴人們住的,右邊另開了個大門,是陸家住的地方。
陸家這院子雖然只是普通的青磚灰瓦房,因為有些年頭,顯得陳舊了些,卻礙不住院子比林家大出兩倍還有多,嫁進來扯著紅綢往裡走的時候,林蓉從蓋頭底下就隱約打量過,現在一看——天井都敞亮得叫人高興。
正房是一間堂屋、兩間廂房,是陸有福夫婦住著的,左邊隔著剛開始換新芽的桂花樹和一排竹子,是她和陸成材的住處,打眼看過去是一排四間屋子,他們住中間左側那間,其他幾間房還不知道做什麼用。
右側就簡單多了,只有兩棵棗樹,一溜都是小房間,該是庫房和僕從住的地方,這一側只靠近正房的地方是個大房間,頂上有煙囪,該是廚房。
新婦進門是有講究的,有些地界講究新婦入門三天不幹活兒,有些地界則是講究新婦進門要做朝食,前者示意夫家會對新婦好,後者則為新婦會好好持家、照顧公婆夫君之意。
潁州府這邊是後者,倒也不用做多複雜的,簡單朝食便可,這林蓉做慣了,打量完院子,她腳步輕鬆地往廚房那邊去。
進了廚房正好碰上阿飛,他正在燒火,看見林蓉立馬高興問好,「少夫人安,您是來給夫人和老爺做朝食的嗎?奴去請夫人和老爺起身。」
新婦進門要做朝食,夫家公婆裡其中一個也要進後廚,客氣著說差不多就行了,跟新婦進門三天不幹活的含義一樣,都是互相客氣。
「不用,我先做著,待差不多了再請娘起身就好。」林蓉笑道。
她也不讓阿飛和另外一個只行了禮便沉默不語的小廝幫忙,見他們正燒熱水,自個兒蹲身燒起另外一眼灶,準備熬粥。
平時陸鄭氏起得挺早的,但昨天老房子燒了一把,今天才有些起遲了,打了陸有福好幾下,她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就緊著來廚房這邊。
等她到廚房的時候,林蓉已經熬上粥,切了蘿蔔絲,打了雞蛋,用麵糊攪拌著,準備煎蘿蔔雞蛋餅,這是後世的做法,新奇些,也算是給公婆換換口味。
陸鄭氏一看見林蓉,臉上笑容更深了些,這媳婦果然不錯,福氣不福氣的還看不出來,可就勤快來說,已經很讓人滿意了。
她心情特別好地上前,「妳怎麼起的如此早?昨天那麼累,合該多休息會兒才好,我和妳爹沒那麼早起。」
聽見陸鄭氏的聲音,林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手上攪拌麵糊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著陸鄭氏,立時紅了眼眶,她張了張嘴,許是礙著阿飛和沒吭聲的阿楊在,到底沒說出話來。
陸鄭氏見狀心下立馬咯噔一聲,好心情去了一大半,怎麼了這是?難不成是成材那渾小子昨晚欺負新婦了?
她馬上叫阿飛和阿楊先出去,趕緊上前幾步拉著林蓉的手,「可是成材叫妳受委屈了?妳別難過,等他起身,我幫妳揍他!」
「不是……」林蓉猶豫著,似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演技也不誇張,只是垂著長長的睫毛,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娘……是我、是我不好。」
聞言,陸鄭氏稍稍鬆了半口氣,趕緊安慰,「這新婚嫁娶的,少不得磕磕碰碰,日子是要長久過,一時半會兒的不妨事,妳跟娘說,娘幫妳想辦法。」
林蓉貝齒緊緊咬著唇瓣,忍住笑意,眼眶子略發紅,語氣更低落了些,「娘……昨晚相公回來後,敦、敦倫的時候,他……他嘗試了許久,只覺得疼,後頭、後頭竟然……」
陸鄭氏徹底傻眼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嚥了嚥口水,艱難地問:「竟然如何?」
林蓉臉紅得比那燒著的柴火都不差什麼了,差點憋得喘不過氣來才成這模樣,因此說話大喘氣就更叫人覺得她緊張害怕。
「昨夜相公試了良久……也、也沒能敦倫,沒有帕子給娘……都是我的錯!」說著她眼淚就落下來了,媽呀,她想著自己不容易哭出來,便使勁狠掐胳膊。
流著淚,林蓉還安慰自己,疼就疼吧,一會兒還有用呢。
陸鄭氏聞言,感覺天都要塌了一般,身子晃了晃。
林蓉趕緊扶住她,「娘,娘您別嚇我,肯定是我的問題,咱們給相公納個婢子試試看,說不準就好了呢。」
陸鄭氏眼前一陣陣發暈,要是納妾能好,納也就納了,可對著自家這麼好看的娘子都不行,她一時半會兒上哪去找個閉月羞花的,總不能迎個瓦舍裡的行首回來吧?
且不說行首願不願意,且不說新婦剛進門就納妾會不會叫人說嘴,迎個賤妾進門,是要叫人笑話的!再說……若到時候還不行,陸家的臉、成材的後半輩子就都完了。
不行,還是趕緊先找大夫替他看看!
思及此,陸鄭氏也沒有用新婦朝食的心思了,趕忙轉身就往外走。
「我這就去請大夫,就說妳爹昨天累病了,妳先去叫成材起來。」
林蓉應下來,等陸鄭氏出門後才輕笑出聲,隨即又有點愧疚,陸家老兩口對她挺好的,若不是馴服不了陸成材,後頭的事不好辦,她真不願意叫老兩口著急上火。
等會兒大夫來了,她偷偷問大夫要些補身子的藥膳,先盡全力好好伺候公婆吧,只要陸成材不想著繼續鬧騰,她保證陸成材的「病」很快就好。
這時陸成材還不知道自己病了,許是翻身的時候碰到了痛處,他才剛剛哼唧著醒過來。
看到外頭天光放亮,陸成材回想起昨晚發生叫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咬著後槽牙,眼神也跟著亮起來了,林家悍婦!妳給我等著,定讓妳好看,否則我陸成材名字倒過來寫!

陸鄭氏叫阿飛去請大夫時,還恍惚著尋思,自己是不是有點烏鴉嘴的潛質,昨天給兒子塗粉的時候,還想著大郎可千萬別叫人當成銀樣鑞槍頭。
沒想到別人沒誤會,她兒子真就是!整個府城都數得上的俊俏郎君竟然是個面子貨……陸鄭氏恨不能倒退回昨日,給自己兩個嘴巴,她不該亂說話的。
心裡掛記著事,回到正房堂屋裡時,陸鄭氏臉色就有點蒼白。
陸有福知道娘子對兒媳婦很滿意,自然沒想到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還以為是自個兒昨晚將娘子折騰狠了,叫她短了精神。
他心疼之餘,卻暗戳戳驕傲,雖然他都快做祖父了,但到底底子好,雄風不減當年。
結果陸鄭氏一開口,陸有福就把茶杯摔了。
「大郎他、他不舉……」話說出口,陸鄭氏眼淚就下來了。
好傢伙,真真是好傢伙,他雄風不減,他兒子不行……陸有福煎熬地尋思,要是非得選一個,他倒是寧願自己不行了。
「可確認嗎?」陸有福皺著眉低聲問。
陸鄭氏點頭道:「阿蓉都哭了,還把錯都攬到自個兒身上,說是要給大郎納妾試試。新婦入門,若不是實在無法,誰會提這樣的事。」
陸有福滿臉愁緒點點頭,兒媳婦是個好的沒跑了,可……怎麼就是他兒子不好了呢?
陸家本就子嗣艱難,幾乎是一脈單傳,所以陸有福絲毫沒有懷疑林蓉在說謊,剛剛那麼問,不過是心存僥倖。
夫婦倆苦著臉等著奴僕把大夫請來,至於客棧那邊,陸有福也沒心思管,暫且交給了奴僕裡跟著陸家最久的陸大去處理。
林蓉這頭,即便陸家估計沒人有心思用朝食,她還是快速將胡蘿蔔雞蛋餅煎好,叫阿飛給正屋端過去,這才揉紅眼睛回臥房。
她剛到門口,陸成材就帶著要報仇雪恨的表情衝出來了,看見林蓉,他表情一僵,下意識就是往後退了一步。
「妳……妳要幹麼?」陸成材乾巴巴地問。
即便是要收拾這悍婦,但人和動物一樣,總歸記打,想起昨晚林蓉打人熟練的姿勢,陸成材的頭皮就有點發麻。
林蓉低眉垂目、姿態柔婉,聲音也很溫柔,「相公醒了?爹娘請了大夫,請你過去一趟呢。」
陸成材詫異地挑眉道:「妳還真好意思惡人先告狀,莫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在相公眼裡,我是惡人、狠婦、悍婦,竟全然無可取之處嗎?」林蓉使勁掐在自己剛才掐過的地方,眼眶通紅,清澈的杏眸罩上一層霧氣,顯得可憐極了。
陸成材見她示弱,那點害怕也消了,他本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從小到大又被爹娘寵著,並不是那種打了就會聽話的。
眼下稍定下心神,甭管是害怕還是疼痛,都變成了怒氣,他冷哼出聲,「妳也不看看自個兒都做了些什麼,還指望著我能對妳有好印象?作夢!」
夢都沒有作這麼美的!一定要和離……不,是他要休了這個敢打相公的悍婦!
林蓉垂著眸子,長長睫毛耷拉下來,在臉上覆蓋下扇形陰影,顯得特別難過。
陸成材正疑惑這悍婦昨晚和今日完全兩副面孔,是不是見了鬼,阿飛就跑過來了。
「少爺,少夫人,夫人和老爺催您二位趕緊過去呢,阿楊已經把大夫請回來了。」
陸成材沒多想,冷哼一聲,揚起俊俏的臉,率先走在了前頭。
林蓉看著他走路的姿勢,想起自己昨天刻意抽過的地方,輕抿櫻唇忍住笑意,溫婉地跟在陸成材後頭,急匆匆去了正房。
一見陸成材黑著臉進門,陸有福夫婦心窩子就發涼,看看他那走路的姿勢,略有些瘸拐不說,還刻意叉著步子走路,莫不是傷到了家雀?
「大郎,你來,快坐下讓大夫看看……」陸鄭氏紅著眼眶上前扶陸成材。
陸成材擺擺手咬著牙坐下,那悍婦昨天不但抽他,還往前天挨棍子的地方抽,連後腿根都蹭著些,他走路時,一使勁就疼,只能憋著勁挪動,別說君子走動雅靜如清風了,想保持端正姿態都難。
傷肯定是沒有大傷,可他這面子是稀碎,這才是比較重要的!
「不急著看大夫,爹娘,你們這是給兒子挑了什麼娘子,她昨晚竟然拿軟封抽兒子!抽得我滿地打滾,從小到大我都沒挨過這樣的打,這樣的悍婦如何能娶?再過兩年,說不準你們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我要休了她!」陸成材見林蓉進門,帶著點撒嬌的勁惡狠狠道。
陸有福和陸鄭氏夫婦兩個,看見站在門口震驚到差點摔了的兒媳,互相對視一眼,心裡有數了,年輕人都要面子,如何肯承認自己不舉?只能將錯推到別人身上去。
雖說是自己的兒子,心裡能理解,到底是不認同的,兒媳婦看來再好不過,又是老天爺認定的有福之人,怎能因為兒子幾句話便在新婦進門第一日就休了她?且不說能不能護住面子,若真這麼做了,那叫林蓉還活不活?要是她性子貞烈些,說不準扭頭就能吊死在他們家門口。
於私,他們都挺喜歡這個兒媳婦,自然捨不得叫她受這麼大的委屈;於公,人言可畏,他們要在潁州府過活,還開著客棧,若真相傳出去,他們都不一定能在潁州府繼續生活下去。
要知道,林秀才雖然是躺了,可他那麼多學生還都站著呢。
陸鄭氏儘量溫柔地勸道:「諱疾忌醫要不得,新婦柔婉賢慧,還主動提及要給你納妾,怎麼可能會打你呢,不許胡說八道。」
納妾?那悍婦?他用昨晚他挨的打發誓,這悍婦要是會給他納妾,他用頭走路!
見爹娘面上都是不信的表情,陸成材拍著桌子站起來,聲音大了幾分,「爹、娘,我雖不成器,但我何曾拿這種傷及性命的事情說過謊?」
陸有福和陸鄭氏想了想,沒面子對正值壯年、在外頭呼朋喚友的男人來說,等同於人道毀滅,想想漢時無顏過江東的霸王……這也算是傷及性命吧?
「好了,不許再胡鬧……」
陸成材見他娘有息事寧人的打算,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指著林蓉委屈道:「不然娘問問她,她昨晚是不是打我了?我昨晚叫得那麼慘,你們都沒聽見嗎?」
陸鄭氏去看林蓉,林蓉紅著眼眶走進門,聲音低低的,「相公說的是,我昨晚、昨晚……打他了,求爹娘罰我吧,都是我的錯。」
「爹娘你們看,她都承認了,我現在還渾身都疼呢!」陸成材立刻便嚷嚷出來。
陸鄭氏還有些不信,倒是陸有福信了,挨娘子打這樣的事情也算是沒面子,兒子這個嚷嚷法,說不準真……逼著媳婦兒打他了,好遮掩別的。
「勞煩大夫替大郎仔細看看……那方面,身上的傷,也勞您一併給開藥,到時候還要拜託您,只說大郎摔傷了便是,我定有厚謝!」陸有福認真對著花白鬍子的老大夫拱手道。
大夫揮揮手,「咱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陸老爺還不放心我?叫大郎跟我進廂房吧。」
若陸成材知道自家爹娘的想法,說不準真要氣出點什麼毛病來,但他不知道,得意看了林蓉一眼,跟著大夫出去的時候才有功夫想,那方面?哪方面?
第四章 美食的誘惑
沒過多會兒大夫過來了,臉色頗有幾分無奈,「我說陸老爺,你這是消遣我不成?大郎除了被棍子打過幾下,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再沒半點別的毛病,明天腫都消下去了。」
陸有福聽了,皺著眉湊近大夫,低聲問:「果然如此?可、可大郎他、他無法圓房,怎麼都……不行。」
大夫有些詫異,「不能吧?陽虛之人我見過不少,脈象總能看出一二,你家大郎被養得身子骨很不錯,真是沒摸出脈象來,也有可能是我醫術不精,不如請專治陽虛的大夫再來看看?」
聽了大夫的話陸有福有些發愁,要真是請那樣的大夫過來,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嗎,到時候大郎可怎麼見人呢?
陸成材發現身上完好無痕,黑著臉一進門,他耳朵尖,聽見大夫和他爹的話,差點沒吐出血來。
「誰說我陽虛?我不虛!我一點都不虛!我根本就沒碰這個悍婦好嗎!」
陸有福見兒子生氣,趕忙先叫阿楊送大夫出門,等人都出去後,他才點點頭,「對對對,你肯定不虛,說不準……是、是缺少經驗,爹這兩日好好教教你。」
陸成材氣大了勁兒,反倒腦子聰明了些。
他本就是個聰明人,頭回挨娘子打太震驚才一時失了細心,這會兒他都想明白了,怪不得林蓉早上和昨晚態度可謂天壤之別,竟是藏了這麼個心思。
她知道自己不會碰她,竟造謠自己不舉!陸成材舌尖抵著上顎,氣得笑了出來。
他忍著疼,氣勢洶洶地朝林蓉走了幾步,指著她冷笑道:「是妳說我不能圓房?耍得一手好手段,看樣子不只是悍,心思倒是不淺。」
因為陸成材身形高大,靠近後,他幾乎籠罩住林蓉的身影,陸有福和陸鄭氏看不見她。
林蓉這才抬起頭微笑,泛著紅的眼眸裡滿是沉靜和狡黠,不等他反應過來,她驀地往後踉蹌一下,眼淚唰砸到地上。
林蓉深吸口氣,袖手跪在陸有福和陸鄭氏面前。
「爹、娘,相公他……沒說謊,我、我打他了,他沒有碰我……」她幾乎哽咽得要說不出話來,「相公不喜歡我,是我的錯,求爹娘給相公納妾,若將來相公一直不喜,要休了我,我也沒有怨言,可如今我爹還病重,實在受不得刺激,求爹娘和相公不要現在休棄我。」說完,她恭敬叩首下去。
陸成材目瞪口呆看著林蓉這變臉比變天還快,幾乎要替她拍手喝彩。
他娘的,這小娘皮……不只是說話比伶人孟浪,耍弄的本領更是一點都不比賣藝小娘子們差呀!
陸鄭氏和陸有福心裡琢磨,看樣子大郎確實不喜歡林蓉,本來林蓉就是他們逼著他娶的,如今又發生這樣傷面子的事情,他不想再跟知道自己不舉的娘子過日子,再正常不過。
雖不知陽虛真假,陸鄭氏和陸有福寧願相信是假的,可到底兒子才是親的,即便是對不住林蓉,他們肯定得向著兒子。
陸鄭氏溫和地扶著抽噎的林蓉起身,語氣別提多和藹了,「怪不得妳,妳放心,咱們家沒有休棄沒犯錯的媳婦的規矩,陸家怎麼都會有妳一口飯吃。」
剛說完,陸鄭氏發現林蓉哆嗦一下,忍不住拉著林蓉的手看,這就看見林蓉手腕內側青黑的掐痕。
「娘!」陸成材這時不滿地叫出來。
「夠了!當初雖是我和你爹逼著你娶,但是不是你自己點頭的?我和你爹怎麼教你的,堂堂男子漢,自個兒點頭答應的事情,何必要鬧成這般還傷人?還讓我和你爹誤會你……擔心不已。」陸鄭氏瞪著陸成材打斷他的話。
無論何時,對女人動手都不行,兒媳婦在身邊陸鄭氏不好訓兒子,但過後一定是要好好說說他,絕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陸有福出來安慰快要氣炸的兒子,「你若不想跟媳婦圓房……唉,就先緩緩吧,陸家沒有納妾的先例,若一年後你們仍然過不下去,到時候我們會替你們想出周全法子來,可好?」
見陸有福和陸鄭氏還是覺得他無理取鬧,陸成材腦子空前好使,心想爹娘擔心他真不舉,所以讓林蓉背鍋,才會如此息事寧人。
他氣得勾唇一笑,挑眉看著林蓉,「行啊,陸家確實不能做逼人上吊的事情,就等一年好了。」
陸有福和陸鄭氏剛鬆了口氣,結果陸成材又繼續道:「不納妾可以,剛才大夫都說了,我身子骨一點問題都沒有,我都十九了,總不能一直當童子雞。爹娘你們買個婢子回來放我房裡,也省得你們瞎擔心!」更省得這悍婦癡心妄想,他死都不可能碰這悍婦!
林蓉不知道陸成材剛立起招展旗幟,安靜垂眸做流淚狀,並不說話,心裡鎮定極了。
她既說了相公不行,那她相公必須得不行,他以為打是挨一頓就完了的嗎?還是覺得不挨打她就收拾不了他?
呵呵……他對馴獸大師太一無所知了。


大早上就鬧騰一番,再加上昨剛勞累過,陸鄭氏頗有些沒精神,連朝食都不想用,坐窗邊軟榻上,撐著腦袋愁得慌。
倒是陸有福心寬些,拉起她在餐桌前坐下,「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能替大郎做的都做了,日子到底是他們小倆口過,強求不得。妳也別愁了,我想著,未必就是最壞的情況。」
陸鄭氏瞪他,「要都跟你似的,得過且過,大郎那毛病治不好,等百年後去了地底下,我可沒臉見祖宗和公婆。」
「嘿……我怎麼就得過且過了?大郎不都說了,他是沒碰新婦,我瞧著他定是個好的。咱們先用朝食吧,好歹是兒媳早起做的,吃飽了,我再找大郎仔細勸勸。」陸有福摸了摸鼻子,習慣性地哄著娘子。
陸鄭氏實在嚥不下,「若真像大郎說的就好了。」
陸有福愣了一下,「大郎平日裡雖渾,倒不是個滿嘴謊言的,妳的兒子自己還信不過?」
「那你的意思是阿蓉撒謊?即便她是個膽大妄為、敢對夫君動手的,難不成連大夫都被她收買了?」陸鄭氏心窩子沉甸甸的,「大郎說阿蓉打他了,阿楊,你剛才跟著大夫進去伺候,你說說看,少爺身上可有傷痕?」
阿楊沉默地搖搖頭。
陸鄭氏又問阿飛,「你剛才去叫他們倆,看到什麼了?一個字別漏,都跟我說說。」
阿飛撓了撓腦門,「也、也沒看見什……哦,奴斗膽,少爺面色似乎很不好看,對著少夫人訓斥了幾句話,少夫人很難過,見奴催促,才跟在少爺後頭過來,路上恍惚得很。」
「你聽聽,聽聽!」陸鄭氏氣得眼眶發紅,「誰挨打身上連個印子都沒有的?阿飛可是咱自家的,還能幫著阿蓉?剛才我扶她起身,她那胳膊都叫大郎給掐紫了,這總不能是她自己掐的吧?這明擺著就是大郎想死死捂住丟面子的事……」
想到這,她眼淚就流下來了,「我兒如此,我也著急上火,幸虧他還年輕,總能治好,偏偏他竟是個這麼不成器的,還要作踐人家,可憐兒媳礙於聘金的恩情,一句怨言沒有,還護著他,咱們可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人。」
陸有福歎了口氣,「我知道兒媳婦是個好的,若不是林家發生那樣的事,秀才家的女兒也不會嫁到咱們家來,以後咱們對兒媳婦更好些就是了。」
「最叫我生氣的就是大郎,都是你給慣壞了,磋磨娘子可是要不得的。」陸鄭氏抹了把眼淚,「我也心疼兒子,但這次定要好好說說他,你可不許心軟,若是他諱疾忌醫,陸家是要絕後的。」
兩口子都有些愁雲罩頂的模樣,只是陸有福到底是家裡的頂梁柱,不願意叫娘子太難受,他點點頭道:「放心吧,我哪回沒站在妳這邊。吃點東西吧,這事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咱們兩個更得好好保養身子,大郎才能好不是?」
陸鄭氏雖然沒有胃口,好歹挑了塊金黃酥脆的胡蘿蔔雞蛋餅吃,這餅是先用溫油兩面煎了,而後用油炸過更顯酥脆,過後放在笊籬上控油,熱吃酥香撲鼻,放冷了外酥裡軟,是冷熱皆宜的吃食。
「阿蓉的手藝真是不錯,性子也好,這樣好的兒媳婦,也是咱們家運氣好才能娶回來,你說大郎怎就不喜呢?」陸鄭氏又挑了一塊,感歎道。
陸有福把剩下的四五塊都吃了,甜軟的紅豆粥也喝了兩碗,聞言笑了出來,「我瞧著阿蓉未必是個性子軟的,倒有些像給大郎面子。咱們開客棧這麼多年,別的不敢說,看人我還是有幾分本事,阿蓉在外面低得下頭,內裡又有本事,未必扭轉不了大郎的心思,還有一年呢,咱們慢慢瞧著就是。」
陸鄭氏想了想也是,雖然心裡還擔憂,可自家相公的眼光她還是信的,或者說願意相信相公所言是真,若小兩口日子能過和美了,來年她定會去慶寧寺送幾匹上好的絹布還願。


被夫婦討論的新婦林蓉,確實是如陸有福所想,外頭柔婉至極,給足了陸成材面子,回到屋裡,她自然懶得再裝樣子。
陸成材氣得吃不下飯,沒用朝食就回了臥房,進門後他往床上一趟,面壁不想理會林蓉。
林蓉也不理他,先去廚房端了自己做好的胡蘿蔔雞蛋餅和紅豆粥回房,兀自不緊不慢地吃著,可即便她吃飯動靜不大,但胡蘿蔔雞蛋餅酥脆,到底是有動靜的,氣味也不是一點沒有。
不等她吃完,陸成材聽著咔嚓咔嚓的動靜,忍不了了,他猛地翻身坐起來,疼得齜牙咧嘴,罵了句,「妳有完沒完了!」
「這可不是在外頭,我勸相公說話前考慮清楚語氣。」林蓉不冷不熱地道,說著還看了眼衣架子。
陸成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著那紅色軟封,整個人僵了一下,渾身氣勢泄下來,心裡更憋屈了。
「我們談談。」林蓉用完朝食,那帕子擦了擦唇,微笑道。
「我跟妳沒什麼好談的!」陸成材氣得又想躺下,他自認為活得瀟灑肆意,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個小姑娘給制住,偏偏這會兒還和離不了。
想起跟喬元瑾等人吹的牛,再想想昨晚哭不止的是誰,他一時半會兒都不想再見人了。
林蓉不著急,慢悠悠地道:「哦,相公不想跟我談,一會兒娘或者爹也要找你談,這對娘子動手的事,總歸好說不好聽。」
陸成材心裡清楚她這是激將法,可他還是氣得差點蹦起來,「我什麼時候動手了?顛倒黑白妳倒是好手!」
林蓉揚起手腕上的青紫,好整以暇道:「你猜娘會不會相信,身上毫無痕跡的你被我打了,而我手腕上的痕跡是我自己掐出來的?」
陸成材覺得自己有點暈,氣的。
「相公不喜歡我,我不會硬纏著你,你想要納妾便納妾,我會說服爹娘,將來你那小青梅若是回來……」雖然林蓉覺得不太可能,可她還是順著陸大郎腦子裡的水攪了攪,「叫人家當妾多委屈呀,我也可以讓出正室的位子,絕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如此,相公可願意跟我談談?」
該好好商量的話,還是要說的。
其實一開始林蓉就想著跟陸成材好商好量,並不想鬧成今日這樣,可她實在是沒想到,這人昨晚忒欠揍了些,她也是沒能忍住,林秀才的病情由不得她徐徐圖之。
陸成材繃著發黑的俊臉,大馬金刀地坐在林蓉對面,「話說得倒是好聽,妳不是才求我爹娘不要休了妳?要我說,明明妳也沒有貌美小姑娘那份豐腴,怎麼偏偏要學著臉大如盆,我不喜歡妳這誰都看得出來,妳就是想要賴著不走,一時如願,還能一直如願嗎?」
唐後沒有進入宋,反有了荊朝,荊朝尚武,也崇尚健美,就沒了宋人以纖腰為美的風潮,反而延續了唐時審美觀,以豐腴為美,只是沒有唐時那般推崇罷了。
林蓉隨了林喬氏,算是纖細模樣,並不算是時下人眼裡最美的。
她笑容不變,「是陸家先派官媒婆婆上的門,你喜歡我也好,不喜也罷,求親的是陸家,答應娶的也有你陸成材。要麼就別娶,娶了就沒有立時和離的說法,你可別告訴我,身為個男人,你連為自己選擇承擔責任的擔當都沒有?」
陸成材被噎得沒話說,他之所以同意一年為期,不就是在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嗎?不然就憑這悍婦昨晚的行為,以他要星星不摘月亮的性子,今天非休了她不可,誰說話都不好使。
「你若是不想談,我也不強求,陸家對林家有恩,我不會恩將仇報,今日你也看見了,在外頭,該給你的面子,我絕少不了你。」林蓉好整以暇道:「至於納妾與和離,聽我的,我保證你順心如願,我也絕不在你面前討嫌。」
陸成材挑眉道:「造謠我陽虛是給我面子?呵呵……什麼好話都給妳說了,那若是我不聽妳的呢?」
「還不是怪相公昨晚自己說話太氣人嗎?」林蓉無辜眨著眼睛,「相公不是要婢子開臉,將來佳婦美妾也都要收入懷中嗎?你說,若是你被翻紅浪之時,被子裡突然出現一條蛇,相公會如何?」
春暖花開之際,萬物可都復甦了呢。
「哦……再比如,相公在瓦舍勾欄風流倜儻之時,鳥糞突然劈頭蓋臉砸下來,嘖嘖……相公以後可還有顏面出去?」
陸成材目瞪口呆看著林蓉,指著的手她跟得了帕金森一樣,「妳、妳這個……」
「惡婦、悍婦,無毒不婦人嘛,相公都說了,我若是辜負了你的美意,豈不是白擔了名聲?相公不必擔憂,我從小動物緣就好,讓蛇和鳥兒甚至其他什麼動物聽話,並不難。」
林蓉淡笑著喝了口茶,彷彿玩笑一樣,但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陸成材時,卻讓她明白,她每個字都非常認真。
一刻鐘後——
陸成材綠著臉坐在林蓉對面,「好,我就給妳這個面子,我們談談!」
談談兩個字,被陸成材說得咬牙切齒,他實在是不敢賭,在外頭若是用臉接了鳥糞,他可以去自掛東南枝了,這種事傳開來,比陽虛也不差多少。
林蓉意料之中的見好就收,語氣真誠又溫軟,「相公可曾想過,將來要做什麼?是繼承這家客棧,還是要多讀書,拚一把青雲路,替陸家改改門庭?」
若是前者,那他們可以配合,若是後者,林家可以幫上忙,林蓉也會替客棧培養出合格的繼任者來。
陸成材沒理解她的意思,被逼著談談,他心裡憋氣,聞言只翻了個白眼,「干妳屁事,說正題。」
林蓉歎了口氣,起身從衣架子取下軟封捏在手裡,不緊不慢地將門插上,扭身回來坐下,「我想相公大概還是對我有些偏見,不如相公給我個機會,我先好好解釋解釋?」
他可能昨晚被打聾了,她是說要解釋解釋,還是要收拾收拾?
身上還新鮮的痛感好歹讓陸成材安分了些,他緊閉著唇,眨巴著一雙桃花眸子,自拜堂成親後,給出了第一個算得上和善的表情。
林蓉非常滿意,她沒想再打陸成材一頓,陸成材吊兒郎當的名聲她聽過,打一回他可能記打,會收斂點,畢竟一開始就是他在找碴,打多了真傷了面子,逆反勁上來,誰也說不準他會鬧騰多厲害。
「相公也知道,我爹的病情嚴重,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好的,大夫說怎麼也要兩年時間,即便陸家給的聘金豐厚,我爹用的藥材貴,最多只能撐半年。」林蓉垂著眼皮子輕聲道。
陸成材僵硬道:「我家帳面上的銀子大半都給妳家了,即便還能拿出來點,也撐不住岳丈的用藥。」
「我明白,我沒想著再讓陸家出銀子,畢竟我是嫁出來的閨女,沒有掏空婆家救娘家的說法。」林蓉點頭,「我只是想跟相公商量,若是我有法子能叫陸家客棧成為潁州府最賺錢的客棧,到時候我可否從中分兩成利?」
聞言,陸成材桃花眼一挑,眼角下意識透出幾分嘲諷,「妳有法子?慶寧寺的和尚說妳有福,難不妳真是仙女投生在人間渡劫的?那陸家還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哩。」
「相公也不必懷疑我是在說大話,我確實有我的奇遇,也早就有開客棧的想法,若非我爹突然病倒,再有兩年,我選個踏實肯幹的相公成了親,早晚要把客棧開起來的。」
即便開客棧的銀子不湊手,開個酒肆先把概念打出去賺些銀子,然後再開客棧也成,這些對林蓉來說並不是難事。
「哦?那妳說說看妳有什麼奇遇,能幹成我陸家幾輩都沒達成的念想?」陸成材彷彿聽笑話一樣地問,他絕不承認,自己有那麼一絲絲的好奇。
林蓉頓了一下,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穿越或者帶著記憶再世為人,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說的,哪怕是對著爹娘她都沒想過說出來,其他說法總有點不靠譜。
「也許真的是有福吧,我也不是很肯定,但我從懂事開始就斷斷續續作著一個夢,夢裡的世界非常神奇,與荊朝完全不同,恍若仙境,卻並非常人口中那般的仙境。」林蓉想了想,極為認真地道。
陸成材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就當聽說書了,還別說,前面就能看得出來,這小娘子耍弄功夫比專業的還要強些。
他好奇地問道:「那妳倒是說說,那仙境什麼樣子?」
林蓉垂下眸子,想著末世前的國家,心裡多了點難過,許是懷念,又或者是眷戀,她語氣多了點縹緲,「那是一個人能在天上飛,甚至能夠飛到世界之外的地方,高樓大廈平地而起,一座座宏偉高樓錯落,數都數不清楚有多少,條條大路平坦寬闊,燈紅酒綠之下的車水馬龍讓夜色都變得五彩斑斕,人人能讀書識字,人人能吃飽喝足,女子也可為官,孤兒都能活得很好……那是一個叫人魂牽夢繞的世界。」
陸成材被她這番直白的形容說得一愣一愣的,如此仙界確實新鮮,他還從未聽人說過,而她面色裡的認真叫人覺得……她彷彿親眼見過一樣。
雖然陸成材很不喜歡林蓉,昨晚被打的事情,小心眼的他也依然記著仇,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直覺認為林蓉說的是真話。
「妳那夢裡,莫不是還有仙人教妳如何經營好一家客棧?」陸成材故意嘲笑般地問,實際上,他心裡的好奇已經達到了頂峰。
林蓉一眼就看透了,他那雙極為出色的琥珀色桃花眸子,如今亮晶晶的,有了那麼點秀色可餐的意思,瞧著賞心悅目極了。
她也不點破,只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的,我記得非常清楚,也確信能叫來福客棧成為潁州,甚至滿荊朝都聞名的客棧。說再多,只怕相公都不能相信,畢竟這份奇遇說出來實在是匪夷所思,不如這樣,我從小就尋了許多夢裡也有的東西,如今還放在林家,等三朝回門後,我給相公做一桌宴席,請你和爹娘賞鑒如何?我保證,這桌宴定是你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見之便能夠肯定客棧會從此名震潁州的。」
聽林蓉這麼一說,他好奇極了,「這就叫僕人去妳家取一趟不就得了?為何非要等三朝回門……」說著說著,他面上恍然大悟,他哼出聲來,「哼,我說呢,敢情妳在這兒等著我呢,妳是怕三朝回門我不去妳沒面子是吧?」
陸成材立時就有點上頭,俊臉抬高了三分,他心裡得意極了,再悍不也還是個婦人,要是叫人知道她被夫家不喜,甚至不得相公喜歡,林家人能愁死,也得叫鄰里間說得沒臉出門,看在她說了個這麼精彩的故事的分上,他就勉為其難陪她回去一趟好了。
他絕不承認,自己是怕氣壞了病重的岳丈,否則對個惡毒的悍婦,他才不會那麼好心!
誰知人家並不稀罕,林蓉微笑道:「相公不必勉強,這新婦打相公的事情我都能圓過去,獨自一人回門自然也不會有問題,你放心吧,我一個人回去便可。」
聽她這麼一說,陸成材更不放心了,畢竟挨打後就成了陽虛,不陪娘子回門,他會不會在林家所在的坊間,從此就直接沒了?
「哼,我堂堂七尺男兒,既然答應娶妳,如今也能容妳在陸家多停留些時候,該承擔的責任自然會承擔起來,不用妳胡亂替我做主。」陸成材冷著臉不爽道。
林蓉撐著下巴,推了推多拿回來的那盤子胡蘿蔔雞蛋餅,看著傲嬌的陸成材,心情好極了,「那就多謝相公了,無以為報,這餅也是我自夢中看來、頗受百姓們喜歡的小食,你嘗嘗看,今日我與相公所言過於驚人,以後也會是陸家客棧崛起的祕密,還望相公能守口如瓶,對爹娘也先別提起。」
「這還用妳說,我又不是傻子,說出去也得有人信呀。」陸成材不屑地拿起筷子,「不就是普通的餅子,還能嘗出人參味來?」
唔……真香,人參味沒有,有奶香味,還沒有奶的腥氣。
陸成材恍惚記起,客棧停放馬車的地方,他爹買了頭羊放在那,說是羊奶對人身體好,逼著他喝過,但羊奶又腥又羶,他實在是不愛喝,喝了一回就打死都不肯再碰,後來就都讓他娘用來洗臉了,聽說還是上京傳來的流行趨勢,能讓臉更白。
陸成材覺得自己夠白了,也不想做個徹底的小白臉,不肯跟著學,陸鄭氏也不勉強他,後來他就忘了家裡還有羊奶這事。
尋思完了,一盤子七八塊餅和一碗紅豆粥都被陸成材吃了個乾淨,他昨晚喝了不少酒,本來就容易餓,生氣時還不覺得,一吃就沒打住。
看著空空如也的桌子,他少不得有點尷尬,強行冷著俊臉起身,「哼,若只是這般水準,老百姓們自會捧場,可住客棧的,都是各地來的客商和學子們,他們見識頗多,未必會捧場。」
林蓉也不去戳他的痛腳,溫順地點點頭,「相公說的是,這本就是吃著玩的小食,我要做的宴席,必定不會有如此普通的菜色。」
陸成材聞言更期待了,又酥又香又好看的餅子還是「如此普通」,那林蓉說的宴席該有多好吃?
不過他又有些擔心,他捂住自己的荷包,「我跟妳說,妳可別打我的主意。要不是我娘非逼著我娶妳,我也不會荷包空空,銀子我是沒有的,妳別想著買什麼珍貴食材了,家裡帳面銀子也不富裕。」
她道:「相公放心,用的都是普通食材,不會有什麼貴重東西,畢竟客棧要大量準備材料的,貴重食材咱們用不上。」也用不起。
陸成材一聽,實在是心癢得不行,自覺紆尊降貴,好聲好氣地問:「不如妳現在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麼樣的菜?」
「只應天上有,今朝落人間。」林蓉只念了兩句詩,再不肯多說。
陸成材自覺跟林蓉劍拔弩張,實在不好意思纏著她問,可心裡的好奇是越來越重的,哪個人心裡還沒住著隻貓呢?
尤其是他在家裡養傷,怕別人問跟娘子相處如何,並沒有出去風流。
陸成材叫阿鵬收拾了隔壁的屋子,自己搬了進去,他就悶在屋裡想,到底會是什麼樣的菜,才能有那麼高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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