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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商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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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09501

《逍遙和離婦》

  • 作者簡薰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1/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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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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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是和氣生財,本姑娘卻是「和離生財」,
沒有夫君又如何!
竹馬郡王表示:要不,考慮考慮我吧……  


沒哪個和離婦像她袁朝陽這般逍遙,
旁人不是被迫上山做姑子就是迅速再嫁,
她則深受娘家人疼愛,能順從己心做生意,
沒幾年就賺得金山銀山,販賣的輕紗還被貴妃看上,
可她的郡王竹馬卻成為她奔向富貴前程的攔路虎,
那個兒時曾說過會一輩子對她好的人,
如今負責監督商品卻處處挑剔,對她說話陰陽怪氣,
遙想過去他們超要好,可惜情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只是他那刀子嘴豆腐心一如當年,她有難仍拔刀相助,
帶她出京救外出行商摔斷腿的弟弟,連太醫都附上,
她受困泥淖挨凍瀕死,他親身犯險下坑挖泥救她,
這樁樁件件透出的意思,她實在不敢猜……
簡薰的自我介紹
大家猜是A型,但其實是O型。
懂星座的朋友說我很像雙魚座,不過我是獅子座。
喜歡看書所以一頭栽進這個世界,一本一本閱讀,一次一次滿足,
終於有一天,想著:何不自己寫寫看,就這樣開始與文字戀愛,
新月從不限制作者,所以也寫了不同種類的故事,
把作品排在同一個書櫃,看著看著覺得很開心。
喜歡書,喜歡宅,每天忙著追星。
這輩子大概都是粉絲體質不會改變,嗷,我愛偶像!

自己掙來的幸福

隨著時代進步,男女平權意識也越發抬頭,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不再是屬於男人的那根肋骨。過去認為「女人只有嫁個好丈夫才等於一生幸福」的觀念也有所改變,與其讓已經不愛了的兩個人硬是綑綁在一起折磨一輩子,不如好聚好散,各自奔向彼此的幸福。
只是真正要結束一段關係,也有所謂的陣痛期,也有所謂放手的勇氣,從網路上或自身周邊親友口中甚至親身經歷,都不乏有許多婚姻鬼故事,舉凡惡婆婆、毒姑、媽寶老公、奇葩親戚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然而旁觀者終究是旁觀者,並不清楚當事人為何不願放手,抑或是果斷放手的原因。
簡薰《逍遙和離婦》中,女主角袁朝陽正是一個和離的女子,以她的時代背景來看,受到的批評輿論以及過日子的艱辛,絕對比現代的離婚婦女要困難,幸好她有一群愛護她的娘家人,接納了拉著嫁妝回家、身心俱疲的她不說,更表示願意養自家姑娘一輩子。
對她來說,娘家就是她的避風港,讓她這條在婚姻浪潮中飄搖的小船,終於有了停泊的地方,除此之外,娘家人也很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於是在她的努力之下,將自家賣布的生意發揚光大,甚至得到貴妃的青眼,得以將她家特製的輕紗送入宮中。
恢復單身後的日子對她來說逍遙又自在,手裡有錢就有底氣,甚至她也想好退休後的生活,養幾個丫鬟伺候自己,當個富貴閒人老太太。
可惜想要謀求富貴,就會面臨風險,她的輕紗貢入宮中確實讓她名利雙收,然而給宮中貴人用的東西自然是謹慎再謹慎,也因此她必須對上那個早已鬧翻的青梅竹馬—— 負責監督她商品的羽豐郡王蕭圖南。
家道中落前,她曾有幸入宮當伴讀,認識了一票龍子鳳孫,當年和她玩得最好的就是蕭圖南,撈金魚、吃糖人、共賞百花秋月、共享涼風冬雪,可惜那個兒時曾說過會一輩子對她好的人,如今對她卻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以找她麻煩為樂……
袁朝陽是如何應付這個難搞的高貴郡王竹馬,兩人又是因何鬧翻?有著過去情誼,如今重新聚首的兩人,是否有機會發展出點什麼……精采好戲,全都在下一頁開始的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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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葩姑姑想結親
城南,袁家九號布莊。
女掌櫃袁朝陽看著帳本,狐疑道:「這棉花怎麼比去年少了些?」
年輕管事李修恭恭敬敬回答,「回大小姐,是少了些,不過南方今年多雨,棉花泡爛,少的這些也還在情理之中。」
李修一面回答,一面也驚訝,雖然跟著大小姐已經好幾年了,有時候還是會吃驚,今年的棉花一共一千零五十車,比去年少了三十車—— 大小姐過目不忘,去年看過一次的帳本,今年都還記得,難怪袁老爺常常感嘆,大小姐要是男兒身,袁家可就不得了了。
「大小姐,林家命人透露消息,說想跟我們買棉花。」
袁朝陽抬起頭,「哪個林家?林御史,還是林內給事?」
「是林美人的娘家。」
袁朝陽一陣好笑,「找個理由回絕。」
李修跟著袁朝陽好幾年,知道大小姐做事情有她的考量,也沒多問,「是,小人知道了。」
袁家入京百年,做布莊生意也超過百年,在南方的田產眾多,所產的棉,麻,絲綢,自己是賣不完的,因此會低價賣出一半左右的布匹給相熟的官吏,那些官吏轉手賣入公家,等於白賺一筆,因此遇到袁家的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萬事好商量。
袁家在十年前還是官宦人家,當時袁老太爺是正四品太常少卿,因為家世好,袁朝陽被選為皇孫公主們的伴讀,直到八年前袁老太爺身體不好致仕,袁家幾個第二代讀書又不行,無人當官,袁家就從四品門戶變成一般商家。
後來袁老太爺過世,袁老夫人杜太君索性把幾個庶子都分了出去,現在袁家就一房,袁老爺跟袁太太當家,上面有杜太君,然後三個姨娘,八個孩子,三個孫子。
袁朝陽今年二十五,已經婚嫁過一次,成親三年後因為無子雙方協議和離,袁家是又丟臉,又氣憤,又心疼,所幸城南風氣開放,女掌櫃也時有所見,加上已經不是官戶,限制沒那樣多,袁老爺遂准這個女兒出門做生意。
袁朝陽發揮了從小讀書第一名的本事,不到一年就讓所管轄的布莊收入翻倍,袁太太疼這女兒,從來不要她把錢銀上繳,布莊賺的都存在袁朝陽的小金庫,所以現在她可是個小富婆,就連弟弟袁大豐的幾個孩子,都知道大姑姑比爹有錢。
袁朝陽闔上棉花帳本,「這幾日好天氣,染坊可有加緊趕工?」
今年春雨連綿,下了一個月,染坊也休了一個月,布匹絲綢的庫存已經有點見底,難得這幾日大太陽,風又強勁,是染布的好日子。
李修回答,「已經加緊了,除了吃飯睡覺,都在下缸,也緊急雇了三十個臨時工人,小人前兩日親自去看過,風大,布匹乾得跟夏天一樣快。」
「那好,月銀嘛,給他們加個三成。」
「是。」
城南作布匹的工人都知道,袁家大小姐的工錢最好,剛開始李修也覺得不妥,想著這樣不是多支出嗎?後來證明,大小姐才是對的,因為工錢好,所以人人賣力,染布的速度可比老爺掌舵時代要快多了。
支出是多了,但賺得更多。
扣,扣,格扇傳來敲門聲。
「大小姐。」布莊管事周娘子的聲音,「有位老夫人過來,說自己是四門助教沈大人的母親。」
四門助教,從八品下,品級不大,不過袁家現在只是商戶,哪個官戶都得罪不起,大戶人家的夫人太太都是由掌櫃親自接待的,每一間鋪子都一樣,哪怕是個流外九等的官夫人,也自視甚高。
袁朝陽站起身,理理衣服,對李修道:「你回家跟家人聚聚,三天後幫我跑一趟北夷國,拜訪一下當地的布商行長,北夷天冷,問他對我們南方產的大棉花有沒有興趣。」
「是。」


袁家幾年前才分過一次家,所以現在主人不多,也因為不是官戶,吃飯飲食沒以前那樣奢侈,早午晚都是到花廳吃的,開一張大桌給大人,一張小桌給孩子也就夠了,至於袁老爺的都姨娘,文姨娘,李姨娘,自然沒有上桌的資格。
袁朝陽回到家,剛好是晚飯時間,僕婦已經把花廳張羅起來。
袁朝陽一進花廳,就聽到姑姑袁珮娘的聲音。
袁珮娘的夫家姓許,她是嫡女,出嫁時當然門戶相當,可是丈夫卻因為替朋友作保,欠下千兩銀子,許家不想擔這干係,直接把他們這支分了出來,袁珮娘豐厚的嫁妝賠了上千兩後手邊無銀,每隔三五個月就會回家跟母親杜太君拿個幾十兩,不然日子真過不下去。
袁朝陽對這姑姑倒是沒什麼反感,只覺得她有點傻,當初怎麼不帶著嫁妝回娘家另嫁,可比被個沒用的丈夫拖著一輩子要好。
袁朝陽打招呼,「姑姑。」
「啊喲,朝陽回來了。」袁珮娘滿臉堆笑,「我聽娘說,妳掌管的兩間布莊是我們袁家生意最好的兩間,一個月淨利超過二百兩。」
說起生意,袁朝陽就高興了,「那些是賣布娘子努力,可不是朝陽一個人的功勞,李大總管的兒子也幫了不少忙。」
袁珮娘露出羨慕的神情,「姑姑要是有妳一半的本事就好了。」她的嫁妝本不少,但是替丈夫還了擔保的錢,加上分家後事事要靠自己,今日賣鐲子,明日賣鋪子,當初五十擔嫁妝所剩無幾。
袁朝陽聽得姑姑要開始自怨自艾,深知姑姑哭起來那真堪比戲精,她不想姑姑把花廳氣氛弄僵,連忙轉移話題,「姑姑有四個兒子,可比朝陽強多了。」
袁珮娘一直以自己生了四個兒子為傲,聽到姪女這樣說,忍不住高興起來,連柴米油鹽問題都瞬間忘記。
袁老爺這時候進來,看到嫡妹,內心也明白,只是點點頭打了招呼。
相對於袁老爺的平和,袁太太臉色自然沒這樣好看,已經出嫁的小姑每幾個月就要回來拿銀子,任誰臉色都不會好看。
袁太太生有袁朝陽,袁大豐,袁大富。
嫡長子袁大豐早早娶妻柳氏,生有昌哥兒,可姐兒,仁哥兒三個小娃娃,柳氏貌美,性子又溫柔似水,把袁大豐吃得死死的,都成親七八年了,別說姨娘,袁大豐連通房都沒要。
袁太太雖然想再多幾個孫子,但見柳氏都生了兩男一女,現在肚子又大了,遂也不說什麼。
柳氏手上無權,可有丈夫的寵愛,三個孩子健壯活潑,公婆祖母都給她幾分面子,親戚鄰里的年輕太太說起她只有羨慕的分。
都姨娘生的袁朝婉已經出嫁,夫家姓倪,跟嫡姊袁朝陽一樣無子,但袁朝婉是庶女,自卑愛面子,死不肯和離。
都姨娘進門後溫順恭謹,見女兒如此,幾次淚求袁太太去談,袁太太也是同意接這個庶女回家的,但袁朝婉自己不願意,抱了個丫頭的庶子來養,但那丫頭又怎麼甘心?前兩年終於找到機會跟親兒子相認,從此那個「兒子」就跟嫡母袁朝婉離心,一心奔著自己的親生母親,袁朝婉等於白辛苦一場。
文姨娘生的袁朝鳳也已經出嫁,袁朝鳳出嫁時,袁老太爺早已過世,袁家不過普通人家,所以嫁得也很一般,去年夫家因為京城生意不好做,舉家南遷,袁朝鳳特地回家一趟,此後山高水遠,又是出嫁女子,怕是再不可能見親人一面了。
文姨娘當時還跑來跟袁朝陽商量借五百兩,想給袁朝鳳當私房,女兒以後發生什麼,自己永遠不會知道,身邊有點銀子,身為母親也比較放心。
袁朝陽直接給了,也不用文姨娘還,袁朝鳳也是她的妹妹,雖然不是同一個母親,但仍是看著長大的,自己若沒能力,那另當別論,但自己明明有錢,就怎麼樣也不忍心她受委屈。
文姨娘另外還有個兒子袁大有,今年十二歲,讀書還不錯,杜太君把希望都放在袁大有身上,希望他能考個功名,袁大有也挺沉得住氣,年紀小卻從不想著玩,天天讀書,是袁家未來的希望。
李姨娘是後來才收的,是袁老爺去符老爺府上看中的清倌歌伎,符老爺一看朋友喜歡,送!
當晚那歌伎就收拾東西跟著袁老爺回府了,歌伎變姨娘,志得意滿,枕頭風都不知道吹了多少,最喜歡給袁太太下絆子,還吵著要當平妻。
李姨娘膝下有袁大心,袁朝宜,一子一女本應當是個好字,奈何十歲的袁大心因為太過頑劣,被袁老爺送到玉佛山寄讀,已經去三年多了,袁老爺也沒有接回來的意思。
李姨娘那個哭啊,幾次求都沒用,後來終於想通了,去求袁太太,但為時已晚,袁太太吃過李姨娘幾次虧,當然不會因為李姨娘幾滴眼淚就幫她。
以京城人家來說,袁家人口算是很簡單了,主要是心態上也都不錯,從四品官戶變成一般商戶,如果適應不來還要擺譜,那就是苦了自己,杜太君是生意人家的女兒,凡事看錢,倒是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僕婦很快擺好兩桌,都是十菜兩湯。
吃完後,僕婦撤下席面,端上去油解膩的滇紅茶。
袁珮娘啜了幾口,看著袁朝陽,「朝陽,妳當日和離,嫁妝是不是都抬回來了?」
袁太太登時就不滿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的朝陽不丟臉,也不是茶餘飯後的話題,於是也不管杜太君跟袁老爺在,直接吐槽回去,「小姑,許家這個月的房租繳了嗎?」
袁珮娘噎住,但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是陪笑了,「我就是好心問問,我那夫家小姑之前因為挨打,也是和離了,程家說我小姑吃了幾年飯,住了幾年房子,使喚了幾個丫頭,所以只肯還一半嫁妝呢。」
柳氏撫著自己的大肚子,露出不敢相信的模樣,但她一個年輕媳婦,也不敢隨意論斷長輩的家事,只是拉緊了袁大豐的袖子,袁大豐拍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
袁朝陽見柳氏吃驚,也對袁珮娘有點不滿,懷著孩子呢,大夫說要保持心情平和,少聽那些嚇人的後宅故事,於是道:「都拿回來了,一品門戶,也不可能跟我計較吃了幾年飯。」
「那就好。」袁珮娘又喝了一口滇紅茶,「那朝陽現在手邊的資產不是挺多的。」
袁朝陽出嫁時,袁家是四品門戶,她嫁的可是堂堂一品,為了面子,袁家給了她超多嫁妝,布匹香料玉器畫作,這些東西就五十擔,壓箱的是鋪子地契十張,每個月就有一百兩的租金進帳。
她和離後自然全拿了回來,袁太太又心疼這女兒,死求活求袁老爺,袁老爺便答應把九號布莊跟十四號布莊給她,所以她的錢銀不少。
當然,袁家的人知道大小姐手上資產多,但沒人敢這樣講,講出來好像在覬覦什麼一樣。
袁朝陽無子,城南人人都知道,而她手上有錢,也人人都知道,可袁朝陽歷經伺候一品門第的艱辛,也不想再去伺候誰了,簡單來說,她將來就是跟著大弟弟袁大豐一家住,直到老,直到死。
什麼能讓人住得舒服又安心?銀子。
那些銀子是袁太太給女兒爭取來安度晚年用的—— 袁朝陽小時候發痘子,大夫說她會無子可能就是當時燒太久,把身子弄壞了,袁太太一直自責沒把孩子顧好,當時一起發痘子的袁大豐跟袁朝婉都不到十天就康復,偏偏袁朝陽燒了兩個多月,差點沒命,所以袁太太特別心疼她。
城南民風開放,又有袁太太這樣溺愛女兒的當家主母,袁朝陽雖然是和離婦,但日子卻過得十分爽快。
袁珮娘捧著茶盞對杜太君說:「娘,朝陽條件也不差,女兒看著該許一門親事才對,這樣到老才有個伴。」
杜太君白了她一眼,「都二十五歲了,又無子,上門說親的都是一些鰥夫,過門就幫人帶孩子,這種婚事我看不要也罷。」
袁珮娘喊冤,「娘啊,又不是每個人都這樣。」
袁老爺倒是有點好奇,「妳有好人選嗎?」
袁老爺是傳統男人,覺得女孩子和離在家也不太對,女人嘛,還是要儘快找個人嫁出去才是道理。
「不瞞大哥,我這次上門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袁珮娘喜孜孜的,「有個不錯的對象呢。」
袁朝陽心裡警鐘響起,連忙說:「姑姑別提,我不想。」
這袁珮娘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老想坑娘家人,幾年前還想把袁朝鳳說給許家一個親戚,說什麼年貌相當很老實,結果根本就是個啃老的,十九歲了,讀書不成,又不去找個活計,整天在家夢想娶個有錢美貌的大小姐伺候他。
幸好杜太君留了個心思,派人去打聽了人品,要是照袁珮娘說的成了親,這樣袁朝鳳不被坑死。
袁朝陽對這件事情記得可清楚,現在眼見姑姑主意打到自己身上,連忙拒絕—— 她在袁家當大小姐很爽快,地位崇高,不想去伺候誰了。
袁珮娘聽袁朝陽拒絕得這樣迅速,也覺得有點沒面子,「我好歹是姑姑,朝陽怎麼好如此對我。」
袁太太不滿,「我的女兒我都沒說話,小姑已經嫁出去,手就別伸那麼長。」
袁朝陽心裡一暖,娘永遠是她的依靠,她那個溫順聽話的娘親,只有遇到孩子的事情會變成鬥雞。
袁珮娘對袁朝陽還有幾分客氣,對袁太太這個大嫂可沒有,轉身就跟杜太君訴苦,「娘,您看看,您看看,大嫂就這樣對我,我可是您唯一的女兒,她這樣對我,就是不給您面子,就是不孝。」
袁大豐不滿道:「姑姑不用挑撥,姑姑夫家姓許,我姊姊姓袁,的確輪不到姑姑作主。」
袁珮娘往地上一坐,眼淚就滾滾而下,「我是做了什麼壞事啊,我一片好心啊,看著朝陽這樣不行,想給她介紹個好對象,我這樣都錯了嗎?我就知道,我被分出來後,因為沒錢,人人都看不起我,只因為我沒錢,連朝陽,連大豐都可以嘲笑我這個姑姑。」
杜太君心軟了,自己懷胎十月養到十六歲的女兒,原本也嫁得好好的,沒想到丈夫替人作保,現在要過著小門小戶的生活,一個家只有兩個粗使婆子,其他的家務都要自己動手,娶的三房媳婦也都是普通人家,孩子越生越多,開銷越來越大,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她也不忍心,已經盡量幫忙了,但女婿跟幾個外孫都不爭氣,又愛面子不肯去外頭找活計,一家二十幾口,天天在家你看我我看你,等吃早飯,吃完早飯等午飯,吃完午飯等晚飯,然後睡覺,日復一日。
杜太君親手扶了袁珮娘起來,「好了,別哭。」
袁珮娘哭泣不止,「娘……」
杜太君看到袁珮娘哭泣,想起她小時候,心裡一陣軟,「什麼樣的人,跟娘說說,娘想聽一聽。」
袁珮娘馬上止住哭泣,「就是宏發。」
這下子袁家都傻住了,宏發是誰?全名許宏發,是袁珮娘的長子,今年二十三,已經成婚有子。
雖然表兄妹成婚是喜上加喜,但介紹一個有妻有子的表弟,那是要袁朝陽給人做妾啊,袁朝陽從小山大王的性子,怎麼肯點頭做妾。
這下子連杜太君也驚了,「珮娘,別說糊塗話。」
「我沒糊塗,我們全家都商量過了,這樣老是回袁家拿銀子不行,還是要找個人把家掌起來才是道理。」袁珮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就想著朝陽這麼有本事,讓她來把我們許家掌起來,宏發媳婦已經說了,願給朝陽當平妻,以後姊妹相稱,朝陽過門後,我就把鑰匙帳簿給她,我們許家就由她來擔,以後宏發的長子敬重她為親娘,也會孝順她的,朝陽的嫁妝都在,手上還有兩間布莊,這樣承擔我們許家恢復成大戶,應該不是問題。」
聽到這麼自私的說法,袁家眾人面面相覷。這樣袁朝陽過門圖什麼?圖許宏發長得醜,圖許宏發生性懶惰?還是圖許家一門都是吸血鬼?
袁朝陽首先發難,「姑姑別說了,我不同意。」
「這樣妳就有香火了啊。」袁珮娘不解,「死後有人祭拜,這很重要的,妳若死在袁家,是不能入祖墳的。」
「我死了都死了,還管這麼多。」袁朝陽連生氣都懶了。
袁大豐怒道:「我姊姊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人生,可不是為了把自己的錢銀奉獻給許家,當許家的帳房。昌哥兒在哪?」
六歲的昌哥兒突然被點名,連忙出聲,「爹。」
「以後大姑姑跟我們住,要是爹先死了,你也要好好照顧姑姑到老,到死,給她守孝,給她點燈,入祖墳,一樣不能少,知不知道?」
昌哥兒乖巧的點頭,「阿昌知道,奶奶說過,姑姑以後跟我還有仁哥兒住的。」
袁太太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柳氏連忙過去安撫婆婆坐下,給婆婆順氣,又命人倒了參茶服侍婆婆喝下—— 一個生了兩男一女,現在還懷孕的媳婦,在婆婆面前是有幾分面子的。
袁太太氣得要命,把袁朝陽拉來自己身邊護著,彷彿只有這樣,袁朝陽才不會被小姑的餿主意害到。
「你們幹麼這樣看我,我這主意兩全其美啊。」袁珮娘振振有詞,「朝陽不能這樣一輩子,一定得再嫁,嫁入我們許家,公公婆婆就是姑姑姑丈,絕對不會虐待妳,宏發也是老實孩子,絕對會好好待妳的。宏發媳婦都同意了,妳有什麼好不同意的,妳嫁去別家生不出孩子,可沒平妻的地位,可不能有香火。」
雖然是自己的女兒,但杜太君也覺得很不像話。是,朝陽嫁過去掌家,解決了許家的財務問題,但對朝陽有什麼好處?
朝陽是二十五了,是無子,但在城南的婚姻市場上,她還是有資格可以挑選的。
她從小入宮伴讀,跟皇子公主那是一起玩到大的關係,跟兄弟姊妹一樣,現在都還常常進永樂公主府,常富郡主府看戲。前兩年,青和郡王妃想給郡王慶生,可她又不明白夫婿什麼性子,還特地到袁家請教袁朝陽這個跟青和郡王一起長大的伴讀姊姊。
袁家不是官戶,但袁朝陽的人脈還在,公主皇子沒因為袁家變成普通門戶就假裝不認識她,都不知道有多少新科進士想娶她為妻,好讓她把家裡掌起來,最好公主郡王點頭幫忙打點,那就前程似錦了。
一樣要扶持一個家,去扶持一個進士,將來可能可以爭到誥命,這樣不是更好嗎?何必去扶持許家,一屋子好吃懶做,只想吸乾她的血。
杜太君雖然心疼袁珮娘日子過得不好,但袁朝陽也是她的親孫女,她萬萬不可能為了女兒坑了孫女。
杜太君出手阻止,「好了,珮娘,這件事情以後別再說,朝陽的事情她爹娘自有打算,我都不管了,妳也別管。」
「娘,您別這樣。」袁珮娘說著說著又要哭,「幫幫我,我,我真的是很累了,我需要一個人來幫我持這個家。」
翻成白話就是,我累了,我想找一個有錢的替死鬼,朝陽就是最好的人選。
袁朝陽真沒想到姑姑這樣恨她,想坑她到死,嫁入許家,那等於要扛起許家二十幾口人的生活,她又不能有孩子,人生有什麼盼頭,就是替別人養孩子,養完孩子養孫子,死後的牌位?她才不希罕,要是老天有靈,先一道閃電劈焦袁珮娘。
袁老爺也有點不高興,袁朝陽雖然是女孩,卻是他第一個孩子,她從小嘴甜,哄得他這個親爹很偏心。
珮娘要是介紹個好的,譬如官宦人家,書香之後,門戶相當,品行也好的男人,他還可以考慮一下,宏發算什麼人選,給他女兒跑腿都不配。
「妳若不想在許家過日子,那就和離回袁家,大豐大富也會贍養妳到老,有我在,妳不會吃虧。」
杜太君點頭,「妳哥哥說的是,反正我們家已經有朝陽了,也不差多妳一個和離婦,既然在許家過得累,那就回家過日子,我們袁家雖然已經不是大門戶,但也不差一個人吃飯。」
袁珮娘張大嘴巴,隔了一會才說:「那怎麼行,我好不容易熬到當老太太了,這樣回家,我先前二十幾年就白辛苦了。」
袁朝陽訕笑,袁珮娘的意思就是,我好不容易可以折磨媳婦,折磨孫媳了,擺顯地位,現在回家,那就便宜那些晚輩了。
在袁家當自在的老小姐,還是在許家當個頤指氣使的老太太,袁珮娘選擇後者。
袁太太道:「小姑別再說了,以後妳再提一句,那怕拚著娘說我不孝,我都拿掃把轟妳出去。我的朝陽很好,別打她的主意。」
人高馬大的袁大豐往前一站,「我跟我娘站一邊。」
袁大豐今年二十四,這幾年幫手家裡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一張方臉神似袁老爺,頗有幾分威嚴在。
袁珮娘的脖子縮了縮,她不怕嫂子,但是對姪子還是怕的。
於是轉頭,朝向最後希望,杜太君。
杜太君也無奈,袁珮娘每次回家都拿二十兩,這二十兩如果是袁珮娘自己吃吃喝喝,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偏偏是拿去養許家一家子,許家就跟寄生在袁家上的蟲子一樣令人討厭,吸袁家的血,吃袁家的肉,還嫌袁家賺這麼多不肯多給一點,小器。
她的兒子,孫子,辛勤奔波,一個月沒休息一天,南來北往的跑,可不是為了養許家那二十幾口人。前幾年還來說想上袁家的族學,真的太扯了,許家的人說想把幾個娃兒送到袁家族學,看看臉皮有多厚。
也是袁大豐膝下的昌哥兒,可姐兒,仁哥兒可愛活潑,杜太君便不太掛記許家那幾個曾外孫了。
「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杜太君下了結論,「珮娘,不是娘不疼妳,妳問問哪戶人家還養女兒女婿一家二十幾口人,我是對妳太好了,所以妳不知道輕重,朝陽的事情不許妳再說,大富大有也不會娶許家的女兒,妳哥哥讓妳和離回家,妳可以想一想,但若想著要朝陽過去幫妳養許家,我不允許。」
袁太太這才解了氣,「多謝娘公平處置。」


夏日蟬鳴,花開滿庭。
今日休市,市集是不開的,袁朝陽因此在家看帳本。
她嫁妝有十間鋪子,和離的這七年,她又添了四間鋪子,現在光靠鋪子收租,一個月就有一百四十兩,挺好的,過陣子柳氏生日,她打算包個大紅包,把其中一個鋪子過到柳氏名下。昌哥兒,可姐兒,仁哥兒的出生,帶給袁家很多快樂跟希望,柳氏再大的紅包都收得。
郝嬤嬤端了瓷盞過來,「剛燉好的燕窩,小姐喝一點。」
郝嬤嬤是袁朝陽的奶娘,跟著她高嫁入一品門戶,又跟著她在初春把嫁妝都拉回袁家,陪著她熬過三年無子的煎熬,陪著她熬過剛剛回袁家時鄰里閒言碎語的難堪,很得袁朝陽的信任。
袁朝陽拿起瓷羹,一杓一杓喝著,就算沒有夫君,還是要把自己保持得漂漂亮亮,這樣照鏡子時心情才會好。
袁家雖非大富大貴,但給幾個女眷天天一盞燕窩,還是負擔得起的。
「大小姐,大小姐。」米嬤嬤的聲音由遠而近,十分慌張,她到袁朝陽門外也沒敲格扇,直接就進來了,「大小姐快點出去花廳,內務府的人派人過來。」
袁朝陽放下燕窩,她前陣子才把九號鋪子精心產的輕紗送入內務府,先帝在位時代,競貢掌握在官宦人家手裡,都是用自家生意所產的東西送上,民間好物過不了第一關,失去競貢的意義,於是今上即位時就廢除了皇商制度,好東西可以自行呈上,由內務府來考核,若是採用,會給予賞銀,若是成了指定供物,則給予「皇品」的名譽。
袁朝陽一心想要自己的東西成皇品,三年前開始送布進內務府,有時候會被採用,有時候不會,但通常只是一紙文書,沒有哪個后妃特別喜歡袁家的輕紗,當然也不會有指定,這倒是第一次派人來袁家。
袁朝陽連忙起身,「那人有沒有說自己什麼官位,負責什麼的?」
米嬤嬤陪笑,「老奴低微,不敢問官爺,不過那位官爺神色挺好的,想來是好事。」
米嬤嬤也是人精了,她說神色挺好,那就應該不是壞事。
袁朝陽迅速到了花廳,就見到一個三十幾歲的官吏,神色平和。
她向前福了一福,又拿出一張銀票,「民女袁朝陽,見過官爺,官爺一路行來辛苦,喝點茶水。」
那官吏看她懂事,笑容更甚,十分熟練的拿過銀票,「來告訴袁大小姐一個好消息——袁家送上的那批輕紗,岑貴妃喜歡。」
袁朝陽一喜,岑貴妃是這幾年新晉的嬪妃,承寵沒多久就懷孕,生下一對龍鳳胎,從八品采女一躍而成五品才人,前年再度誕下龍鳳胎,晉為三品昭儀,去年皇帝六十大壽,岑昭儀又往上封賞,成了一品貴妃,晉升速度之快,歷代罕見。
據說岑貴妃貌美多才,這才盛寵不衰。
她袁朝陽上供的東西給岑貴妃看上了……袁朝陽心裡怦怦跳,她的東西有機會成為「皇品」了嗎?
今上雖然已經六十歲,但不過八個兒子,岑貴妃一人就生了兩個,這貢獻可是非常的大,尤其在皇后只生五位公主的情況下,岑貴妃的優勢更是明顯。
那官爺拿出一封文書,袁朝陽雙手接過,打開是一張內務府的命令,雖然言詞複雜,她還是很快的看懂了—— 岑貴妃指定了,要各色輕紗一卷,一個月內送上,若岑貴妃滿意,袁家輕紗將成為皇品。
然後最後一段寫著,袁家為一般商戶,為了避免袁家不周到而使得岑貴妃不快,特派了羽豐郡王監督。
羽豐郡王,蕭圖南,秦王世子是也。
第二章 久別重逢人事已非
蕭圖南同袁朝陽一般年歲,是秦王嫡長子,秦王跟皇上這個親哥哥年齡差了快一輩,因此蕭圖南不是跟同輩一起讀書,反而是跟著東宮的皇孫皇孫女一起長大。
袁朝陽永遠記得自己剛入宮伴讀那天,看著那樣的高牆,那樣沒有盡頭的宮道,心生震懾,她的祖父是四品太常少卿,雖然身分不低,但並沒有常常入宮的資格。
開學那日,年齡小的公主,幾個皇孫,皇孫女,一品門第的嫡孫,嫡孫女,有皇室血統的六七歲小孩,都是已經見過好幾次的關係,只有袁朝陽一個四品門第,不知道該怎麼主動加入他們。
她雖然小,但也知道這些人的身分都比她尊貴,她在這東宮學堂可得凡事小心,不能冒進,一個弄不好,袁家上下都要倒大楣。
正在忐忑,突然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過來,男孩生得眉目清朗,讓人心生好感,「妳是誰,叫什麼名字?」
「民女袁朝陽,見過……」袁朝陽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見過的畫像,蔡國公的嫡孫?尤太師的嫡孫?高涵縣子?還是二皇孫?啊,對了,「見過羽豐縣子。」
東瑞朝規,王爺之子出生時就會給封號,為縣子,食邑五百戶,若是長大有幸被遴選為世子,就晉升為郡王,食邑兩千戶。
東瑞國傳賢不傳長,因此嫡長只是佔個出生優勢,並不保證一定能繼承父親的爵位,安平王爺就把爵位給了孺人的兒子,為了爭取爵位,嫡出庶出都是拚了命的努力。
成為世子,將來是王爺,一個王爺食邑是五千戶,跟一個縣子五百戶差了十倍,何況王爺的兒子就是縣子,縣子的兒子什麼也不是,縣子死了,這一戶就成為平民,兩戶人家同一個王爺祖父,命運天差地別。
「妳倒聰明,我叫蕭圖南,妳第一次入宮?」
「是。」
「不用怕,我們都是好人。」
袁朝陽想笑但又不敢,這情況對一個六歲的小姑娘來說太難了,她木,是丟袁家的臉,她活潑,是丟袁家的臉。
蕭圖南拉起她的袖子,朝那十幾個吱吱喳喳的孩子走去,拍了拍手,幾個孩子頓時安靜下來,刷刷刷的看向他們。
袁朝陽勉強擠出微笑,心想這什麼情況?
就見一個穿著金色衣服的孩子道:「叔父,這是誰?」
蕭圖南清脆的說:「她叫袁朝陽,是太常少卿的孫女。」
袁朝陽真的想笑了,那穿金色衣服的孩子可比蕭圖南高了半個頭,居然喊他叔父?不過想想,當今太子比秦王大幾歲,一樣要喊秦王叔父。只能說太后真厲害,都四十歲了還生下秦王,皇帝連兒子都有了這才當親哥,導致後宮輩分很亂。
一個穿著綠色翠鳥衫的女童過來,「吾是永樂。」
小男孩過來,「我是青和縣子。」
「民女見過永樂公主,青和縣子。」
「這裡我說了算。」蕭圖南雖然也是小孩,氣勢倒很足,「大家在一起是緣分,要珍惜緣分,當好朋友。」
在蕭圖南的引導下,十幾個孩子的自我介紹進行得十分順利,袁朝陽在家中都已經看過圖像,現在只要把真人連起來就好,招呼倒也打得順利。
蕭圖南拉她,不是拉手腕而是拉袖子,以免觸碰到她的皮膚,年紀小小,彬彬有禮。
等言太傅來了,戒尺一拍,上課。
他們要學的課很多,四書五經,騎馬射箭,袁朝陽原本以為蕭圖南是仗著輩分大,這才成為孩子頭,開始上課考校後才明白,他讀書過目不忘,一個晚上就能背出長篇策論,騎馬射箭,箭箭紅心,才六歲已經敢騎大馬—— 他們其他人都還騎著小馬。
袁朝陽是家中長女,弟弟妹妹一串,應付起這些貴子貴女倒也還行,青和縣子就特別黏她,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後面轉,聽說青和縣子回去還跟母親敬王妃討著要生個姊姊,敬王妃哭笑不得,生個妹妹都不好說,生個姊姊無論如何都沒辦法。
當然,不是每個都好相處,像是靜心公主,瓊祺縣主對袁朝陽這個四品門第的孩子,都很不以為然,甚至試圖劃分小圈圈,能接受袁朝陽的一圈,不能接受袁朝陽的一圈,袁朝陽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有幾分小聰明,知道靠著蕭圖南這孩子王就對了。
果然,蕭圖南凡事喊她一起,又有永樂公主,青和縣子一道,靜心公主就算再怎麼樣,也翻不過浪來,五歲孩子能攻擊別人的,只有說「妳好醜」這種程度而已,袁朝陽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只想跟這些貴子貴女平安相處,不要影響到祖父的前程,那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八歲時,他們一群蘿蔔第一次跟太子到城郊出獵。
袁朝陽騎著小馬,在侍衛的保護下在山頭跑了半個時辰,雖然皇家獵場已經特意放了豬仔這種顯眼又不會飛的獵物,但山路顛簸,她什麼都沒射中,轉眼箭筒已空,只能回到大營地。
袁朝陽下了小馬,拿過溫手巾擦了擦臉,就見常富縣主靠過來,「朝陽,有射中嗎?」
「沒,看到好幾次,什麼都射不中。」
「我也是,那些豬仔看起來也不聰明,怎麼逃得這麼快?」常富縣主拍拍自己兩側大腿,「山路真難跑,我現在大腿痛得很。」
「要不要進帳子用藥草熏一下?免得過兩天不好走。」
「也好,過幾天家裡還要請客,總不能跛著出去。」
旁邊伺候的侍女聽到,自然連忙把常富縣主帶進帳子熏藥。
袁朝陽看著空空如也的箭筒,想著要不要再裝滿,難得出來打獵,什麼都沒射到,回去跟弟妹說,不被他們笑死,好歹獵隻山雞讓他們見識長姊威武。
嘶—— 
一陣馬鳴聲,袁朝陽順著看過去,就見蕭圖南在侍衛的幫忙下下馬,他雖然敢騎大馬,畢竟不過八歲兒童,身高不夠,上下還需要人幫忙。
就見他喜孜孜過來,「妳打了什麼?」
袁朝陽扁嘴,「什麼也沒有。」
「我打到一隻白貂。」蕭圖南八歲的臉上有著藏不住的驕傲。
「白貂?」不是皇家特意放的豬仔,是森林裡自然有的白貂。
白貂小,能爬樹,又機敏,他們用的貂裘都是人工飼養在籠子裡的,野生的貂哪怕是獵人都不好抓到。
蕭圖南清朗的臉上露出一抹假裝出來的不經意,「我命人做個圍巾,送妳可好?」
袁朝陽喜道:「好啊,我還沒有白色的貂毛呢。」
就見蕭圖南動動嘴巴,掩飾不住的高興,少年的心思昭然若揭。
若是讓八歲的袁朝陽來說,那是非常讓她心動的瞬間,她想,她會好好珍惜那條白圍巾的。


袁家花廳。
知道了自己的輕紗被岑貴妃看中,袁朝陽十分欣喜,但看到監督人是從小的舊識蕭圖南,又覺得幾分複雜。一起長大,人家已經是堂堂郡王,世襲罔替,子孫永遠富貴,她卻不再是官家小姐,連居住地都從城中搬到城南。
但總體來說,欣喜還是佔比較多的。
那負責來送文書的官爺道:「內務府已經派人去秦王府告知,安排袁大小姐兩日後巳正十分跟羽豐郡王見面,就在內務府,袁大小姐可別遲到了。」
袁朝陽連忙陪笑,「不會不會,您老放心。」
官爺說到這裡,打開銀票看了一下面額,笑了。這袁大小姐真的挺懂事,也不枉費他頂著大太陽過來,「看袁大小姐有誠意,我再多嘴一句,宮裡傳出消息,岑貴妃又有了,太醫說依然是雙生,皇上非常高興,太后年紀大,已經許久不見後宮嬪妃,也破例召了岑貴妃進壽康宮看看。」
袁朝陽內心哇的一聲,這岑貴妃厲害,進宮才幾年呢,已經生了四個孩子又懷上,自家的東西被這樣的貴人看中,他們袁家的將來……
袁朝陽內心怦怦跳,說不定自己可以成為京城第一個做出皇品的女商人。
真有那一天,她就不只在袁家橫著走,她要在城南橫著走,哈。
「我就說到這裡,袁大小姐切莫忘記兩日後要進內務府,那本官就先走了,袁大小姐不用親送了。」
「是,聽大人的話,多謝大人。」袁朝陽規規矩矩躬著腰,直到那官爺人影不見,這才把身子直起來。
郝嬤嬤湊上來喜道:「老奴恭喜小姐。」
「事情還沒定呢。」
「至少是個機會,我們袁家進京百年,做布匹生意百年,這可是第一次這麼靠近皇品,要是小姐拿下資格,總能堵住那些宗親的嘴。」
沒錯,袁家是已經接受她和離在家當大小姐了,但宗親不放過她,每次見面就要給她介紹,主意也很餿,就是嫁個人當正妻,買幾個小妾,生孩子後去母留子,宗親總說,這樣她也兒孫環繞,一生美滿。
美滿個鬼,她最偏心了,跟她沒血緣的小孩她真的疼不起來,何況還是丈夫跟小妾生的,憑什麼幫男人養孩子?
然後宗親又說,這樣不喜歡,那就招贅,將來抱弟弟袁大豐膝下的仁哥兒養,這樣跟自己就有血緣關係了。
有病,真的有病,仁哥兒有自己的爹娘呢。
最餿的還說,如果柳氏不樂意分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娃,就買幾個丫鬟跟袁大豐圓房,讓丫鬟生的過繼給她。
袁朝陽真的聽得疑問滿頭,大豐跟柳氏夫妻和美,她買小妾給弟弟幹麼,嫌弟弟日子不夠清靜嗎?
總之宗親真的超級煩,又沒吃到他們家的飯,主意倒是很多,以前祖父剛過世時,就有個族中的伯祖要安排自己的孫子進他們袁家染坊當大總管,美其名是幫忙,其實就是想空手搶,幸好她外貌斯文的爹是個土匪性子,一頓臭罵外加命人用掃把趕出去,把那個族伯祖嚇到不敢再提。
他們袁家這支只是愛讀書,並不傻,不然袁珮娘早把自己四個許家兒子都塞進來當大總管了。
皇品,皇品!
袁朝陽覺得自己現在全身都是力氣,背後有光,「唉,我得去見我娘。」
「得先去見太君。」郝嬤嬤連忙勸,「太君可是大長輩。」
袁朝陽想想也是,祖母雖然重男輕女,但對於她和離回家這件事情又十分護短,這幾年總有媒婆上門說不像話的婚事,都被祖母一句「配不上我們朝陽」給回絕了。
有一戶倒是不錯,正七品門戶,年齡也相當,男生是因為兩度守孝這才耽誤婚期,不過一打聽,對方家裡做生意賠了三百多萬兩,傾家蕩產的賠,還欠一千多兩,是奔著袁朝陽的嫁妝來的—— 她名下有十幾間鋪子,賣幾間掉就能補這個錢坑了。
杜太君氣得要命,直接拿茶盞丟媒婆額頭。
袁朝陽想想,的確事先跟祖母說比較好,自己一時高興過頭,思慮不周,身為晚輩總該尊重家裡年紀最大的老太太,想想就往三進的小跨院走去。
杜太君是商人的女兒,重實際不重規矩,他們袁家現在住的宅子一共三進,杜太君愛靜,沒住一進的大廂房,反而住了三進的小跨院。
一路上,光是幻想自己的輕紗得到皇品的封號,袁朝陽就忍不住笑,但又想著高興得太早了,勉強自己憋著。
走進小跨院,兩邊圍牆上爬著紅色的凌霄花,太陽照射下說不出的鮮豔,也給這幾步路的淺院子增添了幾分生氣。
袁朝陽走過去,輕輕扣了扣門。
很快的,門從裡面打開,寇嬤嬤探出頭來,小聲說:「老奴見過大小姐,太君正在午睡。」
「那等祖母醒來,告訴祖母一聲,我晚點再來。」
「是。」
杜太君在午睡,袁朝陽就急忙朝一進奔過去了,袁老爺跟袁太太住一進的大廂房。
袁太太見到愛女,笑容藏不住,「今日穿一身月白色,倒是精神。」
袁朝陽偎過去,「娘,女兒有好消息呢。」
女兒的撒嬌,袁太太十分受用,笑容都多了些,「又買鋪子了?」
「不是。」袁朝陽笑容越發燦爛,「比那更好。」
袁太太就不懂了,她是商人婦,對她來說生意上最好的事情就是賺錢,買鋪子,還有比買鋪子更好的?她想不明白。
「女兒的輕紗被宮中的岑貴妃看上了。」
袁太太腦海一轉,突然大驚,「妳是說……」
「……有機會。」
雖然只有母女兩人,但話也不敢說得太明,傳賢不傳長的國家,深受寵愛的岑貴妃,沒有兒子的皇后,雖然已經有太子,但天威難測,改立不是不可能……岑貴妃若是生下這一胎,可能會晉為皇貴妃,什麼是皇貴妃,那就是副后,可以跟皇后平起平坐的。
專門進供給副后的東西……
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們袁家的好女兒,太給娘長臉了,下次誰要是敢給妳說不像話的婚事,娘就拿這個堵回去。」
「娘,還不是皇品呢?」
「就算不是皇品,但岑貴妃喜歡,那也值得娘在宗親前面炫耀,我家的女兒跟兒子一樣能幹。」


晚上在花廳吃飯,自然由袁朝陽跟家人說了這個好消息,全家上下都是一陣欣喜,一筆寫不出兩個袁字,袁朝陽要是混得好了,袁家哪會差呢,說不定有朝一日又搬回城中大宅子了,一人一個院子,幾個下人伺候,那可舒服了,不像現在,全家共住一個三進大院,雖然家務不用自己動手,但還是有點窄。
李姨娘討好了幾句,看著袁老爺心情好,提出能不能讓頑劣的袁大心從寺廟回家,哭哭啼啼說都三年多了,他知道錯了。袁老爺只說考慮考慮,袁大心當年故意推擠懷孕的柳氏使之跌倒,那可是袁老爺親眼所見,沒人誣賴他。
李姨娘見自己求沒用,只是哭,她入門時受寵,給所有人下絆子,別說都姨娘,文姨娘吃虧,就連袁太太她都敢槓,現在年華老去,寵愛不再,袁老爺開始嫌棄她沒讀書,困境就顯露出來了。
一頓飯,高高興興的開始,很掃興的結束。
袁朝陽想,歌伎出身真的沒辦法,就是這點腦子,這點肚子,後宅女人若是只靠容貌,好日子沒幾年的,受寵的岑貴妃難道只是長得好看嗎?岑貴妃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這才能盛寵不衰。
因為李姨娘一直在哭,所以杜太君第一個溜了。當曾祖母的人,已經懶得跟個歌伎出身的姨娘講道理,李姨娘是兒子的侍妾,就交給媳婦去教,她年紀大了,只想看著昌哥兒,可姐兒,仁哥兒這幾個孩子長大,看著柳氏這胎平安出生,其他的她都不想管。
袁老爺這個兒子還是懂杜太君的,知道杜太君為何不快,趕緊讓昌哥兒送曾祖母回小跨院,昌哥兒童言童語說要牽曾祖母,杜太君臉色這才和緩起來。
袁太太見狀,直接讓大家回房洗澡睡覺,然後又吩咐柳氏身邊的周嬤嬤好好照顧,周嬤嬤連忙答應。
袁朝陽跟袁大豐說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這才回房。
梳洗,更衣,準備夢周公,躺在床上,卻是怎麼樣也睡不著。
想來想去,都是文書上那行字—— 監督,羽豐世子蕭圖南。
就這樣在床上翻來翻去,最後還是忍不住下床,怕吵醒守夜的大丫頭良辰,還輕手輕腳的,移開腳踏板,從床下拖出一個箱子,打開,裡面放著不少雜七雜八的事物,都是她小時候留下來的,而其中就有一條白色的貂毛圍巾。
袁朝陽是個念舊的人,這些舊物都用樟木箱子裝著,於是枯葉不腐,兩張仙人紙牌也像剛拿到的那樣鮮豔。
她拿起那條白色的貂毛圍巾,都十七八年的舊物了,但她保存得很好,白毛蓬鬆,觸手柔軟,她想起那年秋天拿到時,是那樣高興。
七歲男女不同席,這條白色的貂毛圍巾成了袁朝陽跟蕭圖南的小祕密。
入宮伴讀多年,他們十幾個孩子是一起長大的,袁朝陽覺得蕭圖南是很好的。
他曾經帶她去市集玩,也曾經帶她去放琉璃盞,元宵猜燈謎的市集是那樣熱鬧,還有觀音生日時廟中放焰火,他也帶著她去看了,還給她買了紅色的菩提串;皇上賞賜下來只有皇族有的貢品茶葉,她隔天就能從蕭圖南那裡喝到—— 當然不是只給她,那樣太尷尬了,他們都不是小孩子,還是得避嫌。
那日,東宮的宮女要煮茶,蕭圖南說他帶了父王給的好茶葉。
放學,他們從東宮的學堂陸續出來,蕭圖南追了上來,問她喜不喜歡今天喝的白牡丹,喜歡的話他明日再帶過來。
那年袁朝陽十二歲,蕭圖南也是。
少年已經比她高半個頭,太陽下的羽豐縣子清朗挺拔,眼神閃閃發亮。
若問少女時代的袁朝陽是怎麼想的,那蕭圖南是很好,很好的。


袁朝陽想到要見故人就覺得肚子痛,但現實的情況也不容她矯情,不要說只是肚子痛,就算她整個人都在痛,她也會爬去內務府。
她一定,一定,要成為第一個女子皇品商人,看看那些討厭鬼宗親還敢不敢亂介紹對象給她,和離又不是大罪,無子也不是她的錯,那些宗親真不知道哪根筋有問題,什麼破爛貨都敢端來她面前,是個男的就這麼了不起嗎?她袁朝陽偏不屑,她就要靠著爹娘跟祖母的寵愛任性活下去。
也有宗親不要臉的說—— 「妳又生不出孩子,賺這麼多錢幹麼,不拿來幫助一些日子過不去的族伯叔,我聽說妳又買鋪子了,正好,妳族伯想做生意,正在找店面,就租給自己人吧,自己人,穩當。」
自己人不叫穩當,自己人叫可怕,她和離後開始做生意,也認識了不少掌櫃,大家的共識都是「除非同一個娘,不然都不穩當」。
真的,哪怕同一個爹都不穩當啊,「親戚」算什麼關係啊,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還想染指她的鋪子,一個月跟外人收十兩不好嗎,租給自己人,只怕五兩都拿不到,還會被賴帳。
她不願意,宗親又有意見了—— 這麼看重錢財,不是好事。
啊喲,銀子這麼美,怎麼會嫌少,她將來銀子要給姪子姪女啊,大豐大富的孩子都是她給遺產的對象,銀子放著又不會發霉,她幹麼急著給出去?
況且不做生意都不知道,女人能自由出門多舒服,人人喊她一聲「袁大小姐」有多舒服,看著鬍子花白的商行長邀請她參加商會有多舒服。
祖父致仕後他們從城中搬到城南,城中官宦人家多,比較保守,城南生意人多,加上還有異族人,民風相對開放,別說和離了,再嫁三次的女子都大搖大擺的上街,沒人會多看一眼。
不是她袁朝陽在臭美,有時在布莊接待一些官家夫人,少夫人,她都能感受到她們的羨慕,她不是依附在誰身上的某少夫人,她就是她自己,袁家大小姐。她想花錢,自己有,不用看誰臉色,最好的布料,最好的首飾她都能用,就算用上最好的東珠,冰晶玉,也不用顧忌長輩會不會覺得她奢侈。
她覺得這樣很好,當然很感謝家裡的寬容,一般來說,和離要兩家相談,訂親要媒婆,和離也要見證,但她是突然帶著和離文書就拉著嫁妝回家的,家人知道她和離後都說不出話,意外,錯愕,等知道是無子的關係後,又混合了生氣與羞辱。
有的家庭能接受女兒回家,有的家庭不能,這時候回家的女兒會被送去鄉下,假裝沒這回事,即便袁朝陽自幼受寵,但也有點忐忑,而且袁家的莊子不在城郊,在江南。
當時已經致仕的袁老太爺開口了,「李管家,讓人把大小姐的房間打掃一下,晚上多放一雙碗筷,告訴其他人,大小姐回家住。」
一錘定音。
一家之主都發話了,其他人自然不會有意見,袁太太當時就衝上來抱著女兒,袁大豐也說「姊姊不要緊,我在」。
從此袁朝陽就舒舒服服的當回袁大小姐。
當然,剛剛和離回家,她也是很萎靡的,是袁太太看著不行,求袁老爺分間鋪子給她管,好歹有點寄託,不然整天在家吃飽睡,睡飽吃,都快養成小豬了。
袁朝陽是袁老爺第一個孩子,從小就會跟大人甜言蜜語,袁老爺很疼這女兒,都沒考慮就准了,又怕她奔波勞累,挑了最近的九號鋪子。
袁朝陽把一身力氣用在生意上,九號鋪子果然蒸蒸日上,然後袁老爺又把十四號鋪子給了她。
已經出嫁的袁朝婉那個羨慕啊,也攛掇著自己的親生姨娘跟袁老爺要鋪子,說一樣是無子的女兒,給了袁朝陽布莊也該給袁朝婉,結果被袁老爺一陣臭罵,袁朝婉雖然一樣無子,她卻是別人家的媳婦,膝下也有抱養過來的兒子,祠堂上可是有孩子的人,鋪子給了袁朝婉,將來就是外姓人的,無論如何都不可以。
袁朝陽是和離後才發現自己是做生意的天才,她給的花紅多,工人跟賣布娘子那是拚了命的在工作,九號鋪子跟十四號鋪子,一個月的淨利可以超過一百兩,都進入她的小庫房了。嘻,爹疼娘愛,就算和離婦,那也是很逍遙,她要把這逍遙進行到底,不讓任何人,哪怕是蕭圖南都不能阻止她繼續逍遙。


內務府。
袁朝陽自然沒那樣傻的準時到,她可是提早就到了,對於蕭圖南,寧可我等人,不可人等我。
一個姓柯的文吏把她引進側堂後,便開始問起一些袁家布莊的問題—— 那輕紗的絲產於何處,染於何處?
袁朝陽恭恭敬敬回答,柯文吏很滿意。
雖然是個年紀輕的官吏,但袁朝陽知道,這個就是內務府負責布料的人之一。
問完例行公事,柯文吏便說起今上勵精圖治,縮減了不少用度,官吏其實沒以前那樣好過了云云。
袁朝陽畢竟有十六年的官家小姐經驗,早有準備,伸手跟隨同的郝嬤嬤拿了信封,這就雙手遞了上去,「民女第一次進內務府,什麼也不懂,還請柯大人多多指導,才不會出錯,天氣熱,柯大人喝點涼茶。」
柯文吏笑了,「袁大小姐果然是明白人。」
「不明白,不明白,民女就是運氣好,凡事還請柯大人多多照顧。」
柯文吏毫不客氣看了一下信封裡面,滿意了,這袁大小姐的祖父曾經是太常少卿,官家出身果然不同,就是大方。
不一會,內廊傳來聲音,「羽豐郡王這邊請。」
袁朝陽內心一突,蕭圖南來了。
雖然是一起長大,但這都好幾年不見了,如果監督是永樂公主或者常富郡主就好了,她跟她們一直維持著好交情,不然青和郡王也行啊,他現在寫信還喊她朝陽姊姊呢,當時十幾個伴讀,她最不想見的就是蕭圖南了。
袁朝陽站了起來,打起精神,就見另一個小吏引著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進來。
眉清目秀,面目俊朗,不是記憶中的蕭圖南又是誰?
只不過他的神色沒以前那樣清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看不透的神色,看起來很深沉,很不好接近,袁朝陽並不意外,自己肯定也不像十五歲時那樣嬌憨可愛,他們今年都二十五了,六歲認識,這都快二十年的時光。
袁朝陽原本還幻想能有一個平和的過程,但在看到蕭圖南那臉色後,她就知道不可能了。
他一看到她,俊俏的臉露出看到蒼蠅的模樣,明明白白寫著很不想看到她。
袁朝陽識趣,也懂得商人地位低,行了禮,「民女見過羽豐郡王。」
「岑貴妃看中的輕紗就是袁家出產的?」
「是九號染坊的作品,用紫草跟赭石染色,九染九曬。」
蕭圖南皺眉,「本郡王可沒問妳這麼多。」
「是。」
「記得了,本郡王不愛人多話,以後我問,妳答,多餘的東西不要講,本郡王不感興趣。」蕭圖南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袁朝陽還是覺得,唉,有準備跟真實體驗到,還是完全不一樣啊。他明明白白的嫌惡,真讓她有點傷心了。
可是退後一步想,也不怪他,當然,更不能怪她了,她袁朝陽可是無辜的小白花,當然沒有錯。
只能說他們的緣分就是不能延續吧,伴讀的男孩小伙伴中,除了青和郡王,她上個月還去參加泯東縣子兒子的洗三呢,泯東縣子都八個女兒了,終於來個兒子,他就跟小時候一樣,一高興眼睛就瞪得老大,然後會從單眼皮變成雙眼皮,當時泯東縣子夫人還不知道她跟永樂公主在笑什麼。
如果她跟蕭圖南也一直維持著好交情就好了,不過想想不可能,有聚有散才是人生常態,雖然她不太能接受蕭圖南對她的態度這麼差,但不會怪他,說來,是時光對他們不溫柔,他們各自都經歷太多。
她不是當年那個在東宮天真爛漫的袁朝陽,他也不是當年那個在東宮包容溫和的蕭圖南。
其實能這樣活著面對面已經不錯了,當時一起讀書的尚書令嫡孫朱有成,三族內都被偷販私鹽的伯父朱通連累,舉家出京,三代不得回。
那一年,袁朝陽才十二歲。
昨天還跟朱有成一起上打獵課程,過去幾年天天都在一起的人,突然間被遣出京,從官戶成了罪戶。
十幾個孩子不懂得面對離別,貴子貴女一路行來,繁花盛開,沒見識過不好的事物,這第一堂人生課程,眾人哭哭啼啼。
那天出了宮門,上了袁家馬車準備回家時,袁朝陽都是蔫蔫的,在大夥面前忍著的眼淚終於忍耐不住落下來。
當時錦帳一下掀開,蕭圖南竄了上來,「袁朝陽,妳別難過。」
「我就是想朱有成……」袁朝陽有句話沒說,她還知道趙司徒的孫女趙熙喜歡朱有成,朱有成也很喜歡趙熙,昨天還門當戶對,今天已經永遠不可能,就算趙熙願意遠嫁,趙司徒也不會允許孫女嫁給罪戶。
「袁朝陽,妳要明白一件事情,我們在京城,那就什麼都會發生。」蕭圖南語氣雖然嚴厲,但神色卻是溫和的。
相處多年,袁朝陽也不怕他,因此不管身分差異,直接別過頭,「我偏不明白。」
「所以我才說,妳得明白,朱有成只是開端,以後妳的人生還會遇到很多別離,事事難過,妳要難過到什麼時候?」
「我就是不想跟任何人分開。」
蕭圖南年少的臉上露出無奈又包容的樣子,「皇伯父只處死了朱通一戶,沒株連三族,已經是看在尚書令多年忠心的分上,況且三代後就能返京,等我們老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收到朱有成的信,請我們照顧朱家剛剛返京的年輕孩子,他那麼外向的人,肯定能調適得很好,別難過了。」
「我偏要難過……青和縣子說,朱家財產都被充公了,這樣日子是要怎麼過?」
「朱家財產是充公了,朱老夫人跟朱夫人的嫁妝還在,至於日子怎麼過,妳放心,我有辦法。」
袁朝陽原本以為蕭圖南只是哄哄她,兩人身分有別,她也不敢多追問,過了半個多月,她才從永樂公主那邊聽說,蕭圖南特意寫信去敲打朱家落腳處的地方官,用的是秦王府的紙卷,蓋的是羽豐縣子的印章。
尚書令是被拔官了,財產是被充公了,一家是落魄了,但是嫡長孫朱有成在京城還有朋友,他們是縣子縣主,是公主郡主,是皇孫皇孫女,皇族貴人要搞死地方官是很容易的事情。
袁朝陽總算覺得好過一點,只要地方官不去挑事,相信朱家也不會自找麻煩。
之後永樂公主笑著跟袁朝陽說:「吾聽宮女說,那日妳在馬車上哭了許久,羽豐哥哥回秦王府就馬上寫信去了。」
「公主別聽小宮女胡說,民女才沒有哭許久。」
「那就是哭了。」永樂公主捏著她的下巴,「袁夫人把妳養得真好,這麼多年嬌憨不減,吾可太懂羽豐哥哥了。」
袁朝陽一下紅了臉,十二歲已經懂得很多事情,當然也知道永樂公主在說什麼,「公主別胡說。」
「吾哪是胡說呢,每年打獵,羽豐哥哥都只顧著妳的安全,從來不管吾,吾可是他的族妹啊。」永樂公主打趣,「以前不懂,這幾年可是越看越明白了。」
袁朝陽少女心被說得心思動搖。
只是秦王府,世襲罔替的一品門第,蕭圖南又是嫡長子,她不過是四品太常少卿的孫女,她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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