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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1082

《惡鄰有私心》

  • 作者深深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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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如果能殺人,墨冬陽大概被她幹掉千千萬萬次了,
誰叫這傢伙當初不告而別,十幾年來杳無音訊,把她傷得有夠深,
現在卻想要「無縫接軌」當做啥事都沒發生……作夢去吧!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無論她如何擺冷臉,他依然溫柔呵護著她,
從前想聽到他示愛簡直難如登天,如今他天天把情話掛嘴邊,
就算不會做飯,但仍會買好愛心餐點送過來供她享用,
知道她收到騷擾信,已改行當偵探的他立刻要求貼身保護以策安全,
這些暖男行為讓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超想馬上重回他的懷抱,
只是在兩人關係逐漸升溫的同時,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
因為他禍水級的顏值,一堆鶯鶯燕燕老圍在他身邊打轉求關注……
吼,放開那個男人,他身上早就有她沈若彤的專屬章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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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四月的第二個星期六,天氣晴朗、微風輕拂,今天是北區高中美術班聯合招生術科考試的日子,身為考生的沈若彤一早便將自己穿戴整齊,帶著昨晚就準備好的美術用具搭公車到考場。
其實,她已憑優異的競賽表現入學,可以不參加這場考試,她會來是想證明自己靠實力也能上第一名的高中美術班。
下了公車,她往考場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看到許多像她一樣或揹或提著一個大包的考生,不同的是,那些考生大都有家長陪著,或是幾人同行。
走著走著,她忽然看見前方有位老奶奶走路有些不穩,似乎身體不適的樣子,她立刻跑過去關心。
「奶奶,您還好嗎?」沈若彤有些擔心的問著,發覺老奶奶額頭上滿是汗水,便掏出口袋的手帕為她拭汗。
「我沒事,謝謝妳啊,小丫頭。」吳葉花含笑道,想接過手帕自己擦汗,卻突然頭一沉、雙眼一花,身子晃了下。
見狀,沈若彤趕緊扶住她,「奶奶,我送您去醫院吧?」
「不用了,我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就好了。」
見老奶奶的臉色愈來愈蒼白,覺得還是先送她就醫比較保險,沈若彤當機立斷道:「奶奶,走,我們去醫院。」語畢,她扶著老奶奶走到路邊,伸手攔計程車。
吳葉花就這樣被沈若彤強制送進了醫院。
急診室裡,吳葉花躺在病床上,一手吊著點滴,一手拿著沈若彤借她擦汗的手帕,氣色明顯比來醫院前好了許多,「只是血壓低了一點,還麻煩妳送我來醫院,真是不好意思。」
沈若彤坐在病床旁的一張椅子上,包包很隨興的放在腳邊,「哪會?奶奶您別這麼說。」知道老奶奶不是得了什麼急需要住院的重症,她安心多了。
「對了,妳是不是約了人,還是要去辦什麼事情?」
聽到老奶奶這麼問,沈若彤才想起考試的事,她連忙看著腕錶,糟糕了,第一節素描考試的時間快到了!
見沈若彤擰起柳眉,一臉事態嚴重的樣子,吳葉花知道自己說對了,不禁有些自責,「抱歉,我耽誤妳了。」
聞言,沈若彤忙不迭再堆起笑容,搖頭道:「沒有,我沒有什麼急事要辦。」
吳葉花看得出來沈若彤只是在安慰她,並沒有說實話,於是催促道:「妳快去吧。」
「沒關係,我等您孫子來了再走。」
稍早吳葉花告訴幫她檢傷分類的急診護理師,說她能聯絡的家屬只有今年念高三的孫子,他現在正在補習班打工,那位急診護理師已經幫忙聯絡上人了,他說他馬上會向補習班請假過來。
「妳有事就先走吧,我在這裡很安全。」
「可是……」
「走吧,妳現在趕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是啊,雖然肯定會遲到,但現在坐計程車趕去考場說不定還能進教室應考。
這麼想著,沈若彤揹起包包站起來,「奶奶,那我先走嘍。」
「好,路上小心。」
「嗯,奶奶拜拜。」沈若彤向老奶奶擺擺手,假裝自己一點兒也不急的走出留觀區後,隨即邊看著腕錶邊小跑步往外衝。
正當她又一次低頭看腕錶之時,意外發生了,她與一名匆忙奔進急診室的年輕男子相撞。
「對不起!」兩人異口同聲。
沈若彤見對方並未責怪,又見急診室外有人從一輛計程車上下來,她二話不說奔出急診室鑽進那輛計程車裡,直到計程車駛出院區,她才發覺自己的右肩膀好痛,趕緊伸出左手揉著。
厚,那真的是人嗎,不然身體怎麼會這麼硬?
急診室門口,與沈若彤相撞的墨冬陽有些怔仲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下意識撫著自己微疼的胸口,剛剛那一下撞得不輕,她不疼嗎?
下一秒,想到奶奶因舊疾發作被好心的路人送到急診室,他趕緊收回心思,拔腿奔向留觀區,直到第三個床位,墨冬陽終於找著奶奶,他高懸的心這才慢慢回到原位。
「奶奶,您又沒吃早餐了,對吧?」站定在病床旁,他有些生氣的說道。奶奶年紀雖大,但身體還算健康,就是血壓不穩,經常會頭暈。
面對孫子關心的數落,吳葉花像往常一樣皮皮的笑了下,「吃了。」只是吃得不多而已。
「奶奶,您這樣教我怎麼放心去念警大?」墨冬陽會這麼說,是因為警大必須住宿。
吳葉花知道繼承兒子的衣缽是孫子的心願,而她並不想成為孫子的絆腳石,「奶奶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不用擔心。」
「每次都叫我不要擔心,結果呢?」墨冬陽氣悶的坐下來,不捨的握住奶奶沒扎針的手。
吳葉花想拍拍他,這才發現一件事,「啊!我忘記把小丫頭借我擦汗的手帕還給她了。」
墨冬陽一臉莫名,「小丫頭?誰?」
他這一問,吳葉花驚覺自己還忘了更重要的事,「唉,瞧瞧我,怎麼會連救命恩人的名字都忘了問呢?」正好護理師巡視到她這一床,她立刻有禮的問道:「護士小姐,剛剛送我來的那個女孩,請問妳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護理師抱歉的搖搖頭,先檢查點滴,再幫吳葉花量血壓,完畢之後,她對墨冬陽說:「你是吳葉花的家屬嗎?」
「是。」墨冬陽起身應道。
「吳葉花有低血壓的症狀,你要多注意她的血壓。」護理師接著拿了幾張單子給他,「你先去繳費拿藥,等這瓶點滴注射完畢就可以離開了。」
墨冬陽點頭接過,「謝謝。」
「偏偏今天是假日,小丫頭沒穿制服、揹書包,不然我至少也能知道小丫頭是念哪所學校……」護理師走後,吳葉花喃喃自語著,接著茫然的找孫子求救,「冬陽,怎麼辦?她救了奶奶,我們應該要答謝人家的。」
「她大概幾歲,長什麼樣子?」
「我看她差不多十五歲,大約……」吳葉花比了下高度,「這麼高,頭髮長長的,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很挺,瘦瘦的,穿著一件粉色的上衣和深色的百褶裙,是很漂亮、很有氣質的一個女孩,對了對了,她還揹著一個黑色的大包包,裡面裝了很多東西,看起來很重的樣子。」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照奶奶的形容,好像就是剛才和他相撞的女孩……墨冬陽取過奶奶手上的手帕審視著,發現手帕的角落繡著一個字。
「奶奶,妳看。」說著,他遞上手帕,「這會不會是她名字中的一個字?」
吳葉花接過手帕,「有可能哦。彤……好美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樣。」她又看了會,才很慎重的把手帕交給孫子。
「冬陽,這條手帕是小丫頭留下來的信物,你要好好收著,日後若有機會,你一定要替奶奶好好答謝……彤彤小姐。」覺得叫恩人小丫頭太沒禮貌了,她便依著手帕上繡的字稱呼。
「我知道了。」墨冬陽細心的將手帕折疊好放進口袋。多虧了她,奶奶才能平安無事,他一定會永遠記住這份恩情,他日若是有機會定當報答,他發誓。
至於沈若彤趕上考試了沒,答案是沒有,不過她仍然留在考場,把下午的水彩、水墨、書法三科考完,並未因為這個小插曲而影響到應考的心情,或決定棄考。
第1章
美麗的星期六、美麗的藍天白雲、美麗的大安森林公園,但沈若彤的心情卻一點兒也不美麗,因為這不是她期待中的大一生活,她期待中的大一生活在開學的第一天,就被一個叫李家琦的新同學給破壞了。
下午兩點,公園的一隅,不同於平日一身典雅裙裝與高跟鞋,沈若彤今日穿著一件短上衣,外頭加了一件防紫外線的小外套,下搭一件牛仔長褲、一雙布鞋,可依舊是靈氣逼人。
此刻,她正側揹著一臺相機,環臂站在團體的最邊邊,等著遲到的攝影社社長江士傑,心裡想著,要不是老爸有交代,她也不會又浪費這麼多畫畫的時間,陪李家琦做這些無聊的事。
「彤彤,妳就開心一點嘛。」李家琦搖著沈若彤的手臂討好著,十八歲的俏臉上洋溢著無比青春的氣息。
李家琦可是經過三天三夜的考慮才決定加入攝影社,但她不想自己一個人參加,便硬拉著沈若彤一起入社,而今天是她倆入社後,第一次全體社員走出校門外拍的日子。
她們念的是美術系,兩個人都是長髮美女,而李家琦自認在班上第一個交到的好朋友就是沈若彤,兩人認識的第一天,李家琦就覺得沈若彤與其他的同學很不一樣,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感興趣,除了繪畫。
在去了沈家之後,李家琦更加確定這點。
沈家是個看似一般卻很奇特的家庭,沈父沈智豐是知名財經雜誌社遠智雜誌社的創辦人兼現任社長,沈母簡淑嫻是一名家庭主婦,沈若彤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大她三歲的姊姊沈青嵐,下有一個小她兩歲的弟弟沈亦帆。
李家琦第一次到沈家玩時,就看見他們一家五口父母不像父母、子女不像子女的混在一起玩瘋了,也因此,當沈智豐私下拜託她幫忙教化一下滿腦子只有繪畫的沈若彤時,她一點兒也不會覺得奇怪,並且馬上就答應了下來。
只不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李家琦很努力的教化了沈若彤近一個月,沈若彤還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但是幸好沈若彤不是那種孤僻到極點的人,不然她就沒戲唱了,更別說完成沈智豐的託付。
「用畫的不是比較快?」沈若彤真的搞不懂李家琦的腦袋在想什麼,一枝水彩筆和一盒水彩就能搞定的事,幹麼要用這麼笨重的機器?還有,什麼一秒鐘就能拍出最栩栩如生的美照,她花了十分鐘還是一張模糊到不行的爛照片。
「妳不覺得我們社長很帥嗎?」加入攝影社一個月,李家琦終於說出她加入的真正原因。
江士傑是視傳系三年級生,他除了是攝影社的社長,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立志要當一個攝影大師。
沈若彤不苟同的瞟了李家琦一眼,「他哪裡帥?不同樣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嗎?」要她說,畫室裡隨便一個石膏像都比他帥多了。
「啊,社長到了。」才說著,李家琦便像隻嗅到花香的彩蝶,迅速拍著翅膀飛走了。
沈若彤不滿的斜睨著李家琦這隻笨蝶亂飛,再斜睨著遲到的江士傑帶著一個她沒見過的女生姍姍來遲。
須臾,就見一群女社員圍著江士傑、當然也包括李家琦,另外還有一群男社員圍著她沒見過的那個女生,嘻嘻哈哈的不曉得要去哪裡。
「嘖,這個李家琦,還說什麼友情無價、她絕對不會重色輕友,結果咧?還不是……那是什麼?」沈若彤碎念到一半,餘光瞄見不遠處某棵樹後閃動著一個黑影,她登時好奇的轉了心思。
她瞇著眼睛直直的盯著那棵樹看,不久,黑影緩緩現身,並且朝她走近。
遛鳥俠!沈若彤瞠眼暗叫,不覺有些失望,也不禁要嫌棄:不會吧,這麼小巧玲瓏又醜不拉嘰的鳥兒,他怎麼敢拿出來遛……
下一瞬,一個猛然躍入眼底的過肩摔打斷了她的思緒。
「哎喲!」
聽著遛鳥俠的慘叫聲,沈若彤彷彿也聽見小鳥啾啾啾的哀叫聲,呃……那個……小鳥兒沒被摔爛吧?
正當沈若彤想為遛鳥俠掬一把同情的眼淚時,一個身影瞬間奪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瞧瞧這氣蓋山河的氣場、這刀刻一般的臉孔、這完美無瑕的體態,可不活生生就是她夢想中的東方大衛嗎?
就像有些人著迷於米洛的維納斯,而夢想著能在現實中尋找到符合的女人一樣,沈若彤則是著迷於大衛像。
大衛像是文藝復興時代米開朗基羅的傑作,雕像為白色大理石雕成的站立男性裸體,用以表現聖經中的猶太英雄大衛王。
在這個美夢成真的時刻,沈若彤的眼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耳朵也聽不見其他聲音,一心只想著她終於與夢想中的大衛相遇了。
確定色狼一時半刻跑不了,墨冬陽上前關心,「小姐,妳還好嗎?」
經過警校三年多嚴格的訓練與磨練,二十一歲的他更顯俊逸挺拔,他今日和平常外出時一樣,身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與黑皮鞋。
她夢想中的大衛就在眼前……沈若彤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目光如炬地瞅著墨冬陽,想伸手觸摸他的臉,卻又覺得自己這麼做會褻瀆了他而未敢動作,「我很好,我太好了。」
這個小姐的反應不太正常,看來,她被嚇得不輕。墨冬陽不禁有些擔心,「小姐,妳自己一個人來嗎?」
「不是,我跟很多人來。」沈若彤下意識答道,接著又說:「給我你的聯絡方式。」
以為對方向他要聯絡方式是想感謝自己,墨冬陽婉拒道:「妳沒事就好。」
見大衛要走了,沈若彤情急的抓住他的手臂,「你還沒給我你的聯絡方式!」
墨冬陽轉回頭,再次審視著她,見她似乎已漸漸恢復正常,他也不再那麼擔心她,「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不必謝。」
沈若彤楞住,鬆開了手,她要謝他什麼嗎?她悶著頭想,當她終於想明白他的話意,想澄清他對自己的誤會時,墨冬陽早已拎著還在不停哀哀叫的遛鳥俠,走到快不見人影了。
咦?她的大衛呢?沈若彤心急的環顧四周,在最後一秒捕捉到墨冬陽往公園大門口方向消失的背影,她拔腿想把他追回來,偏偏李家琦在這個緊要的關頭跑了回來,並且抓著她不放。
「彤彤、彤彤!」李家琦焦急萬分的抓住沈若彤的雙臂,上上下下的審視著她,「妳沒事吧?我聽說剛剛這裡出現了一個遛鳥俠。」
看不見了……她等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和她夢想中的大衛相遇的說……沈若彤在心底哭泣,恨不得一掌劈了李家琦,當下又悲又憤地朝著她大吼,「我有事,我很有事,我太有事了!」
很好,精氣神十足,果然一名小小的遛鳥俠對彤彤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放下心也放下雙手,李家琦接著道出她第二個關心的問題,「英雄呢?不是說出現了一個英雄嗎?」聽說那個英雄長得超級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若彤冒火的答道:「走了。」
「走了?」李家琦好不失望,「妳怎麼不把他留下來呢?」
聽李家琦這麼問,沈若彤更火大了,「妳以為我不想嗎?!」
要不是家琦抓著她不放,她也不會和她的大衛失之交臂啊,現在完蛋了,沒名沒姓什麼都沒有,她上哪兒找他呀?
李家琦不死心的再問:「聯絡方式呢?」
「他不肯說。」
李家琦覺得好可惜,「彤彤,這麼浪漫的事,妳應該要好好把握的。」
「浪漫?」她的眼睛被遛鳥俠汙染了,她的大衛也不知到哪兒去了,哪裡浪漫了?
「英雄救美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嗎?」
她雖然不是美人,但他是她的英雄,也是她的大衛,只是不管哪一個都再也見不到了……沈若彤愈想心情愈惡劣,當下便決定她不要繼續待在這裡了,她要回家!
看見沈若彤一秒變哭臉,可憐兮兮看她,李家琦好笑在心頭。彤彤現在是怎樣,演流浪小動物演上癮了是不是?
「少來,妳別想騙我說出那句話。」她一語粉碎沈若彤的肖想。
「哪句話?」
「爸,是家琦讓我提早回來的。」來這套,她被沈伯伯恥笑了那麼多次,還學不乖嗎?
可惡!沈若彤再次變臉,狠狠瞪著她,「那句話是我說的好不好?」
當作沒聽見,李家琦勝利的勾住沈若彤的手臂,不夠爽快的再調侃她一句,「走吧,只聽爸爸話的乖女兒。」
沈若彤不快的被李家琦拖著走,大老遠就看見男社員們對著那個她不認識的女生猛拍照,「我們怎麼就沒有那樣的福利?」
「什麼?」
沈若彤揚了揚下巴,「男模啊。」說完,憶及自己與夢想中的大衛擦身而過的事,她再度悲從中來,但她一句哀怨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就被眼前的情景給轉移了心緒,「啊,家琦,妳心愛的社長也變成她的粉絲了。」
李家琦定睛一瞧,原本得意的笑臉登時垮了下來,「真討厭,我們社裡明明就有很多漂亮的女生,社長為什麼還要找別系的女生來當模特兒?」
「妳認識她?」
「嗯,她是我們學校公認的音樂系一年級的系花,高婉萱,聽說她的爸爸就是那個很有名的北市警察局局長高國偉。」
「來頭這麼大?」沈若理解的點點頭,那就難怪高婉萱會是系裡最美的那朵花兒了。
「妳也不差啊。」
沈若彤奇怪地看她一眼,「幹麼扯到我頭上?」
「因為妳是我們學校公認的美術系一年級的系花,妳爸爸也是一個很有名的財經雜誌社社長啊。」
「我是嗎?」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怎麼都不知道?
李家琦忍不住翻白眼,彤彤真的可以再無感一點。
「家琦,高婉萱好像要走了耶。」沈若彤提醒道。
看見江士傑一副賣力討好高婉萱的模樣,李家琦不開心了,「走,我請妳去吃冰。」
「不去跟社長說一聲我們要先走?」
「哼,他眼裡沒有我,我的眼裡幹麼要有他?」她李家琦也是有骨氣的,「走了。」
沒多久,當李家琦勾著沈若彤剛剛踏出大安森林公園的大門,就看見高婉萱很熱情的朝著一位大帥哥跑過去,再很親熱的挽上大帥哥的手臂。
「這世界還沒有沒天理啊!」李家琦大聲抗議,覺得男人果然是這世上最膚淺的動物,只重視外表。
「他就是妳說的那個英雄。」沈若彤很遺憾的說道,因二度巧遇墨冬陽而再度興奮起來的心,在看見高婉萱挽上他的剎那死個精光。
「什麼?!」這下李家琦更不平了,「虧他還是個英雄咧,竟然那麼沒眼光,誰不知道那個高婉萱只是虛有其表,骨子裡……」
「去吃冰了。」沈若彤適時截下好友止不住的不平之鳴,而後拖著李家琦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心裡想著——
他不是她的英雄,也不是她的大衛,他什麼都不是,他是別人的,她可以毫無掛念的向他說拜拜了。
墨冬陽自兩年前奶奶在睡夢中過世後,便幾乎以警校為家,而他今日之所以會再度為高婉萱踏出校門,理由和以往一樣,因為他父親與高國偉是莫逆之交,父親九年前因公殉職後,高國偉一直對他與奶奶照顧有加,高國偉的妻子許燕華本來也是如此,只是後來變了。
「原來你在這裡啊。」飛奔到墨冬陽面前,高婉萱嬌滴滴的說,同時很親暱的挽住他的手臂,「我還以為你抓那個色狼到警察局了,正想打手機給你呢。」
「妳在電話裡說有色狼指的就是那個暴露狂?」墨冬陽問道。
他本來是想這麼做沒錯,但他走到大門口時正巧遇到巡邏警車,他便將那個暴露狂交給巡邏員警帶回警局了。
高婉萱一頓,「呃……對呀,真是嚇死我了,我們快回家吧。」
兩人一同走到路邊,墨冬陽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往高家出發。
從高婉萱的反應,墨冬陽就知道暴露狂事件肯定是突發意外,也就是說,她又騙他。他已經算不清楚這是他第幾次被高婉萱從警校騙出來,他並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但他們兩個人是不可能的。
半個小時後,高家到了。
隨著高國偉的官愈做愈大,他住的房子也愈來愈高級,而市政府有提供官舍給高國偉,是他自願放棄,他和家人目前住在一棟管理相當嚴謹的高級住宅大樓的頂樓。
將高婉萱送抵家門口,墨冬陽就想走人,「進去吧,我回警校了。」
高婉萱不依的拉著他,「都來了,至少見過爸爸再走。」
「婉萱……」墨冬陽為難的喊,他不想惹許燕華不開心,也不想給高婉萱無謂的希望。
「進去啦。」高婉萱不顧墨冬陽的意願拉他進門,「何嫂,給我兩杯果汁。」她大聲喊道。
人在廚房的何嫂聽見了,立刻揚聲回道:「是。」
未幾,何嫂端著一個托盤從廚房裡走出來,一看見墨冬陽,她登時笑瞇了眼,「墨少爺,您來啦。」她喜歡墨冬陽,不只是因為他從來不把她當成下人看待,更是因為他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青年。
「何嫂您好,好久不見。」
同樣聽見女兒聲音的許燕華從房間裡走出來,看見墨冬陽,她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今天怎麼有空來?」她曾經也和丈夫一樣將他視如己出,要不是女兒對他的感情變質了,她也不會轉變態度。
「我今天有事請冬陽幫忙,他送我回來。」高婉萱搶答。知道母親因自己愛上墨冬陽而不再喜歡他,但那不關她的事,她就是愛墨冬陽,想嫁給他。
「婉萱,冬陽現在大四了,有很多功課要忙,妳不要有一點小事就去麻煩人家。」許燕華表面上數落著女兒,實則暗示墨冬陽要有自知之明,別妄想做他們高家的女婿。
「嬸嬸,我學校還有事,先走了。」
「嗯。」許燕華滿意的點頭。
「媽!」高婉萱好心急,爸怎麼還不回來?她好不容易才把冬陽騙回家,今晚他一定要留在家裡過夜。
這時,一道男音傳來——
「我看到玄關有一雙男用皮鞋,是冬陽來了嗎?」高國偉人未到聲先至,他今天陪一些長官打高爾夫球。
救星到,高婉萱開心的跑到玄關迎接,「爸!你果然料事如神,是冬陽來了沒錯。」待父親換好室內托鞋,她立即勾著父親走向客廳。
「叔叔。」墨冬陽恭敬地鞠躬。
「你這小子,還曉得來看叔叔啊。」高國偉笑笑的訓道,「這個週末住下來,星期一才可以回學校,知道了嗎?」
高國偉之所以會多用一份心在吳葉花與墨冬陽身上,是因為十年前,墨父在一次槍戰中為他擋下一顆子彈,因而在醫院住了好幾天,他至今仍十分感念,因此在吳葉花過世後,他便叫墨冬陽過來跟他住,但墨冬陽婉拒了。
墨冬陽偷瞄了許燕華一眼,不想惹她不開心,又不能拒絕高國偉的好意,只能暫且答應下來,「是。」
「何嫂,這兩天多煮幾樣冬陽愛吃的菜。」高國偉喜孜孜的交代著,回頭又說:「冬陽,你好久沒陪叔叔下棋了,咱們一起去書房下幾盤棋吧?」
「是。」語畢,墨冬陽跟著高國偉走向書房。
高婉萱正想跟上,就被許燕華一把拉住。
「妳又不會下棋,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妳今天還沒練琴,去琴室。」
「媽!」一天沒練琴又不會怎樣。
「去。」
「好嘛。」高婉萱心不甘情不願的往琴室走去。
書房裡,兩個男人對坐著準備著棋具。
「冬陽,快畢業了,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偏鄉的派出所。」
高國偉點點頭,「這個想法很好,但是我不同意。」太浪費冬陽的才能了。
「叔叔……」
「別說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已經有多位分局長拜託我讓你過去,你中意北市的哪一間分局,還是哪個單位?」離冬陽畢業還有八、九個月的時間,變數還很大,但高國偉仍先問明他的意向。
墨冬陽不語,心忖去哪間派出所、哪個單位都好,只要能離臺北愈遠愈好,這是他的心願,也是許燕華的希望。
見墨冬陽久久不答,高國偉再道:「你考慮好再告訴我。」
「是。」
之後,雙方都沒再開口,專心對弈著。
晚飯後,墨冬陽進了那間他留宿時固定住的客房,等著高家人入睡,他好離開。
等著等著,他聽見了敲門聲——
「冬陽,我進去了哦。」語畢,高婉萱開啟房門走了進來。
墨冬陽避嫌的快快將她往外推,並且帶上房門,「妳無聊想和我聊天是不是?我們上天臺聊。」他帶頭往前走,果不其然,在經過客廳時,他收到許燕華一記凌厲的警告目光。
雖然已入秋,但秋老虎持續發威,是以氣溫還很高,天臺上的夜風呼呼吹來,讓人倍覺舒爽、涼快。
「冬陽,你其實不用在意我媽。」高婉萱幽幽的說,風兒吹起她的長髮、她的裙襬,讓她看起來更加脫俗、動人。
她是獨生女,自小喊墨冬陽哥哥,他一直很照顧她、疼愛她、保護她,而隨著年歲的增長,她發覺自己愛上了他,但是為何他明明近在咫尺,她卻感覺他離她是那麼遙遠?
遇到敏感問題,墨冬陽一如往常裝傻,「婉萱,妳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我沒有誤會,我媽媽警告你不可以跟我在一起。」
未料高婉萱會說得這麼直白,墨冬陽很是頭痛。
「你說,」高婉萱更走近他一點,「你這兩、三年為什麼都不肯來我家?」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我來妳家做什麼?」
高婉萱不跟他爭這個,「我愛你,你不愛我嗎?」
面對高婉萱赤裸裸的告白,墨冬陽不禁有些心驚,「妳是我的妹妹,我當然愛妳。」
「我不是你的妹妹!」高婉萱大聲駁斥,「你明明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你為什麼要逃走?為什麼不向我媽爭取?」
「因為妳是我的妹妹。」墨冬陽十分肯定的回答她。
問他曾經對她動過心嗎?答案是沒有,不管許燕華有沒有對他說過那句「不要接近我的女兒」,他對她從來就沒有男女之情。
「不,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高婉萱大喊著衝過去緊緊抱住他,「我要做你的女人、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親!」
眼看他說什麼高婉萱都聽不進去,加上瞥見許燕華正藏身在暗處,用著極冷的眼神瞪視著他,墨冬陽心下有了決定,「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一聽,高婉萱瞬間鬆了手,退後一步,「你騙人……我不相信。」
「我沒有騙妳,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他掏出褲袋裡的手帕,「這是她送給我的,是我們的定情之物。」
高婉萱反駁,「不,你說謊!我兩年前就看過這條手帕了,我問過你,你說這是你媽留給你唯一的遺物。」他還說他不放心把手帕放在宿舍,才會從不離身。
「那才是我編出來騙妳的。」墨冬陽接著攤開手帕,「彤,這是她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高婉萱仍然無法全然相信他說的話,「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為什麼我都沒有見過她?」
「因為我只想讓她存在於只有我的世界裡。」意思就是說,除了他,他身邊沒有一個人認識她。
「所以你並不是因為顧忌我媽才沒來我家,而是去陪她?」高婉萱順著他的語意推敲道,不由妒火中燒。
墨冬陽順著高婉萱的話把故事編下去,「對,彤彤不喜歡講電話,她喜歡我在她身邊陪著她。」
「你們……在一起了?」高婉萱說得含蓄。
墨冬陽聽懂了,「對,我們在一起了。」
高婉萱聽得心兒一揪,「她的全名叫什麼,讀哪個學校,念幾年級?」她要去約那個不要臉的第三者出來談判!
「妳知道我不可能告訴妳。」說著,他瞥見許燕華離開了,顯然很滿意他的表現。
「照片。」高婉萱伸長手索討著,「給我看你們兩個人合拍的照片。」他的皮夾裡一定有。
「沒有,彤彤不喜歡拍照。」
又是配合那個女人的喜好!高婉萱更加嫉妒了,「我不會放棄的。」
「那我就不會再接妳的電話。」見面就更不用說了。
高婉萱好傷心,忍不住質問:「我哪裡比上不她,你選她不選我?」
「這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問題,而是我愛她,也只想愛她。」
「你!」不想再聽墨冬陽說他有多麼愛那個叫彤彤的女生,高婉萱轉身就走。
她不會就這樣輕易認輸的,這世上沒有沒她高婉萱得不到的東西,如果她無法用愛情贏得他,那她就用恩情牢牢綁住他!
「彤彤……」墨冬陽輕喃,輕觸著手帕上的彤字,「妳究竟在哪裡?」
自從奶奶交代他要好好保管,他就一直把這條手帕收在書桌的抽屜裡,他知道奶奶經常趁他不在家時,去他的房間把這條手帕拿出來看,也經常去她和那女孩相遇的地點等待,想找到那女孩,報答她的救命之恩,這就是他的奶奶,受人點滴之恩,必當湧泉以報。
也因為如此,當他考上警大後,奶奶便一再告誡他,他長大了,要靠自己獨立,不可以再接受高家的恩惠,更要時時想著還恩於高家,切莫忘本。
對於高家,他期望自己能有手心向下的一天,而對於那女孩,他則盼望老天爺能安排他們相遇,讓他得以一解奶奶生前未了的宿願。
奶奶已經不在了,這條手帕變成他和那女孩相認的唯一憑證,他知道把手帕帶在身上未必比放在宿舍安全,他也知道他想在路上遇到那女孩的機率微乎其微,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試試,他不能錯過每一個可以完成奶奶心願的機會。
想著,墨冬陽收妥手帕,離開了高家,坐上電梯直接下到一樓,回警校。
沈家位在北市近郊,是一棟三層樓的花園別墅,偌大的庭院裡有小橋流水、有花草樹木、有涼亭假山,別墅的一樓有客廳、餐廳、廚房、沈智豐夫妻的房間等,二樓是沈家三姊弟的天下,三樓則是佛堂、畫室與客房。
臨睡前,沈智豐不放心的上樓來到畫室,推開門,果然看見二女兒又沉迷在繪畫的世界裡。
他有三個孩子,而二女兒是最令他擔心的,她自小愛畫畫,只要是與畫畫有關的事,她便會沒日沒夜的全心投入,除此之外,她完全提不起參與的興致,更甚者她還會視而不見。
身為父親,他當然不願見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他總是不厭其煩的勸她多去外面走走、多交一些朋友等等,告訴她這些她覺得很無聊、很浪費時間的事,其實都是在豐富她的靈魂,對她日後想走畫家這條路十分有幫助。
也幸好他說的話二女兒聽得進去,終於願意走出去,當然,二女兒的新同學李家琦更是第一大功臣。
「彤彤。」
聞聲,沈若彤放下畫筆,轉頭開心的喚道:「爸。」
「在畫什麼?」
「大衛。」
「又畫大衛像?」比起風景,二女兒更愛刻畫人物,沈智豐拉來一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仔細一看,「他不是大衛啊。」
「東方大衛。」
「新來的男模特兒?」沈智豐猜道。
「不是,是我今天到大安森林公園參加社團活動時,遇到的一個……家琦說他是英雄。」沈若彤接著補充,「他抓到了色狼。」
沈智豐看著畫中的人物點點頭,「嗯,瞧這一臉掩不住的正氣,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沒錯。」
「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
聽起來好像不是讚美。沈智豐好奇的問道:「什麼意思?」
「他的女朋友……」沈若彤搖搖頭,「感覺很不好,把我對他的Feel都殺死了。」
沈智豐輕笑,「所以妳打消找他當妳的大衛的念頭了?」
「爸,果然還是你最了解我。」沈若彤撒嬌的抱住父親,「我本來還覺得錯過他有點遺憾,但我想他的女朋友應該也不會答應讓他脫光光給我畫吧。」
「妳還是可以去問問,說不定他會答應。」
沈若彤偏頭想了想,「算了,一想到他的女朋友,我對他就完全沒Feel了。」
沈智豐笑著捏捏她的巧鼻,「妳呀,每次都要靠Feel才能畫出好作品,有一天沒Feel了怎麼辦?」
沈若彤倒是很豁達,「那代表我已江郎才盡,就封筆啊。」
「說得輕鬆。」沈智豐接著取笑她,「我看到時候妳沒瘋掉也會哭瞎眼。」
「不怕,爸會養我一輩子。」語畢,沈若彤用頭頂在父親的懷裡蹭了蹭。
「那爸爸說的話妳要聽啊。」沈智豐適時的導回正題,「最近有沒有交新朋友?」
關於這個問題,沈若彤可有一肚子的抱怨要講,「還說呢,光應付家琦一個人我就忙翻天了,哪來多餘的時間交新朋友?」她一頓又說:「星期一到五就不說了,每個星期六都有節目,她不累嗎?」
「還有星期天啊。」
「她敢再覬覦我美麗的星期天,我就跟她絕交!」她撂下狠話。
沈智豐大笑,「沒這麼嚴重吧?」
「沒有才怪。」沈若彤放開父親的手臂,一副事態非常嚴重的樣子,「我真的很懷疑家琦是怎麼考進美術系的,我長這麼大,沒見過像她這麼愛玩的人。」
她以前美術班的同學哪一個不是天天泡在畫室裡,誰有空去參加社團,還聯誼咧,那根本是連想也不會去想的事好嗎?
「人家家琦天分高、考運好啊。」
「最好是這樣啦。」沈若彤憤憤不平,「她學期末的時候就不要有術科被當掉,不然我一定當著她的面笑死她。」
「這樣對待好朋友,不會良心不安嗎?」沈智豐挑眉。
「才不會。她以為她不說我就不知道嗎?她明明就是看上我們社長,才硬拉著我加入攝影社的。」沈若彤撇撇嘴,「哼,她今天心碎了活該。」
「怎麼,你們社長有女朋友了?」
「不是,社長對英雄的女朋友大獻殷勤,家琦怒了。」
「所以呢?妳們下個星期六要出去聯誼嗎?」沈智豐比較關心的是這個,二女兒大一了,也該交交男朋友了。
「不知道,家琦還沒跟我約。」沈若彤嘆了口氣,「爸,說真的,聯誼真的很無趣,不是坐機車被男生載到屁股痛,就是去吃一些我不喜歡吃的東西,再不然就是玩那些我們在家裡早就玩膩的遊戲,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去了?」
還真的是怨聲載道呢。沈智豐笑笑,「妳說呢?」
聽父親這口吻,沈若彤就知道不可以,「煩捏,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發明聯誼這種鬼東西?」
「不錯啊,瞧瞧妳的生活,變得多充實、多精彩啊。」
「是啊是啊,到時候作業趕不完、考試考不好,得多花爸的錢重修學分,爸就知道要心痛了。」
「這妳就不必替爸爸擔心了,這點錢爸爸還花得起。」而且他覺得花得非常值得。沈智豐再度轉頭看著畫像,「彤彤……」
「嗯?」
「這個大衛……爸爸喜歡。」感覺就是很可靠的樣子,將來肯定會是一個好女婿。
只對繪畫有感的沈若彤,果然沒聽出沈智豐的弦外之音,「爸喜歡也沒用啊,他已經名草有主了,沒辦法做我的大衛。」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搞不好過些時候他就可以了呢。」
也是,愛情的事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們明天就分手了,所以她是不是應該先卡位……沈若彤專心的想著,沒注意到父親已默默的離開畫室。
就卡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問題是要怎麼卡呢?她努力殺死自己的腦細胞,欲想出一個一次就成功捕獲大衛的好點子。
第2章
有句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說的應該就是眼下這種景況吧。
在經過不曉得幾次無趣的聯誼後,終於有一次讓沈若彤大感興趣,並且直呼幸好沒錯過。
英雄……也就是她的大衛,他們再次偶遇了,而稍早前,她已確切掌握住他的基本資料,他叫墨冬陽,今年二十一歲,是警察大學四年級生,而此刻,他們正共乘著一輛機車,以及另外的九輛機車,十男十女共計二十人,預備到海水浴場戲水。
「墨冬陽,你背著女朋友出來聯誼不怕遭到天打雷劈嗎?」沈若彤隨口找個話題聊,沒有批判他的意思。
墨冬陽一聽,在心裡頻頻點頭,難怪她會被稱為句點女王。
事情是這樣子的,當這場聯誼敲定後,他們班的公關就不斷拜託他一定要去,他覺得很奇怪,班上的聯誼他從未參加過,也不見公關有任何意見,怎麼這次公關會一天到晚纏著他,威脅利誘什麼花招都使出來了,非要他參加不可。
原來公關早從其他學校的公關那兒探聽到消息,說這次要和他們班聯誼的女生中有系花,但別高興得太早,那個系花長得漂亮歸漂亮,卻是個句點女王。
什麼是句點女王?顧名思義,就是她一開口就可以把對方句點掉,而他在班上的外號是第十九號銅人,所以不怕被她句點死。
當然,既然是第十九號銅人,自是無論公關怎麼出招他都不動如山,壞就壞在她的名字,她叫沈若彤,一遇到彤這個字,他就只有兩個字——投降。
見到面以後,他也想起她就是那天被暴露狂騷擾的女生,至於她是不是他在找的那個女孩,他不知道,但他非常肯定,世上應該沒幾個人能招架得住她。
「我沒有女朋友。」
「沒有?」沈若彤楞了下,「高婉萱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你認識婉萱?」
「不認識,但我們同校。」沈若彤補充說明,「她那天來大安森林公園當我們攝影社的模特兒,我看見你在門口等著接她回家。」
墨冬陽想起當日沈若彤確實揹著一臺相機,「我送她回家就是她的男朋友?」
「不然你是她的誰?」
「哥哥。」
「你姓墨、她姓高,你怎麼會是她的哥哥?」
「不是親哥哥,但就是哥哥。」
「哦,那你慘了。」說著,沈若彤很自然的環抱住墨冬陽的腰,同時將下巴抵在他的右肩上,「她一看就知道愛你愛得要死,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是不可能逃得出她撒出來的情網的。」
突然被沈若彤從背後這麼親密的抱著,不知為何,墨冬陽完全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妳還沒聽說嗎?」
「聽說什麼?」
「我的外號是第十九號銅人。」
沈若彤的腦海立時跳出墨冬陽剃光頭、全身撒滿金粉的樣子,「厚,有夠霹靂,改天弄成那樣給我畫一張。」不知道爸見了,還會不會說他是正氣男?
「妳對我心懷不軌?」
「很厲害哦,未來的人民保母,才給你一點點線索你就破案了。」沈若彤不吝嗇地讚美他,「來嘛,來做我的大衛。」
「大衛?」
「大衛像那麼有名你不知道嗎?」
對哦,都忘了她是美術系的。「當妳的大衛有什麼好處?」
「賺鐘點費嘍。」
墨冬陽搖搖頭,「沒興趣。」
「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辦得到,我都可以給你。」沈若彤賣力遊說。
墨冬陽覺得好笑,第一次見面就問這麼直接的問題,這個女生還真是有趣。
「喂,回答我啊,你想要什麼?」
「我的身分不適合做妳的大衛。」這是事實。
未來的人民保母去做裸體模特兒賺外快……憑良心說是不太適合,但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沈若彤提出折衷的辦法,「我不把作品外流不就好了?」
她的腦筋動得還真快。墨冬陽再道出第二個事實,「我沒有想要什麼。」
「真小氣。」沈若彤不開心的使勁抱住墨冬陽的腰,又大聲對著他的耳朵說一次,「小氣鬼。」要不是怕他頂不住,她真想往他的脖子咬一口。
說話不按牌理出牌就算了,還翻臉跟翻書一樣。墨冬陽忍不住失笑,「妳想『犁田』就再暴力一點。」
「哼,就這點能耐?」說是這麼說,但沈若彤當然不想犁田,她鬆開了手,「你不也認為自己是第十九號銅人嗎?」
進入車多的路段,墨冬陽沒再與沈若彤抬槓,專心騎車。
不知過了多久,沈若彤不客氣的開口抗議道:「到海水浴場還要多久?我屁股痛了。」
「系花,說話太不文雅了。」
「厚,你也知道我是系花哦?」沈若彤呵呵笑了兩聲,「我也是去大安森林公園拍照那天,才從家琦那知道原來我是系花。」
「愛慕妳的男生一定很多。」說完,不知為何,他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家琦沒告訴我這個耶,你等一下哦,我問問。」沈若彤扯開嗓子,朝前面的車子大喊,「家琦!李家琦!」
聽見呼喚,李家琦請載她的陳祖望慢下車速,「幹麼?」
墨冬陽和陳祖望打了聲招呼,在班上,他倆的感情最好,無話不談,可以說是英雄惜英雄。
「墨冬陽想知道愛慕我的人是不是很多。」沈若彤問得一臉認真,「妳有聽說嗎?」
沒想到沈若彤當真問了,墨冬陽的臉登時黑了一半,陳祖望則是被句點了。
「不好意思,我回家會再教育。」李家琦先致歉,才回答,「很多。」語畢,她拍拍陳祖望的肩膀示意他快點騎走,她不想更丟臉。
「墨冬陽,家琦說很多。」
他聽見了,不用她再多說一次。墨冬陽忍不住問:「妳不覺得這是妳自己應該知道的事嗎?」
「沒有人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
「妳沒收到情書嗎?」
「情書……」一束頭髮突然飛進嘴巴裡,沈若彤停止說話將頭髮撥開。
連情書她都不知道?墨冬陽猜想她是不是太沉迷畫畫,沉迷到與世隔絕了,「就是男生本人或是請人拿給妳,還有偷偷放在妳抽屜裡的書信或卡片。」
「我知道什麼是情書,不用你解釋。」沈若彤接著又說:「都交給我爸了。」
「為什麼交給妳爸爸?」
「我爸說丟到垃圾桶太沒禮貌了,叫我拿回去給他。」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墨冬陽就要被句點了,「妳為什麼不看?」
「沒空,也沒興趣看。」
好,這個問題研究到這裡為止,墨冬陽再提出另一個相關問題,「那妳為什麼要問李家琦?」
「因為她是我的同學兼好朋友啊,不問她要問誰?」理所當然的口吻。
強,超強,不愧是句點女王,他甘拜下風。所幸目的地正好到了,不致讓墨冬陽成為沈若彤口下的新一名受害者。
雖已是十月下旬,但由於天氣仍然酷熱,所以趁著假日來海邊戲水的人依然不少。
「彤彤,記得要擦防曬油哦。」進入海水浴場後,李家琦跑過來提醒她。
沈若彤不解的看著李家琦,「什麼防曬油?」
就知道她只負責出人。李家琦無奈的從自己的包包拿出一瓶防曬油,「喏,給妳。」
沈若彤扁扁嘴,瞪著防曬油,不想拿,「一定要擦嗎?」她不喜歡身上油油的感覺。
「不擦?等曬傷痛死妳。」李家琦威脅。
「好嘛。」沈若彤接過防曬油,便想轉開蓋子。
「等一下啦!」李家琦趕忙阻止,「先去洗手間把手和臉洗一洗再擦。」
「厚,那麼麻煩。」
一群男生旁觀到這兒,除了陳祖望,其他同學都很有默契的帶著自己的女伴快閃,心裡無不想著:真是教人無言的句點女王。
陳祖望向墨冬陽使了個眼色,便帶著李家琦跟上離開的同學,如出發之前喬好的那樣,由墨冬陽一人負責伺候句點女王。
既然要洗手洗臉,沈若彤索性上個廁所,墨冬陽在洗手間外等著她。
洗完手臉,她轉過身,將背包向著他,說:「墨冬陽,我背包最前面的口袋裡有一條白色的手帕,你幫我拿一下好不好?」
墨冬陽依言而行,可當他看清手帕的樣式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若彤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女孩?
不敢耽擱,他快快掏出褲袋的手帕比對,一樣,真的是一模一樣。
「好了嗎?」
「好、好了。」聽見催促聲,大喜中的墨冬陽一邊說一邊把手帕塞回褲袋裡,再把從她背包拿出來的那條手帕交給她,繼而不動聲色的問道:「這條手帕是妳的?」
沈若彤擦著臉,覺得墨冬陽的問話好好笑,從她背包拿出來的手帕不是她的,那會是誰的?
但下一秒,她猶豫了,媽又不小心把手帕收錯櫃子了嗎?
她登時看著手帕的一角確定著,「沒錯啊,這是我的手帕。」她接著說明道:「你看這裡,彤,就是我的;嵐,是我大姊的;帆,是我弟弟的。對了,我大姊跟你一樣,今年也是大四。」
年紀也吻合……墨冬陽有些緊張的接著確認手帕的出處,「這條手帕的樣式好像很少見。」
「那是當然的啊,這是我媽自製的,外面買不到。」沈若彤見他似乎很喜歡的樣子,便很大方的說:「你也想要的話,我請我媽幫你縫製幾條。」
真的是她!墨冬陽的心臟莫名跳得好快,想認她,卻又不知該如何啟口。
「怎麼啦?那樣看著我,我的臉沒洗乾淨嗎?」
「沒有,很漂亮。」
厚,沒想到銅人也會說甜言蜜語。沈若彤開心的勾住他的手臂,「那我們快走吧,不然家琦又要說我不合群了。」
「她不是交代妳一定要擦防曬油?」
「不急。」
當兩人在沙灘上找到同伴時,大家已經玩開了,沈若彤並沒有立即加入他們,而是和墨冬陽找了個陰涼處,擦著李家琦恐嚇她一定要擦的防曬油。是說,也沒有人期待她加入就是。
「噁,油油的,真噁心。」沈若彤一邊擦一邊嫌棄著。
「我幫妳擦。」墨冬陽隨口說。
不料沈若彤竟然當真,「太好了!」話落,防曬油已落在墨冬陽的懷裡。
墨冬陽難以置信的拿起防曬油,「妳確定?」
沈若彤非常肯定的點了三下頭,「你不可以反悔。」
墨冬陽懷疑她根本不是地球人,「妳不覺得以我們的關係,這麼做很不合宜嗎?」
沈若彤才懷疑他是外星球來的,「不過就擦個防曬油,有什麼合不合宜?」
到底是她的思想太純潔,還是他的思想太邪惡?墨冬陽覺得自己又被她打敗了,「妳沒意見就好。」想到她對別的男人也是這樣,他的口氣就好不起來。
「幹麼那麼兇?」沈若彤不明白無緣無故的,他發什麼脾氣,「我知道了,我以後都不會請別的男生幫我擦防曬油了。」
雖然看不見,但他被她的外星語K到都快滿頭包了,不過被打的次數多了,他也漸漸抓到與她對話的要領,「這是妳第一次請男生幫妳擦防曬油?」
「當然不是,還有我爸和我弟。」
聞言,墨冬陽開心了,「臉先還是手先?」
沈若彤忍不住瞪他,「你是女生嗎?一下子兇巴巴、一下子笑嘻嘻,這麼善變。」
他現在心情超級好,隨便她怎麼說。墨冬陽快意的幫她擦著防曬油,「腳要嗎?」
「我穿長褲,應該不用吧?」
和陳祖望遠遠的看著兩人,李家琦感嘆道:「我們家彤彤多虧了你們家墨冬陽照顧了。」除了這麼說,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說。
「她好特別。」陳祖望有感而發,明明是一件很曖昧的事,但那兩個人做起來卻是如此天經地義,不帶半點顏色,若往有顏色的方向想,反而會覺得自己好下流。
「是啊,彤彤有超能力。」
「超能力?」
「嗯,她的腦袋裡只有繪畫。」若非如此,沈伯伯也不會那麼擔心她。
「她的眼睛的確清澈得像個孩子。」陳祖望拉回視線,看著身旁讓他心動的女人,「那妳呢?妳也有超能力嗎?」
「你覺得我是一個有魔力的女生嗎?」李家琦以問答問。
「我是警察學校的學生,我未來只會做警察。」陳祖望回了一個不像答案的答案。
「我得老實說,我不欣賞警察這個職業,但是我欣賞你。」
一望無際的沙灘上,愛苗悄悄從男男女女的身上冒了出來,空氣中充滿了粉紅泡泡。
直到日落,他們才離開海水浴場,移師到貓空泡茶,一群人在貓空玩到晚上十點方盡興而歸,當然也包括墨冬陽和沈若彤。
星期一,夕陽西下,彩霞滿天,墨冬陽和陳祖望並肩在警大的操場上慢跑。
「我決定去了,你決定的怎麼樣,星期五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陳祖望說。聯誼了這麼多次,這是第一次讓他遇到一個令他心動的女生。
「我找到她了。」
陳祖望一時沒反應過來,「找到誰?」
「手帕的主人。」
「什麼手帕……」陳祖望頓了下,後知後覺的大叫,「句點女王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女孩?!」
「嗯。我確認過了,她身上帶的手帕確實和我保存的這條一模一樣。」
陳祖望覺得好神奇,「這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其實,聯誼之前我就遇見過她了。」墨冬陽把他和沈若彤在大安森林公園相遇的事,簡略的向陳祖望說過一遍。
聽完,陳祖望不由得驚嘆,「命運,她是你的命運!」三年前結下緣分,三年後偶然遇見。
原本,他們不可能透過聯誼再相逢,偏偏冬陽破天荒的參加了這一次的聯誼,還出現了一個插曲,讓冬陽得以藉由手帕認出她來……神,老天爺使的這一手,真的是太神了!
「我沒有辦法放開她的手。」他想了一整天,最後的答案是,他想陪在她的身邊,永遠、永遠。
「不想放手就不要放啊。」
「她的家世似乎很好。」不是他看輕自己,而是天下父母心,沒有一對父母會樂見自己的女兒嫁一個警察。
陳祖望何嘗不是在這兒卡關,「拜託,我已經夠沒信心了,你不要害我連第一步都跨不出去。」這是很現實的問題,他前天會對李家琦開誠布公,也是不想愛了之後,才因為他職業的關係痛苦分手。
「或許,我們並不適合。」墨冬陽嘆了口氣。
「照前天的情況來看,你們非常適合。」所以僥倖或是逃避的心理就統統免了吧。
「我們還有四天的時間可以考慮。」
「那我們就繼續掙扎到最後一刻吧。」
話題到此告一段落,心情極度紛亂的兩個人,有默契的同時加快跑步的速度,發洩心中的鬱悶。
時間很快到了星期五,黃昏時分,一所大學的大門口前,出現兩位會令女學生尖叫的大帥哥。
「陳祖望、墨冬陽,你們真的來了!」李家琦拉著沈若彤走向他們。
聯誼那晚,她故意告訴陳祖望,說若他不想她再去聯誼,就星期五下午五點半到她的校門口等她。
「陳祖望,你真的煞到我們家家琦了哦?」沈若彤調侃著他,雖然那天她在海水浴場沒怎麼和他說話,但晚上到貓空泡茶時,她就和他玩開了。
在愛與不愛之間徘徊了幾日,如今的陳祖望已經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抉擇,「沈若彤小姐,以後要請妳幫忙趕蒼蠅了。」
「要我當蒼蠅拍當然沒問題,賄賂呢?」沈若彤開著玩笑。
陳祖望立刻把墨冬陽推出去,「這個賄賂夠有誠意了吧?」
「嗯……」沈若彤偏頭考慮著,「勉勉強強。」
話落,四個人都笑了,直到一道女聲插入其中,破壞了美好的氣氛。
「冬陽!」高婉萱開心的喊,「你是特地過來接我下課的嗎?」
哦哦!陳祖望、李家琦、沈若彤三人不禁暗暗叫糟,這下墨冬陽難交代了。
但他們是瞎操心了,墨冬陽自認已與高婉萱畫清界線,他坦蕩蕩的回道:「不是,我是陪祖望來追女朋友的。」
「陳祖望想追的女生讀我們學校?誰?」
「呃……」李家琦舉起右手,「好像是我。」
高婉萱看著李家琦,「妳是誰?」
李家琦一臉無辜的說:「陳祖望想追的女生。」
「妳智商有問題啊,我是問……沈若彤?」高婉萱會認得沈若彤,自是因為兩人同為一年級系花的關係。
突然被點到名,沈若彤下意識應了聲,「有。」
「妳怎麼也會在這裡?」
她順口說道:「哦,我陪陳祖望想追的女生來給陳祖望追。」
「妳在繞口令嗎?」高婉萱一臉嫌棄,覺得沈若彤果然如傳言一般,像個阿達,「陳祖望,你想交女朋友我可以幫你介紹,隨便一個也比現在這個好。」
李家琦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那好,陳祖望,你就去追她幫你介紹的那些比我好的女生吧,拜拜。」說完,她勾住沈若彤,不快的走人。
「高婉萱,我真是會被妳害死!」陳祖望氣急敗壞地說完,拽著墨冬陽追人去了。
「冬陽,你幹麼跟著一起去,你回來啊冬陽,墨冬陽!」高婉萱大喊。
自然沒有人理會高婉萱,她最後只能跺了跺腳,生氣的離開。
不久,離學校不遠的冰店裡,就見墨冬陽等四人圍坐在一桌吃冰的身影。
李家琦大口大口的吃著冰,眼睛不停的發射出雷射光,每一道都直中陳祖望的心臟。
「好了啦,幹麼跟那種嬌嬌女一般見識。」陳祖望忽然覺得認識高婉萱,是他這輩子最倒楣的事。
「你才幹麼跟過來?」李家琦沒好氣的回道,「快點跟高婉萱去啊。」
「對啊,陳祖望,沒道理屈就。」沈若彤接口,再尋求支持,「墨冬陽,你說是不是?」她挖這個大坑不知道是要給誰死。
「下個星期五不要約在妳們校門口了。」陳祖望保命優先,一定要斬斷再遇到高婉萱的任何可能。
「我說過要和你再約了嗎?」李家琦涼涼起頭。
沈若彤立刻接下去,「對啊,陳祖望,我弟弟只小我兩歲而已,還有我大姊的男同學、學弟,家琦不是沒人要。」
最後那句可以刪掉好嗎?李家琦無奈的瞥了好友一眼,繼續埋頭吃冰。
「等會兒想做什麼?」墨冬陽問,試圖打破僵局,畢竟此事是因他而起。
「什麼都可以嗎?」沈若彤興奮的問,眼睛閃閃發亮。
「嗯,除了當妳的大衛。」
「嘖!」沈若彤當場洩氣,而後她看了下陳祖望,算了,無魚蝦也好,「陳祖望,你……」
陳祖望快速婉拒,「我不行,我沒那本錢。」當他不知道她打什麼主意嗎?在貓空聽到她在和冬陽盧什麼時,他差點沒被入口的茶嗆死。
「彤彤,妳不會真的想……」李家琦雙頰泛紅。
「我是想啊,妳不想嗎?」
李家琦低頭猛吃冰,羞到耳朵都紅了。
沈若彤奇怪地看著變成關公的李家琦,「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之前經常比較……」
李家琦趕緊丟下湯匙,摀住沈若彤的大嘴巴,「不好意思,我會帶回家再教育。」
兩名男子對視一眼,最後由陳祖望代表發言,「不錯嘛,見多識廣,已經懂得比較優劣了,就不知道誰是第一名,誰是最後一名?」
我會、我會,這一題我會!沈若彤邊想邊推開李家琦的手,「第一名還沒有出現,不過最後一名肯定是那個遛鳥俠。」
如此品頭論足,也就是說她那天根本沒被色狼嚇到?
不想冤枉了沈若彤,墨冬陽開口確定道:「所以妳那天一直想要我的聯絡方式是……」
「當然是要找你做我的大衛啊。」沈若彤開心的接口,心裡想著,太好了,那天的誤會總算解釋清楚了。
墨冬陽的太陽穴一跳,「妳的大衛還真的到處都是哦。」
「才沒呢,你是第一個。」
跟她說話像洗三溫暖,墨冬陽覺得自己快被虐死了,「祖望是第二個?」
「不是,是既然家琦要用了,我就順便佔個位置。」
「我們去看電影好了。」李家琦趕緊轉移話題,拒絕再做一顆熟透的紅蘋果。
「好啊。老闆,借一下報紙。」沈若彤大聲說,快快拿來報紙,「你們想看哪一級的電影?普遍級、保護級太沒看頭,輔導級不過癮……限制級的好了,最刺激了,不管是哪一類。」
「我們改去唱KTV好了……等等!」想起沈若彤殺豬般的歌聲,李家琦再度改口,「我想,我們還是各玩各的好了。」
萬分贊同!陳祖望猛點頭,付了冰錢,拉起李家琦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小生怕怕的想著,句點女王真的是太可怕了。
「剩下我們兩個了。」沈若彤賊賊的笑了,「墨冬陽……」
「別想。」
「我准你穿褲子行不行?」沈若彤說得好委屈,心裡卻想著,嘿嘿,先騙到上半身,要再騙下半身就容易了。
兩人過招都幾百回了,墨冬陽怎會不知道沈若彤這是以退為進,「我的身體,我只會給一個人看。」
「誰?」
「我老婆。」
沈若彤蹙起眉,一邊吐著大氣一邊想,她才十八歲,還不想做別人的老婆,怎麼辦?
「可以先預支嗎?」
「妳說呢?」
好熟悉的一句話。「你沒事幹麼學我爸說話?」說到這,沈若彤想起父親交代的事,「對了,我爸說他想見你,如果你想追我的話。」
墨冬陽挑眉,她終於開竅了?「妳覺得我想追妳?」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果然不值得期待。「那妳爸爸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晚上,我畫了一張你的素描,我爸爸看了,說他很喜歡你。」
墨冬陽試探著她的心意,「那妳希望我和妳爸爸見面嗎?」
「當然希望啊。」有爸爸替她說話,他一定會答應當她的大衛。
見她又露出一臉賊笑,墨冬陽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家只剩下我一個人,而我以後只會是個警察,妳能接受嗎?」
沈若彤聽不太懂他的意思,「你現在是想告訴我你的條件很不好是嗎?」
「是。」
「這件事很重要嗎?」沈若彤忽而想起,對了,陳祖望好像也和家琦說過類以的話。
「對很多人來說,很重要。」
「哦,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家的人從來不會被歸類到很多人的那一邊,你看我就知道了。」
「我會找一個適合的時間去見妳父親。我們走吧。」墨冬陽站起身。
「去哪裡?」
「去一個妳喜歡的地方。」墨冬陽搞神祕。
兩人並肩而行,沒多久到了目的地,那確實是沈若彤會喜歡的地方——畫廊。
一個星期天的午後,沈智豐早早來到相約的咖啡廳,等候著墨冬陽的到來。
「沈伯伯,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兩人的見面是沈若彤安排的,她先給了墨冬陽看過她父親的照片,以免見到了面卻認不出來,那就糗了。
「沒有,是我太早到了。」沈智豐歡喜的看著墨冬陽,不錯不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而且態度不悲不亢,果然是一個很值得期待的男孩子,「坐吧。」
「是。」
「想喝些什麼?」說著,沈智豐伸手招來服務生,「茶?」
「好。」
沈智豐做主替墨冬陽點了杯冰紅茶,「決定要追彤彤了?」
「是。」
沈智豐等服務生送上紅茶後,才又開口,「和你談這些或許太早了,但請你體諒我這個做父親的私心。」
墨冬陽搖搖頭,「沈伯伯言重了。」
沈智豐笑著點點頭,「你的事,彤彤都跟我說了。我不能說我很欣賞你未來的職業,也不能說我不在意你的家世,但我更在乎的是,你是否真心愛彤彤?」
墨冬陽取出準備好的手帕,「這是彤彤三年前留下的。」
沈智豐無意追問手帕的故事,「要讓彤彤愛上你,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見沈智豐沒有細看手帕、也不想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條手帕的意思,墨冬陽收回手帕,「我知道,她醉心繪畫,不過幸好,我是她的大衛。」他巧妙比喻。
很好,這小子有前途。沈智豐呵呵呵地笑了,「改天叫彤彤把她畫的那張畫像帶給你看,她畫得十分傳神。」
墨冬陽頷首,接著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什麼都沒有,但我可以向您保證,我會真心待彤彤。」
「好,希望你能說到做到。」沈智豐點頭,「你等下還要和彤彤約會對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沈伯伯方便給我一張您的名片嗎?」
沈智豐掏出一張名片遞上。
墨冬陽接過,「謝謝沈伯伯,那我就先走了,再見。」
「再見。」
直到看不見墨冬陽的身影,硬要跟來的簡淑嫻才坐到丈夫對面,劈頭就抱怨道:「你應該問他為什麼會有那條手帕的。」她剛剛就坐在墨冬陽的正後方,是以他們兩人談了些什麼她都聽見了。
「三年前……」簡淑嫻努力回想著,突然靈光一閃,「對了,彤彤跑去考高中美術班術科考試那天,我晚上要洗衣服的時候發現少了彤彤的手帕,我問彤彤,彤彤說她把手帕借給一個奶奶了。老公你說,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奶奶的孫子?」
妻子這一提,沈智豐也想起了沈若彤收到術科成績單的那天晚上,向他報告她最有把握的素描為何會吃鴨蛋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兩個人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啊!」簡淑嫻喜孜孜地說。
「又還不確定是他,瞧妳一副姻緣天注定的樣子。」他笑道。
「不管,你下次有機會再見到他時,一定要幫我問問手帕是怎麼來的!還有,如果確定是他的話,你再幫我問問,他奶奶……算了算了,你還是把他帶回家,我自己問比較快……」
第3章
時光飛逝,轉眼間,寒假過去了,再一晃眼,下個月就要放暑假了。
這日下課後,輪到李家琦到沈若彤家溫書,準備期末考。
「家琦,墨冬陽是我的男朋友嗎?」沈若彤突然間冒出一句話。
李家琦萬分詫異的從書本中抬起頭來,「不會吧,你們都約會那麼久了,妳還在問這個問題?」
她正和陳祖望穩定交往中,而陳祖望不愧是即將成為人民保母的人,責任感與自制力都超級驚人,交往這半年多,他們頂多熱吻,前幾天他還跟她說一定要堅守本壘,愈久愈好,真的是很可愛、很可靠也很窩心。
「他沒有說過愛我,也沒有吻過我,我們這樣叫男女朋友嗎?」
「怎麼會?」李家琦好不吃驚。陳祖望明明跟她說,墨冬陽很愛很愛彤彤的啊。
「是他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她的腦袋已經夠不好的了,他為什麼還要她這樣猜猜猜,就不能直接一點嗎?
「他可能是太小心了,應該再過不久就會有所動作。」這是李家琦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那他如果一直這樣怎麼辦?」
「這就要問妳嘍,如果妳愛他,就……」李家琦做出一個大口咬下的動作,「吃了他。」
「他要是不肯怎麼辦?」沈若彤覺得墨冬陽到現在都還不肯答應做她的大衛,要吃了他就更難了。
「他應該不會不肯吧?」想到陳祖望,李家琦不那麼確定了。
「厚,怎麼連談戀愛都這麼難,乾脆不要談好了。」說完,沈若彤趴在書桌上裝死。
李家琦忽有所感,「彤彤?」
「幹麼啦?」沈若彤煩躁回道。
「妳是不是愛上墨冬陽了?」
這個問題聽起來很奇怪,但放在彤彤身上就很正常,彤彤從來不會主動關心除了繪畫以外的事,她現在卻為了墨冬陽心煩,可見她已意識到墨冬陽這個人,想得美一點,說不定墨冬陽已經住進了她的心裡。
沈若彤坐直身體,像是看到怪物一樣看著李家琦,「妳說我在跟他談戀愛不是嗎?」
李家琦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不一樣,之前都是他愛妳,他帶妳去約會,妳只是被動配合他而已。」說到這,她突然大拍桌子一下,「我知道了,墨冬陽在等妳,等妳愛上他!」
沈若彤猛拍著胸口,「妳想嚇死我啊,突然叫那麼大聲?」還有,家琦說那是什麼鬼話,她一個字也沒聽懂。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彤彤不是一般女生,但她卻用一般眼光來看待這段感情,難怪她會怎麼看都看不透。
豁然開朗之後,李家琦頓覺神清氣爽,「彤彤,喜歡一個人和愛上一個人是不一樣的,喜歡不會讓人產生慾望,但愛上就會。」見她仍是一知半解,李家琦再深入道:「妳渴望墨冬陽的一切,或許墨冬陽已經感受到妳的愛,但他在等妳自己發現,妳自己不也老罵他是個小氣鬼嗎?他一定是想要等到妳愛他像他愛妳一樣,他才願意與妳更進一步。」
沈若彤終於聽懂了,只有一種感覺,「這麼小氣?」
李家琦輕笑。面對愛情,誰不小氣?今天換成是她,她會比墨冬陽更小氣。
「不就好佳在我有妳,不然墨冬陽……」沈若彤坐不住的站起來,「走!」
「去哪裡?」李家琦莫名其妙的被她拖著走。
「去找墨冬陽,告訴他我愛他啊!」
大約一個小時後,就見墨冬陽和陳祖望匆匆忙忙的從警大的宿舍跑出來,「發生了什麼事了?妳們……」
不待墨冬陽把話說完,沈若彤立即用衝的跳進他懷裡。
墨冬陽伸手接住她,神情慌張、呼吸紊亂的看著突然跑來學校找他們的兩個女人,見她倆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他登時怒吼,「妳們兩個在搞什麼鬼?!」他嚇到快心臟病發了。
陳祖望的情況也沒比墨冬陽好到哪裡去,「李家琦,妳以後要是敢再這樣嚇我,我就跟妳分手!」
見陳祖望如此著急自己的樣子,李家琦早就滿心甜蜜,再聽見他說的話,她更是樂得心花朵朵開,笑咪咪的揉著他的俊臉說:「哎喲,我的親親小祖望,你怎麼會這麼可愛?」再啵一下他的小豬嘴,以示獎勵。
沈若彤圈著墨冬陽的脖子,甜蜜蜜的喊,「墨冬陽!」
「幹麼?」他口氣超兇。
「我愛你。」說完,沈若彤用力的親了他一口,當然是嘴對嘴。
墨冬陽很開心,但是他的頭上在冒煙,「妳突然跑來就是為了這個?」
「對呀。」
「但是我現在不能出去。」
「我知道啊。」
這兩個瘋女人,真的是被他們寵壞了!
兩個好兄弟眼神交會著,這次由受傷較嚴重的墨冬陽代表發言,他放下沈若彤道:「妳們兩個……打入冷宮一個月。」說完,雙雙臉色陰沉的拋下親親女友回宿舍。
沒把墨冬陽的判刑當回事,沈若彤用雙手做出大聲公狀,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道:「墨冬陽,我愛你!」
李家琦如法炮製,「陳祖望,我愛你!」
夜空中迴盪著聲聲愛語,難兄難弟搭上彼此的肩膀,嘴角泛起臣服的甜笑……
沈若彤跑到警大向墨冬陽盛大告白後,兩人的感情也正式進入熱戀期。
墨冬陽已從警大畢業三個月,他和陳祖望被延攬進一個祕密小組工作,因為如此,所以工作和休假的時間都不固定,有時候兩人一消失就是好幾天,甚至是幾個星期,沈若彤和李家琦只能天天盼郎來找或來電。
而在墨冬陽畢業前,高國偉就打過電話給他,再次希望他能到高家住,但他仍然婉拒了。
他目前借住在陳家的頂樓加蓋,並不是他租不起房子,而是這樣比較方便他與陳祖望一起行動。而入住的第一天,他就配了一副家裡的鑰匙給沈若彤。
終於休假了,墨冬陽與陳祖望一起到學校接沈若彤和李家琦下課,接到人之後兩兩散開,要四人約會等之後再說。
「餓了吧,想吃什麼?」墨冬陽擁著沈若彤一邊走、一邊問。
「都好。」
「那我們去超市買一些食材,回家自己煮火鍋。」
「好啊。」
兩人甜蜜相擁著準備去超市,卻被突然衝出來的一道人影攔住。
一看見是高婉萱,墨冬陽一如往常,立刻把沈若彤護在身後,「有事?」
自從他和沈若彤在一起的事被高婉萱發現,她就經常像現在這樣,無預警的殺出來搞破壞。
「爸叫你今天到家裡吃晚飯。」高婉萱隨便找個藉口欲將兩人分開。
他們還真會演戲,要不是父親讓他到家裡吃年夜飯時,她偷聽到父親和他在書房的對話後跑去找他確認,她還不知道原來沈若彤就是那個送手帕給他的女孩。
「我自己會打電話跟叔叔說。」墨冬陽再度攬上沈若彤的腰,「彤彤,我們走。」
高婉萱又一個箭步擋住兩人的去路,「如果你不想我在學校找沈若彤的麻煩,你今天就跟我回家。」
「高婉萱,冬陽不愛妳,妳死纏爛打也沒用。」說實在的,沈若彤沒想到高婉萱會這麼沒骨氣,冬陽都已經拒絕過她那麼多次了,她還是不死心,還一直拿熱臉貼冷屁股,難道她都沒有自尊心嗎?
高婉萱恨恨的瞪視著沈若彤,「要不是妳橫刀奪愛,冬陽怎麼會離我而去?」
沈若彤覺得她似乎搞錯了什麼,「我沒有橫刀奪愛,我去年認識冬陽的時候,冬陽就說他只是妳的哥哥,是妳單方面愛著他,你們之間並沒有愛情。」
聞言,高婉萱震驚的看著墨冬陽,「你又騙我?」原來他們去年才認識,還說那手帕是女朋友送的!他就這麼不想和她在一起,為此不惜說謊嗎?
「我不需要向妳解釋。」墨冬陽蹙眉。
見到他明顯有些慌張,高婉萱心念一轉,「還是說,沈若彤只是替代品?」
「什麼替代品?」沈若彤左右看著兩人,「說清楚。」
「冬陽一直收藏著一條手帕,他說……」
「我跟妳回去。」墨冬陽截下高婉萱的話,不想沈若彤從別人口中知曉這件事,「彤彤,妳先回我家等我,我向我叔叔打聲招呼就回去。」
沈若彤挑眉,「為什麼不讓她把話講完?」
「對啊,何必攔我?」高婉萱得意地說,「你要是問心無愧,就讓我告訴沈若彤你有多愛她啊。」
「妳閉嘴!」墨冬陽斥喝,轉頭又對著沈若彤溫柔的說:「我會給妳一個合理的解釋,妳先回我家等我。」
「沈若彤,不要怪我沒有警告妳,他是一個說謊高手,我已經被他騙了好幾次。」高婉萱假好心的說。
哼,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她想牢牢抓住的,任何人也別想搶走!
「冬陽?」沈若彤並不想懷疑墨冬陽對自己的愛,但他的表現太奇怪了,讓她想不懷疑都難。
「相信我,我一定會給妳一個合理的解釋。」墨冬陽再一次保證道。
再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沈若彤讓步了,「那好吧,我先去你家等你,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直到看不見沈若彤的身影,高婉萱才諷刺的說:「墨冬陽,你真的是好會編故事。」
墨冬陽坦然的看著高婉萱,「對,那個故事是我編出來騙妳的,但是……」
高婉萱緊張的握拳,「但是什麼?」
「那條手帕真的是沈若彤的。」
高婉萱心口一緊,「不,我不相信,你說謊!」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能破壞他們感情的方法,可如果手帕的主人真是沈若彤,她不就沒戲唱了。
墨冬陽才不管她怎麼想,「不是說叔叔叫我過去吃飯,還不走?」語畢,他走到馬路旁,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高婉萱默默的跟著他坐進計程車,不停的服說自己,不,他是騙她的,那條手帕不是沈若彤的,不是!
如果可以,墨冬陽真的不想再踏進高家一步,是以,當他聽到何嫂說高國偉今天並沒有要回家吃飯時,他二話不說調頭就走。
這正是許燕華希望的結果,她原本很開心,但當她看到女兒因墨冬陽而發狂的模樣,她臉色一沉,對墨冬陽不只嫌棄,還有更多的怨恨。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愛我,為什麼?!」」高婉萱拿起東西就摔,這一輩子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曾幾何時被人如此無視、踐踏過?
許燕華試圖接近女兒,一臉的憂心,「婉萱,妳別這樣……」
「都是妳!」高婉萱憤恨的指著母親,覺得是母親腰斬了她的情路,「都是妳害的!他本來會愛我的,是妳出手阻擋他才不敢愛我,都是妳!」
「婉萱!」許燕華抓住女兒的手,繼而輕撫著她的臉苦勸著,「他配不上妳,妳……」
高婉萱悲戚的撥開母親的手,搖著頭控訴,「妳不愛我,妳一點都不愛我,因此妳才不能愛我所愛!我告訴妳,我不會放棄的,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不會放棄冬陽,如果妳還想要我這個女兒,就不要再擋我的路!」說完,她拿起自己的皮包,忍著淚水奪門而出。
許燕華先是不捨女兒傷心,接著恨恨瞪視著墨冬陽留宿時固定住的那間客房,面露猙獰。
墨冬陽,你這個恩將仇報的混蛋,看看你把我女兒害成什麼樣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墨家,沈若彤坐在床沿輕撫著墨冬陽的枕頭、他的被子,回想著與他的點點滴滴。
不知從何時起,她的世界不只有繪畫,還有墨冬陽,而此時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認,在她的心目中,墨冬陽的地位早已遠遠超過她愛了一輩子的繪畫。
他是她永遠的大衛。她這樣定位墨冬陽在自己生命中的位置,但他是嗎?如果高婉萱說的都是真的,她只是一個替代品,她能坦然的接受嗎?
抱歉,她沒辦法,就算他給的愛是真的,但她並不是正主,一旦正主出現,到時她該怎麼辦?他還會選擇她嗎?
不,就算他會選擇她她也不要。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也不要做任何人的替代品,她要做她自己!
這份愛她醒悟得晚,但愛得深,她只求以真心換真心,可若這段感情的背後真的隱藏著一個教人憎惡的事實,那就到此為止吧,她不會留戀。
「彤彤!」墨冬陽一開門便喊,好怕自己會撲空,見沈若彤恬靜的坐在床沿,他一顆高懸的心終於緩緩落定。
沈若彤憂喜參半的看著他,無論如何,他至少守住承諾回來了。
墨冬陽不語的朝她走去,在她身邊坐下來後,緊緊握住她的手,他並不是故意要瞞她手帕的事,他是想要給她一個驚喜,讓她知道原來他們的緣分在更早之前就結下了。
他用另外一隻手從木床下方拉出一個抽屜,然後取出他收藏在裡面的手帕,「高婉萱說的就是這條手帕。」
沈若彤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的手帕,驚訝的問:「你怎麼會有我的手帕?」
「還記得四年前,妳送一個老奶奶去醫院的事嗎?」
「四年前……」沈若彤仔細回想著,「哦,我想起來了,難不成……你就是那個老奶奶的孫子?」
「對,就是我。」
沈若彤奇怪的看著他,「這又不是壞事,你為什麼不讓高婉萱講?」
「因為我想自己親口告訴妳。」墨冬陽嘆了口氣。
「那你奶奶現在身體還好嗎?」沈若彤關心的問。
墨冬陽搖搖頭,神情有些傷感,「奶奶已經過世了,是在睡夢中走的,她離開了以後,我在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他簡單說明他的家庭背景,包括母親在他七歲時病逝、父親在他十二歲時因公殉職,兇嫌至今在逃,以及他與高家的關係。
聽完之後,沈若彤不捨的抱住他,「你不應該一個人承受那麼多的。」
墨冬陽回抱住她,「妳不怪我沒認妳就好。」
難怪聯誼那天,他會一直追問她手帕的事。沈若彤釋然的放開他,「冬陽,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妳問。」
「你不想抓到殺害你爸爸的兇手嗎?」
「當然想,但是梟鷹已消聲匿跡十年……」
「還是可以試著找找看啊。」沈若彤鼓勵他緝兇,今天若換成是她,無論要花費多少的時間與心力,她都會將兇手繩之以法,告慰父親在天之靈。
墨冬陽感動又感激的將她擁入懷裡,「我會試試看。」
沈若彤反擁著他,心忖,她對天發誓,她會連他奶奶、爸爸、媽媽的分一起愛他。
時光匆匆,一晃眼又過了三個月,而明天就是一月一日,是墨冬陽的生日,沈若彤已準備了一份很特別的生日禮物要送給他。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沈若彤從背後圈住坐在書桌前的墨冬陽,再一次為他加油打氣,「不要氣餒。」她知道這三個月來,他在找尋梟鷹的事上很受挫。
墨冬陽閤上桌上的文件夾,撫上她的小手臂,「抱歉,又把妳拖到這麼晚,我馬上送妳回去。」
「等等,我本來是不想再給你壓力的,但我媽已經等不及了,她希望你能在農曆年前去我家一次。」
墨冬陽本來就計畫最晚在今年的除夕之前,就會正式到她家拜訪,「好,妳安排吧。」等他去過她家,他也該找個時間帶她去見奶奶和爸爸媽媽了。
「真的?」沈若彤偏頭看他,「你保證不會找藉口落跑?」
他笑了,「我保證不會找藉口落跑。」
沈若彤瞄了眼放在書桌上的鬧鐘,差不多十二點了,她放開他,走去包包那兒取來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
那是一個約莫A4大小,包裝得十分精美、拿起來很輕的方形禮盒,墨冬陽直覺的問:「我的畫像?」
沈若彤皺皺鼻子、嘟起小嘴搖了搖頭,「我才不會那麼沒創意呢。」
聽她這麼說,墨冬陽好奇了,他拆掉包裝紙,打開盒蓋,裡頭放著一張卡片,可當他細讀卡片上的英文字母時,他的心不禁微微發顫。
不會吧,她不會真的送給他……他翻開卡片,是真的,真的是一張結婚書約,上頭該填的全填好了、該蓋的章也都蓋好了,只剩下他的部分與日期。
他激動不已的看著結婚書約,久久無法言語,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沈若彤內心緊張,表面上卻故作鎮定,「怎麼樣?喜不喜歡?」
「喜歡。」只要他簽上自己的名字、蓋好章,再帶著她到戶政事務所登記,他們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聽見他說喜歡,沈若彤這才敢再跨出下一步,「冬陽。」
「嗯?」
「你說我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等了好久,正當沈若彤以為他要拒絕自己時,她聽見他輕輕的應了聲,「我願意。」
這一天,沈若彤被烙下屬於墨冬陽的印記,從今爾後,他就是她的夫,她將一生為他守候。
一月十一日晚上七點,是墨冬陽在電話中和沈若彤約好正式到她家拜訪的時間,她還在電話裡告訴他,除了他的家人,屆時她大姊的大學好友程庭宜、她弟弟的高中死黨韓司濬也會來。
掛上電話後,墨冬陽就開始緊張了,為此他還特地請假去買了一套新西裝,就是想給沈若彤的親友留下一個好印象。
緊張了好幾天,上沈家拜訪的日子終於到了,臨出門前,門鈴聲響起,墨冬陽直覺是沈若彤來了,真是的,都跟她說他自己過去就好,不用她來陪他壯膽,她還來做什麼?
這麼想著,他笑著去應門,看見的卻是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叔叔?」
高國偉一臉嚴肅的走進來,由於事態緊急,他也就不繞圈子,直接說了,「梟鷹出現了。」
一聽,墨冬陽當下什麼事都忘了,「在哪裡?」
「美國。你要去嗎?」高國偉知道墨冬陽一定想親手捉到殺害父親的兇手,所以才會特別為他安排,並且趕來通知他。
墨冬陽想也沒想便答道:「我當然要去。」
「那你必須馬上出發,細節我們在車上說。」語畢,高國偉往門口走。
墨冬陽提起一個常備的黑色旅行袋,跟在高國偉後頭出門。
路上,高國偉跟墨冬陽說了許多公事,也說了許多私事,就是沒說他這次的行動也是一個測驗,如果他的表現能讓美方滿意,他將開啟臺美雙邊警方深入合作的首例。
登機後,墨冬陽才想起自己與沈家有約的事,然而,高國偉剛剛在車上再三叮囑他,這次的行動不能走漏任何風聲,他的行蹤則由高國偉負責通知。
彤彤一定能諒解他的,對吧?墨冬陽望向機艙外的夜空,只能期望自己能早些成功歸來,與沈若彤一輩子長相廝守。
另一頭的沈家——
約定的時間到了,但墨冬陽還沒來,在家門口等著他的沈若彤第一個想法是他遲到了,等了十五分鐘,他還是沒有出現,沈若彤猜想他可能出事了,又等了十五分鐘,她接到陳祖望的電話,確定他去出任務了。
落寞的返回家中,沈若彤向大家說了聲抱歉後,便傷心的來到畫室,看著墨冬陽的畫像,她不想埋怨他,卻又無法不埋怨他。
「為什麼偏偏是今天?之前約會到一半你被警局叫回去就算了,今天對我們來說是多麼重要的日子,你就不能跟你的頭頭拜託一下,說你有要事,晚一點再過去嗎?」
她知道他的工作性質很特別,所以她很認命,說話也很小心,每每她被他放鴿子或是被他半途丟包,不論誰來問她,她都只有一句話——他被警局叫回去了。
「你這樣要我怎麼諒解你?」沈若彤瞪著他的畫像,發洩著心裡的委屈,「你說啊,你為什麼不說話?知道太對不起我,不敢說話是吧?我警告你,你不要太拿喬,我處處忍讓你,你不要以為這是應該的。」
愈看愈不爽,她氣不過的搥了下他的鼻子,「沒良心的大壞蛋!我把你擺在第一位,你把我擺在哪裡?還好意思說你願意,笨蛋才要嫁給你啦!」
這時,放心不下她的沈智豐上來畫室,「彤彤。」
「爸。」
沈智豐走到她身邊坐下,「生氣啦?」
「他這次真的太過分了。」沈若彤嘟起嘴。
沈智豐一如往常為墨冬陽說話,「他是公僕,身不由己。」警察的工作就是這樣,畢竟壞人犯案可沒在管時間的。
「公僕就不是人嗎?公僕也有有很重要的私事要處理啊。」
「才半年妳就耐不住了?」沈智豐取笑她。
「不是啊,今天不一樣嘛,我也沒說不讓他去工作,晚一點去不行嗎?」
「救人如救火,當然不行。」
這會兒,沈若彤覺得不抗議一下不行了,「爸,你每次都幫他講話,我才是你的女兒耶。」
「沒辦法,要做一個警察的家屬,就要懂得犧牲奉獻。」
「不管,等他下次休假,我一定要來開一場清算大會!」
所謂的清算大會,就是沈青嵐的男友張家銘惹沈青嵐不開心的時候,他們全家人包括程庭宜、韓司濬,有時程庭宜的男友宋良棋也會參加,群起公審張家銘的會議。
「那冬陽會很可憐哦,妳確定?」
「哼,他再可憐也沒有我可憐。」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他怎麼知道他以後要更尊重自己一點?
「好,妳開心就好。」忽然間,沈智豐覺得心口有點悶悶的,他本能的伸手揉著。
見狀,沈若彤立刻關心道:「爸,你不舒服嗎?」
沈智豐笑著搖搖頭,「大概是晚餐吃太急,有點胃食道逆流吧,沒事。」
「不舒服就要看醫生,別硬撐。」
「好。」沈智豐站了起來,「妳也別再生氣冬陽的氣了,爸爸下去了。」
「嗯。」
苦苦等候了兩個星期,這期間,陳祖望已休了兩次假,但沈若彤不只連墨冬陽的影子都沒見到,連一通電話也沒接到。
今天,她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給陳祖望詢問墨冬陽的情況,可陳祖望卻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這是什麼意思?她被分手了嗎?想到父親連日來的關心,沈若彤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遙遙無期的等下去,深思熟慮了一個晚上後,她決定若放完這個寒假墨冬陽還不捎來消息,她就向家人宣布他們和平分手了,免得父母再為她擔心。
然而,老天爺似乎還覺得她不夠慘,除夕前兩天,沈智豐在他的辦公室因心肌梗塞搶救不及過世,得年四十九歲。
當晚,沈若彤和弟弟一同回家,簡單梳洗完畢後,她換上黑衣、黑褲與黑鞋,準備再回去殯儀館為父親守靈。
今早爸出門上班前才對她說,冬陽沒聯絡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叫她不要胡思亂想,怎麼就去世了呢?沈若彤早已哭腫了雙眼,想起父親那天在畫室揉胸口的情景,她更加自責了。她應該馬上帶爸去醫院才對,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這麼想著,沈若彤的眼淚再次決堤,這陣子她只顧著為墨冬陽焦心,而忽略了父親的身體健康,她明明已經看見病兆,為什麼會那麼大意,為什麼?!
「爸,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的,對不起……」她哭倒於床沿,恨自己不夠關心父親,更恨自己什麼都不能為去世的父親做。
她只會畫畫,其餘一點用處也沒有,不像大姊,雖然大姊對財經也是一竅不通,但至少在美商公司待過,能接手爸的雜誌社。
沈若彤搥打著自己,力道一下比一下更重,她只會花爸辛苦賺的錢,還不要臉的想賴爸養她一輩子,她算什麼女兒,她該死,真該死!
忽地,沈若彤瞥見被她丟棄在角落的相機,她急忙奔向角落,將相機緊緊的抱在懷中。
對,學攝影應該能對爸的雜誌社有幫助,等爸的葬禮結束後,她就去拜師,她要當一個很厲害的攝影師,為爸的雜誌社拍出最吸引人的照片,她一定會為爸做到的。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美國,當墨冬陽無意間從電視上看到沈智豐病逝的新聞時,想到沈若彤會如何傷心,他幾乎無法自持,多想直接飛回臺灣守護沈若彤,但是他不能,因為他肩上背負的是對國家的責任與利益。
彤彤,原諒我,如果我能活著回到妳身邊,我一定、一定只為妳而活……
第4章
十三年又十個月後,美國首府華盛頓,某公立醫院。
特等病房裡,重傷初癒的墨冬陽持續做著復健,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健健康康的回臺灣,回到沈若彤的身邊守護她一輩子。
將近十四年的臥底警察生涯已讓他身心俱疲,現在的他只想過平凡人的生活。
在這五千多個日子裡,他數度面臨身分曝光的危機,這樣非人的日子實在太苦了,他多麼想放棄,但一旦他真的放棄了,也等於放棄了與沈若彤團圓的機會,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挺過來了。
或許是老天爺可憐他吧,大約一個月前,當他再度身陷身分曝光的危機之時,他被召回了,雖然撤退時中了黑幫的埋伏,幸好後援及時趕到,並且將他緊急送醫,保住了他的小命。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墨冬陽的冥想,「請進。」
開門進來的是墨冬陽的直屬長官湯姆,五十多歲,長得有點像好萊塢明星湯姆克魯斯,不過他比阿湯哥高出許多,「大衛。」
大衛是墨冬陽來美國之後為自己取的英文名,而只要不是自己人問起他的姓氏,他就說姓沈。
墨冬陽停下復健的動作,很恭敬的向湯姆行了個禮。
湯姆回禮,滿眼的驕傲。一晃眼快十四年了,還記得大衛剛來美國時,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子,滿腦子理想抱負、全身充滿幹勁,為了親手抓到弒父兇手梟鷹,完全不顧自身的安危自請當臥底。
當時,他除了是獵鷹行動的小隊長,也是負責評鑑大衛能力的評委,一趟任務下來,大衛的機智、槍法、身手……各項表現都十分出色,在在令他對臺灣的警察教育訓練另眼相看,當然也給了大衛高分。
當初美國這邊的高層會聯絡臺灣,純粹是為了表示友好,因為臺灣把梟鷹列為國際通緝犯,之後雙邊的合作,他也只能說都是為了國家的利益。
大衛為美國出生入死了十多年,他自己就是警察,怎會不了解大衛的無奈與辛酸?而他身為大衛的直屬長官,又怎能不向高層爭取大衛應得的補償?
「大衛,如你所願,不管是臺灣或是美國的警方,都不會留下你的資料。」湯姆走近墨冬陽,接著遞上一個牛皮紙袋,「這是美國人民給你的感謝。」
大衛對全美華人區黑幫的掃蕩厥功至偉,老實說,若不是大衛的臥底警察身分已在全美的黑幫間傳開了,他是不會放大衛走的。
墨冬陽接過,「謝謝長官。」
「我想你應該不想聽我說後會有期吧,那我們就在此別過。」說完,湯姆基於個人的感謝向墨冬陽又行了個禮,等墨冬陽回禮,他隨即轉身離開病房。
墨冬陽打開牛皮紙袋,取出放在裡頭的東西,一是一本美國護照,二是一張三百萬美金的支票,三是一張梟鷹在一場監獄暴動中慘死的照片。
這三樣東西,對墨冬陽來說最有價值的是那張照片,就不知道這是場真暴動還是假暴動?
真的假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仇得報,也不枉他這十幾年的付出。
沒再想下去,墨冬陽將三樣東西再放回牛皮紙袋裡,然後走向病床旁的矮櫃,把牛皮紙袋收進抽屜,接著拿起放在矮櫃上的手機查看,他等待的那封電子郵件尚未寄來,他放下手機,集中精神繼續做復健。
他得快些恢復健康,才能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前回到臺灣,接續與沈若彤未竟的情路。
將近十四年的時光,一下子就過去了,可其中的甘苦,只有沈家三姊弟自己知道。
儘管沈青嵐一心想扛起遠智,無奈事與願違,最後她被逼得不得不賣掉別墅與思考轉型,以求保住父親用生命守護的雜誌社。
然而,就在她最艱辛、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張家銘竟背叛她娶了老闆的女兒,致使她不慎在酒後與韓司濬滾了床單,繼而為韓司濬生下了兒子沈志赫,成為單親媽媽。
所幸老天有眼,遠智轉型成功,如今的遠智已是一間全臺知名的時尚雜誌社,當初為了還債而被迫賣掉的別墅也買回來了,而沈青嵐與韓司濬在經過種種波折後終於開花結果,兩人於去年底結婚,沈青嵐總算是苦盡甘來。
再說沈亦帆,他應該算是三人之中最幸福的了吧,他上有兩個姊姊挺他,學的又是服裝設計,恰恰能在遠智大展長才,今年年初他才剛剛升起結婚的念頭,四月就抱得美人歸,現就等著看老婆何時有孕。
接著是沈若彤,當沈若彤決定將彩筆束之高閣的那一天,也是她決定收起裙裝的那一天,她甚至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休學,投入一位攝影大師門下,潛心鑽研攝影技術,而今的她已是一位頗具知名度的攝影師,躍上國際舞臺指日可待。
去年底她成立了自己的攝影工作室,取名大衛,她也因而從遠智的專職攝影師轉為特約,今年三月她辦了一場風評極佳的攝影展,這場攝影展也是她人生的第一場個人攝影。
大衛工作室位在北市的一棟辦公大樓內,大約二十坪,有一間休息室,一個接待客人的小客廳,兩張辦公桌,小客廳的三面牆上掛滿沈若彤的攝影作品,而掛在兩張辦公桌後的大衛二字,則是她多年前在一場書法比賽中的得獎之作。
大衛工作室只有一名員工李家琦,由於她完全是友情相挺,不支薪,所以她也可以說是大衛工作室的第二名贊助者,至於第一名贊助者當然是沈青嵐,舉凡是遠智的人力或是硬軟體資源,皆任由沈若彤使用。
不似沈若彤到現在還孤家寡人一個,李家琦與陳祖望結婚八年了,目前育有一子,名叫陳胤捷,今年七歲。李家琦為了專心工作,請就住在附近的婆婆幫忙照顧兒子,她下班後再去婆家接兒子。
雖然沈若彤放棄畫家選擇了攝影師之路,但她講求Feel的特殊怪癖猶在,而若要具體描述一下這個Feel,約莫也只能說它可能來自於一棵樹、一個人、一個情境等等,總之,一切全取決於她的主觀意識。
再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大街上四處可見聖誕紅、聖誕樹、雪人等應景的布置,令路過的人們不由得露出開心的微笑。
待在工作室裡摸魚了一整天,都沒有聽見這陣子天天聽到的敲敲打打聲音,一身帥氣褲裝、雙腿交疊蹺在辦公桌上的沈若彤放下手中的攝影集,好奇的問著整理著辦公桌、準備下班的李家琦,「隔壁裝潢好了?」
「應該吧。」李家琦搪塞,心裡想著,雖然她被迫成為叛徒十多年,但她絕對是情有可原,該死的是墨冬陽和陳祖望那兩個壞傢伙。
是的,這十多年墨冬陽一直與陳祖望有聯絡,而李家琦一直裝作不知情,她知道陳祖望不主動告訴她,就代表這事不能說,她問了也沒用,只是害兩人白吵架而已。
直到一個多月前,陳祖望才對她說,墨冬陽要回來了,並且拜託她把沈家這些年的概況整理一下,最好能寫成書面交給他。
用腳底想也知道丈夫向她要那個做什麼,事實上李家琦也早就整理好了,只是到現在還存在她的電腦裡,沒有為什麼,就是她還不爽傳給丈夫。
「做什麼的?」沈若彤好奇的再問。
「好像是徵信社之類的,我不太清楚。」李家琦二度搪塞,接著有目的的提起,「彤彤,妳辦完攝影展之後就很混耶,妳老實說,妳是不是看到家裡人成雙成對的,想起墨冬陽了,才會沒心情工作?」
沈若彤原本還在想著她哪有混,聽到墨冬陽的名字表情頓時一僵,但她很快便恢復過來,「我已經成全他做一個消失的負心漢了,只要妳別再提起他,我就不會再想起他。」
她承認,她愛過墨冬陽,很深很深,但愛情不是一方深愛著另一方就一定會有結果,就像他們,他在他倆互許終身時無預警的消失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為什麼?沈若彤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女人,他只要給她一個理由,即便是藉口也行,她就會很瀟灑的放手讓他走,但他卻自失約後消失無蹤,從此再沒出現過。
她認識的墨冬陽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因此她曾經等待過,等待他捎來分手理由,但是她依然失望了。
「彤彤,墨冬陽不告而別一定有原因,妳……」
「不說他了。」沈若彤打斷她,她們早該把這個人、這段記憶丟進垃圾桶,她換個話題,「說說妳家的人民保母老公吧,陳祖望還不甘心坐辦公桌嗎?」也是,坐辦公桌多無聊,像她這輩子就沒坐過、也不打算坐,那簡直是剝奪一個人的自由、扼殺一個人的靈魂。
又是這樣的結果!李家琦在心裡嘆息,她替好友感到不值,也深感不捨。
唉,有時候女人就是這麼笨,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傻,卻還是……
想到這,李家琦不由生怒,死墨冬陽,等他回來,她一定要叫他罰寫一萬遍「我錯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做對不起彤彤的事!
想像著那個畫面好一會兒,李家琦才沒那麼生氣,也才有心思回答沈若彤的問話,「不甘心又能怎樣?要被調派到哪個單位又不是他能決定的。」
「其實這樣也好,他在祕密小組待了那麼多年,進出醫院都不曉得多少次了,是時候該為妳和孩子想想了。」警察的工作說不危險也不危險,說危險也很危險,總是要靠老天爺保佑。
「當我決定嫁給一個警察時,我就認命了,但有了孩子之後,我真的好怕他出了門就回不來了。」現在這時代槍械氾濫,瘋子又多,要不是做警察是丈夫的志向,她真的好想叫丈夫換個安全一點的工作。
「現在他調到內勤,妳安心了吧?」
「誰知道是真的還假的,說不定只是個幌子。」李家琦撇嘴。
「妳是好命的閒妻當太久,才會這樣胡思亂想。」沈若彤心念一動,便提議道:「不如這樣吧,下次我要去充電時算妳一份。」
「叫我跟妳上山下海去流浪?那妳乾兒子怎麼辦?」
「小捷都念小學了,他自己會照顧自己,妳只要請小捷的爺爺奶奶或是外公外婆過來妳家住,幫妳看一下就好了。」
說得倒輕鬆。李家琦撇撇嘴,「不行,妳一去流浪至少要一個星期,我會想死我兒子。」
就知道她離不開寶貝兒子,沈若彤不客氣的損她,「還說什麼我一定會是一個很厲害的虎媽,妳這沒用的象媽。」
「哼,等妳有孩子妳就知道了。」
閒話到此為止,沈若彤放下雙腿、收好攝影集,揹起皮包站起來,「時間差不多了,妳快去接小捷吧,我也要去買小捷的聖誕禮物了。」說著,她突然笑得好諂媚,「順便到江學長那兒幫我拿照片回來吧。」
她說的江學長就是江士傑,大學畢業後,江士傑換了幾份工作,目前自己經營一間照相館,仍然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攝影大師。
說到這,李家琦忍不住要說她,「妳真的很奇怪耶,妳自己懶得洗照片,把底片送去遠智就好了啊,幹麼還要花錢請別人幫妳洗?」
大一那年,當她對江士傑的幻想破滅後,她立刻拉著沈若彤退出攝影社,並且將江士傑列為拒絕往來戶,要不是沈若彤後來走入攝影界,她們也不會再和他扯上關係。
「妳才別太過分呢,連洗照片的錢也要省。」助手和設備都找大姊借用了,再把洗照片的事也賴給大姊,教她怎麼好意思?
「那妳可以找別人啊。」對啦,她就是討厭那個姓江的。
「江學長……很努力。」沈若彤一言以蔽之。哪一個藝術家在出名前沒為五斗米折腰過,她是少數的幸運兒之一,一直有大姊在背後支持著她。
李家琦當然不會不知道沈若彤自成立工作室後,三不五時就去光顧江士傑的照相館,是想幫助他多增加一些收入,好讓他有餘裕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好啦,算他賺到。」
沈若彤陪著笑臉,「謝謝李室長。」
李家琦橫她一眼,「嘖,就會挖苦我。」
「我哪有挖苦妳?妳確實是這間工作室的室長啊。」
「對啦對啦,妳是老闆,妳說的都對啦。」
臨走前,沈若彤塞了一個信封袋到李家琦手上,「不要想太多,這是我乾兒子的教育基金。」說完,她擺擺手瀟灑的轉身走人。
「記得明天上午十點要到葛登開會。」李家琦提醒。
葛登藝術是一間專門為國內音樂家安排演奏會的經紀公司,旗下有許多知名音樂家,沈若彤已和葛登簽下一份合約,她即將在下個月為鋼琴家邵美荷拍攝演奏會的宣傳海報,明天是第二次的討論會議。
「知道了。」
沈若彤的背影消失,李家琦的心情也沉了下來。
這一次,她一定會堅守紅娘的崗位,絕對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害她成為一個失職的紅娘!
踏上故鄉的土地、聞著故鄉的味道,墨冬陽這才真正有了活著的感覺。
我回來了,臺灣!
走出機場大門,墨冬陽好想這麼大聲歡呼,他身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黑皮鞋,外加一件黑色的長大衣,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公事包,怎麼看都像是一個事業有成的企業家。
這時,彷彿要慶祝他歸來似的,他等待已久的電子郵件傳來了。他坐進一輛計程車裡,報上去處後便不再說話,用手機專心閱讀著名為「沈家目前概況」的電子郵件——
沈智豐:已病故。
簡淑嫻: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好媽媽。
沈青嵐:三十七歲,遠智雜誌社社長兼總編輯,丈夫韓司濬三十二歲,亦為沈亦帆的死黨,君頤飯店總經理,兩人育有國一的兒子沈志赫和三個多月的兒子韓子錫,兩人的愛情故事……
看完之後,墨冬陽只有三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真浪漫。
沈亦帆:三十二歲,原為遠智創意總監、後擔任過遠智社長,現為軒愛房屋董事長李曉真特助,李曉真為其岳母。本身是一名服裝設計師,妻子唐芊愛二十九歲,原為沈青嵐助理、後為沈亦帆助理,現為遠智副總編輯,兩人的愛情故事……
看完之後,墨冬陽同樣用三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真有趣。
程庭宜:三十七歲,沈青嵐大學同學兼好友,亦是沈青嵐事業上的好夥伴,因結婚辭職,日前回鍋擔任沈青嵐首席助理,丈夫宋良棋三十九歲,是一名醫生,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家庭幸福美滿。
全部看完後,墨冬陽再把手機的畫面移至沈青嵐與韓司濬的愛情故事那一段,嗯,雖然有些差異,卻是他追回彤彤很好的範本。
沒再想下去,墨冬陽把握時間撥出電話,待手機一接通,他立刻說:「請問是簡淑嫻女士嗎?」
「我是。」簡淑嫻正準備出門和朋友喝下午茶。
兩位親家疼愛大女兒,讓女婿一家人在家裡住到大女兒坐完月子才搬回去,家裡突然少了那麼多人,感覺好冷清,不過,大女兒幸福就好。
「您好,我是墨冬陽。」
「墨冬陽……」話才說完,簡淑嫻就想起來了,「你是彤彤的大衛?」
「是。請問沈伯母方便和我見個面嗎?」
不方便也得見。「什麼時候?」
「我現在高速公路上,就快到臺北了。」
簡淑嫻考慮了下,「就約在你和彤彤爸爸第一次見面的那間咖啡廳吧,我現在從家裡過去。」
「是。」墨冬陽一頓,「沈伯母,我約您見面的事請您暫且別跟任何人說。」
不用他交代,她也不想說。簡淑簡用鼻子哼了一聲,「嗯。」
「謝謝,沈伯母再見。」
大約一個小時後,墨冬陽到達咖啡廳,簡淑嫻已在裡頭等著他。因為他先去找陳祖望取了一樣東西,才會耽擱了一些時間。
這一次,墨冬陽依舊是靠照片認人,只不過這回提供照片的人不是沈若彤,而是陳祖望,「沈伯母,抱歉,讓您久等了,我是墨冬陽。」
簡淑嫻冷冷的看著他,「坐吧。」他的外貌其實沒太大的變化,只是整個人成熟了許多。
「是。」墨冬陽先把公事包放到一張椅子上,才坐下來。
服務生過來,他點了一杯黑咖啡,待服務生送上飲品後,他才又開口,「我很抱歉。」
「你除了抱歉,就沒別的話要說嗎?」不能怪她對他冷言冷語,實在是他當年的行為太令人生氣了。
「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請沈伯母諒解。」
「好。」簡淑嫻倒也乾脆,「給我一個能諒解你的理由。」
為了取得簡淑嫻的諒解與支持,墨冬陽把能說的全說了。
簡淑嫻聽完後,心中怒氣全消,只剩下滿滿的同情與不捨,「可憐的孩子,委屈你了。」就因為他沒有半個至親在世上,所以國家就這麼利用他。
「這是我的職責,沈伯母能諒解就好。」
「很好,有擔當。」簡淑嫻稱讚完,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以後有沈伯母給你靠,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聽她這麼說,墨冬陽一直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臉上也有了笑容,「謝謝沈伯母。」
「是說,你找我說這些,是想追回彤彤的意思嗎?」簡淑嫻確定道。
「是。」
「雖然你是逼不得已的,但你知道彤彤的性子,她不會像我這樣,這麼輕易的就再接受你。」說完,簡淑嫻喝了口茶,腦筋動得飛快,想著該怎麼幫兩人重新牽起緣分。
墨冬陽從公事包裡取出一個紙盒,「這是那年彤彤留給我的。」
「這是什麼?」簡淑嫻接過,繼而打開紙盒,看清楚裡面裝的東西後,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和彤彤已經愛到這種地步了?」只要把日期補上去,就是一份完整的結婚書約了。
「是,我早已視彤彤為我的妻。」
簡淑嫻把結婚書約收好還給他,「冬陽,你可要好好利用這個武器,沈伯母絕對站在你這邊。」她賊笑道,已經有了一個非常好的主意。
墨冬陽把紙盒收回公事包裡,才道:「我會在一月十一日晚間七點登門拜訪。」
一聽,簡淑嫻當下笑得更賊了,不錯、不錯,她才想教他賴掉這十四年呢,他們丈母娘和女婿果然是一條心。
「不論用什麼方式,我都會再追回彤彤。」墨冬陽表明自己的決心,「我若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行止,還望沈伯母不要見怪。」
「沒問題。」簡淑嫻很阿沙力的答應,「不管你要出什麼怪招或是耍什麼賤招,沈伯母都挺你到底。」
「謝謝沈伯母。」
談得差不多了,簡淑嫻開口放人,「坐那麼久的飛機你也累了吧,快回去休息。」
「是。」
見他拿起帳單,簡淑嫻立刻伸手阻止,「上次也是你沈伯伯請你的不是?」
墨冬陽笑著放下帳單,「沈伯母再見。」
「再見。」
墨冬陽再朝她點個頭,才提起公事包離開咖啡廳。
伸手攔輛計程車之前,他拿出手機撥號,「何顧問,我到了,把地址傳給我吧。」
二十分鐘後,墨冬陽按著何重佑傳給他的地址,來到一棟高級住宅大樓前。
何重佑是他的投資理財顧問,也可以說是他的財產管理人,今年五十歲。
八年前,當他聽陳祖望說想買一棟房子當新房時,他也考慮到了未來,總不能他活下來了卻兩手空空吧,於是他透過陳祖望這個代理人與何重佑合作到現在。
「墨冬陽先生嗎?」站在大樓門前等候多時的何重佑,有禮的上前確定道。
「我是。您是何重佑顧問?」
「是。」何重佑伸出手,「您好。」
墨冬陽雖然不是他手上最大的客戶,卻是他最喜愛的客戶,因為不管他為墨冬陽做了什麼投資、是賺是賠,墨冬陽都沒有二話,最近他代為操作的那個帳戶又存進上億的臺幣,他於是再為墨冬陽買進一間房,就是他現在要帶墨冬陽去參觀的那間。
墨冬陽回握,「您好。」
「請。」何重佑領著墨冬陽走進大樓,繼而坐上電梯,來到九樓。
這間房子雖然不大,實際坪數只有五十多坪,但位在精華地段,又是屬於豪宅等級,若非屋主急於求售,他至少得多花兩、三千萬才能買下。
見墨冬陽沒有參觀房子的意思,何重佑等墨冬陽坐下後跟著坐下,繼而打開公事包取出一個文件夾,「這是您目前的投資狀況,請過目。」
墨冬陽接過,但並未把文件夾打開來看,「何顧問,我暫時不想再做新的投資。」
「是。」何重佑接著報告道:「您的辦公室裝潢好了、營業執照也申請好了,您說不繼續出租的那間小套房我也已經請人打掃乾淨,還有這間房子,我都照您交代的打點妥當了,希望您會喜歡。」
墨冬陽滿意的點頭,「謝謝您,辛苦您了,我送您。」
何重佑就這樣迅速的被墨冬陽打發……不對,是送走,反應不及的何重佑只能默默的對自己說,沒關係,他再找個適合的時間替軒愛的李董約墨先生見面。
下班時間一到,陳祖望便來找墨冬陽敘舊了,或者說來觀光更貼切。
繞了房子一圈,他在客廳坐下來,接著說出那句他想說好久、卻一直苦無機會說出來的話,「這何顧問也真是個怪咖。」
「怎麼說?」說著,墨冬陽從酒櫃裡取出一瓶洋酒與兩個酒杯。
兄弟的感情就是這樣,不管分別了多久,只要再連繫上,很快便能恢復到以往,更何況他們從未失聯過,感情自是更深厚。
「你沒發現嗎?他房子買進賣出、轉來轉去,某些房子他就是絕不動,只出租。」而他這個月終於湊齊了一直缺的那個數字——九○九。
墨冬陽拿著酒和酒杯在陳祖望的身邊坐下來,還是沒聽懂,「什麼?」
「一○一、二○二、三○三……到這間九○九。」陳祖望再提示,至於他為什麼會發現,是因為何重佑只給了他這幾間房子的鑰匙。
陳祖望不說他還真的沒發現。墨冬陽打開瓶蓋,為兩人各斟上一杯酒,「你喜歡哪個數字?」
陳祖望沒興趣的瞥了他一眼,「問這幹麼?要送一間房子給我嗎?」
墨冬陽拿起酒杯,「你想太多了,當然是送給我乾兒子。」
想起老婆前幾天在他面前炫耀,說這張一百萬的支票是乾媽給乾兒子的教育基金,陳祖望輕嘖了聲,「呿,跟你的女人一個樣。是說……」他拿起酒杯喝了口久,再用手肘頂了墨冬陽一下,「兄弟,你現在這麼發達,什麼時候也讓我嚐嚐用魚翅漱口的滋味?」
「馬上就可以。」
「真的?」
「你喜歡哪間魚翅餐廳?」話落,墨冬陽從桌子下拿出一本冊子。
他在陳祖望來之前也稍稍看過房子了,敢情這何顧問誤會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了,才會什麼東西都擺上最好的?
陳祖望好奇的湊過去翻了幾頁,「哇塞,吃這麼好,都是知名餐廳。」
墨冬陽但笑不語。這十幾年,他每個月領兩份不錯的薪水,日前又領了兩份不錯的退休金,中間再加上一位理財高手,他現在的富貴並不是光靠運氣,更不是憑空得來。
玩笑開夠了,陳祖望言歸正傳道:「你都計畫好了嗎,怎麼追回彤彤?」
「得請你老婆再幫個忙。」
陳祖望的回答是——把自己的手機丟給墨冬陽。
都十幾年了,他還是那麼怕老婆。墨冬陽一邊搖頭一邊撥出電話。
大衛工作室裡,李家琦閒得發慌,不知道沈若彤又跑哪兒鬼混去了,只好擦指甲油打發時間,看見是丈夫打來的電話,她接聽後按下擴音鍵,「不要告訴我你今天又要加班了。」
「我不是陳祖望。」
聽見墨冬陽的聲音,李家琦精神一振,就見她快快丟下手上的指甲油,拿起手機取消擴音功能,酸不溜丟的說:「好小子,你終於『現聲』了哦。」
「請妳幫個忙。」
「又要請我幫什麼忙?」
「晚點祖望會詳細告訴妳。」語畢,墨冬陽結束通話,把手機還給陳祖望。
陳祖望還來不及抗議墨冬陽想害死他,竟然掛他老婆電話,墨冬陽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墨冬陽瞥了手機螢幕一眼。
「是誰?」陳祖望問。
「高國偉。」
「他還好意思找你?」陳祖望撇了撇嘴,認為高國偉如今能官拜警政署署長,都是因為他把墨冬陽賣了給美國人。
墨冬陽拿起手機接聽,「喂?」
「冬陽,我是叔叔,你好嗎?」高國偉關心的問。
他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官位才促成墨冬陽接下那個任務,而是他身為警務人員,不得不把國家的利益擺在第一位。
「我很好,謝謝叔叔關心。」墨冬陽不冷不熱的答道。他並不怪高國偉,也不認為高國偉做錯了什麼,但他自認已把欠高家的恩情還清了。
「找個時間來家裡吃飯。」久久等不到墨冬陽回覆,高國偉再道:「我會等你電話。」等了好一會兒,墨冬陽還是不說話,他又道:「那就先這樣,好好照顧自己,再見。」
看見墨冬陽放下手機,陳祖望問道:「他找你幹麼?」
「去他家吃飯。」
「你不會真的要去吧?」
「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墨冬陽嗎?」他以問答問,再接上前言,「沈伯母說她會支持我,所以你回去告訴你老婆,說在跨年夜那一天……」
陳祖望一邊聽一邊點頭,感覺好似回到了大學時代,他們各自追女友的時候。
翌日,細雨飄飄,北市某公立靈骨塔。
「奶奶、爸、媽,很抱歉,這麼久才來看您們。」墨冬陽對著奶奶與父母的遺照說。
「爸,梟鷹已伏法,您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墨冬陽一頓又說:「奶奶,上次和您說我很快就會帶彤彤來看您,很抱歉我爽約了,請您再等等,我這一次一定會做到。媽,我知道您一直不希望我和爸一樣當個警察,我現在不是警察了,您可以安心的在天上和爸快樂的生活了。」
最想說的話完了,墨冬陽接著向奶奶及父母報告自己的近況,以及未來要走的方向,「我再過不久就會去把咱們墨家的媳婦追回來,彤彤如果不肯回來,您們一定要很用力的幫幫我。」
墨冬陽又待了一會才離開,正要走出大門口時,他突然被一名女子拉住——
「冬陽,你沒死?!」高婉萱懷裡抱著一束鮮花,震驚的說道。她偶爾會代墨冬陽來這兒祭奠他的親人。
高婉萱大學畢業後出國學習音樂五年,回國不久便開了自己的第一場鋼琴獨奏會,三十歲嫁入豪門,三十二歲生子,最近她更換了一間新的經紀公司,目前正在籌備她產後復出的首場鋼琴演奏會。
墨冬陽萬萬沒想到自己才回來就巧遇高婉萱,聽到她說的話,他唯一的想法是:許燕華應該是告訴她,他死了。
「小姐,妳認錯人了。」他將計就計的否認,收回手就想走。
高婉萱再度抓住他,「不,我沒有認錯人,你是冬陽,墨冬陽!」他幾乎沒有變,只是成熟了些。「冬陽,我是婉萱、高婉萱啊,你的青梅竹馬和初戀情人,你不記得我了嗎?」
青梅竹馬和初戀情人?她還真是會信口雌黃。
墨冬陽淡淡的道:「小姐,妳真的認錯了,我不是妳說的那個人。」
「不,你是,你是我最深愛的男人,我不可能錯認你。」說完,高婉萱登時往最有可能的方向想去,「我媽說你出任務時失蹤,後來又說你死了,但其實你並沒有死,只是失憶了,所以才會沒有回來找我們……」
她的想像力還是那麼豐富。墨冬陽撥掉她的手,「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很抱歉,我還有事……」
沒讓他把話說完,高婉萱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讓你走!」
墨冬陽毫不猶豫道:「大衛,沈大衛。」語畢,他繞過她離開,忽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方式,當他遇到不想認的人時。
雖然他說的斬釘截鐵,但高婉萱寧願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冬陽,不會錯的,她會把證據找出來,讓他無從抵賴。
第5章
聖誕節當天傍晚,沈若彤一忙完攝影工作,立即提著一件禮物來按陳家的門鈴。這是一棟十二層的公寓大樓,陳家位在五樓。
「乾媽!」陳胤捷打開家門甜喚,早等著沈若彤到來。
「小捷,聖誕快樂。」沈若彤送上禮物。
陳胤捷開心的接過,「謝謝乾媽。」話落,他用力親了沈若彤的臉頰一下。
「爸爸和媽媽呢?」沈若彤走進門問道。
「爸爸還沒下班,媽媽說她去買好吃的,很快就回來。」
沈若彤看了看腕錶,現在是五點半,「小捷,你收到幾個聖誕禮物了?」她隨口問道,牽著他到客廳坐下。
提到這個,陳胤捷就有一個祕密要和她分享,「乾媽妳來。」他拉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串鑰匙,「妳看,乾爸送了一棟一○一給我。」
「一棟一○一?」沈若彤看著他手上那串,是幾把鑰匙外加一個一○一的吊飾,「是一○一鑰匙圈才對吧?」那幾把鑰匙是裝飾品。
「不是。」陳胤捷搖搖頭,「爸爸說是一棟一○一。」
「你乾爸那麼有錢,買得起一棟一○一?」沈若彤才不相信,肯定又是陳祖望在膨風。
看乾媽不相信他,陳胤捷在拉開另一個抽屜之前說:「不可以跟媽媽講哦。」見她點頭,他才安心的拉開抽屜,「妳看,這些都是乾爸送的。」
二○二、三○三、四○四……一直到九○九,這人是有數字控嗎?沈若彤抱著乾兒子一起坐下來,「小捷,你見過你乾爸了嗎?」她只知道這個人是陳祖望住在國外的朋友。
「還沒。」陳胤捷據實以答,他只有和乾爸講過電話。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陳胤捷一臉莫名,「我知道乾爸長什麼樣子啊。」但爸爸說不可以讓別人知道乾爸是誰,不然乾爸的生命會有危險,所以他一直把乾爸的照片藏得好好的,也沒有拿給任何人看過。
一聽,沈若彤直覺道:「你和他視訊?」
陳胤捷搖搖頭,「我有乾爸的照片,爸爸說不可以給別人看。」他藏得很好,媽媽到現在都還沒發現那張照片。
這個家李家琦最大,他們父子倆的小祕密怎能逃過她的法眼,她只是假裝不知情而已,反正她也沒興趣參一腳,何必破壞老公和兒子的父子樂?
「乾媽也不可以嗎?」她聽小捷說起這個人很久了,但她都只是聽聽,現在她還真有點兒好奇這個人是何方神聖。
陳胤捷偏頭考慮著,乾媽最疼他了,不給乾媽看好像說不過去……
見乾兒子的意志動搖了,沈若彤連忙舉起右手,「我發……誓,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講。」她拉長音,增加自己的說服力。
陳胤捷果然被她說動了,他跳下沈若彤的膝,「乾媽,妳把眼睛閉起來。」
沈若彤乖乖的閉上眼睛。
「不可以偷看哦。」陳胤捷快快拿出那張他藏在故事書裡的照片,「他就是我的乾爸。」
聞言,沈若彤張開眼睛,登時倒抽一口冷氣。
是墨冬陽!這張照片她看過,是墨冬陽警大的畢業照。
這時,門外傳來李家琦的呼喚聲,「小捷,媽媽回來了哦。」
一聽,陳胤捷一陣慌亂,七手八腳的趕快再把照片藏起來,緊張到都忘了叫沈若彤閉上眼睛。
完畢後,他對著沈若彤比了個噓,才像個沒事人般跑出房間,「媽媽,乾媽來了。」
看著那串陳胤捷放在書桌上忘了收起來的鑰匙,沈若彤自問著,墨冬陽和陳祖望一直有聯絡,那家琦呢?家琦也知情嗎?
不久,李家琦走進兒子的房間,「彤彤,妳怎麼還不出……」
「妳知道對吧?」沈若彤寒著臉打斷李家琦的話,「陳祖望和墨冬陽一直有聯絡的事。」
李家琦心一跳,不敢貿然承認,「妳怎麼會這樣想?」
沈若彤從故事書裡抽出墨冬陽的照片丟在書桌上,「小捷說這個人是他的乾爸。」見李家琦默認了,她痛心的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現在有一種被雙重背叛的感覺,讓她好想一掌劈了這對夫妻。
「告訴妳有什麼用,都是他主動聯絡祖望,祖望又找不到他的人。」
果然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沈若彤忍著怒火再道:「他不告而別的原因是什麼?」她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做個明白鬼。
「妳知道祖望不可能告訴我。」
「陳祖望呢?」
「還沒回來。」
「妳現在打電話給他。」
李家琦打了,但是沒人接。
沒關係,她遲早會逮到人。沈若彤再追問:「墨冬陽的事妳知道多少?」
「他當年沒去妳家赴約是去執行祕密任務。」
這事當年陳祖望告訴過她了。「就這樣?」
「嗯。」李家琦點點頭,續道:「不過祖望再三向我保證,他不告而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絕對不是因為不愛妳。」
這說法和爸生前堅信的一樣。沈若彤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頭,苦惱的問:「家琦,妳想那個苦衷會是什麼?」
李家琦坐下來,她不是沒深思過這個問題,現在正好說出自己的看法,「他就一個人,我想不太可能和他本人有關,所以我第一個聯想到的是妳。」她逐條分析,「妳爸媽明著支持卻在暗地裡反對你們?我不相信;他怕自己的工作太危險會拖累妳?這他一開始就想到了,可以直接刪除;他想保護妳?這更玄了,妳的生活單純到不行,能有什麼致命的危機需要他保護?」
沈若彤覺得李家琦分析得十分透徹,但有一個變數她沒提到,「高婉萱呢?」
「高婉萱?」李家琦冷哼,那個虛有其表的女人她連考慮都不考慮,「逼走墨冬陽對她有什麼好處?就算用妳的性命來要脅墨冬陽,她依舊得不到他,如果她是想玉石俱焚,這麼做我沒話說,不過,她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得到墨冬陽,用恩情逼他就範豈不是更好?」
「或許她真這麼做了,只是墨冬陽不肯答應。」
「那她也用不著那麼急啊!妳想想,我們那時才幾歲,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和墨冬陽耗,等妳和墨冬陽論及婚嫁她再來大吵大鬧都不嫌晚,還有不要忘了,她後來嫁給別人了,她對墨冬陽的愛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那般至死不渝嗎?」
是不像……談到這裡,沈若彤認為只剩下一個可能的答案——為了國家。
如果她的猜想是正確的,那麼她就算逼死陳祖望也沒用,陳祖望絕對不會回答、也不能回答她。
沈若彤嘆了口氣,「家琦,我有點累,先走了。」
也是,彤彤怎麼還有心情留下來吃聖誕大餐?李家琦點點頭,「我送妳出去。」
離開陳家後,沈若彤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在哪裡?墨冬陽究竟在哪裡?
這麼想著,沈若彤覺得自己好悲哀,竟然過了這麼久還放不下那個背棄她的男人。
再過七天,再過七天他們就分開十四年了,而那一天也是墨冬陽的生日。
要怎麼樣才能忘記他?沈若彤仰望天空,多希望老天爺能給她一個答案。
走著走著,沈若彤竟不知不覺又走到墨冬陽離開前住的地方。
她為什麼老是走來這裡?她有些氣陳祖望怎麼不把房子買得遠一點,害得她每次來找乾兒子玩後,就會莫名其妙的走到這兒來。
她氣悶的大步大步向前走,打算坐計程車回工作室,用工作麻痺自己,從頭到尾都沒發現,自她步出陳家的大樓後,墨冬陽就一直在背後跟著她。
還不行,還有七天,再七天他才可以回到她的身邊。一路上,墨冬陽都這樣默默警告自己,天知道他有多麼想衝上前擁抱她,但是不可以,他得把這不愉快的十四年抹去,接上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
那一天,曾經是他們相愛的日子中最美好的一天,對他來說直到現在依然是,但對她而言就不同了,那一天,對她而言已然成為一個可恨的日子,她恨不得能直接跳過去,或是當做這世上沒有這一天。
他懂,他明白她的感受,所以他必須再重新寫上更美好的記憶。
是的,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就是他的計畫,說他無賴也好、奸詐也罷,總之,他們只是作了一個分開好久好久的夢,等他們睜眼醒來,一切如故……不,是變得更完美,他不會再因為工作而消失,他會一直、一直守護在她的身旁,直到天荒地老。
度日如年的七天終於即將過去,酒吧裡,擠滿了前來歡度跨年夜的客人,墨冬陽眼睛直鎖著坐在吧臺前的沈若彤,早早為自己找了一個絕佳的位置,以便再次走進沈若彤的生命裡。
跨年夜被李家琦硬拉到一間酒吧狂歡,沈若彤覺得李家琦根本是故意的,因為李家琦很清楚這一夜對她代表什麼意義,不過,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彆扭的女人,既然來了,那她就喝個爽快、玩個痛快。
離倒數計時的時間剩下不到五分鐘,陳祖望表面上姍姍來遲,實際上是適時的出現,「妳們兩個是喝了多少?」他看著兩個醉到雙眼迷茫又胡亂傻笑的女人,覺得她們等等不被撿屍就有鬼了。
「嗨,陳祖望,好久不見。」沈若彤隔著李家琦和他打招呼,她真的好久、好久沒喝得這麼爽快了。
「妳還認得我是誰呀?」
「我當然認得你呀,妳是她……」沈若彤指了下李家琦,「的人民保母老公嘛。」
「家琦,妳怎麼讓彤彤喝這麼多酒?」
「呵呵呵,祖望,你來啦。」李家琦慢了好多拍才看見老公駕到,她拿起桌上的酒,「這間酒吧的調酒師調的酒都不錯喝哦,你要不要喝喝看?」
陳祖望搶下面前左搖右晃的那杯酒,「都快喝掛了還喝?」
「今天是跨年夜,開心一點嘛!」沈若彤不甘寂寞的跳進來插花,「陳祖望,你就別婆婆媽媽的,快點把那杯酒乾了。」
就在兩個女人盧陳祖望喝酒盧得不可開交之時——
「十、九、八……」
聽見倒數聲,兩個女人也興奮的加入,「三、二、一,Happy new year!」
喇叭聲與彩帶齊飛的同時,她們也像在場的所有人一樣抱住身邊的人大喊,李家琦要抱她的親親老公,沈若彤則很自然的抱向在她另一邊的那個人。
一條彩帶垂在自己臉上,沈若彤伸手撥開它,心裡想著,哦,這人是有多欠溫暖,抱得這麼緊、這麼用力。
沈若彤等著對方放開她,但對方卻將她抱得更緊,逼得她不得不開口,「不好意思哦,你好像抱過頭了,應該放開我了哦。」
「不,不放、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妳。」
這聲音……像是一桶加滿冰塊的冰水自頭頂淋下,沈若彤瞬間清醒,「冬陽?」
「彤彤。」
真的是墨冬陽!沈若彤使勁推開他,看見他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她頓時心痛到無以復加,跳下椅子就跑。
墨冬陽直到追出了酒吧外,才順利抓到她,「彤彤!」
「你不要叫我!你沒有資格叫我,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沈若彤歇斯底里的叫喊著,他不是不要她了嗎?那還回來找她做什麼?!
墨冬陽用力一扯,再度緊緊的將她抱在懷中,「對不起,原諒我。」
「不,我不要!我不要原諒你,我永遠永遠都不要原諒你!」沈若彤邊掙扎邊大吼著,忽然,一陣噁心感湧起,她一手摀著嘴、一手推著他。
發現她想吐,墨冬陽鬆開了她,她立刻跑去蹲在路邊狂吐,墨冬陽好不心疼地順著她的背,她喝了那麼多酒,他不應該讓她這麼激動的,都是他不好。
吐完了,沈若彤也感覺舒服多了,卻覺得自己全身無力。
眼看著她就快要撐不住坐到地上,墨冬陽一個旋身拉著她趴到自己的背上,繼而將她揹了起來。
「放我下來。」
「我家就在附近,等妳酒醒了我再送妳回去。」說著,墨冬陽邁開了步伐。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回去,放我下來。」
墨冬陽沒有回答,揹著她繼續走。
他穩定的步履宛若搖籃,而他寬闊的背是如此溫暖可靠、令她懷念,教酒醉的沈若彤忍不住想靠在那上頭,閉上眼好好睡個覺。
美麗的煙花在夜空綻放著,當墨冬陽將她揹進一間小套房,騰出一隻手想要打開電燈時,他聽見她說:「想我嗎?」
「想,好想、好想。」話落,他垂下那隻正要打開電燈的手,揹著她,藉著月光的指引走向床鋪。
「愛我嗎?」她又問。
「愛,好愛、好愛。」他將她放到床上,而後坐至床沿,深情的俯視著她。
平躺的沈若彤醉眼迷濛的直瞅著他,「要我嗎?」
墨冬陽沒有說話,直接用行動表示——取下她的皮包、脫掉她的外套,再脫掉自己的外套、欺上她。
那夜,他也是這般熱情。沈若彤撫著他的臉,「說出來。」
「我要妳。」
沈若彤滿意的獻上紅唇,這是夢嗎?如果這是夢,希望她永遠不要醒來……
頭好痛!
早晨,沈若彤自頭痛中醒來,她下意識伸手輕壓著兩邊的太陽穴,然後慢半拍的發現自己竟然枕在男人的手臂上。
不會吧,她昨晚被撿屍了?!沈若彤暗叫不妙,緊張的摸著自己的身體,衣服很明顯不是自己的,但幸好她不是全身光溜溜,她稍稍鬆口了氣,之後她慢慢的抬頭、再抬頭,直到她看清楚對方的臉孔,昨晚的記憶也瞬間回籠。
不是夢,是真的,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墨冬陽側頭笑看著她,「早安。」
那是什麼囂張的嘴臉?怒火上升,沈若彤二話不說賞了墨冬陽五百,「你這個王八蛋,竟然一回來就佔我便宜!」
她怒不可抑的想再賞他五百,卻被墨冬陽快一步伸手捉住,「洗澡了。」
「不要。」
十四年前的那一天過程就是這樣的,所以由不得她說不要!
墨冬陽手腳俐落的在床上將她打橫抱起後,下床走進浴室。
「我不要跟你……」
「妳再叫這麼大聲,隔壁鄰居就要打電話報警了。」墨冬陽打斷她的吼聲,小房子嘛,隔音差很正常。
沈若彤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裡是哪裡?」
「二○二。」她和乾兒子的小祕密,在他又送一件聖誕禮物去陳家給乾兒子時,乾兒子就都和他分享了。
一聽,沈若彤下意識問道:「那一○一在哪裡?」
「祖望家隔壁。」
「所以也真的有三○三到九○九?」
「嗯。」浴室到,墨冬陽放她下來,接著替她說了那天她所說的話,「可惜沒有浴缸。」
想起他們那天接下來做了什麼好事,沈若彤立刻道:「不可以!」她昨晚是醉糊塗了才會……現在她很清醒,怎麼還可以……絕對不行。
「真的不可以?」
「當然是真的。」
「那好吧。」墨冬陽的口吻像是她吃了大虧。
可惡!沈若彤暗咒,覺得他變了好多,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墨冬陽先關上浴室的門、開燈,再來才脫掉自己的上衣。
看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疤與手術疤痕,沈若彤忍不住失聲驚叫,「怎麼回事,你身上怎麼到處都是疤?!」
她心疼不已的伸手觸碰那些疤痕,幸好他的臉沒事,不然……她忍住眼淚,不敢想像過去這十幾年他過的是怎樣朝不保夕的生活。
「這是自由的代價。」不想解釋太多,他一語帶過。
沈若彤哪能容得了他這麼敷衍,「說清楚。」
墨冬陽沉默了會,才道:「我那天沒赴約,是到美國抓梟鷹,之後被上級命令留在美國做臥底。」
「所以你抓到梟鷹了?」
「嗯。」
太好了。沈若彤為他高興,但一碼歸一碼,她板起臉質問道:「你能聯絡祖望,沒道理不能聯絡我。」
墨冬陽定定的望著她,「我不一定能活著回來。」
「我以為你很了解我的個性。」
「誰教我愛妳。」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沈若彤聽得好生氣,「如果我嫁給別人呢?」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就不會出現。」
「或許我已經不愛你了呢?」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是說,她現在還愛著他。墨冬陽竊喜不已,「我會再把妳追回來。」
他還真是有自信!沈若彤在心頭冷哼,接著指著門口,「出去。」她可以體諒他不告而別的苦衷,但要她將過去這十四年就這樣一筆勾消?作夢!
沒再強迫她,墨冬陽拿著自己的上衣乖乖出去了。
迅速將自己梳洗完畢,沈若彤走出浴室,發現她的包包與外套被放在一張雙人沙發上,她隨即走過去將它們抄起,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就坐在那張雙人沙發上的墨冬陽並沒有攔她,不過並不代表今天就這麼結束了,因為他昨晚已偷偷定位了她的手機,無論她走到哪裡,他都能找到她再續情緣。
稍晚,沈若彤氣沖沖的走進工作室,立刻拿出手機撥電話給李家琦,欲為自己討一個公道,無奈李家琦的手機關機,她只好對著李家琦的辦公桌大吼,「李家琦,妳這個叛徒!」
還說她什麼都不知道,明明就什麼都知道,這個可惡的叛徒,等放完元旦假期,看她怎麼把那女人生吞活剝!沈若彤氣炸的把皮包往沙發上一丟,再從小冰箱裡取出一瓶礦泉水猛灌。
此時看見自己的辦公桌上有一疊信件,沈若彤拿著礦泉水走到位子上坐下,「垃圾、垃圾、垃圾……」她每念一句就丟一封到腳邊的垃圾桶,「統統都是垃圾。」說完,她又把最後一封再撿回來。
心情太惡劣,就看一看轉換心情吧。
這麼想著,她撕開封口,抽出信紙,立刻聞到一股濃濃的古龍水味道,「噁,好噁心的味道。」
她攤開信紙,念了起來,「親愛的彤,好久沒見到妳了,妳怎麼了?生病了嗎?妳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讓我擔心。很抱歉讓妳等那麼久,我就快成功了,妳再等我一下下,我很快就會實現我的承諾,我愛妳,我知道妳也愛我,我們一定能幸福的相守到老,相信我。愛妳的風。」
沈若彤念完立刻把信紙連同信封往辦公桌上一丟,先讓她吐一下再說,「厚,這個瘋子的病情真的是愈來愈嚴重了……」看見工作室的門被推開,她停止碎念,等看見走進來的人是誰,她還沒熄滅的怒火又整個燒了起來。
「你來做什麼?」她起身質問道。
墨冬陽拎高手上的紙袋,「為假日還要加班的老婆送午餐。」
「大門沒關自己滾。」
當作沒聽見,墨冬陽走向她,「這是什麼?」他邊說邊放下紙袋。
「要你管。」沈若彤伸手想把信件收起來,但是很可惜,被他搶先了一步。
墨冬陽一看見信件的內容立刻皺眉,「騷擾信?」這麼嚴重的事,李家琦在沈家概況裡為什麼連一個字都沒提到?
這麼想著,墨冬陽赫然驚覺,不是騷擾信沒提到,而是有關彤彤的事李家琦一個字都沒提。
沈若彤趁隙把信件搶了回來,「明明就是情書。」
「多久了?」
「要你管。」
墨冬陽伸出手,「拿來。」
「不要。」
「我再說一次,拿來。」
沈若彤把信件藏在身後,「不要。」
這麼不聽話,那就別怪他動用武力了。
墨冬陽三兩下就把信件搶走,也不管她是不是痛到哀哀叫,他開始檢查那封信——沒有寄件地址,只有郵戳,信件也不是用手寫,而是用電腦打字列印出來的。
看他拿出手機,沈若彤道:「如果你是要給打陳祖望就不必了,那一對怕死的夫妻怕我找他們尋仇,全都關機了。」
這確實非常有可能,但墨冬陽還是打了,陳祖望的手機果然也關機了。
「收到這個人的信多久了?」
沈若彤氣悶的坐了下來,「不知道啦。」
「是在開工作室之前還是之後?」
「之後。」應該吧,反正她待在遠智時沒收到過就是了。沈若彤想想不對,她幹麼這麼老實的回答他?「這位先生,我好像沒有請你進來耶。」
也好,反正他也要帶她參觀他的偵探社,那他就邀請她到他的辦公室吃午餐吧。墨冬陽一把牽住她的手,再提起辦公桌上的紙袋,往隔壁走去。
「喂,你……」沈若彤被拖著走,正嚷嚷著,看見大衛偵探社五個字頓時噤聲。
這招牌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再看見裡頭的格局、擺設與她的工作室幾乎一模一樣,只差小客廳周圍的三面牆是空白的,而兩張辦公桌後面掛的那幅書法絕對是複製品……
她忍不住問:「你到底計畫多久了?」按照這個辦公室的裝潢時間來算,至少半個月了。
「十四年。」
沈若彤聽得心一動,「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那妳就用不原諒我來處罰我一輩子吧。」
「你……」
沒讓她把話說完,墨冬陽拖著她到小客廳坐,「我買了小火鍋,妳快趁熱吃。」
聞言,沈若彤脫口而出,「不是應該你煮給我吃才對嗎?」
「妳的意思是要回我家吃嗎?好啊,我十分樂意。」他嘴巴上這麼說,卻幫她打開碗蓋、再拆開一雙免洗筷遞給她。
沈若彤不甘願的吃著小火鍋,「三○三在哪裡?」他對她的事知道的那麼清楚,她對他卻幾乎一無所悉,那她怎麼打贏這場名為愛情的仗?
「我現在只記得一○一、二○二、九○九在哪裡。」這是真的。
「九○九在哪裡?」
他也低頭吃著小火鍋,「吃飽帶妳去。」
「我有說我要去嗎?」如果他擁有的這九間房產都座落在北市,那是該有多少錢?太多了,她數學不好,不會算。
「妳想調查我的財產?」
「是又怎樣?」
「妳覺得我這條命值多少錢?」
無價!但沈若彤當然不會說出來,「你是去偷、去搶,還是A了美國黑幫很多錢?」
「妳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叫投資理財顧問嗎?」墨冬陽順口道,「一○一到九○九就是這個人的傑作。」
沈若彤這才明白原來數字控另有其人,「不是說怕不能活著回來嗎,那還做這種事?」
「妳是我遺產的唯一繼承人。」陳胤捷那份他早私下請何重佑處理好了,只是到他回來那一天才拿給陳祖望而已。
沈若彤覺得自己的心快被他融化了,「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妳跳針了。」
「我就是要一直跳針怎樣?」
墨冬陽輕笑,「我沒有愛過、碰過除了妳以外的女人,如果妳也想知道這個的話。」
一聽,沈若彤忍不住想笑,她快快用怒意來掩飾自己的欣喜,「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個。」
「哦,那我好像就沒有祕密可以和妳分享了。」
怎麼會沒有?他這十四年是怎麼過日子的啊!
沈若彤瞪著他,「你好油條。」
「我可以把這個當成讚美嗎?」
沈若彤直接忽略他這句問話,「還有誰知道你回來了?」高婉萱的爸爸現在是警政署署長,她應該也曉得吧。
「對,高婉萱看見我了,不過她以為我死了,所以我就順勢否認了。」
心思一再被他料中,沈若彤不由得想發火,「我是問還有誰知道你回來了,不是問高婉萱知不知道你回來了。」
「抱歉,誤會妳了。」墨冬陽一頓又說:「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氣都氣飽了還吃個屁!沈若彤火大的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墨冬陽快快追了上去,「妳要回家了嗎?」
「要你管。」語畢,她走進自己的工作室。
見她拿起皮包,墨冬陽再道:「我送妳。」
「滾開。」
墨冬陽把她困在自己的懷裡,「要我用扛的嗎?」
「你!」沈若彤瞪著他,見他真的作勢要扛起自己,她投降了,「送送送,給你送。」
墨冬陽牽住她的手,滿意的說:「這輩子妳都別想甩掉我。」
可惡!感覺到自己的心又被他打動了,沈若彤暴躁道:「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她又跳針了。
墨冬陽忽然有所領悟——只要他一直這樣,她就會原諒他。
「還不走?」
墨冬陽挑眉,「今天是我的生日,妳是不是應該送我一份生日禮物?」
一聽,沈若彤防備的退後一步,「你想幹麼?」
「反正這裡沒別人……」
「下流!」沈若彤在心中抗議,生日禮物她昨晚不是已經給了嗎?
「好吧,就先讓妳欠著。」
「不要臉!」沈若彤跨步要走,卻被他一把拉了回來。
「先付利息。」話落,墨冬陽強勢的吻上她。
沈若彤掙扎了幾秒,就被他吻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良久,墨冬陽抱住雙腿發軟的她,停下了吻,「妳是我的妻,不管有沒有那張紙,妳永遠都是我的妻。」
聽著他的誓言,沈若彤恨死自己竟然那麼輕易地就一再被他打動,她登時惱羞成怒的第N次對著他吼道:「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謝謝妳,為我守候。」
沈若彤別過頭,「我沒有。」這是事實,這些年她之所以沒再談感情,是因為她要守護爸爸的雜誌社。
「我愛妳。」
真的不能再聽下去了,沈若彤再次邁步。
這一次,墨冬陽沒有攔阻,而是配合著她走。
把愛掛在嘴邊不是他的個性,但是,在他們分離了十四年之後,他得讓她清清楚楚明白他的心,不能有一絲懷疑,所以他不只要用行動,更必須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一個字都不能保留。
第6章
元旦假期結束,該上課的人要上課了、該上班的人也要上班了,李家琦當然也不例外。
此時的大衛工作室裡,沈若彤正摩拳擦掌著,務求給叛徒一個痛懲。
「真難得,妳竟然會比我早到?」李家琦笑說,把皮包放到辦公桌上。
「妳還笑得出來?」沈若彤咬牙,真的是老闆太久沒發威,就被員工騎到頭上撒尿了。
「我不愁吃不愁穿,也沒有做什麼壞事、虧心事,我為什麼笑不出來?」李家琦一臉無辜的說,早為自己想好了脫身之計。
沈若彤捲起袖子,「妳敢說妳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
「妳是指什麼?」
「妳少裝蒜,妳早知道他回來了。」
「他?」李家琦裝傻,「誰?」
「墨冬陽。」
「墨冬陽回來了?」李家琦虛假的叫了好大一聲,接著急問:「什麼時候?他現在人在哪裡?」
「妳少來。」兩人認識十幾年了,沈若彤哪會被她唬去,「他在隔壁開偵探社,還有去酒吧的事,妳根本就是幫兇。」
「說我是幫兇?」李家琦伸長了手,「證據拿來。」
「李家琦,妳說,是不是因為他送了你兒子一棟一○一,所以妳就出賣我?」
「一○一?什麼一○一?」李家琦困惑。
「妳不知道?」見她一臉糊塗,沈若彤好不吃驚,「妳家隔壁那間是他的,他把那間送給小捷當聖誕禮物了。」
「真的?」
沈若彤點頭,「嗯。」
「所以小捷書桌抽屜裡的那些鑰匙……」
「都是他房子的鑰匙。」沈若彤接口。
「他是去搶銀行嗎?!」這回李家琦是真的大叫了。
「陳祖望真的什麼都沒跟妳講?」
她這一提,陳太太發怒了,「好啊,這個陳祖望可真有種,竟敢……」
「等一下、等一下,我的帳先算。」沈若彤阻止她拿手機的手。
「還是我的事先辦吧。」墨冬陽已經站在門口聽她們吵嘴一陣子了。
「你怎麼又不請自來了?」沈若彤叫道,本來就不好的心情變得更不好了。
「墨冬陽,你真的送小捷一間房子?」李家琦還是不太敢相信。
「房屋權狀在祖望那裡。」墨冬陽接著又說:「彤彤需要一個保鑣。」
一點就明,李家琦反問:「所以你現在是過來招攬生意?」她故意留了兩手要讓他吃吃苦頭,其中之一就是完全不告訴他彤彤的事,可他是怎麼知道彤彤被那個瘋子盯上的?
「因為是第一件,所以免費贈送。」
「哦,那就不用白不用了。」李家琦望向沈若彤,「從這一秒鐘起,他就是妳的……貼身助理了。」說保鑣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會讓那個瘋子產生防備。
她發誓,這不是事先設計好的。
「我不要。還有,好像我才是老闆耶?」
「那個瘋子愈來愈激進了,誰曉得他什麼時候會從信紙裡跑出來?」李家琦指出事實。
算她說得有理,但沈若彤也有話要說,「那也要找別人。」
「有免費的幹麼要白花錢?」
「我不相信他。」沈若彤提出理由。
李家琦持相反意見,「除了他,我誰都不相信。」照她說,全臺找不到幾個比墨冬陽更強的保鑣了。
「李家琦!」
李家琦也很堅持,「沈若彤,妳怕什麼?」她是真的很擔心好友的安全。
「我哪有怕?」
「不怕就讓他當妳的保鑣啊。」
看著僵持不下的兩個女人,墨冬陽開口了,「妳們……」
「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分!」兩個女人異口同聲。
墨冬陽繼續道:「我只是在告知,並不是在徵求妳們的同意。」
「憑什麼?」兩個女人再次異口同聲。
墨冬陽非常認真的看著沈若彤,「妳覺得我憑什麼?」擺明了恐嚇她,如果她不介意他把追求搬到檯面上,那他也不介意。
「你敢?」見他朝自己走來,沈若彤趕緊道:「好好好,我就看在家琦的面子上,勉強同意這件事。」
「彤彤的行事曆?」他轉向李家琦問。
「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我傳給你。」
就這樣,墨冬陽多了一個身分。
今天是沈若彤為邵美荷拍攝演奏會海報的日子,基本上她只提供拍攝的人員與設備,其餘的全由客戶自行準備。
過午,北市的某間攝影棚裡,隸屬於遠智攝影組的人員忙碌著,打燈的打燈、換布景的換布景,務求在沈若彤到達之前達到她的高標準。
沈若彤一如往常,在預定開拍的一小時前到達,不同的是她今天很輕鬆,因為她從昨天開始有了一個專門打雜的貼身助理。
「彤彤姊,他是誰?」一名男攝影助理看著站在她右後方的墨冬陽,好奇的問。
黑皮衣、黑皮褲、黑皮鞋,只要再戴上一副墨鏡,他就是一個完成度百分之百的終極保鑣了。
墨冬陽會這麼穿,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是沈若彤的助理,不好穿得太休閒,可他平常慣穿的西服又過於正式,穿皮衣皮褲正好,有狀況時他也好活動。
「新來的助理。」沈若彤隨口道。
了解,不關他的事。他很識相的接過墨冬陽身上的攝影裝備,快快工作去。
不久,又一名男攝影助理走過來,「彤彤姊,妳的助理該怎麼稱呼?」
沈若彤冷眼一瞪,這群人今天是怎麼回事?這麼多話。
了解,就叫助理大哥。他摸摸鼻子退下,快快再工作去。
沈若彤一一做著最後的調整,墨冬陽則是退到一旁觀察著,他得快些找到那個叫風的瘋子,才能盡快解除彤彤的危機。
須臾,事前的工作都準備好了,就只等著主角邵美荷進場拍攝。
「沈小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邵美荷的經紀人趙勇先陪著笑臉走進攝影棚,「很抱歉沒事先通知您,您今日要拍攝的……」
「沈若彤,好久不見。」
沈若彤吃驚的看著後到的那個人,「高婉萱?!」
趙勇先還想說些什麼,高婉萱先開口了,「邵前輩家中臨時有急事,與我調換了演奏會的日期。」她挑起嘴角,不懷好意的道:「沈大攝影師,您應該不會要我更換攝影師吧?」
那日遇見墨冬陽後,她透過許多關係尋找他都沒有結果,這時,邵前輩的經紀人趙勇先來拜託演奏會調換日期的事,她想著給邵前輩做個人情也好,但她還沒開口,趙勇先怕她不答應,便急著說這次拍攝演奏會海報的是當紅的攝影師沈若彤,想以此引誘她點頭。
當年墨冬陽出任務失蹤,她找過沈若彤,沈若彤不理她,之後沈智豐過世、沈若彤休學,她便再也沒看過沈若彤,等她留學回來,才知道沈若彤放棄繪畫改學攝影,已經是一個滿有名的攝影師。
這十幾年墨冬陽消失到哪兒去了不重要,他是真的不認得她還是假裝不認得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先找到他的人,而沈若彤是一條非常可行的線索,因為墨冬陽一定會來找沈若彤,於是她假裝很勉強的答應趙勇先,她和沈若彤才會有今日的會面。
沈若彤看著高婉萱,眼下這狀況客戶明顯已經違約了,她大可走人,但今天客戶帶來的是高婉萱,所以她死也不能走,否則就是輸了。
「趙先生。」沈若彤冷冷的喊道。
「是。」趙勇先很巴結的應了聲,心裡想著,要不是沈若彤是出了名的難伺候,他也不會搞小動作先斬後奏。
「只此一次。」
「是,謝謝沈小姐。」趙勇先大喜過望。
搞定了沈若彤,高婉萱環顧攝影棚,很快便發現墨冬陽的身影。
現在,你還敢說你不是墨冬陽嗎?她用眼神對著他問道。
墨冬陽只是淡淡的看著高婉萱,沒有任何反應。
「高小姐。」趙勇先出聲請她移駕。
一待高婉萱走至定點,沈若彤隨即拿起相機拍攝,她不停的按快門,但是心裡很明白這些照片一張都不能用,因為透過鏡頭,她看見的是一個全身充滿恨意與妒意的女人,根本不是什麼鋼琴演奏家。
「不愧是沈大攝影師,拍得真好,每一張都可以製成海報。」趙勇先看著同步傳到電腦螢幕上的照片稱讚道。
坐在電腦前的攝影助理覺得趙勇先的眼睛肯定是瞎了,明明味道完全不對,虧他說得出這種外行話?
「換裝。」沈若彤一聲令下,造型師立刻上前帶高婉萱到化妝室。
高婉萱離開後,沈若彤走向墨冬陽,「這樣下去,拍到明天天亮也拍不到一張可以用的。」
「妳的意思是?」
「你等等站我後面。」
「妳確定?」
「我想快點拍完。」語畢,沈若彤再度就定位。
高婉萱換好新造型再度上場,看見就站在自己前方的墨冬陽,目光頓時一柔。
有Feel了!沈若彤快速按下快門。
彷彿在為情人獻舞似的,高婉宣展現著各式各樣的風情,讓一直守在電腦螢幕前的趙勇先不停拍手叫好。
吵死了!沈若彤受不了的轉頭瞪了趙勇先一眼,「換裝。」
趙勇先趕緊摀住嘴巴,一陣腹誹,她還真是難伺候。
沈若彤趁著高婉萱換造型的空擋,用相機審視著剛剛拍的照片……家琦錯了,高婉萱還愛著墨冬陽。
看完照片,沈若彤個人是覺得沒有必要再拍了,但客戶絕對不會這麼想,所以她還是把預定的第三組造型拍完。
「我請大家吃飯。」剛收工,高婉萱就大聲的對著現場的工作人員說道,攝影棚隨即響起一陣歡呼。
沈若彤整理著自己的攝影裝備,她整理好後,墨冬陽隨之將它揹起。
「沈大攝影師不肯賞光?」高婉萱挑眉。
「我還有工作。」
「您不去,您帶來的助手怎麼敢去?」
「沈小姐,您就一起去吧。」趙勇先幫腔。
看見高婉萱挑釁的眼光,沈若彤頓時又升起一股她不去她就輸了的感覺,「那就謝謝高小姐了。」
「趙大哥,您先帶大家到我上次請您去的那間日本料理餐廳,我換好衣服就來。」
「好。」
高婉萱到化妝室換裝,趙勇先告知沈若彤餐廳的地點後,帶著工作人員先行出發。
「我先送妳去,然後在車上等妳。」墨冬陽輕聲說。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何必呢?」
他不是逃,他是懶得應付高婉萱。心知沈若彤不想去,墨冬陽建議道:「我們自己去吃飯,妳覺得怎麼樣?」
「讓高婉萱有機會嘲笑我嗎?」她還得陪客戶挑照片,他有她的行事曆,不會不知道。
「幹麼在乎她?」
「所以乾脆把你送給她好了?」
他笑咪咪的,「我知道妳捨不得。」
沒再說下去,沈若彤帶頭走人,這一餐肯定會消化不良,但她還是得吃,因為她不能輸。
北市某知名日本料理餐廳的包廂裡,幾杯清酒下肚後,工作人員包括趙勇先便玩開了,唱歌、跳舞、划酒拳樣樣都來。
場面十分熱鬧,但墨冬陽、沈若彤和高婉萱坐的這一角卻很冷。
高婉萱拿起酒杯,「冬陽?」
「我要開車,不方便喝酒。」墨冬陽再重複一次適才高婉萱向大家敬酒時他說過的話。
他承認他是冬陽了!高婉萱一陣心喜,將酒杯移向坐在他旁邊的沈若彤。
沈若彤拿起桌前的酒杯,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卻無話可說,索性先乾了。
過了會,覺得自己坐得夠久了,沈若彤起身道:「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你們慢慢玩。」語畢,她離開包廂,墨冬陽是她的貼身助理,自是跟著她走。
走出餐廳到停車場取車,等車子開上馬路後,沈若彤立刻按下車窗,讓清涼的夜風吹走心裡的煩悶。
直到車子再次停紅燈,墨冬陽才打破沉默,「妳這是何苦呢?」明知道這是場鴻門宴還硬要來。
沈若彤卻說:「她還愛著你。」
「祖望說她已經結婚生子了。」
「那又如何?」高婉萱認識他、愛他比自己還久,現在知道他回來了,肯定又會死纏著他不放。
「她的父親現在是警政署署長,她嫁的是豪門,還有一個兒子,她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最後那一句表面上墨冬陽說的是高婉萱,但他何嘗不是在指沈若彤。
「如果她就是敢呢?」
墨冬陽看了她一眼,「妳都不敢了,她怎麼可能敢?」
他們都變了,變得世故,她和高婉萱一樣有太多羈絆,要不她今天怎麼會留在攝影棚把工作完成。
「你倒是很了解她。」沈若彤撇撇嘴。
好濃的醋意。墨冬陽開懷的笑了,「我不是很了解她,我是了解人性。」
當一個人爬得愈高,就愈害怕摔下來,擁有愈多,就愈害怕失去,如今的高婉萱已然站在雲端上,她能夠為了愛情放棄這一切嗎?他不相信。
「或許她認為你值得。」
「她會如此執著,是因為她得不到。」墨冬陽說得更深入一點,「她以為我死了,卻沒有因此而停止成就她自己,這證明了什麼?她最愛的人是她自己,妳就不同了。」
「你錯了。」
「如果我錯了,妳今天就會是一個畫家。」她為了她的父親放下彩筆,代表她重視別人。
「但我仍然成就了我自己。」
「可是妳把心留給我了。」
「我只是沒遇到對的人。」
「那妳覺得高婉萱有遇到對的人了嗎?」墨冬陽反證。如果有,她對他就不該再有半點依戀。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轉頭看向窗外,發現這不是去她家的路,沈若彤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九○九。」
「我不要去。」
「彤彤,妳可以不原諒我,但請讓我愛妳。」他是不想她難做,才沒在人前追求她,希望等到她自願昭告天下他是她的男人時,再把對她的愛在大眾面前表現出來,這是他欠她的,他一定要還。
「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到了。」墨冬陽將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之後坐上電梯,帶著她來到他位在九樓的家。
「我暫時住在這裡。」
「暫時?」
墨冬陽故意忽略她的問話,「妳等一下。」他進去房間一趟,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樣四方形的黑色小盒子。
他牽著她到沙發坐下,「以前,我總是想著等存夠錢,我要買一個大鑽戒向妳求婚,但現在我有錢了,才發覺我以前錯得有多離譜。」他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對白金戒指,「妳願意幫我戴上嗎?」
沈若彤想也沒想便答,「不願意。」
早猜到她會這麼說。墨冬陽拿出藏在戒指下方的白金項鍊,而後將兩枚戒指串起來,「我會一直等妳,但希望妳不要讓我等太久。」他一邊說一邊幫她戴上項鍊,「妳也不想我們孩子的同學誤會我是爺爺吧?」
「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他輕笑,這句話快變成她的口頭禪了。「妳要怎麼任性我都可以由著妳,除了妳的人身安全方面。」
「我不是讓你當我的保鑣了?」
「乖,我明白妳想知道我過去這十四年是怎麼過的,其實就跟電影演的差不多。」項鍊戴好了,他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我承認,我不只一次差點死掉,但我終究活著回來了,所以妳也不要再想,只要記住我接下來的話,是妳讓我活下來,今後我只為妳一個人而活。」
沈若彤忍住回抱他的衝動,「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真不想送妳回家。」再過幾天,或許他就可以不必再面對這樣的心痛了。
「我可以自己回去。」
墨冬陽鬆開她,「妳就不能少打擊我一次嗎?」
聽他這麼說,沈若彤不客氣的繼續打擊他,「你家好醜。」不如二○二小巧可愛。
墨冬陽四處望了望,「是太庸俗了一點。」全部都是用金錢堆砌出來的,一點生命力也沒有。
「我要回去了。」
墨冬陽點點頭,送她回家,然後依然像昨天一樣霸道的向她索討利息,不同的是,他們今天被下班回來的沈亦帆撞見了。
「那不是二姊嗎?正在親二姊的那個男人是誰?」車內的沈亦帆張大了眼,欲看清楚那男人的臉孔,萬萬沒想到二姊竟又偷偷談戀愛。
沈亦帆努力看用力看,好恨現在不是大白天,這樣他就能看清楚那男人的臉孔了,不過……
「厚,嚇死我了!」
見那個男人跟二姊分開後往回走,經過他車子旁邊時忽然停住腳步,猛地轉過頭像是要殺人般看著自己,他忍不住驚叫出聲,還差點失手按到喇叭。
是沈亦帆,不是可疑車輛。確定後,墨冬陽快步坐上自己的車子,驅車離開。
真的好像……好像二姊的大衛!思及不久前岳母給他看的那份資料,沈亦帆更加懷疑了,才剛剛看見墨冬陽的名字,又看到一個長得像墨冬陽的人……
這是巧合嗎?
沈亦帆決定找二姊試探看看,他趕緊踩下油門,快快停好車子再衝回家,正好在沈若彤進暗房前攔下她,「二姊,剛才送妳回來的那個人是誰?」
「司機。」砰!沈若彤用力甩上暗房的門洩憤,可惡,她剛剛又被某個混蛋強吻了。
八九不離十了,二姊的大衛回來了,太好了!沈亦帆再衝回房間打電話給沈青嵐,向她報告這個好消息。
思考了一整天,李家琦覺得自己還是向沈青嵐知會一聲墨冬陽已回來,且欲再追回沈若彤的事較為妥當,是以她一下班便往遠智出發。
由於沈若彤的關係,李家琦在遠智也算是熟人了,因此她一路暢行無阻的直達社長辦公室門外。
「家琦。」程庭宜笑著呼喚,訝異李家琦的到來,「今天怎麼有空來?」
程庭宜原本堅持待在家裡做一個全職的家庭主婦,但兩個孩子都去上學後,她實在是太無聊了,而沈青嵐又正好有需要,她就回來上班了。
「庭宜姊,我有急事找青嵐姊。」她還得到婆家接兒子,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程庭宜閒聊。
程庭宜二話不說帶她進入社長辦公室,「青嵐,家琦來了。」
正在辦公的沈青嵐抬起頭,她才想找家琦來問問,沒想到家琦自己就來了,看來弟弟的消息無誤,墨冬陽確實回來了。
「青嵐姊,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妳說,是關於彤彤的。」
沈青嵐點頭,「我們到沙發那邊坐。」
三人一坐定,李家琦便道:「墨冬陽回來了。」
「墨冬陽?」程庭宜叫了聲,看向沈青嵐,「就是彤彤那個說要去妳家拜訪、卻放我們鴿子的初戀男友?」青嵐和她都覺得彤彤對他仍餘情未了,一直在等著他回來。
沈青嵐點頭,接著按下內線,「芊愛,帶亦帆一起過來我辦公室。」
雖然沈亦帆不顧妻子的反對答應去岳母那兒幫忙,但有一件事他絕不退讓,那就是遠智出版的《Cat流行生活時尚雜誌》,每一期的新裝拍攝還是得由他負責,今天正好就是他過來遠智主持新裝拍攝的日子。
不久,沈亦帆牽著唐芊愛走進沈青嵐的辦公室,收到沈青嵐的暗示,他立刻道:「墨冬陽真的回來追二姊了?」
一聽,李家琦驚訝的看著沈亦帆,「亦帆你……」
「我昨天看到他送二姊回家。」沈亦帆解釋。
聽完,李家琦只有一種好里佳在的感覺,幸好她主動來自首,不然等接到青嵐姊的召喚電話……
見弟媳一臉糊塗,沈青嵐說道:「芊愛,這事妳私下再問亦帆。」她轉向李家琦,「他們舊情復燃了?」
「還沒。」李家琦重點式的將情況向沈青嵐做一個完整的報告,「……所以他現在是彤彤的貼身助理。」
「就這樣?」他精心策畫了這麼多年,不可能只拉攏家琦和祖望這兩個援兵。
「我知道的就這樣。」
沈青嵐拿出手機撥出電話,「祖望,家琦在我這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跟我說?」
「青嵐姊……」陳祖望一臉苦相,知道東窗事發了,當然要趕快求饒,「我不是有意隱瞞妳冬陽的事,請妳一定要相信我。」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他受了墨冬陽的牽連,因此在沈家人眼裡,他也等於是大罪人。
「嗯,所以呢?」
「我只能告訴妳冬陽消失的這些年是在美國做臥底警察,還有就是冬陽一回來就見過沈伯母了。」
諒他也沒膽子說謊騙她。「嗯,掛電話了。」
「青嵐姊,祖望說什麼?」李家琦問。
在場的人也都想問沈青嵐這句話。
「自己回去問妳老公。」沈青嵐一頓又說:「妳還有話要對我說嗎?」
李家琦搖搖頭,「沒有了。」
「好,這事我會看著辦。」沈青嵐感激的看著李家琦,「家琦,謝謝妳一直陪伴、支持著彤彤。」
雖然家琦不似自己的一些好友直接對雜誌社做出貢獻,但也算是和他們一家人共患難的走過來,她身為長姊,理該疼她像疼自己的妹妹一樣。
沈青嵐轉頭望著弟媳,「芊愛,妳去服裝間把那些要給小捷的衣服和配件拿來。」這些東西以前都是彤彤來遠智時順手帶給家琦,但彤彤有一段時間沒來遠智了,所以堆積了不少。
「好。」唐芊愛站起來,「家琦姊,妳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青嵐姊……」李家琦好感動,多虧了青嵐姊,她兒子才會從一出生到現在穿戴的都是名牌。
沈青嵐搖頭笑笑,「那些都是廠商送的,不然就是亦帆發神經設計製作的,我只是借花獻佛而已。」當然也有她帶兒子逛街血拚時覺得適合小捷而買的,但這事不用告訴家琦。
她是有多幸運,才能認識待人這麼好的一家人?李家琦點滴在心頭,更覺得自己該為沈若彤兩肋插刀,以回報沈青嵐對她的厚愛。
李家琦離開後,沈青嵐也沒有對留下來的人多說什麼,只是露出一個很神祕很神祕的微笑,好戲又要開鑼了……
「是我。」
正在開車的墨冬陽聽見藍牙耳機傳來的聲音,眉頭登時一皺,「妳打錯電話了。」他剛送沈若彤回家,現在正要回九○九。
「你不要逼我去找沈若彤。」許燕華恐嚇。
當年,她早已查清楚沈若彤的底細,原想用沈若彤的畫家生涯逼墨冬陽離開,但她還來不及出手,他就被派到美國執行任務了。
墨冬陽放下正要摘掉藍牙耳機的手,再度握上方向盤,「妳有什麼事?」
「和我見一面。」
墨冬陽考慮了下,覺得和她說清楚也好,「給我地址,我過去,在我車上說。」
許燕華報上地址。
「我二十分鐘後到。」
二十分鐘後,許燕華已在墨冬陽的車上,他沿著道路繞圈,「說吧,什麼事?」
「你離開吧。」他不應該回來的。
「我不會離開。」墨冬陽斷然拒絕。
許燕華氣憤的瞪視著他,「難道你就這麼見不得婉萱好嗎?」
昨天晚上,女兒為了墨冬陽回來和自己大吵,說自己騙了她,害她嫁給了別人,還嚷著要離婚回到他身邊。
墨冬陽哼笑,「我應該為你們高家犧牲奉獻嗎?」許燕華完全沒有變,還是和當年一樣自私。
「我們照顧你和你奶奶那麼多年……」
墨冬陽截下她的話,「十年。我加利息還了你們十四年。」要算自己就和她算個清楚。
「那是你的工作,不能算在……」
「不能嗎?」墨冬陽冷冷的搶白,「沒有我,你們高家今天能享受這樣的榮華富貴?」
「那是國偉的能力受到高層賞識、婉萱的才華受到大眾的青睞,並不是……」
「好!」墨冬陽二度冷冷的搶白,「既然妳這麼認為,那我也不用刻意迴避老同學了。」
一聽,許燕華緊張了,「你想做什麼?」
「妳說我想做什麼?」
不管他想做什麼,一想到可能會害丈夫失去官位,許燕華急了,「你不要胡來!」
墨冬陽冷笑著說:「不想從天上掉下來,就不要來惹我。」
許燕華緊緊握住拳頭,「你就不怕我對沈若彤下手?」
墨冬陽嗤笑,「妳敢就試試看,妳以為我在美國那些年是怎麼活下來的?」她這一招,對十四年前的他或許有用,但是現在……哼,作夢!
眼見來硬的不行,許燕華只好放下身段,請求道:「冬陽,算我求你,放過婉萱吧。」
關於這點,墨冬陽覺得她真的是多慮了,「自私的母親只會養出自私的女兒,妳不知道嗎?」
「你!」許燕華咬牙,忍住勃發的怒火,「婉萱說她要離婚和你在一起。」
「是嗎?」又回到許燕華剛剛上車的地點,墨冬陽靠邊停了下來,「那妳就等著,看她會不會為了愛情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
臨下車前,許燕華忍不住說:「冬陽,你真的變了好多。」
墨冬陽轉過頭看她,不置可否的回道:「那妳就應該知道惹火我的下場。」
許燕華看著氣質和從前完全不同的墨冬陽,心情頓時變得複雜。
「我的人,妳一個都不准動,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情。」墨冬陽冷聲給她最後的警告。
許燕華無語的下車,看著遠去的車子,深知自己再無法威脅墨冬陽……
第7章
「我以為攝影師都是自己洗照片。」近午,墨冬陽開車載著沈若彤,預備去江士傑的照相館。
沈若彤並沒有回應他這個問題,「記住這間照相館,以後送底片和取照片也是你的工作之一。」如果她沒有特別的事項要向江士傑交代的話。
大約十五分鐘後,沈若彤指著路邊,「到了。」
墨冬陽把車子停進停車格,而後跟著沈若彤走進照相館。
「若彤。」櫃檯後的江士傑開心的喊道。
當年,他對這位小學妹其實沒什麼太深的印象,若不是後來屢屢在攝影展遇見她,他還不知道她休學拜入一位攝影大師門下,決定改當攝影師。
「江學長。」
「這位是……」
「他是我的新助理。」沈若彤居中介紹著,「墨冬陽、江士傑。」
江士傑伸出手,「你好。」
墨冬陽回握,「你好。」
「江學長,以後他會代替我來。」
「知道了。」江士傑點了點頭,「妳今天有照片要洗嗎?」
「有。」
「那我們到後面的辦公室說吧。」
沈若彤點頭,望向墨冬陽,「你在這裡等我。」
「是。」
兩人一走,墨冬陽看起照相館裡的照片打發時間,他不懂攝影,只覺得每一張照片都拍得很漂亮,直到他看見掛在最角落的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和其他的不一樣,純粹只有風景,而左下方的簽名是「江風」。
這也是江士傑的名字?
他皺著眉頭,又仔細的把照相館裡的照片都看過一遍,確實只有那張照片不一樣,其餘的都是江士傑為客戶拍的照片。
「江學長,那就拜託你了。」
「說什麼拜託,應該的。」
聽見兩人的聲音由遠而近,墨冬陽退回到櫃檯前方。
「那我就先走了,江學長再見。」
「再見。」
墨冬陽快一步幫沈若彤拉開玻璃門,離開前向江士傑點了個頭。
直到車子開上馬路,他才細問兩人的關係,「妳和他很熟?」
「他是我的大學學長。」
「他也很熱愛攝影?」
「嗯。」比她還熱愛……不,是真正的熱愛,不像她是半路出家。
「我剛剛看到一張照片,上面的簽名是江風。」
「他就是江風。」
他猜對了。墨冬陽再問:「他成家了嗎?」
「還沒。」發覺他的異樣,沈若彤轉過頭看向他,「你在懷疑什麼?」
他最近老是這樣,會詢問她每一個和她有關係的人,但從沒有問得這麼深入。
「他叫江風。」
神經病!沈若彤白了他一眼,「我大一就認識江學長了,那個瘋子不可能是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才別在那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沈若彤在心裡哼道。
她看向前方,「你要怎麼疑神疑鬼我不管,但你對江學長要尊重一點,不要倚老賣老。」
「我以為他年紀比我大。」
臭美。沈若彤不由得想酸他,「人家江學長看起來比你年輕很多好嗎?」
她真的以打擊他為樂。墨冬陽有些無奈的說道:「妳現在要去工作室嗎?」基本上只要沒安排工作,她的時間都是自由的。
「不想。」
一聽,墨冬陽立時開心的建議道:「那我們去約會?」
「不要。」
真失望。「那妳想去哪裡?」
她去哪裡他都要跟,只有一個地方他跟不了。沈若彤二話不說答道:「回家。」
「妳是故意的?」
「對,我就是故意的。」
雖然很難過,但至少那裡很安全。墨冬陽沒再說話,送她回家,不過,該要的利息他也不會忘記討就是了。
可惡,這個王八蛋,真的是一點羞恥心也沒有!沈若彤抹著唇,再一次怒氣沖沖的進家門,大白天的,他就不能收斂一點嗎,要是被鄰居看到怎麼辦?!
愈想愈生氣,沈若彤調頭走向自己的車子,忽然想到自己好久沒去看老師了,飆到八里老師的工作室看老師正好。
須臾,回到家的墨冬陽習慣性的打開手機,遠距離盡著保鑣的責任。
她出門了?看著手機上移動的小點,墨冬陽心驚不已,急急的再度出門好保護她的安全。
他一路開車追趕,最後沒追到她的人,只追到她停在路邊的車,他立刻打電話給李家琦,「彤彤有朋友住在八里?」
一聽,李家琦就知道沈若彤把他甩掉了,「沒有啊。」
「那她為什麼來這裡?」
「老師的工作室在那裡。」
「沒事,掛……」突然想到江士傑,墨冬陽隨口問道:「江士傑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很討厭的人。」
墨冬陽不解的問:「那彤彤為什麼會和他走得這麼近?」
「說英雄惜英雄太好聽了,不過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他對彤彤……妳覺得?」
「看不出來他對彤彤有意思,但這種事……天知道。」李家琦在電話那頭聳了聳肩,「你懷疑他就是那個寄騷擾信的瘋子?」
「他是目前最可疑的人。」
「你看他那窩囊的樣子,像嗎?」李家琦撇嘴。
以為每個熱愛藝術的人都能成為偉大的藝術家嗎?沒有天分就要認命,這麼沒有自知之明,虧得彤彤沒有吐槽,還一再幫助他。
「妳太不客觀了。」墨冬陽無奈。
「反正彤彤的安全歸你管,你要把他列入觀察名單還是嫌犯名單,我都沒有意見。」
「他如果有什麼異常的舉動,馬上向我報告。」墨冬陽交代。
「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墨冬陽坐在車裡盯梢,直到沈若彤安全到家,他才安心離開。
墨冬陽一邊守護著沈若彤,一邊等待著時間過去,這日,終於到了他與簡淑嫻約定好來沈家拜訪的日子。
雖然晚了十四年,但他至少守住了約定。墨冬陽望著沈家的大門,他今日特別穿上正式西服,還有,最重要的聘禮他當然也不會忘記帶。
七點一到,他伸手按下沈家的門鈴,為他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被唐芊愛暗暗稱為小惡魔、也就是李家琦要讓墨冬陽吃吃苦頭的另外一手——沈志赫。
今天除了被簡淑嫻設計去陳家當臨時保母的沈若彤,沈青嵐夫妻和沈亦帆夫妻都被她用回家陪媽媽吃晚餐的名義叫回來了,沈志赫則是沈青嵐暗中安排的一個奇兵,因為有些事大人不好說、不好做,給小孩子來說、來做正好。
此刻,他們正圍坐在客廳裡吃飯後水果兼聊天。
「外婆,他說要找妳。」說完,沈志赫在原來的位子坐下。
今年就讀國一的他不只體魄強健,身高也很高,已接近一百八。
簡淑嫻笑看著站在桌前的墨冬陽,「你自己說吧。」
「是。」墨冬陽先自我介紹,「我是墨冬陽,今年三十七歲,目前是一間偵探社的老闆。」
偵探社?沈志赫眼睛一亮,可感興趣了。瞧瞧他,身材那麼結實……嗯,他的功夫一定也很厲害。
墨冬陽打開公事包放到桌上,「這是我的誠意。」
早想確認某件事的沈亦帆第一個動作,拿起放在最上面的文件夾……果然,這個墨冬陽就是岳母一直想見、卻遲遲見不到的那個大客戶。
坐沈亦帆身邊的沈志赫好奇的湊過去看。哇,這麼多房子,他不只是偵探社老闆,還是好野人耶。
沈志赫好奇的再看向公事包,那個盒子裡裝的是什麼?他一邊想一邊把放在公事包最下層的紙盒拿出來看,「媽,這和妳的結婚證書好像哦。」語畢,他把結婚書約交給坐在自己另一邊的母親。
好傢伙,竟然留了這一手。沈青嵐朝家人點點頭,不動聲色的把結婚書約收好,再放回公事包裡。
「所以你是我的姨丈?」沈志赫直覺反應,沒注意到結婚書約的日期還沒填上。
雖然過程和自己所計畫的有點兒不太一樣,但至少沒脫軌太多,簡淑嫻隨機應變著,「對,小赫,他就是你的姨丈,從今天起他就要住在這裡了。」
聞言,墨冬陽竊喜。太好了,他不用再送彤彤回家了。
不對!沈志赫慢半拍的發覺事有蹊蹺,阿姨不在這裡,也沒聽說阿姨交男朋友,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姨丈?嗯,這件事一定不是外婆說的那麼單純……
這麼想著,沈志赫心中也升起了一個想法,他只有一個阿姨,阿姨又超級疼他,他怎麼可以不站出來保護阿姨的權益?
沈志赫的鬼腦筋轉了轉,不久,他就想到了一個先卡住墨冬陽的好法子,「外婆,在住進來之前,姨丈是不是應該先送我一個見面禮?」
一聽,至今仍深受其害的唐芊愛,不由得伸手緊緊握住丈夫的手,小惡魔果然伸出魔爪了!
讓二姊孤單十四年的仇,不報對不起自己。沈亦帆一邊想著一邊反握住妻子的手,同時非常開心終於跳進來一個替死鬼,解救妻子於外甥的魔掌之中。
好,很好,表現得非常好,不愧是她的兒子。沈青嵐在心裡讚美。
她身為長姊,沒出手幫妹妹就已經很說不過去了,若再不藉由兒子的手來懲治一下這個負心漢,怎對得起妹妹?
厲害、厲害,兒子的寶刀果然還是擦得亮晶晶,韓司濬暗暗叫好,沒忘記墨冬陽當年給沈若彤的傷害有多大。
等了好一會兒,見父母和舅舅、舅媽依然淡定的吃著水果,沒有一個人出言阻止他的沒禮貌,沈志赫驚訝之餘也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爸爸和舅媽他不敢說,但媽媽和舅舅肯定背著他在搞鬼。
簡淑嫻等不到女兒、兒子發聲,心裡便有數了。他們還在記恨冬陽當年負了彤彤的事,所以故意順著小赫的意思想為彤彤出氣,對吧?
儘管簡淑嫻覺得墨冬陽很可憐,但小赫是她一手帶大的,他的性子她怎會不了解,既然墨冬陽被外孫盯上了,早早認賠才是明智之舉,否則墨冬陽未來的日子肯定會比媳婦還要難過。
於是她開口代墨冬陽問個明白,「你想要姨丈送你什麼見面禮?」
雖然沈志赫不清楚母親和舅舅在玩什麼把戲,但家人的行為模式他早參透了,很明顯的,母親和舅舅有意派他當打手,既是如此,他沒有理由不順便為自己謀福利,「我要他當我的師父,教我功夫。」
簡淑嫻想了想,嗯,請冬陽教外孫幾招也好,至少不會被別人欺負,「冬陽,你覺得怎麼樣?」
自己必須二十四小時保護彤彤的安全,哪裡有空當他的師父?墨冬陽婉拒道:「我覺得想學武,找正宗的武術館比較適合。」
覺得有道理,簡淑嫻再轉向,「對呀,小赫,去找外面的名師不是比較好?」
墨冬陽不拒絕還好,這一拒絕,沈志赫就和他卯上了,「我不要,我就要他送我這個見面禮。」
這下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簡淑嫻想了想,站起來做主道:「這件事我們改天再商量,你們先走吧。」她準備一下也要出門了。
為了留給墨冬陽與沈若彤一個清靜的空間深談,她早叫兒子今天去岳母家住,為什麼是岳母家?因為唐芊愛的父母離婚了,而唐芊愛的父親住在南部。
兩對夫妻站起來,就只有沈志赫坐著不動,逼得簡淑嫻不得不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儀,板起臉喊道:「小赫?」
看樣子不只外婆,媽媽和舅舅也同意他當自己的姨丈,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媽媽和舅舅對他懷有怨氣。沈志赫默默的判斷著,拿出了口袋的手機。
這時,唐芊愛默默飄到墨冬陽身邊,好心的小聲勸告道:「我勸你最好趕快投降,不然你就不只是可憐的大衛了。」
墨冬陽還來不及表示意見,就看見沈志赫正在講電話,「阿姨,我是妳最愛的外甥小赫,我現在在外婆這裡,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妳……」
聽到這兒,墨冬陽立刻點頭答應當他的師父,也不禁暗暗抱怨,沈志赫才是他最該留意的頭號敵人,為什麼李家琦在沈家概況裡一個字也沒提到?
見墨冬陽點頭了,沈志赫才接著說:「我好想妳,妳快點回來……嗯,拜。」
唐芊愛一臉「看,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心裡想著,再不答應就不只是找沈若彤告狀這麼簡單了,不過,看見有人被小赫整得更慘,她怎麼有點開心?
收好手機,沈志赫一手勾著父親、一手勾著母親,勝利的離開。
「謝謝你,祝你長命百歲。」丟下話,唐芊愛也勾著丈夫離開了。
這會兒,墨冬陽還能不了然於心嗎,唐芊愛本來是沈志赫魔掌下的受害者,而自己成了替死鬼。
「冬陽,今天這個家就留給你和彤彤了。」簡淑嫻拍了拍他。
「是,謝謝沈伯母。」
簡淑嫻往房間的方向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我明天晚餐前回來會太早嗎?」
「不會。」
簡淑嫻笑著點點頭,回房準備出門了。
待沈家人全離開後,墨冬陽不禁有感而發,「彤彤沒騙人,她家果然不是一般人家。」
將一樓的燈切換成小夜燈,他提著公事包登上二樓,走了一圈發現都是房間,他把公事包放在沈若彤的房間後再登上三樓,迎面就是他欲尋找的佛堂,他走到沈智豐的遺照前,立定後深深一鞠躬。
「沈伯伯,我來了,請您原諒我遲到了。」看著沈智豐的遺照好一會兒,墨冬陽才下到二樓沈若彤的房間,坐在床沿靜靜等候著伊人歸來。
跟母親說她最晚十點會到家,但當沈若彤回到家時已接近十一點,她一路關掉小夜燈,走回自己的房間。
打開房間的燈,赫然看見自己的床邊坐著一個人,沈若彤登時花容失色的驚叫道:「哇啊!嚇我一跳,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赴約了。」
沈若彤想了下,沒錯,是今天,當年他們約好他要到家裡拜訪的日子,「一○一到九○九,隨便你想回哪個家,不送。」
「沈伯母已經做主讓我住下來了。」
其他家人或許不會有意見,但有一個人絕對會有意見。想起稍早前外甥打給她的那通電話,沈若彤放下皮包問道:「你給了小赫什麼好處?」
「當他的師父。」
所以今晚的一切是有預謀的?這麼想著,沈若彤又想說那句話了,但這一回她忍住了。
見她解下腕錶、脫下外套,一副就是要進浴室洗澡的樣子,墨冬陽挑眉道:「一起洗吧?」
沈若彤眼神一黯,「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她沒有辦法不諒解他,卻也沒有辦法接受他,她卡在中間,天知道她的心有多難熬,他為什麼還要這樣步步進逼?
墨冬陽才張口想說些什麼,沈若彤的手機響了,是沈志赫打來的。
「嗯,小赫,我是阿姨。」
「阿姨,妳到家了嗎?」沈志赫問道,他已從母親口中大略知曉阿姨與墨冬陽的情事。
「到了。」
「那我師父在妳身邊嗎?」
這小鬼,還是那麼機靈,知道要喊師父比較保險。沈若彤應了聲,「嗯。」
「他剛剛帶了他所有的財產,還有一份你們的結婚證書來。」沈赫志報告著,「外婆說他是我的姨丈,把我們都趕走了,我想外婆一定也出門了,所以如果阿姨想討債,最好趁今晚。」
沈若彤微楞,討債?討什麼債?
久久未聽到她的回話,沈志赫再確定道:「他還不是我的姨丈嗎?」
「嗯。」
「但他在結婚證書上簽名了,妳還是可以向他要那樣東西。」沈志赫提示。
沈若彤這才會意過來,「知道了。」
「還有阿姨,妳這個星期天有空嗎?」
「有啊,幹麼?」
「他得帶我去買訓練的用品。」
「你要約幾點?」
「我再傳訊息給阿姨。」
「好。」
「阿姨。」沈志赫最後再表明自己全力力挺沈若彤的立場,「看我的,我一定會讓他明白,惹到我們沈家人的下場會有多淒慘!拜。」
「拜。」終於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了,再想到墨冬陽被外甥整得七葷八素的模樣,沈若彤不由心情大好,她眉開眼笑的望向墨冬陽,「聽說你帶了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來。」
從他回來到現在,她幾時笑得這麼開心了?墨冬陽下意識升起戒備,「妳外甥跟妳說了什麼?」
沈若彤沒回答,「東西在哪裡?」
「在我的公事包裡。」
「你的公事包在哪裡?」
墨冬陽指了下茶几的方向,「那裡。」
沈若彤走過去,打開公事包,拿出放在裡面的紙盒,再取出結婚書約,「你簽名蓋章了?什麼時候?」
「妳送給我的那一天。」
看見日期的部分留白,沈若彤揚起手,「筆?」
墨冬陽速速送上一枝筆。
「你覺得日期填什麼時候好?」
「妳覺得今天怎麼樣?」
沈若彤不置可否的點點頭,「OK。」話落,她在結婚書約上填上今天的日期,「現在,我是你的老婆了嗎?」
「在我的心裡妳一直都是。」
「那你還等什麼?」
「什麼?」
聽不懂是不是?沒問題,她馬上就讓他懂。
沈若彤走到房間的角落,拿出她想丟掉、但母親卻堅決留下的畫架與畫具,架好畫架、擺好畫具,她在畫架前坐了下,「要為你開暖氣嗎?」
其實這只是一個形式,他早被她看光光、摸透透了,他身上的每一條肌理已經烙印在她的腦海中,哪裡還需要他親自來當她的模特兒?
原來她還沒放棄要他當她的大衛……墨冬陽想溜了,「呃……雖然在我心裡早把妳當成我的老婆,但是我們還沒辦理結婚登記,所以……」
「既然那東西簽了也不算數,留著何用?就撕了吧。」說著她就作勢要拿起結婚書約。
「不可以!」墨冬陽急道,那是他們之間最值得紀念的紀念品,就算沒有用,他也要留在身邊珍藏一輩子。
「我不勉強,你自己決定。」
墨冬陽陷入了天人交戰,結婚書約是絕對不能撕的,但是、但是……天啊,叫他脫光衣服站在她面前給她畫,真的很尷尬。
「那個……可不可以脫一半就好?」
「可以啊,如果你也只要半個老婆就好。」
墨冬陽彆扭地脫下外套,再硬著頭皮解著襯衫的釦子,忍不住求饒,「彤彤,拜託,至少給我一條毛巾。」
沈若彤差點兒就要心軟的答應他了,「我想你還是快點習慣比較好。」
「什麼意思?」
「你只要我當你一天的老婆嗎?」
不會吧,還有以後?!
墨冬陽快瘋了,「彤彤,我真的……求求妳,放過我吧。」
沈若彤放下畫筆,「算了,我還是去找別人好了……」
「好好好,我給妳畫,我給妳畫就是了。」墨冬陽認命的脫去襯衫,太難了,這真的是他這輩子接到最艱難的任務。
沈若彤忍著笑看著扭扭捏捏的他,搞不懂他在不好意思什麼,「快點。」
「快,我在快了。」一口氣將自己脫光後,墨冬陽都不曉得手要擺在哪兒好了。
沈若彤信手一指,「站那裡。」怕他真的感冒,她打開暖氣。
「要多久?」
「不知道。」十幾年沒拿畫筆了,她懷疑自己還能畫得出來,「放輕鬆一點。」
他也想放輕鬆,但他的身體不聽話啊。墨冬陽暗暗叫苦,不明白怎麼會有男人願意去當裸體模特兒。
「你這樣我畫不出來。」完全沒Feel。
畫他,是她夢想的圓滿,或許也是她重新踏上畫家之路的開始,不是嗎?誰說攝影師就不能當畫家呢?這麼想著,墨冬陽也漸漸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礙,他的身體不再緊繃,表情也變得愈來愈自然。
有Feel了。沈若彤緊握畫筆專心作畫著,他是她的大衛、她的繆思……
墨冬陽無心計算這幅畫她得畫多久,滿腦子只想著,等她畫好他一定會向她討工酬,讓她也先盡一下老婆應盡的義務。
翌日,溫暖的陽光照耀大地,讓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些許暖意。
「喂?」沈若彤迷迷糊糊的抓起響個不停的手機應了聲,還沒睡飽。
沈亦帆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二姊,妳起床了嗎?」
「還沒,幹麼?」
「我岳母要見他。」他岳母已經等不及了。
「他?」沈若彤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就是睡在妳旁邊的那個人。」
聽見這句話,沈若彤登時全醒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他要真是胡說八道,二姊的反應哪會這麼激烈?沈亦帆不怕死的再道:「再給你們一個小時夠不夠?」
懶得理會弟弟那張臭嘴,沈若彤直接問:「你岳母為什麼要見他?」
「等等見面妳就知道了。」
「現在幾點了?」
「下午一點。」
下午一點?沈若彤變了臉色,都是那個王八蛋的錯,害她睡過中午還醒不來,「好,我兩點會準備好。」說完,她立刻結束通話。
放下手機,她用力拍著橫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喂,起來了。」
「妳今天沒工作,起來做什麼?」墨冬陽咕噥,他加班到天亮,睡到晚餐時間也不為過。
「亦帆的岳母說要見你。」
「晚上再見不行嗎?」
沈若彤半坐起身拉著他,「不行,芊愛和她媽……」一時間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親家與弟媳的母女問題,「總之就是她們母女舊怨未了、新仇又結,她們還是不要見面得好,省得我們夾在中間難做人。」
「厚。」墨冬陽還在裝死,「妳昨天把我操得很過頭耶。」
沈若彤氣不過的搥了他一下,明明是他說同一個姿勢站太久全身僵硬,硬抓她做床上運動活絡筋骨的。「快點起來啦!」
她們母女感情有問題干他什麼事?墨冬陽替自己爭取睡眠時間,「約在外面見面不就好了?」
「我已經答應了,他們一個小時後就到。」
「那再做一下起床運動吧?」
沈若彤啪地給他五百,「醒了沒?」
墨冬陽摀住一點兒不疼的臉,「我記得妳以前沒這麼暴力。」
「我也記得你以前沒這麼無賴。」
墨冬陽坐起來,臉臭臭的說:「我又不認識她,她幹麼找我?」
「亦帆沒說。」沈若彤接著催促道:「快點去刷牙洗臉,我們還有時間吃點東西。」
「為什麼偏偏要是今天?」墨冬陽的表情好哀怨,沈伯母特地把這個家騰出來給他和彤彤培養感情,沈亦帆又不是不知道,就不能上道一點嗎?
「你以為你很聰明嗎?」沈若彤假笑了兩聲,「想在這個家混出頭,你的功力還差得遠呢。」要不是有媽給他靠,他連大門都進不來。
想起唐芊愛祝他長命百歲的事,墨冬陽回道:「所以妳弟媳才會那麼高興有我這個墊背的?」
「答對了,芊愛的出現讓司濬升級,你的出現讓芊愛升級,而你呢……」沈若彤拍拍他的臉,「因為後繼無人,只能永遠墊底。」
「妳是二姊不是嗎?」
有些事情要親身體驗了才會懂。沈若彤沒再多做解釋,警告道:「記住,如果你還想繼續做臥底情人,就給我乖一點。」
不是準老公嗎,怎麼變成臥底情人了?心知抗議只是浪費口水,墨冬陽暗嘆了口氣,唉,有進步總比沒進步好,臥底情人就臥底情人吧,他努力浮出水面就是。
梳洗完畢,兩人到一樓的餐廳簡單的各吃了一碗泡麵,才剛剛在客廳坐下,沈亦帆就帶著李曉真回家來了。
「冬陽。」李曉真熱絡的喊道:「我們終於見面了。」
她大約是在六年前從何重佑口中聽到墨冬陽這個名字,她本來也不以為意,畢竟像他這種投資客她見多了,可隨著他不間斷且愈來愈大筆的投資不動產,她對他也愈來愈好奇,於是便請何重佑代為引薦,但何重佑說他長年住在國外,直到去年底,何重佑才告訴她墨冬陽回國了,他會找個適當的時間安排他們見面。
這半個月來,她一直在等何重佑的電話,不料昨日卻從女婿那兒得知墨冬陽是親家二小姐的初戀情人,親家母已將他視為女婿,並且讓他住進沈家,如此有緣,她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當然是要第一時間把墨冬陽拉來自己這邊嘍。
墨冬陽微楞,「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認識您。」
「何重佑顧問都是透過我的軒愛房屋,為你操作你的不動產投資。」李曉真稍微解釋一下,接著道出來意,「我想,既然我們是自己人,就不用再經過何顧問了,讓亦帆接手如何?」亦帆將來要接她的班,理當什麼都要學。
「岳母!」沈亦帆哀嚎。胳臂肘往裡彎也該有個限度,他才進房仲業沒幾個月,連市場行情都還搞不太清楚,哪裡懂得什麼不動產操作?
「我這麼說哪兒不對啦?冬陽需要一個專業的投資經理人,你需要一個投資人,你們合作不是正好嗎?」
「呃……」墨冬陽不曉得怎麼稱呼李曉真,索性跳過,「我和何顧問……」
見墨冬陽似要拒絕,沈若彤立刻道:「就這麼決定了。」說完,見墨冬陽一臉菜色,她心裡頓時一陣痛快。
「二姊?」沈亦帆好心急,沒事她幹麼跟著他岳母瞎攪和啊?
「冬陽?」李曉真確定著。
墨冬陽除了點頭,還能怎麼樣?
「太好了。」李曉真開心極了,「冬陽,你放心,我會在一旁看著,絕對比何顧問幫你操作時賺得還要多,還有何顧問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去說。」
墨冬陽陪著笑臉,真是一個好犀利的女強人哪!
「好了,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李曉真站起來,一邊走一邊交代,「亦帆,你晚上就向冬陽拿房子的資料好好研究一下,明天早上向我報告……」
好恐怖的岳母,墨冬陽難掩心驚,「妳弟弟怎麼頂得住?」
「就是沒頂住,亦帆現在才會是親家的特助啊。」芊愛也才會對親家更加怨聲載道,因為原本一天二十四小時和她相守在一起的老公,被自私成性的老媽用卑鄙的手段搶走了。
「所以妳剛剛是在救我還是害我?」
「害你。」沈若彤笑了笑。
說到這,墨冬陽不免要問:「她這麼厲害,那妳其他的親家呢?」
「另外三位親家當然也都很厲害嘍。」
「哦。」那他還是乖一點,免得為自己製造出更多的敵人,那他的情路就真的坎坷了。
第8章
今天是墨冬陽住進沈家的第三天,除了頭一天,後面兩天他都乖得像隻小貓咪,簡淑嫻對這個未來女婿滿意得不得了,沈亦帆夫妻則是對這個未來二姊夫失望得不得了,因為他竟然被沈若彤吃得死死的,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實在是太沒看頭了。
早晨,沈家的餐廳裡一如昨日,主位上坐著簡淑嫻,她的右手邊依序坐著沈若彤、墨冬陽,左手邊依序坐著沈亦帆、唐芊愛,五人共進早餐。
「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沈若彤不解的問著墨冬陽,認為江士傑幫她洗的照片絕對沒問題,他們晚點要去葛登挑片之前再順道繞去照相館拿就好了,他沒必要先跑一趟。
「我不喜歡他。」墨冬陽丟給她一個合理的理由。
「你為什麼不喜歡他?」沈亦帆插口問,他在沈若彤的攝影展上見過江士傑一次,覺得江士傑這個人還不錯啊。
「對啊,你為什麼不喜歡他?」唐芊愛附和,想法和丈夫一樣。
「只要是可能的情敵,我都不喜歡。」墨冬陽說出一半的實話。
「厚,那你慘了,像他那樣的人,我二姊的身邊有很多耶。」
「沈亦帆!」沈若彤用力踢了弟弟一腳,「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她已經夠不自由了,他還想再害她更不自由嗎?
這個話題二姊不喜歡,唐芊愛很貼心的換個沈若彤應當會喜歡的話題聊,「小赫呢?還沒來找你嗎?」她笑咪咪的看著墨冬陽問道。
一聽,墨冬陽下意識正襟危坐,「還沒。」
「小赫快放寒假了吧?」
這一句話可以令人產生很多聯想,墨冬陽覺得唐芊愛根本是提早宣布他死刑,「他會回來外婆家住?」
唐芊愛望向婆婆,很好心的代問道:「媽,小赫有跟您說他寒假要回來住嗎?」
簡淑嫻微笑點頭,「他們要搬回去的時候,小赫是有告訴過我寒暑假會回來陪我住。」外孫剛剛搬回去的那一個月,她真的很不習慣,有時想想還會哭,但現在好多了。
唐芊愛再笑看墨冬陽,「如果小赫真的回來過寒假,你會很幸福哦。」
墨冬陽敢怒不敢言,瞧她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一點兒也不知道要感恩圖報,明明是他解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的。
「小赫說這個星期天要你帶他去買訓練的用品。」沈若彤非常壞心的落井下石。
星期天?那不就是後天嗎?墨冬陽脫口道:「那一天說不定妳會有工作。」
沈若彤皮笑肉不笑的出言粉碎他的藉口,「不會。」
聽到這裡,在座的其他三人都忍不住竊笑。
餐後,沈亦帆夫妻各開著一輛車出門上班,而沈若彤和葛登約的是十一點,她索性留在家裡陪母親。
此刻,墨冬陽正陪著簡淑嫻在廚房裡洗碗,聽著兩人的笑語,坐在餐廳裡的沈若彤也不由露出笑容,少了大姊一家人,媽一定覺得很孤單吧,亦帆和芊愛的工作又忙,還有親家要照顧,就數她最有空閒,她應該要多留在家裡陪媽的。
或許,叫芊愛快生個孩子給媽忙,才是最根本的解決之道?
思及此,沈若彤也想到了自己,他回來的那一晚她沒有做安全措施……再等等,說不定她的大姨媽還是會如期來報到。
這時,墨冬陽從廚房走出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去就回來。」沈伯母還在廚房切水果,他說要幫忙,但她說不用。
「好。」
不久,簡淑嫻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到餐廳,不見墨冬陽,她問道:「冬陽出門了?」
「嗯。」
簡淑嫻放下盤子,也坐了下來,「還是不肯原諒他?」
媽終於找她談了,沈若彤平心以對,「這不是原不原諒他的問題。」
「妳不覺得他比妳更可憐嗎?」不是她要為墨冬陽講話,但這是事實。
「他不應該不聯絡我。」只要他一句話,不管多久她都會等,無怨無悔。
簡淑嫻叉起一片蘋果遞給她,「將心比心,今天換成是妳,妳會聯絡他嗎?」
沈若彤接過,咬了一口蘋果,在心裡回答:不會,所以她現在才會只能怨他,而無法怪他、恨他。
「彤彤,妳和他的緣分在妳選擇幫助他奶奶時就結下了,這是天注定的姻緣,妳要好好珍惜。」簡淑嫻苦口婆心勸道,他們已被迫分離了十四年,夠長了。
「媽,他才回來兩個禮拜而已。」正確來說是十三天,今天是第十三天。
「不說他過去這十幾年都在為了妳而努力,這兩個禮拜,如果不是妳推開他,他不會離開妳身邊一秒鐘。」
「媽,妳太偏心了。」就像爸一樣。
「他很難令人不心疼、不疼愛不是嗎?」丈夫當年為什麼沒有說過冬陽一句不是,還從頭到尾都站在冬陽那邊,這幾天和冬陽相處下來,她真的明白了。
「我會接受他,但不是現在。」
簡淑嫻憐愛的撫上她的手,「不要讓他等太久,嗯?」
沈若彤點頭,如果連老天爺都站在他那一邊,就算她想,她也沒辦法讓他等太久……
稍晚,墨冬陽開車載著沈若彤前往葛登的途中——
「你說,你是不是給江學長臭臉看了?」沈若彤一邊說,一邊低頭檢視著墨冬陽剛剛從江士傑那兒取回來的照片。
「我本來就生得一張臭臉。」墨冬陽敷衍著。
真的不是自己多疑,那個姓江的有問題,適才自己故意試探他,他雖然極力隱藏,但自己還是看見了他眼中的妒意與怒氣。
「你差不多一點,人家江學長又沒欠你。」
太憂慮沈若彤的安危,可又無法改變她的決意,墨冬陽索性命令道:「不准妳單獨行動。」
沈若彤瞪了他一眼,「你是老闆還我是老闆?」
「彤彤,不要讓我擔心。」
「你才不要瞎操心。」照片檢視完畢,沈若彤將之收好,放進自己的公事包裡,忍不住要噹他一下,「就跟你說照片絕對沒問題吧?」
「他愛慕妳。」
關於這一點,沈若彤可就有大把的理由讓墨冬陽把這句話吞回去了,「他愛慕我直接跟我講就好了,用不著寫那種信。」
「心理變態的行為本來就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他真的是愈說愈誇張了,沈若彤受不了的搖搖頭,「你有被害妄想症嗎?」
「不然妳怎麼解釋那些變態殺人魔?」
「不好意思哦,這位警察先生,你好像退休了。」人家江學長可是沒漏過一塊錢稅金的良民,卻被他扯到變態殺人魔去,真是夠了。
忽然看見前方有狀況,她連忙拍著墨冬陽的手臂道:「等一下、等一下。」她指著右前方,「你看那個人趴在路邊,腳都伸到馬路上了,快去幫那個人擋一下,免得來車沒注意到那個人,從那個人的腳上碾過去。」
墨冬陽依言而行,停好車後拉起手剎車、按了警示燈後才下車幫忙,沈若彤也跟著下車。
趴在地上的是一個老阿伯,墨冬陽看見一旁被拿起來的水溝蓋,猜想老阿伯可能是有重要的東西掉到排水溝裡了,於是問道:「阿伯,您需要幫忙嗎?」
「我的機車鑰匙掉到排水溝裡了。」老阿伯回答著,還一邊伸長手在排水溝裡撈著。
墨冬陽朝排水溝望了一眼,「太深了,沒有工具撈不上來。」
「是啊。」沈若彤也道,「阿伯,您這樣很危險,請機車行來幫忙吧?」
老阿伯想了想,「不要,機車行的老闆不知道會敲詐我多少錢,我家裡就有機車的備份鑰匙。」
「那我們送你回去拿?」沈若彤建議。
「家裡現在沒人,進不去。」老阿伯指了下停在一旁的機車,「家裡的鑰匙放在機車的置物箱裡。」
沈若彤頓覺哭笑不得,她無奈的望著墨冬陽,「怎麼辦?」
沒辦法,他只好重操舊業了。墨冬陽扶老阿伯起來,順手再把水溝蓋蓋上,「阿伯,你先起來。我是一個剛退休的警察。」他表明身分,免得老阿伯誤會,「我現在幫你開機車的置物箱、發動機車。」
「哦。」老阿伯的眼睛閃亮亮的,他只在電視上看過警察示範解鎖,「你也會哦?」
墨冬陽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萬能鑰匙,沒幾秒,機車的置物箱開了,再沒幾秒,機車發動了。
好厲害!沈若彤在一旁看得好想為墨冬陽拍拍手,他只要再去學怎麼配鑰匙、打鑰匙,就可以去做鎖匠了。
「少年仔,感恩哦。」老阿伯拍拍墨冬陽的背,「你不繼續做警察可惜了。」
兩人目送著老阿伯騎著機車離開後,才回到車上。
「怎麼樣?感覺不錯吧?」沈若彤邊繫安全帶邊說,雖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這是他做了警察之後,第一次這麼直接的為小老百姓服務。
是不錯。墨冬陽踩下油門,「我們遲到了。」
沈若彤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個,「我是大牌攝影師,遲到很正常。」
墨冬陽接上前言,「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拜託,我現在心情超級好,你別搞破壞。」
墨冬陽無奈的收口,等他們到達葛登,已整整遲到了半個小時。
櫃檯前方,趙勇先早等到一身冷汗,不敢想會議室裡的大頭們晚點會怎麼修理他,「沈小姐,妳終於來了。」
兩位櫃檯小姐雙眼發亮的直盯著墨冬陽瞧,還不停的竊竊私語著——
「好酷哦,之前沒看過他,他是誰?」
「手上沒戴婚戒,不知道有沒有女友朋友……」
又來了!沈若彤暗暗翻著白眼,已經算不清楚這是第幾個女人當著她的面對墨冬陽發花痴了,這個禍水中的禍水,他可以改一下外號叫驚世禍水了。
「我們經理已經在會議室等了,請……」
「我的助理?」沈若彤冷冷的打斷趙勇先的話,其實帶墨冬陽進會議室也無不可,但高婉萱肯定在會議室,所以……兩個字,不爽!
「小冰。」趙勇先轉頭喊著。
「是。」坐在左邊的那位櫃檯小姐像是中樂透似的站起來,沒被點到名的那位只能望著墨冬陽乾瞪眼。
「好好招呼沈小姐的助理。」
「是。」
沈若彤跟著趙勇先進會議室,小冰則是招呼著墨冬陽到會客室坐,她拚命對著墨冬陽放送秋波,但墨冬陽只是禮貌的向她道謝,沒多看她一眼,害她好失望。
沈若彤走進會議室,果然看見高婉萱就在裡頭,而高婉萱不見墨冬陽進來,便藉口上洗手間,請大家先開會,隨即離開會議室,沈若彤也只能在心裡嘆息自己失策,不過這樣也好,眼不見為淨。
高婉萱來到櫃檯大廳,在大廳裡未見墨冬陽的身影,她開口詢問櫃檯小姐,「沈小姐帶來的那位助理呢?」
聞言,已經回到崗位的小冰趕緊起身恭敬的答道:「在一號會客室裡休息。」
「不要讓任何人過來打擾。」
「是。」
見高婉萱走向一號會客室,小冰坐下來,與另一位櫃檯小姐交換著眼神,彷彿在說:端那什麼爛架子,警政署署長的女兒了不起哦?
會客室的門再度被打開,墨冬陽看見來人,心頭頓時一陣冷笑,來得還真快,他一口熱茶都還沒喝呢。
高婉萱逕直走到墨冬陽對面的位子坐下,「我媽找過你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和妳談話。」
「你不要理我媽,這次我一定會跟著你到天涯海角。」她已經在計畫和丈夫離婚。
「但是我身邊從來就沒有妳的位置。」墨冬陽毫不留情的說。
「冬陽!」高婉萱很不滿,「你一定要對我這麼無情嗎?」
「妳有家庭了不是嗎?在這場愛情的戰爭裡,妳已經失去爭取的權力。」墨冬陽點出事實。
高婉萱力爭道:「我很快就能恢復單身。」
「孩子呢?妳也要丟掉嗎?」
高婉萱擰眉,「我可以為了你把孩子給我丈夫。」
「妳認為我會愛一個拋棄孩子的女人嗎?」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我愛你呀!」
「妳口口聲聲說愛我,但妳知道愛是什麼嗎?」墨冬陽搖頭嘆息,「親情、愛情、友情,妳付出了哪一樣?又珍惜了哪一樣?」
「我愛你,一直一直深愛著你。」
「既然如此,為什麼妳會嫁給別人?」
「因為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我……」
「那為什麼彤彤沒有嫁給別人?」墨冬陽搶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妳說因為我死了才嫁給別人?那只代表妳在面臨每一個選擇的當下,妳都選擇了最好……不,是妳最想要的。我曾經是妳最想要的,但並不是妳最愛的,妳知道妳最愛的是什麼嗎?」
「……什麼?」高婉萱問道,不知為何,她不太想知道答案。
「妳自己。妳會如此糾纏我,只因為我是這世上妳唯一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沒有我,妳依然活得很精彩,有了我不過是錦上添花,我之於妳只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並不是生命裡不可或缺的陽光、空氣或水。妳已經是媽媽了,應該長大了。」墨冬陽停下來喝了口茶,讓她自己想一想,若不是還念著舊情,他不會跟她說這麼多。
見她不說話,只是神情複雜的看著自己,墨冬陽再勸道:「妳再怎麼自私,也該為妳的父親想想,他把一生奉獻給國家,國家也待他不薄,讓他坐上了最高的位置,妳只要出一個小差錯,他這一生的榮耀就毀了,難道這就是妳想看見的?」
不,這不是她想看見的。高婉萱心裡想著。
「我從來沒有愛過妳,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我的心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給了一個叫沈若彤的女子,我未曾想過要收回來,我對彤彤的愛,今生今世都不會改變。」墨冬陽表明自己的心跡,只希望高婉萱能盡早清醒,去追尋屬於她的幸福。
「有許多事情妳只看到表面,我也不方便把內情說出來,我只能告訴妳,我不欠你們高家了,所以妳別想再用恩情勒索我。妳對我的好我很感謝,可若是妳再執迷不悟,很抱歉,我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們高家垮掉。」墨冬陽下了最後通牒。
就算她為他拋棄了全世界,他也不會愛她,甚至不會產生一絲憐憫,是嗎?
高婉萱笑得淒楚,「你變了。」變得更狠心了。
「對,我變了,我早已不是妳認識的那個墨冬陽。」
「朋友呢?」高婉萱還是不死心,「最普通、最普通的朋友呢?」
墨冬陽搖頭,「陌生人才最適合我們。」
「我知道了。」高婉萱站起來,沒再多說什麼,維持著她的高傲快步離開。
她聽進他的勸了嗎?墨冬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已經可以無愧於奶奶,將高家人從自己的生命裡刪除。
平安又甜蜜的日子持續著,可惜好景不常,今天一整個早上,在唐芊愛有一句沒一句的「沈志赫是惡魔」的威脅恐嚇下,墨冬陽突然好想把沈若彤打包起來逃到深山野嶺,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好生活,讓沈志赫永遠找不著。
「高婉萱跟你說了什麼?」沈若彤一直忍、一直忍,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
此刻兩人正坐在車子裡,準備到韓家接沈志赫去採買訓練的用品。
墨冬陽眼睛一亮,開始談條件,「我說的話,妳幫我搓掉妳外甥這件事。」
「呿。」沈若彤斜眼看他,「你堂堂一個男子漢怕一個小孩子,不覺得很丟臉嗎?」
「他是小孩子嗎?」那麼大一隻,又頭好壯壯,要不是他有練過,說不定一拳就被那小子撂倒了呢。
「小赫才十二……十三歲而已。」
「妳確定他只有十三歲?」才國一就長那麼高,那小子是吃什麼長大的?
「你比他壯、比他高好嗎?」
問題是他年紀都快是那小子的三倍大了,他怕自己的體力比不過那小子啊!不過這麼丟臉的話,墨冬陽當然不會說出來。
遠遠看見沈志赫的身影,墨冬陽的臉色更難看了,可惡,穿那麼青春帥氣做什麼,想顯示他很老嗎?
「小赫。」沈若彤也看到他了,連忙按下車窗打招呼。爸爸是俊男、媽媽是美女,生出來的孩子果然不同凡響,帥到掉渣。
沈志赫快快跑向她,「阿姨,我好想妳!」
「我也好想小赫哦。」沈若彤伸長手探出車窗外抱住他,以前天天都看得到他,現在一個星期才能見一次面,有時候更久,真的是想死她了。
見狀,墨冬陽的臉色不鐵青也得鐵青了,可惡的臭小子,竟然一來就給他下馬威。
沈志赫很故意地緊緊抱著沈若彤,再蹭了蹭她的頭,存心氣死墨冬陽。
「好了。」沈若彤拍拍沈志赫的背,「快上車吧。」
「阿姨,我有好多話想跟妳說,我們一起坐後座吧。」
「好啊。」沈若彤說著就要下車。
墨冬陽立刻伸手阻止沈若彤解安全帶的動作。
「大男人,有肚量一點。」見墨冬陽還是不收手,沈若彤用力拍掉他的手,「被小赫看見,小赫肯定笑死你。」
就這樣,沈若彤與沈志赫一起坐在後座,墨冬陽儼然是兩人的司機。
一路上,後座談笑聲不斷,墨冬陽完全插不上話,真是夠悶的,本以為下了車會好一點,沒想到他錯了,沈志赫不只卡在他和沈若彤中間,還很親密的攬著沈若彤,彷彿他才是電燈泡。
怎麼樣,這就是欺負他阿姨的下場,活該!沈志赫用眼神挑釁著,完完全全把墨冬陽當成一個僕役使用。
三人走進一間體育用品專賣店,先買了最基本的道服後,墨冬陽問:「想先學什麼?跆拳道、空手道、柔道,還是中國武術?」
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這麼問的,這個臭屁鬼!沈志赫也故意回去,挑一個他沒說的,「槍法。」
「小孩子不用學那個。」墨冬陽最後決定統統都買,他不想帶沈志赫再來買一次。
因為買了不少,墨冬陽索性把所有東西都請商家宅配,有錢就是有這種好處,不用為了省錢自己扛得要死。
解決了沈志赫的需要,墨冬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快把他送回去。
「阿姨,下個禮拜要期末考,我最近讀書讀得好辛苦,我想吃Buffet。」
「去君頤吃?」絕對有位子。
「不好,今天爺爺和爸爸都有上班,等一下被他們知道跑來,很麻煩。」
也是,董事長和總經理駕臨,員工會有多緊張就不用多說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親家交遊廣闊,他們光問好就快累死了,哪有心情吃飯。
沈若彤再問:「那你想去哪裡吃?」
「都可以。」
沈若彤望向墨冬陽,用眼神示意:助理,還不快動作?
假日不要說飯店了,一般餐廳也是一位難求,尤其晚餐時間,墨冬陽最後是透過何重佑幫他在一間飯店喬到四人坐的桌子,這才沒漏氣。
三人到了飯店,選定自己的位子後便各自散開,沈志赫故意坐在墨冬陽的對面,這樣比較好攻擊,也比較不會看漏他吃癟的表情。
須臾,當沈志赫和墨冬陽一前一後拿著餐點回到桌位時,沈志赫的桌前已放了許多他愛吃的餐點。
見自己的桌前空空如也,墨冬陽忍不住冒火,這女人真的很偏心!
嘿,再下一城。沈志赫很得意的說:「我阿姨很疼我。」
這一刻,墨冬陽終於明白唐芊愛為什麼要祝他長命百歲了,「你阿姨最愛我。」就算輸到脫褲,在口頭上他也絕不能認輸。
「我和阿姨有血緣關係。」沈志赫得意的吃著餐點,不把墨冬陽氣到內傷絕不停止。
「你阿姨的身分證上有我的名字。」
阿姨明明說他還不是自己的姨丈,不過,這點時間差自己就不跟他計較了,沈志赫氣定神閒的再出招,「我小時候經常跟阿姨睡。」
墨冬陽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道:「我現在天天跟你阿姨睡。」當事人不在,所以他大可膨風。
「我阿姨幫我拍了好多照片。」
「你阿姨幫我畫了很多畫像。」
「我阿姨以前都要和我親親才肯去上班。」
「你阿姨的初吻是給我的。」哈,贏他一次了哦。
可惡,他應該更早一點生出來才對。沈志赫暗暗磨牙,「我阿姨說我最帥。」
「我是你阿姨夢想中的大衛。」
「我阿姨……」
「阿姨在這裡。」以為沈志赫在找她,正走到他背後的沈若彤出聲應道,手上端著兩個盤子,仍然是他愛吃的食物。
「阿姨,妳別忙了,我自己拿就好了。」沈志赫乖巧的說。
「好。」沈若彤忽有所感,她以前才不會把小赫照顧得這麼周到呢,有住一起沒住一起真的差很多。
看墨冬陽繃著一張臉,沈若彤猜道:「你們在吵架?」
「沒有,我們在玩比一比。」沈志赫笑咪咪的說。
比什麼就不用問了,她比較好奇戰果,「目前是誰贏?」
「當然是我贏了。」
難怪冬陽的臉會那麼臭,沈若彤很好心的安慰輸家,「你想吃什麼,我幫你拿。」
淨曉得照顧別人,不知道她這樣他會很心疼嗎?墨冬陽把自己桌前那盤一口都還沒動的食物推到她面前,「等這盤吃完再去幫我拿。」
沈志赫這才知道原來墨冬陽拿的那盤食物是要給阿姨的,暗暗幫他加了一點分數。
沈若彤先叉了一隻蝦子到自己口中,再叉一隻蝦子餵到墨冬陽口中,「好吃嗎?」
「好吃。」
沈志赫一邊吃、一邊笑看著兩人甜蜜相互餵食的模樣,雖然嘴巴上不承認,但阿姨看起來真的很愛他。不過呢,自己不是來這裡看他們曬恩愛的——
「我下個星期六就放寒假了。」
一句話,讓墨冬陽從天堂掉到地獄。
魔鬼!這個小惡魔絕對是撒旦轉世!他在內心咆哮。
「所以你想從那天開始練習?」沈若彤關心地道。
「嗯。」沈志赫毫不手軟的再給墨冬陽致命一擊,「我之前就和外婆約好了,寒假要回去陪她住。」
「那年夜飯呢?」
「爺爺和爸爸又不一定會在家,奶奶說沒關係,我就留在外婆家吃。」
看外甥一臉的無所謂,但沈若彤卻是滿心的有所謂,「小赫,弟弟還小,需要更多的照顧,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是很愛你的。」
「阿姨,妳想太多了啦,他們都去黏著弟弟多好啊,這樣我就自由了。」
「叛逆的青春期。」墨冬陽突然冒出一句。
但無論沈若彤怎麼聽,都覺得他是在說:所以我就倒楣了。
「師父。」
「幹麼?」
「你真的不能教我槍法嗎?」沈志赫本來以為未來姨丈只是會點功夫,但他竟然是警察,而且還是臥底警察,那該多厲害啊,自己怎麼可以不把他的本領全都學起來?
「等你長大一點再說。」
「長大一點是多大?十五歲?十八歲?還是滿二十歲?」
沈志赫不提,墨冬陽都要忘了當兵的事,他立刻改口,「槍法不用向我學,等你去當兵你就會學到了。」
「厚,如果我像我爸一樣念很多書,那要等很久耶,不管,你先教我。」
「等你打贏我再說。」
「你說的,等我打贏你就要教我槍法哦。」說完,沈志赫伸出手和墨冬陽打手勢。
墨冬陽配合沈志赫的動作,不由得想,怎麼感覺好像在加入黑幫?
不知何時離開座位又回來的沈若彤,好奇的看著兩個人四隻手比來比去,「好好玩,你們這次在玩什麼?我也要玩。」
墨冬陽的回應是拿食物去,徒弟當然也是。
哇,這對師徒這麼快就有共同的小祕密了哦?沈若彤笑看著各走各的兩人,吃得更津津有味了。
第9章
日子又往後推了幾天,下午兩點鐘,沈青嵐的辦公室裡,沈若彤蹺著二郎腿,喝著白如雪剛剛送進來的熱茶,等著攝影棚準備好,她好上工。
白如雪是沈青嵐的助理之一,今年二十四歲,長相甜美、個性活潑,同事黑宇雄暗戀她一年多了,已決定在西洋情人節那天向她告白。
黑宇雄今年二十七歲,長得超級大一隻,因此身為他學長兼前上司的沈亦帆便給他取了個外號叫黑熊,為了追求白如雪,這一年來他一直很努力瘦身,他去年初調任沈青嵐的助理,現為唐芊愛的助理。
又來了!見白如雪看著墨冬陽露出一副花痴樣,沈若彤第N度翻著白眼,「小雪,口水要流下來了。」她將手上的熱茶往右邊一移,立刻有人接了過去,她再比了個拿來的手勢,手機立刻落入她的掌中,她解開螢幕鎖,低下頭滑手機,一如往常來個眼不見為淨。
白如雪傻傻的看著這一對俊男美女超有默契的互動,慢了會才記得要把口水吸回去,「彤彤姊,他是誰?」
又是這個問題!沈若彤懶得再回應,繼續滑手機,讓墨冬陽自己回答。
「我姓墨,是沈小姐的助理。」
白如雪不相信,「彤彤姊,他真的是妳的助理嗎?」不是吧,這麼酷帥的男人,是哪個大明星喬裝來彤彤姊身邊臥底,想追求彤彤姊的吧?
見沈若彤不理她,她不死心的追問沈青嵐,「青嵐姊,他真的是彤彤姊的助理嗎?」
沈青嵐還來不及回答,就聽見門外傳來程庭宜的暴怒聲——
「白如雪,妳送個茶送這麼久,還不快點給我滾出來!」
「是!」白如雪大聲應道,三步併作兩步往外衝。
沈青嵐姊妹像是沒聽見、沒看見,而墨冬陽則是驚呆了。
沈若彤把手機和他手上的那杯熱茶交換後,才很好心的為他釋疑,「在遠智是這樣的,每個月大約第三週是地獄期,生人勿近,而這個月底適逢農曆新年,所以狀況更嚴重,時間也拉得比較長,了解?」
墨冬陽點了兩下頭,「了解。」難怪他剛剛進來時,大辦公室裡的氣氛會那麼肅殺。
這時,敲門聲響了兩下,一個男子推開門,「彤彤姊,攝影棚準備好了。」
「我馬上就來。」
「是。」
辦公室的門再度闔上,沈若彤放下茶杯,命令道:「你留在這裡。」在其他地方她會很猶豫,但這裡是遠智,又是姊姊辦公室,她完全不用考慮。
「為什麼?」她又不是要開會,他為什麼不能跟?
沈若彤站起來,對著墨冬陽恨恨的說:「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要知道什麼?」
「你這個禍水已經變成我的Feel的最大殺手了!」吼完,沈若彤搶過自己的手機與皮包甩頭就走。
不管是優雅的百合花、嬌艷的玫瑰花,還是可愛的茉莉花,每一朵花都爭相為他綻放自己的美麗,她們這麼亂開花,教她怎麼拍出客戶要的好照片?
墨冬陽一臉無辜,長得好看又不是他的錯,幹麼怪他?
沈青嵐輕笑,「墨冬陽,我看你這個助理的位置快不保了。」
這怎麼行?墨冬陽急了,「呃……」喚她什麼好呢?
「大姊,論輩分你應該叫我大姊,還是你想論年紀?」
「不,大姊,我還必須要保留這個位置,請妳幫幫我。」
「給我一個好理由。」
「其實助理只是名頭,實際上我是彤彤的保鑣。」墨冬陽接著說出沈若彤被騷擾的事,「我現在還沒有證據,但我懷疑那個人就是江士傑。」
「彤彤的大學學長,也很熱愛攝影的那個?」彤彤收到騷擾信的事家琦那天來時有提過,但她沒想到這麼嚴重。
「妳知道他?」
「在彤彤的攝影展上看過一次。」沈青嵐回想了下,「我問過攝影組的人,攝影組的人說彤彤會向他們請求支援,除了洗照片這件事。我去問彤彤,彤彤說她想幫江士傑一個小忙。」她知道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另一個理由是彤彤不好意思連洗照片都要靠她幫忙。
「彤彤說她是在開工作室後才收到那個人的信的。」
沈青嵐點頭,「收發部會先過濾信件,我沒聽收發部的人跟我提過,那應該就是沒有。」
確認了收到騷擾信的時間點,墨冬陽按著自己找尋到的線索推敲道:「假設江士傑就是寄信人,他會突然痴纏彤彤,會不會是因為他曲解了彤彤對他的好意?」
「當時人太多,我也只是和他打個招呼,沒多注意,無法評斷他的性格。」事關妹妹的安危,沈青嵐也不敢掉以輕心,「這方面你比較有經驗,就暫且相信你的直覺,多留意他吧,在把那個人揪出來之前,我會保住你的位置。」
「謝謝大姊。」
沈青嵐微笑點頭,「坐下來等吧,彤彤拍照的速度很快。」當然,前提是她要有Feel。
「是。」
這一等,墨冬陽就等了兩個小時,最後他真的坐不住了,「我去看看彤彤。」
他這一去要是壞了彤彤的Feel那還得了?沈青嵐連忙出聲阻止,「你等一下,我幫你問問。」她拿起話筒按下內線,說了幾句話便掛上了,「彤彤去外拍了。」
「她出去了?!」墨冬陽大叫,當下就想把手機拿出來確定沈若彤的去向,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不能讓沈青嵐知道他定位了沈若彤的手機;再者,這事必須嚴格保密,否則若被沈若彤發現勢必得取消,那他就不能確保她的安全了。
「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你不用擔心。」沈青嵐安撫他。
這一次的很快又讓墨冬陽等了兩個小時,期間,他一直假裝在傳訊息以確定著沈若彤的動向。
眼看天都黑了,沈若彤還不回來,墨冬陽無法再坐著枯等,「外拍的地點在哪裡?」他佯裝不知情地問。
這時,程庭宜開門走了進來,手上提著一個相機箱,「攝影組的人回來了,他們說彤彤有事,叫你把這個拿回去。」
她真的是講不聽,叫她不要單獨行動,她又……墨冬陽懊惱的走過去接過相機箱,「大姊,我先走了,再見。」他向程庭宜點個頭後,飛也似的往外衝。
「他在急什麼?」程庭宜吶吶的問。
不想好友操心,沈青嵐聳肩,「怕彤彤真把他甩了吧。」
程庭宜搖搖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說完,她又出去忙工作了。
晚上七點,在店門口等候沈若彤多時的江士傑,一看到她立刻致歉道:「若彤,真是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
「不會。」語畢,沈若彤從包包拿出一張SD卡交給他。
外拍結束後,她原本要和工作人員一起回遠智,卻接到江士傑的電話,說他把墨冬陽昨天送去的底片遺失了,她才會一完成工作就趕來這兒。
江士傑心喜的接過,他就知道她一定不會怪他,「墨助理呢?在車上等妳嗎?」
「沒有,我請他先下班了。」
江士傑聞言更是喜上眉梢,「那妳現在有空嗎?」
沈若彤並沒有馬上回答,「江學長有事?」
「我上個星期日到阿里山拍了一些照片,想請妳給我一些意見。」
由於過去這一年江士傑經常這樣拜託她,沈若彤便不疑有他的點頭答應了。
他就知道她的心裡只有他!
江士傑歡喜的關上玻璃門,想著自己也該給她一個正式的回覆了,便鎖上了門,「每次都這樣麻煩妳,真是不好意思。」
知道江士傑的自尊心有多強,因此沈若彤像往常一樣儘量挑好聽的話講,「不會,和江學長多交流對我也有好處。」
她總是這麼體貼他。江士傑感動至極,轉身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等她走進辦公室,他迫不及待把辦公室的門也鎖起來。
沈若彤對他的舉動感到奇怪,「江學長?」他從來不關辦公室的門的。
「若彤,妳一定很困擾吧?」江士傑背對著她說。
那個姓墨的傢伙連濾鏡是什麼都不知道,竟然說他想娶若彤,真是不自量力!
沈若彤微楞,「困擾?」
她真是個傻女人!江士傑轉過身,好不心疼的說:「若彤,妳不用騙我了,他都告訴我了,他不單單只是想做妳的助理。」
沈若彤聽懂了,也發覺江士傑的異樣,她戒備地退後了一步,「江學長,這好像不關你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江士傑急急衝過去握起她的雙手,「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妳等這麼久的,若彤,我們明天就結婚吧。」
沈若彤心下一驚,「結婚?」
江士傑點頭,而後溫柔的笑了,「我已經寫了那麼多封信向妳表達我的心意,妳實在不必利用他來讓我吃醋。」
一聽,沈若彤震驚的瞠大眼,「你真的就是寫信給我的那個風?」
江士傑認為她是故意裝傻,因為她覺得自己這段日子令她太委屈了,「若彤,妳就別再和我鬧脾氣了,既然妳不介意我尚未功成名就,那我們就結婚吧,要生幾個孩子都隨妳。」
「你瘋了!」沈若彤失聲驚呼,同時甩掉他的手。
「是啊,我早已為妳瘋狂。」江士傑再度握起她的雙手,「若彤,對不起,都怪我眼裡只有攝影,才會要妳一次又一次藉口到我這兒來洗照片,來點醒我這隻呆頭鵝,真的很對不起。」
見他一逕的自說自話,沈若彤的眼睛也愈瞪愈大,「你真的瘋了……」她哪裡有找藉口向他示好?她是看他可憐,好心給他一點幫助好嗎?
「若彤,妳想在哪兒辦婚禮、去哪裡度蜜月,我都依妳。」江士傑深情的說。
沈若彤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是什麼讓他的心理變得這麼不正常?多年的不得志嗎?
這麼想著,她又不由對他升起了滿滿的同情,「江學長,你病了。」
「如果愛妳是一種病,我是病了。」
「江學長,我並不愛你,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沈若彤試著和他講道理。
「我知道這只是妳的氣話,我不應該那麼固執的想等到我功成名就再向妳求婚。若彤,我向妳道歉,妳就別再生我的氣了,嗯?」
很嚴重,他真的病得很嚴重。沈若彤閉了閉眼,「江學長,你快點去看醫生吧。」說完,她抽回自己的手要就要離開。
不料江士傑卻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她,「若彤,就在這裡吧!我一定會給妳一個最美好的初夜。」
「放開我!」沈若彤嚇壞了,奮力掙扎著,發覺自己的力量敵不過他,這才曉得要害怕,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脫身的辦法。
「妳是我的……」江士傑半抱半拖的將她帶往沙發,「這一輩子,妳只能屬於我一個人!」
沈若彤被他壓倒在沙發上,但她不慌也不亂,她已經想到了一個能夠脫困的好方法,「江學長,這兒不舒服,我們去你家吧?」她假意迎合,悄悄的把手伸進包包摸來防狼噴霧預備著,想著若是計畫失敗,她就用防狼噴霧攻擊他,再趁機逃走。
防狼噴霧是女性必備的防身利器之一,更何況她有一個做警察的男朋友,早早就被灌輸了防身的知識與訓練,再被強制隨身攜帶防身用品,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習慣。
「我家?」
「對啊,這是我們的初夜,怎麼能——」
她話未完,忽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看見江士傑壓在沈若彤身上,墨冬陽頓時失去所有理智,他衝過去抓起江士傑便往牆上甩,接著抬起一隻腳壓住他的胸口,掄起雙拳朝他的臉上猛揮。
見狀,沈若彤趕緊奔過去阻止,「冬陽,你冷靜一點,冬陽!」他不是普通人,要是任由他這樣打下去,真的會打死人。
然而,墨冬陽已殺紅了眼,哪裡停得下來,不得已,沈若彤只好使勁打了他一個大巴掌。
這重重的一巴掌順利打回了墨冬陽的理智,他鬆開江士傑,緊緊抱住蹲在他身邊的沈若彤,「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他不敢想像,若是他再晚一步,會是怎樣教人悔恨的結果。
這一次,墨冬陽真的成為了她的英雄。沈若彤欣喜、感激之餘,更擔心他會因此吃牢飯,現在怎麼辦?江士傑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江士傑要是提告,他會不會被法官判防衛過當啊?
冷靜下來之後,墨冬陽收拾著殘局,他先檢查江士傑的傷勢,再走至一旁打電話給陳祖望。
結束通話後,他走向沈若彤,「我們走吧。」
「那他……」
「死不了,祖望會過來處理。」
兩人走後不久,陳祖望便到了,救護車也很快抵達。
江士傑傷得不輕,但都是一些皮肉傷,許是心虛,他告訴陳祖望身上的傷是他自己造成的,因此傷人案不成立。
這天之後,照相館易主,江士傑也從此在攝影界消失。
墨冬陽並沒有帶沈若彤回沈家,而是帶她去他家,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著她的一隻手,他很生氣,氣她的不聽話,更氣自己的護衛不力。
坐在副駕駛座的沈若彤像個犯錯的小孩,低著頭完全不敢吭聲,她知道自己惹墨冬陽生氣了,她不應該不把他的示警當回事,還獨自赴江士傑的約,今天沒出大事算她運氣好,若她再這麼一意孤行,惹禍上身是遲早的事。
走進家門,墨冬陽把沈若彤丟到沙發上罰坐,才打電話給簡淑嫻報備,說他要和沈若彤去約會,今晚不回去了。
通話完畢,他把手機往桌上隨手一丟,接著時而雙手扠腰、時而雙手抱頭在客廳來回踱步,不知該怎麼罵沈若彤好。
「我知道錯了。」沈若彤小聲的說:「你不要再生氣了。」
墨冬陽停下腳步,實在好想把她抓來打屁股,「如果我沒及時趕到怎麼辦?」
「說實在的,我也不是沒辦法搞定他,只是你先來了。」
一聽,墨冬陽炸毛了,「妳說什麼?有種妳再說一次!」
他石破天驚的吼聲讓沈若彤嚇得縮起脖子,「我的意思是,你以前就有教過我遇到什麼樣的壞人要做哪種危機處理,我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所以……」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他聽得懂就好。
「所以什麼?所以妳就可以不顧危險勇闖虎穴嗎?」
「也不是這樣說,我認識他那麼多年,多少了解他一點,他現在只是精神狀況出了一點問題,只要我好好配合他、安撫他,他應該不會為難我。」
聽聽她說的是什麼氣死人的話?墨冬陽磨牙,真的想揍人了,「他都要輕薄妳了,妳還說他不會為難妳?」
「那是我先反抗了他,他才會……」
墨冬陽聽不下去,重拍了桌子一下,「妳還敢狡辯?!」她真的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
一直被他兇,還被他拍桌子,沈若彤的臭脾氣也被激上來了,她頂了回去,「我哪有狡辯?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
「本來就是。」沈若彤理直氣壯的站了起來,「他就是一個神經病,用拐的就好了啊,我把他拐出門再找人求救不就沒事了?」
墨冬陽聽得心一窒,是啊,政府是這麼宣導的、他也是這麼教她的,但當意外真正發生時,能夠順利逃脫狼爪的又有幾個?
「倒是你,你不知道你本身就是一件殺人武器嗎?下手那麼重,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怎麼辦?」沈若彤接著舉例,「之前有一個新聞,一對夫妻家裡遭小偷,丈夫為了保護懷孕的妻子,失手把小偷打死了,結果那個丈夫被判過失殺人。這多不公平?但有什麼辦法,法官就是這樣判。」
她說得振振有詞,已然忘了自己才是闖禍的那個人,「很多人抗議,吵著要修法,但這就像廢不廢死一樣,各有各的立場,我就不懂了,為什麼死刑犯也講人權?那受害者、受害家屬的人權呢?誰來替他們維護……」
扯太遠了,墨冬陽忍住怒火大聲喊道:「停!」
「幹麼叫我停,我還沒講完。」
「因為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妳。」見她仍是一臉不馴,墨冬陽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夠分量,我們回去找沈伯母,馬上。」
一想到母親得知此事該會有多憂心、難過,沈若彤立刻緊緊閉上嘴巴,再坐下來乖乖聽訓。
墨冬陽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坐下來好好跟她說,「彤彤,或許真的如妳所言,妳有能力保護妳自己,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妳要是出了什麼事,妳叫我怎麼辦?」
聞言,沈若彤慚愧的垂下了頭,她確實該為愛她的人多想一想。
「他看起來是很斯文,但他畢竟也是一個男人,力氣比妳大很多,他只要打昏妳,妳就任他予取予求了。」墨冬陽認真勸道:「我說過了,無論妳想怎麼任性我都可以由著妳,只有妳的人身安危不行,妳剛剛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妳阻止我,我真的會把他打死。」
一聽,沈若彤更汗顏了,「冬陽……」
「妳是我的命……不,妳比我的命更重要,我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妳。」墨冬陽執起她的手,「妳很在意高婉萱,但我擔心的從來就不是高婉萱,而是她的媽媽,她媽媽才是那個有可能會危害到妳的人。」
「高婉萱的媽媽找過你?」
「對,她用妳的安全來威脅我離開臺灣,我拒絕了,不是我不怕她,而是她更怕失去自己擁有的一切。不過……」
「不過什麼?」
他冷冷的說出殘酷的話,「她要是真的敢動妳一根汗毛,我會拿他們一家三口來陪葬!」
「不可以!」沈若彤害怕的抱住他,她知道他真的做得出來,「你不可以那麼做。」
「彤彤。」墨冬陽回抱住她,「我不能失去妳,失去妳我寧願去死。」在這世上他一無所有,只有她令他難以割捨。
「不會。」沈若彤再更抱緊他一點,「你永遠不會失去我,我保證。」
「我很開心,妳並沒有愛上別人,我才能再次擁抱妳。」
聽他這麼說,沈若彤忍不住問:「如果我愛上別人了呢?」
「或許我會在妳看不見的地方守候妳一生,或許我會去浪跡天涯,我不知道。」
明明是他負了她,為什麼會是他比較愛她?沈若彤覺得這場愛情的仗自己輸得好冤枉,卻也不得不認輸,「好啦,我原諒你。」
墨冬陽喜不自勝的拉開她,「真的?」
「真的。」
「全部?」
他這一問,沈若彤心裡的天平又擺不平了,「你也覺得這麼快就全部原諒你,我好像太吃虧了哦?」
早知道就不問了,墨冬陽暗罵著自己的口快,「所以呢?」
沈若彤偏頭想了想,「升級做我的情人,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意思?」
「就是……」沈若彤主動吻上他。
對啦,就是她從頭到腳、由裡至外都接受了他,除了——口頭上。
沈若彤的危機解除了,墨冬陽也卸下保鑣的任務,但他還是天天黏著沈若彤,看得李家琦好刺眼,成天嚷著她的眼睛要瞎了。
閨蜜之間有些話不用說出來,用看的就知道了,李家琦心知沈若彤和墨冬陽已經和好如初,只差進禮堂這最後一步,看著兩人一點也不避諱的天天在自己面前曬恩愛,她也不禁要感嘆,她什麼時候她才能像彤彤一樣,無時無刻都有老公陪伴?
沈若彤和墨冬陽感情上的轉變李家琦看見了,沈家人當然也都看見了,負責當打手的沈志赫自是也隨著情勢改變攻勢——
他很好心的選擇夜晚的時段訓練,而今天是他和墨冬陽正式成為師徒的第三天,此刻,兩人正在離沈家最近的那所小學的操場上慢跑熱身,等等好開打。
「師父。」天空黑漆漆,冷風颼颼,但沈志赫不只不覺得冷,反而覺得好熱。
「你又想幹麼?」墨冬陽也覺得熱,但不是慢跑的關係,而是被沈志赫氣到體溫不斷飆高。
「你和我阿姨好像不一樣了。」
這小子的眼睛還真尖。墨冬陽斜眼瞄他,「你有意見?」
「我是沒什麼意見,不過,你還要卡關多久?」
墨冬陽好想回他一句要你管,但他已經把晚上貢獻給沈志赫了,不想再把自己的白天也貢獻給他,「怎麼,徒弟你看不過去,想為師父獻計嗎?」
「有什麼好處?」
又來了,墨冬陽覺得他根本就是奸商,什麼都要有好處,「你什麼都不缺,我還能給你什麼好處?」
「是哦,那就沒辦法了。」
可惡,這個臭小子根本是故意說出來尋自己開心的嘛。
這時墨冬陽忽然想到一件事,考慮了下才開口喊道:「韓志赫。」
一聽,沈志赫立刻糾正,「我叫沈志赫。」
他通常不會回應這類的問題,但他認為墨冬陽不一樣,至於在學校,只要他的班導不要大嘴巴,基本上不會有這個問題。
「你爸爸姓韓不是嗎?」
「誰規定孩子一定要跟爸爸姓?」
「你弟弟會覺得很奇怪。」
「弟弟還小,等弟弟長大跟他解釋一下就好了。」
「你弟弟要是吵著也要跟你姓沈怎麼辦?」弟弟大部分都會很崇拜哥哥,而他們兄弟又差太多歲,這樣的狀況想必會更嚴重。
沈志赫轉頭看他,「你……怪怪的。」
「雖然這個世界不一樣了,但傳統的人還是佔絕大多數。」他不清楚韓家的情況,但這世上哪個爺爺會不想長孫跟自己姓?
「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免費送上我的錦囊妙計。」
好熟悉的一句話,墨冬陽笑了出來,「不要緊的,你很快就會有表弟表妹了。」
沈志赫敏感的瞇起眼睛,「你是指誰?」
「當然是你舅舅啊。」沈亦帆的孩子才會姓沈不是嗎?
答案是沈志赫想聽的那個,但他還是不開心了,「你的孩子就不能姓沈?」
「不是我的孩子不能姓沈,是我的孩子沒必要姓沈。」
這還差不多。沈志赫再望向前方,「是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快生個孩子,別人可能就要誤會你是爺爺了。」
他真的是毒死人不償命。墨冬陽請教道:「借問一下。」
「什麼?」
「你是吃毒藥長大的嗎?」
沈志赫失笑,沒想到他還挺有幽默感的嘛。「西洋情人節快到了。」
「所以呢?」
「聽說你和我阿姨是聯誼認識的。」
「所以呢?」
「故地重遊,回味甜蜜的舊時光,是一個很浪漫的選擇。」沈志赫接著又說:「我爸那兒有重機,要嗎?」
「沈志赫。」
「幹麼?」
墨冬陽用力的抱住他,再用力的揉了揉他的頭髮,「你真是個好徒弟!」
「放開我!」沈志赫大力的推開他,「別人會誤會啦!」
「誤會什麼?」墨冬陽作勢要再抱他。
「你走開,別過來……」
兩人就這樣一路玩鬧著跑回沈家,各自去換好道服後,合力騰出客廳的空間,以便鋪上地墊好訓練。
會在客廳訓練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房間太小,另一個是應觀眾要求,觀眾不是別人,正是也住在這個家裡的那四個人。
地墊鋪好了,觀眾們也準備好零食、飲料各就各位了,師徒上場做著暖身操,墨冬陽不客氣的坐在沈志赫的背上幫他壓腿拉筋,疼得他冷汗直冒。
沈若彤不甘寂寞,也是為了幫外甥報仇,如法炮製的對墨冬陽下毒手。
壓腿對墨冬陽不算什麼,就算要他劈腿也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太久沒練了,拉開的筋早就縮回去了,因此疼得他暗地裡叫爹喊娘。
痛苦的暖身操結束,接下來就是訓練了,沈志赫選擇先練跆拳道,而跆拳道訓練的第一步是練打形,但沈志赫又不是要去參加比賽,所以打形就不必了,直接練踢靶吧,就見墨冬陽雙手各拿著一個踢靶,上下左右不停的變換位置,供沈志赫出腳或是出拳,同時適時的指導。
沉喝聲、踢靶聲、叫好聲充斥著整間屋子,冷清的家再度熱鬧起來,最開心的人莫過於簡淑嫻,她含笑看著晚輩們,難怪有人會說,活得夠久,才能看見這一片美麗的風景。
「媽,今年遠智的尾牙一樣要在姊夫的飯店辦。」唐芊愛報告著,她沒有說時間,是因為遠智的尾牙都固定辦在小年夜。
簡淑嫻還沒來得及回應,沈亦帆就說話了,「以後乾脆都在君頤辦好了。」
「是啊,省得每年都要找地點,麻煩。」沈若彤附和。
「這樣對親家會不會不好意思?」簡淑嫻說出顧慮,「去年是君頤和遠智有合作,親家提供贊助還算合理,但今年……」
說到這,沈亦帆可有一肚子的冤情要訴,「媽,妳忘了還有我嗎?我被司濬拐去做君頤的住房設計師,總店和連鎖店加起來目前就有八間,而且還是無限期,是我比較吃虧才對吧?」
「是這樣嗎?」
「媽,妳真的很瞧不起妳兒子耶。」
這時,沈亦帆的手機響起,唐芊愛立刻搶來看,果然是她媽,她二話不說拉下臉來,「沈亦帆,叫你老闆差不多一點,說好到放年假前都不加班的。」
「是是是,我馬上跟岳母講,妳消氣、消氣哦。」
聽到丈夫的許諾,唐芊愛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手機還給他。
沈亦帆拿著手機快閃到庭院接聽丈母娘的電話,就怕被妻子發現他其實都在糊弄她,那他當夾心餅乾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芊愛,怎麼可以對媽媽這麼不尊敬?」簡淑嫻不是很認真的責備道。
「媽,我媽真的不能寵啦,我們再讓步,亦帆就要被拐去她家住了。」她這可不是在危言聳聽,她媽有多自私、多奸詐,她這個從小受害到大的女兒最了解了。
哪那麼誇張?簡淑嫻搖頭笑,已習慣唐芊愛母女看似交惡的相處模式。
是的,她們母女曾經十分不睦,是沈亦帆的出現,解開了兩人的心結。
「媽,再過幾天就是爸的忌日。」沈若彤突然說。
簡淑嫻點頭,心裡不無惆悵,卻有著更多的喜悅,比起去年,今年的喜事更多,先是亦帆成家,接著是添了一個小外孫,現在冬陽也回來了,丈夫一定會更開心吧……
第10章
今天是沈智豐的忌日,簡淑嫻一早便在廚房裡忙著,預備做一些他愛吃的食物祭拜他。
接近中午時,簡淑嫻手持著三炷清香,領著沈家的小輩們祭拜這位已故的大家長,每個人皆默禱著,只有尚且不解世事的小小寶貝韓子錫,在沈青嵐的懷裡睡得香甜。
祭拜完畢,簡淑嫻帶著墨冬陽下到一樓自己的房間。
「這個給你。」說著,她從梳妝臺上拿起一疊折好的手帕。
墨冬陽接過,「沈伯母……」明明輕如羽翼,但他卻感覺有千斤重。
簡淑嫻拍拍他的手,「從今天起,你就是這個家的人了。」
「謝謝您。」
「等等吃完午餐,你就帶彤彤去見見你的家人吧。」
「是。」
「好了,你出去吧,我想在房裡坐會。」
「是。」
墨冬陽回到三樓自己住的那間客房,不久,沈若彤就來敲他的房門了。
「我媽找你做什麼?」沈若彤一邊走向坐在書桌前的他一邊說,隨著他的視線,她看到了書桌上的手帕,「最後,你還是收到了我媽為你縫製的手帕。」
「很遺憾沈伯伯不在了。」
「你只要記得,我爸從頭到尾都是支持你的就好。」
墨冬陽起身將她擁入懷中,「幸好,我和沈伯伯見過一面。」
「嗯。」
「晚點帶妳去見我的家人?」
「好。」
午飯後,墨冬陽帶著沈若彤前往放置親人骨灰的靈骨塔。
沈青嵐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想著差不多該準備為妹妹辦婚禮了……嗯,今晚就找司濬商量一下,如果她的小外甥或是小外甥女等不及要來加入他們這個大家庭的話,就叫司濬喬一下,墨冬陽是大兒子的師父嘛,當然要特別禮遇嘍。
稍晚,吳葉花與墨父、墨母三人的塔位前方,墨冬陽與沈若彤手牽手並肩而立。
「爸、媽,她就是彤彤,您們的媳婦。」墨冬陽先向父母介紹沈若彤,再轉向吳葉花,「奶奶,我帶彤彤來看您了。」
「您們好。」沈若彤恭敬的一鞠躬,吳葉花的照片讓她想起了那段她以為已經遺忘的往事,「你的奶奶是一個很可愛的奶奶。」
思及他好像還沒跟她說過謝謝,墨冬陽致上遲了好久的謝意,「那一天……謝謝妳。」
「不客氣。」
「我奶奶叫我一定要報答妳。」
關於此事,沈若彤全然不會懷疑,「那天墨奶奶說不用,是我強迫她去醫院,後來她躺在病床上吊點滴時還一直為我著想,墨奶奶有多好,我完全感受到了。」
「我奶奶一直想找到妳,可惜……」
「不可惜,你找到我了。」沈若彤緊緊的握了他的手一下。
「那天……」
「那天……」兩人異口同聲。
「妳先說。」
沈若彤搖搖頭,「你先說。」
感覺他們要說的似乎是同一件事,於是他道:「一起說?」
「好,用點頭倒數三二一一起說。」
兩人看著對方,同時點了三下頭之後——
「那天,我在急診室的門口撞到一個女生……是妳!」
「那天,我在急診室的門口撞到一個男生……是你!」
兩人相視而笑。
「所以我們不是錯過一次,而是兩次?」沈若彤笑說,命運真是太奇妙了。
「幸好沒有無三不成禮。」墨冬陽接口,「所以我該謝謝李家琦嗎?要不是她恐嚇妳會曬傷,還命令妳去洗臉,我也無法藉由手帕認出妳來。」
說到李家琦,沈若彤就不能不提一下那件事,「冬陽,陳祖望非當警察不可嗎?」
「為什麼這麼問?」
「你不覺得家琦很可憐嗎?」想到李家琦近日刻意隱藏的落寞,沈若彤不能不為好友說些話,「我也走過那樣的日子,非常明白家琦心裡的苦楚,她一個人要扛起整個家,經常獨守空閨不說,孩子生病了,她得深夜一個人揹著孩子跑急診,你知道那有多無助嗎?」
她語重心長的說出心裡的話,「當你們背後的女人要很堅強,但我們總有脆弱、疲累的時候,你們需要我們體諒你們、支持你們,但誰來體諒我們、支持我們?婆家、娘家的支持都是有限的,最後還是得靠自己。
「你以為我沒有埋怨過你嗎?我有,我埋怨過一千次、一萬次,可既然是我們自己選擇了你們,我們就要認命,我們不敢奢求你們把我們擺第一,但總不能老是要我們當老二吧?那種傷、那種痛是會累積的,當累積到我們無法負荷的地步時,你覺得我們會怎樣?
「一加一不等於二,那還嫁人做什麼?不如一個人來得輕鬆、快活。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要責備什麼,而是希望你們能設身處地的為我們想想,我是解脫了,但家琦呢?家琦還要被陳祖望磨多久?從我們認識你們到現在,超過十五年了,還不夠長嗎?
「我爸常勸我要懂得奉獻,這道理誰都懂,但要無時無刻做到何其難?你們的夢想太偉大,我們雖有心,但並不代表我們就能夠撐起你們,為你們做一個偉大的女人。雖然陳祖望已離開祕密小組,但他仍然是國家的,不是家琦的,尤其你現在和陳祖望不是一路了,你覺得家琦能不感覺更心酸嗎?」
等了會,見她不再開口,墨冬陽才啟口問道:「妳希望我怎麼做?」
沈若彤嘆了口氣,「老實說,我很矛盾,要逼一個人放棄夢想太可惡了。不說別人,就說我們好了,你和我的生命若不是出現了情願放棄的轉折點,你不會是現在的你,我也不會是現在的我。」
墨冬陽點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
「你要怎麼……算了,不要告訴我,這件事真的很妨礙身心健康。」
墨冬陽笑著環抱她,「原來妳對我有那麼多抱怨?」
「你才知道啊?」沈若彤仰起頭瞪他,「你完蛋了,現在墨奶奶、墨爸爸、墨媽媽都聽見你有多虧待我了,你皮繃緊一點。」
這他倒不擔心,他比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我把這件事辦成了,我是不是就能夠……」墨冬陽揚了兩下眉毛,「再升級?」
「怎樣?向徒弟偷師哦?」
「老實說,在你們家臉皮不夠厚真的很難生存。」
她笑了,「歡迎加入厚臉皮家族。」
「對了,彤彤,志赫為什麼還沒有改姓?」
他們分開了十四年,而在她已接受他的情況下,他當然會想快些補上這十四年的空白,因此沈若彤認為他會問這個問題很正常,「你覺得小赫從父姓比較好?」
「無所謂好或是不好,這是人之常情。」
「應該會吧,等小赫高興的時候。」
墨冬陽點頭表示了解,接著發問第二個問題,「唐芊愛和她母親的關係為什麼那麼奇怪?」
「這個嘛……有點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得清楚的。」
「反正我們有時間。」正好讓他的奶奶、爸媽也多了解一下她的家族史。
「好吧,要從哪兒說起好呢……」沈若彤想了會,「就從芊愛的家庭背景說起好了,芊愛的爸媽……」
他們在這兒待到了天黑才回家,墨冬陽對沈若彤的家人有了更深的了解,沈若彤當然也是。
一月底,小年夜,遠智全體員工一年之中最期待的日子,尤其當他們知道今年的尾牙又是要在君頤辦之後,更是樂得眉開眼笑,因為去年韓司濬父子贊助的高價禮品和高額獎金,可是讓他們每一個人都過了一個開心的好年。
這日過午,沈亦帆半哄半騙的把墨冬陽拐到一間造型工作室。
「未來二姊夫,別說我這個未來小舅子不夠意思,經過我的巧手打造,我保證二姊今晚絕對會把未來那兩個字拿掉。」沈亦帆眨眨眼。
他那麼阿沙力把所有的房子交給自己,自己不為他做一點什麼說不過去嘛,再說啦,阿母有交代,農曆年將至,要為他添新衣、買新鞋、再幫他剪個精神一點的髮型好過年。
墨冬陽坐在一張美髮椅上,身上圍著一條剪髮圍巾,半信半疑,「你找我出來到底想做什麼?」
「看不懂嗎?」
「你也會剪頭髮?」他以為他是一個服裝設計師。
他會的可多著呢。沈亦帆笑笑,並未多作解釋,他先將墨冬陽的頭髮噴溼,才拿起剪刀幫墨冬陽剪頭髮,「未來二姊夫,你的髮質不錯,只要再護個髮,髮絲就會更閃亮、更動人哦,你覺得呢?」
「不用了,謝謝。」
「幹麼這麼排斥?」喀嚓、喀嚓,沈亦帆剪髮的動作不停,「男人也要懂得保養自己,光靠天生麗質是不夠的。」
「未來小舅子,請不要害我。」他已經被彤彤嫌棄太禍水了,他不想再變得更禍水。
沈亦帆挑眉,「你也知道我二姊對你過分俊俏的外表很不滿哦?」說完,他揚起笑,「那你就應該好好利用啊。」
他是不介意用自己的男色迷惑彤彤啦,問題是——「不小心造成反效果怎麼辦?」
「沒想到你這麼不了解我二姊。我二姊呢,是那種可以拿第一就絕不拿第二的那種人。」沈亦帆舉了幾個例子,「我二姊當年升高中的時候,明明已經用比賽的成績進了她想念的美術班,卻還去跟人家考術科,可惜她為了帶一個身體不舒服的老奶奶到醫院,錯過了早上的考試,吃了生平第一顆大鴨蛋。」
原來彤彤那天是急著去考試。墨冬陽心想。
「但是別以為我二姊這樣就認輸了,下午那三科她照考,三科她都拿最高分。還有,我二姊決定放棄繪畫去學攝影時,她二話不說辦休學,任憑我們怎麼攔她都沒有用,你看,她半路出家照樣殺出一條血路……不是,是康莊大道。」
「像你這麼乖,什麼都聽她的,完全是一隻可愛又乖巧的小狗狗,我二姊還不先把你叼在嘴裡玩個過癮,吐一吐這十四年的怨氣再說?」剪得差不多了,沈亦帆放下剪髮刀,拿起剃刀做最後的修整,「還記得吧,你當年為什麼吸引我二姊,讓她一直追著你跑?」
「我拒絕做她的大衛。」
「沒錯、沒錯,我現在要做的事呢,就是要恢復你往日的榮光,引誘我二姊主動宣布自己就是墨太太,這樣你懂了嗎?」
忽然覺得自己好冤,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墨冬陽開口問個明白,「既然你早就這麼想了,為什麼現在才出手?」
計畫再好也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而今晚就是,所以他才會選擇在今晚執行計畫,但沈亦帆當然不會老實說,「歹勢哦,你以為你做了什麼好事抵得了那十四年的仇?」
他露出森森白牙,又正好剃到墨冬陽的右耳後,再往下一點……漂亮,就可以噴血舞了。
那刀離自己的頸動脈好近哪!墨冬陽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很識相的趕快改口,「謝謝未來小舅子的成全。」
這還差不多。大功告成,沈亦帆放下剃刀,拿起吹風機吹整之後,他在手上抹了些髮蠟,用手指固定墨冬陽的髮型。
「好了,滿意嗎?」
「滿意,超級滿意。」聲音超嗲,但聽得出來是男性的聲音。
墨冬陽微楞,是誰在說話?
「這間造型工作室的主人。」沈亦帆看著鏡子,回答墨冬陽眼底的疑問,接著解下剪髮圍巾,指著一間更衣室,「上秀了。」
上秀?墨冬陽想了下,不會吧,要他服裝表演?
看著鏡子裡一臉菜色的墨冬陽,沈亦帆笑咪咪的說:「沒得商量,你死心吧。」
沒關係,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墨冬陽默默安慰自己,上演服裝秀去。
第一套、第二套、第三套……墨冬陽不知道換了多少套服裝,當沈亦帆終於拍手喊收工時,他只有一個感想——服裝設計師都這麼厲害嗎?用眼睛看就知道一個人的尺寸。
「看到沒,雖然都是你慣穿的黑色系,但不同的款式、材質、剪裁相互搭配起來,就可以變化出很多種……」沈亦帆話音一頓,算了,瞧他那一臉呆滯的模樣,自己說了也是白說。
「以後你可以在家裡玩就好嗎?」墨冬陽比較關心的是這個。
「帆兒、小帆兒,他……」
「走開啦!」沈亦帆一個大掌巴開叫他不准出來又冒出來的老同學,「他是我二姊夫,小心我告訴我二姊,你就死定了。」
看見火速消失的人影,墨冬陽明白了一件事,某人不只惡名昭彰,還惡名遠播。
沈亦帆拍了下膝蓋站起來,「走吧。」
「去哪裡?」
「君頤飯店。」
夕陽西沉,大衛工作室。
「家琦,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快去接小捷吧。」沈若彤揹起皮包,雖然她已不是遠智的正職員工,但她身為沈家人,理當出席自家雜誌社的尾牙。
李家琦愈想愈不妥,「彤彤,這樣不好啦,我又不是遠智的員工……」
「妳不是老叫我不要浪費錢嗎?」沈若彤打斷她,這當然只是藉口,要不是去年陳祖望帶著老婆、兒子出國玩,她去年就帶他們母子一起去參加遠智的尾牙了。
李家琦想了下,才意會過來,「這怎麼一樣?遠智是妳家的,妳用遠智的資源……」
「厚,妳很囉嗦耶。」沈若彤不耐煩的再度打斷她的話,一手幫她拿皮包、一手拉著她往門口走,「今年庭宜姊也回來了,我們正好聚聚。」
「但是……」
「反正陳祖望今天要值班,不需要妳伺候。」沈若彤鎖著工作室的門,完畢之後,兩人搭電梯下樓。
說到自己的老公,李家琦也想起了被沈亦帆找出去的墨冬陽,「墨冬陽怎麼沒有回來?」
「鬼才知道。」
「妳不擔心嗎?」或者說,她不會覺得很不習慣嗎?
「我幹麼要擔心他?」沈若彤口是心非的說。哼,諒亦帆也不敢胡搞瞎搞。
李家琦佯驚,「妳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一樓到,兩人走出電梯,一名年約五旬的警衛走向她們,「李小姐。」
「是,王伯伯您好。」李家琦有禮的問候。
「今天墨先生沒有和妳們一道?」
「王伯伯找墨先生有事?」
「也沒什麼事,就我有一個姪女想介紹給墨先生認識。」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可以麻煩李小姐幫我把照片交給他嗎?」
李家琦接過,「好。」
「謝謝李小姐,兩位慢走。」
李家琦向他點個頭,與沈若彤往外走,「看見沒?墨冬陽已成為這棟辦公大樓的金龜婿了。」
「為什麼他只跟妳講話?」
「因為妳一臉寫著閒人勿擾。」
「嘖。」沈若彤抽走她手中的照片,看了一眼,「拍照技術太差了。」
李家琦忍住笑,「這樣的照片我皮包裡還有好幾張,要順便鑑定一下其他攝影師的技術嗎?」
把照片還給她,沈若彤忍不住唾棄道:「禍水。」
「妳是指誰?」
明知故問,沈若彤瞪她一眼,停下腳步伸手攔計程車。
「墨冬陽每天出入這棟大樓,應該有很多女人塞電話號碼給他吧。」李家琦唯恐天下不亂的又說。
沈若彤咬著牙,坐進一輛計程車,那個禍水,老天爺真不該那麼眷顧他,還是她自己動手,賞他臉上幾道疤?
沈若彤一路生著悶氣到君頤飯店,連親親乾兒子都不能讓她的心情好起來。
來到遠智辦尾牙的宴會廳,菜還沒上,但員工們已喝開了,沈若彤安排李家琦母子坐在主桌,坐這一桌的除了沈家人,還有程庭宜、白如雪和黑宇雄。
而此刻,沈家人都不在位子上。
「庭宜姊,宋大哥沒來嗎?」沈若彤關心的問道。
「他臨時有一臺急診刀要開。」若兩個小寶貝沒人幫她照顧,自然也不能來了。程庭宜接著轉告道:「青嵐去餵小錫喝奶,叫妳代替她上臺主持。」
「好。」語畢,沈若彤對著最有可能知道弟弟去向的黑宇雄問:「亦帆呢?」
「亦帆哥說他有事,會晚點到。」
點點頭,沈若彤拿著麥克風走上臺。
「各位,我就不廢話了,託社長的福,今年咱們一樣有韓董的紅包場可以唱,還有韓總的大獎可以拿。」她走向舞臺的後方,「相信大家今年都很努力練歌吧……」
她故意吊了下員工的胃口,才拉下那塊披在看板上的紅布,看板上貼滿了紅包,瞬間歡聲雷動。
「大家想不想把這些紅包統統帶回家呀?」她笑笑地問。
「想!」員工們齊聲答。
「一樣,一首歌抽一個紅包。」沈若彤比了個一,「聽說今年的紅包更大包,韓董也說了,無限加碼,請大家盡情歡唱。」
這麼好康,臺下當然又是一陣掀屋頂的歡呼聲。
「至於韓總贊助的大獎……」沈若彤一邊說一邊走向臺前,「一樣,人人都有,但為了節省時間,今年就不摸彩了,直接送!」
說完,服務生列隊推著餐車進場,繼而為自己負責的桌子逐一分送盤子給客人,盤子上放著一個君頤飯店專用的信封袋,上頭寫著十全十美四個大字。
收到的員工們紛紛好奇的把信封袋打開來看——
「是君頤飯店的住宿券和餐券耶!」
「各有十張耶!」
「哇塞,還不限時間、不限時段,韓總真是太夠意思了!」
聽著此起彼落的驚嘆聲,沈若彤問:「大家滿意嗎?」
加起來好幾萬塊的獎品哪個員工會不滿意,當然是超級滿意的齊聲道:「謝謝韓總!」
一直躲在宴會廳門外等待的沈亦帆眼見時機成熟,立刻領著墨冬陽走進去。
「大家滿意就好,現在……」看見姍姍來遲的沈亦帆,沈若彤話音一頓。
好小子,她都快下臺一鞠躬了才到,分明是故意把主持的工作賴給她一個人,哼,看自己怎麼讓他的荷包大失血。
「來了、來了,咱們的前社長沈公亦帆來了,請大家鼓掌歡迎他。」沈若彤竊笑著說。
咦?跟在他後面的那個人怎麼好眼熟……
掌聲之中,所有的員工也全往入口的方向望去。
「墨大哥!是墨大哥!」白如雪興奮的大叫,「哇,墨大哥今天更酷、更帥、更迷人了!」簡直就像從時裝雜誌走出來的模特兒。
哪來這麼可口有型的大帥哥?坐在臺下的女員工們都瞪大眼,接著開始摩拳擦掌——今晚員工最大,她們大可把他抓來坐檯陪酒爽一下。
可惡!眼看墨冬陽就要成為自家女員工們的俎上肉,沈若彤哪還能忍得住不發聲,她拿著麥克風大聲的斥喝道:「白如雪,不准動!」
一聽,也想離開座位搶人的女員工們動作不停,她們不是白如雪,所以可以動。
見女員工們紛紛站起來朝墨冬陽湧去,沈若彤趕緊再道:「女的統統不准動!」
他們不是女的,所以可以動。幾名男員工心想,繼續動作。
見狀,沈若彤再修正,「喜歡男人的統統不准動!」
這時,沈亦帆已領著墨冬陽走至側邊的舞臺前方,他得意的對著墨冬陽小聲說:「瞧,我二姊打翻醋罈子了。」
沒錯沒錯,正是因為今晚在座的都是自家員工,又是員工最大的日子,他二姊才會更緊張、更害怕,也才會把她自己丟出去餵像惡狼一般的員工們,免得她可愛的小狗狗遭到狼吻。
「為什麼不准動?」白如雪站起來大聲抗議,錯過了今晚,她可得再等一年,才能放肆的對墨大哥毛手毛腳……不是,是請墨大哥喝杯酒。
「對啊對啊,為什麼不准動?」群起附和。
沈若彤被逼急了,脫口而出,「因為他是我的未婚夫!」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下一秒,突然傳出清脆的呼聲,「拍賣!」
聞言失神的人全醒了,同時拍著手大喊,「拍賣、拍賣……」
沈若彤傻眼,還拍賣咧!
看墨冬陽還呆呆的站著,沈亦帆提醒道:「二姊夫,快上臺啊。」
見墨冬陽真的走上臺,沈若彤快瘋了,她放下麥克風,氣急敗壞的小聲說:「你上來做什麼,真的想被拍賣嗎?」
「不是。」
「那你還上來?」
「我好不容易升級,當然要好好把握。」
氣死她也!心知員工們不可能輕易罷休,沈若彤不得已只好割地賠款,再拿起麥克風道:「要人沒有,要手機一支。」
聞言,員工們拍手拍得更兇了,「耶——」
掌聲才剛剛停止,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加碼!」
不待員工們跟著那個人起鬨,沈若彤搶先說道:「加什麼碼?你們這群吸血鬼,沒有了啦!」是誰?那個帶頭的人是誰?
「獻唱!」聲音又來了。
聲音就在離舞臺不遠處,沈若彤盯著離舞臺最近的主桌,家琦還是庭宜姊?
她一邊觀察一邊說道:「你們確定要我唱歌?」
一聽,全場一片噓聲,每個員工都知道沈若彤是超級大音痴。
李家琦站了起來,「當然不是妳嘍。」對啦,她就是那個帶頭起鬨的人,不為什麼,就是不爽讓墨冬陽太容易抱得美人歸。
妳給我記住!沈若彤用眼神對著李家琦說,之後轉向墨冬陽,「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唱啊。」墨冬陽走至舞臺邊,跟播放歌曲的工作人員說了幾句話後,走回舞臺中央接過沈若彤手上的麥克風,然後牽著她的手,邊凝視著她邊隨音樂輕輕唱著,「妳問我愛妳有多深,我愛妳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妳問……」
李家琦坐在臺下既感動又羨慕的看著、聽著,不禁要問自己,她願意用十四年的別離,換得與丈夫後半輩子分分秒秒不分離嗎?她幾乎不用考慮就有答案——願意,她真的願意!
眼前的情景太幸福、太美好,而她的心太酸、太痛,李家琦只想離開,於是她找了個說要帶兒子去上廁所的藉口,離開了君頤飯店。
沈亦帆悄悄來到妻子身邊,坐下後湊在妻子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唐芊愛一臉驚喜的叫道:「大姊真的這麼說?」
「嗯,如果大姊真的猜中了,我們要生小寶寶的事就得再緩緩了。」
為了讓沈青嵐安心待產,他們決定等沈青嵐生產完再來考慮生孩子的事,而這兩、三個月他們之所以會那麼努力做人,是因為他們發現自沈青嵐一家四口搬回韓家後,簡淑嫻經常一個人坐著發呆,而他們覺得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趕快生個孫子給她玩。
「好啊,但是怎麼辦?好像來不及了耶。」唐芊愛嬌羞地低下了頭。
沈亦帆又驚又喜的瞪大眼精,盯著她的肚子瞧,「芊愛,妳……」
唐芊愛點點頭,撫上自己的腹部,「我們等等回家驗驗看。」
還等回家驗咧,沈亦帆抓起她的手,「走,我們馬上去醫院!」
兩人直奔最近的婦產科,醫生一聽他們是夫妻,驗尿的步驟省了,直接照超音波,確定唐芊愛已懷孕六週,樂得沈亦帆就在診察室把唐芊愛抱起來轉圈,大嚷著「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
至於宴會廳裡,墨冬陽深情的演唱獲得了滿堂彩,當他牽著沈若彤下臺,發現李家琦已不在座位上時,不用沈若彤說,他心裡已有數,他不是祖望,不能幫祖望選擇,但他可以告訴祖望,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到了……
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節,四個老朋友齊聚一堂,兩兩分騎著一輛重機同遊北海岸。
往事歷歷在目,彷彿才是昨天的事,那段用歡笑與淚水交織而成的日子,他們不曾遺忘過,而今四人有幸能再度重溫往日的美好時光,他們感謝老天爺之餘,也更加珍惜這份難得的友情。
太陽下山之時,他們到達了貓空,很開心當年那間店猶在,只是不知是否易主?
一如當年,一張四人桌,兩個女人坐一邊、兩個男人坐一邊,四人以茶代酒,舉杯共飲,好不歡快。
「你們定好結婚日期了嗎?」陳祖望關心的詢問道,他已經一個多月未見到墨冬陽,但他們的情事他都透過妻子每日更新。
墨冬陽直視著沈若彤,「什麼時候才要讓我再升級?」
「等你滿足我的時候。」沈若彤說著兩人才知道的密語,真的有點等不及想看好友由衷的笑臉了。
「不會吧?」陳祖望直覺聯想,「妳還纏著冬陽做妳的大衛?」
沈若彤喝了口茶,但笑不語。
墨冬陽從懷裡取出一盒名片,推到陳祖望桌前,「警察、偵探,工作性質差不多。」
陳祖望打開名片盒,看著印有自己名字的名片,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
墨冬陽未答,微笑的嗑著瓜子,讓陳祖望自己去思考。
「陳祖望,夠久了,該輪到你來疼家琦了。」沈若彤忍不住代答,「偵探照樣可以伸張正義,而且更直接、更快速。」
原來……陳祖望明白了,他低著頭,陷入了長長的思考。
時光在靜默中流逝,李家琦緊張的等待著,她不想勉強丈夫,但她真的好希望丈夫能接受墨冬陽的邀請,加入他的偵探社。
他怎麼想這麼久?沈若彤忍不住想再開口為好友說話,但被墨冬陽伸手阻止了。
陳祖望抬起頭凝視著坐在對面的妻子,是啊,他也該像冬陽一樣,給心愛的女人一個更安穩的家了。回首婚後的這些年,雖然妻子從來沒說,但他知道妻子的心裡有多苦、多害怕,既然現在有機會,他何樂而不為?
下定決心後,他感謝的撫上妻子的手,「我明天就去遞辭呈。」
李家琦有點擔心,「你不會後悔嗎?」她愛他,不想他日後想起來後悔。
「說什麼傻話,妳和小捷才是我最想守護的人。」
見丈夫真心願意為自己和兒子放棄當警察,李家琦幾乎要喜極而泣了,「謝謝你……」
陳祖望搖搖頭,緊握住妻子的手,「是我要謝謝妳才對,謝謝妳默默支持了我這麼多年,以後我天天黏著妳,妳就不要嫌我煩。」
「我會,我一定會嫌你很煩、很煩。」李家琦哽咽地道。
任務圓滿達成,但是墨冬陽現在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問題,「志赫怎麼辦?」
「小赫不是那麼不懂事的孩子。」沈若彤回道。
小赫會每天晚上纏著他訓練,還不是因為他不務正業,成天像條跟屁蟲似的黏著自己,現在他要專心經營偵探社了,小赫自然不會再這麼做。
墨冬陽很懷疑,「是嗎?」
「不相信你就等著看。」
看就看,墨冬陽接著邀功,「升級日期?」
「什麼升級日期?」沈若彤裝傻。
不會吧,又來?墨冬陽簡直不敢相信,「剛剛才說好的事,妳竟然不認帳?」
「我又不是指這一件。」就說她很惡質好了,她不介意。
墨冬陽立刻找來好友當證人,「祖望,快點,幫我證明。」
陳祖望抱歉的笑笑,「你們剛剛說得不清不楚,所以……」他雙手一攤,抱歉嘍。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墨冬陽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名片還給我,我不要和你合夥了!你就繼續讓你的女人……」
兩名女子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心中滿滿都是愛、都是感動,他們四人終於回到了最初,那個最快樂的時候。
尾    聲
一個月後。
「呼!呼!呼!」滿城霓紅燈的馬路邊上,陳祖望沒命狂奔,打開身旁那輛正在行進中的車子的後車門,快快將自己塞進車子裡,好想大聲說——
誰說當偵探比較安全的,一點也不好嗎?!
坐在後座喘著大氣,直到呼吸比較順暢後,他才確定道:「拍到了嗎?」
「拍到了,很精彩。」坐在前座的沈若彤興奮的答道,照片她已經全部檢視過了,她非常滿意這次的作品。
「不是說好不要再接抓姦的Case了嗎?是哪個王八蛋又接了?」陳祖望忍不住大罵,真是要人命,幾百年沒在大街上跑給人追了。
「還能是哪個王八蛋,不就是你老婆嗎?」開車的墨冬陽忍著笑意回道,幸好他負責開車,不然現在被追殺到氣喘如牛的那個人就是他了。
一聽,陳祖望只能在心裡飆髒話,「這次又是重金禮聘嗎?」
「家琦說幹了這一票,你們至少可以休息三個月。」沈若彤喜不自勝的轉述著。
陳祖望實在很想吐槽她,也不想想她是一個名攝影師,竟然跟人跑來抓姦,還那麼自得其樂,她都不覺得她這麼做有辱同業嗎?
「少來了,她上回也是這樣說,結果咧?」他再也不會相信妻子的話了。
說什麼她只是幫忙接電話的小妹,他和墨冬陽才是老闆,屁啦!她根本是萬惡的老闆娘,分分秒秒無所不用其極的壓榨他們兩個廉價勞工,讓她的荷包滿滿滿。
「你也知道你老婆說的話不能信?」墨冬陽落井下石,非常滿意現在這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又幸福滿點的生活。
「冬陽,我是卒仔,你去跟家琦抗議,說如果她再這麼沒天良的虐待我們,我們就罷工。」
罷工?這怎麼行,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喘口氣,打死他也不要再回去過那種天天被那小惡魔氣得半死的日子。
墨冬陽非常沒義氣的斷然拒絕,「我承認我比你更卒仔,但我精神上支持你綁上白布條到你老婆面前靜坐抗議。」
「陳祖望,我都聽見了哦。」沈若彤非常好心的提醒。
可惡!陳祖望當場變成啞巴,他嘔極的環起雙臂,他遲早會被這兩個瘋女人害到以妨害祕密罪或侵入住宅罪被抓進警察局。
車子走走停停,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大樓到了,墨冬陽方向盤一轉駛進地下停車場,停妥車,三人一同搭上電梯,一如往常回大衛工作室吃宵夜。
「彤彤,餓了吧,快點來吃宵夜。」李家琦笑著說。
「好,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無視丈夫的臭臉,李家琦為自己和好友張羅著,「墨冬陽?」
「拍到了。」
李家琦再遞上一個文件夾,「一樣,愈快愈好。」
墨冬陽接過,隨手打開文件夾,陳祖望湊過頭一看,又抓姦!他無奈地直接倒在沙發上。
「女人當為女人出頭,當然是以抓姦為先。」李家琦吃著消夜,不置可否的說。其實她不是不想為他們接一些比較有成就感的Case,但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多賺一點奶粉尿布錢先。
沈若彤從洗手間出來,一坐下來就立刻大快朵頤,好似餓了好幾頓。
「彤彤,妳最近的食量好像大了一點哦?」墨冬陽說得含蓄。一有空就吃,而且還什麼都吃,好像一隻豬。
「兩個人要吃當然大啊。」李家琦淡淡的搭腔,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氣。
兩個人要吃?意思是……墨冬陽不確定地看向躺在沙發上假死的陳祖望,一顆心怦怦怦的狂跳著。
陳祖望懶懶的回道:「笨哦,兩個人要吃就是懷孕了啊。」說完,他整個人楞住,下一秒立刻從沙發上彈坐起來,「彤彤,妳懷孕了?」
沈若彤點了兩下頭,「你終於發現了。」這裡的你指的是兩個人,陳祖望與墨冬陽。
「那妳還跟我們去抓姦?」陳祖望站起來大叫,「要是不小心動到胎氣怎麼辦?!」
陳祖望此刻的表現,完完全全把墨冬陽的心境體現出來。
「沈若彤小姐,今晚……」墨冬陽哼哼笑了兩聲,「妳會很幸福。」
哦,這樣啊,那她怎麼好意思只有自己一個人幸福呢?沈若彤挾了一塊牛肉到李家琦碗裡,「一人吃兩人補,多吃點。」
陳祖望見狀不由猛翻白眼,「彤彤,是妳才要一人吃兩人補……」他二度楞住,「家琦,妳也懷孕了?!」
「是說那小蝌蚪也真強壯,跨年夜那天在酒吧明明喝好多的說……」沈若彤偏著頭一邊吃一邊說,像是在聊別人家的事。
「就是說啊,就不曉得是男生是女生。」李家琦接口,兩人不愧是好姊妹,想法與目標完全一致,「真希望是個女寶寶,一定很漂亮。」
「男寶寶也不錯,以後正好結親家。」沈若彤點點頭,很是期待。
瘋女人!墨冬陽跟著站起來,搭上陳祖望的肩膀,跟他使了個眼色。
陳祖望點點頭,抬腳就要往門口移動。
「敢走就打入冷宮一個月。」沈若彤搶先一步說話。
本以為這次好友仍會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不料李家琦竟拿起皮包勾著陳祖望走人。
朋友果然還是老的好。墨冬陽勾起嘴角,萬分感謝李家琦的又一次助攻。
待工作室的門一闔上,他隨即屈下單膝,用雙手執起沈若彤的雙手,真摯的說道:「沈若彤小姐,妳願意嫁給我嗎?」
這個笨蛋,終於開竅了。熱淚盈上沈若彤的眼眸,她輕輕頷首,「我願意。」
話落,她背過身子、撥開長髮,讓他取下戴在脖子上,那條串著兩個戒指的白金項鍊,然後讓他為她戴上戒指,她也為他戴戒指。
兩人深情相擁,淚水滑出沈若彤的眼眶。
爸,您看見了嗎,冬陽真的像您說的那樣守住了他的承諾,我答應您,我們一定會永遠永遠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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