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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奇幻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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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1087

惡魔惡作劇之《皇上有祕密》

  • 作者寄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10/20
  • 瀏覽人次:24784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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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初他京城五霸之首、堂堂紈褲五皇子為了見她一面,
不惜當登徒子翻她相府高牆,男扮女裝潛入花會,
甚至「改邪歸正」到北境軍營裡磨練,以求得佳人相伴一世,
怎料她卻被賜婚給身為太子的二皇兄,二皇兄登基後怕他功高震主,
還聯合外戚滅了他,不過現在冒出個自稱是惡魔的東西,
說只要他答應交易,做壞事累積足夠罪惡值,就能確定重生,
這當然好啊,可是……為什麼是借二皇兄的身子還魂啦!
雖然這樣心愛女人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可是二皇兄渣渣的,
沒有主見又寵妃滅后,他要怎麼才能扭轉她的印象?
牽牽小手摸摸胸,用罪惡值兌換禮物送給她沒什麼太大作用,
端著皇上架子替她教訓欺負她的人……呃,她的戰鬥力好像比他還強,
算了,他決定以後就「做自己」吧,沒想到這招居然真成了,
她看他的眼神多了欣賞,稱讚他長得俊,很像她記憶中的某個人——
感覺哪裡怪怪的,照她這麼說,她是喜歡二皇兄還是喜歡他?
而且她對惡魔、萬聖節什麼的似乎很了,嚇!該不會她也是……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Trick or treat!不給糖就搗蛋!

說到萬聖節,除了變裝、南瓜燈,也絕對少不了「不給糖就搗蛋」這句台詞,驚嚇與惡作劇彷彿成為萬聖節的一環,而這次甜檸檬系列既然在十月推出主題書,當然也不能不配合萬聖節,看看這次的系列名叫做【惡魔惡作劇】,就知道這回的故事中,不只有惡魔搗蛋,就連故事主角都得來惡作劇一下~
在寄秋老師的《皇上有祕密》裡,男主角深愛女主角,可惜女主角被一道聖旨賜婚給太子,如果過得幸福快樂也就算了,女主角從太子妃升等當皇后之後,反而受到冷落和欺負,死在戰場變成鬼回來的男主角看得怒火中燒,卻又無計可施,直到惡魔現身,告知男主角他可以讓他暫時在死去的皇帝身上借屍還魂,但必須按照系統指示,多多惡作劇,累積罪惡值,才能真正擁有這具身體,這下,他只好壞壞的對女主角耍無賴吃豆腐,同時霸氣虐渣了~
至於風光老師的《世子不做病貓中》,身為貓妖的男主角為了保護對他有恩的女主角,同時也要追她,和惡魔達成了交易,重生成為女主角負責保護的王爺世子,從此,所有找女主角碴的人都沒好日子過,本質為貓妖的男主角什麼規矩都不放在眼裡,什麼都不怕──而他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累積罪惡值,維持人形,也是為了女主角。只是男主角傲嬌,總是默默做不肯說出真心話,女主角則粗神經,一度以為男主角那些惡作劇都是在耍任性,感動歸感動,卻以為他只是習慣有她這個護衛,沒想過是愛情……
然而,跟兩位男主角做交易的可是惡魔,哪有那麼好心的就幫他們牽紅線哩?他也在系統之中安插了一個惡作劇,為他們的追妻之路製造了小小波瀾……(壞笑)
想知道這兩對有情人究竟怎麼樣成眷屬,10/20千萬別錯過寄秋+風光,聯手推出的奇幻歡樂古裝主題書──甜檸檬系列1087惡魔惡作劇之《皇上有祕密》、甜檸檬系列1088惡魔惡作劇之《世子不做病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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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嘩啦!
匡啷!
砰!砰!砰!
沙呼!沙呼!沙呼……
「快呀!跑快一點!」
「快什麼快,老子肯定拿第一……」
「哼!就憑你們?」
「……收起你的白眼,這一次我絕不輸人……」
一群十一、二歲的少年策著馬,如見紅發怒的野牛般橫衝直撞,左手緊握韁繩,右手持鞭猛力揮下。
集市的大小攤販被撞得東倒西歪,那邊是流了一地湯水的攤車,這邊是踩了無數馬蹄印的各式布料,還有滿地的碎瓷破陶、五馬分屍的字畫,以及再也賣不出的爛菜蔬和爛果子,雞鴨滿街走,捉也捉不完,流滿地的雞蛋教小販欲哭無淚。
這日子讓人怎麼過下去呀?老百姓苦哇!
這些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京城中最令人頭疼的五霸,有鎮國將軍愛子、富春侯府的嫡三子、安國公府的次子、魏王的獨生子,以及赫赫有名的紈褲五皇子君無垢,全是沒人得罪得起的權貴子弟。
他們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成群結隊的出來胡鬧,把天子腳下的皇城當成自家後花園,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文武百官沒一個敢冒出頭指責,連維護京城秩序的京兆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們胡鬧。
然而他們一時的玩心卻害得小老百姓三餐無以溫飽,小民勢弱,只能抹著淚忍氣吞聲,默默受欺壓。
容貌出眾、氣焰張狂的五名錦衣少年持續駕馬狂奔,你一句我一句的和同伴們叫囂,不服氣地爭強,馬蹄一揚,踢翻了一個又一個攤子,只求贏,無視人命,管他馬蹄下傷了多少百姓。
此時,街上一間不起眼的書畫鋪子裡,走出一名膚白杏眸的小丫頭,衣袖上頭繡著兩隻調皮黃鸝鳥爭食,她年約七、八歲,梳著小圓髻,十分稚氣的臉龐,卻是個小面癱。
她手上抱著一疊書,身後跟著兩名十三、四歲的丫鬟,主僕三人的衣著很低調,像是小戶人家出身的姑娘,可是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色調黯淡的布料是價格不菲的流光綾。
「鬧騰。」小姑娘朱唇輕啟。
「小姐,別……」
穿著淺黃繡菊衣裙的丫鬟剛輕輕一呼,隔壁竹編器物鋪子擱置在門邊的一排竹子無風自倒,倒下的竹子還不偏不倚的打向跑在最前頭的那匹馬,被異物一驚的黑色大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突和其來的變故讓騎在馬背上的錦衣少年措手不及,咚地從馬背上摔落,差點被馬蹄往胸口一踩。
好在少年紈褲雖紈褲,在生死關頭時手腳還是挺俐落的,穿著銀白色衣袍的身子往側邊一滾,正好滾到小姑娘要下階梯的繡花鞋前。
一雙睜大的深色眼眸正對著不及巴掌大的小鞋,鞋面上鑲了幾顆粉色珍珠,珍珠上面繪著指甲蓋大小的小圖,分別是四季的縮影,但因四為不吉祥的數字,因此左右各添了繪了蝙蝠的珍珠,意喻雙福。
一邊六顆珍珠,亦有六六大順之意。
「好有趣的鞋子,那麼小的珍珠也能畫景。」真是太奇特了,他頭一回瞧見在珍珠上作畫,回頭他也試試。
「讓開,你擋路了。」
聽到脆生生帶點軟綿的聲調,臉皮特厚的錦衣少年不怒反笑,無賴的以手托腮,索性橫躺在小姑娘面前。「妳不認識我?」他得意的揚起眉,笑得十分猖狂。
「素昧平生,我自幼長在深閨之中,耳不聞窗外事,依循閨訓,如何能與外人往來。」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小姑娘依舊面無表情,有如一座小冰岩,使人難以攀越。
可是人就是這麼矛盾,她越是不理人,君無垢越看雙眼越發亮,彷彿發現了什麼令人好奇的東西,目光凝著在她身上,雙眼眨都不眨一下。
「這可不行呀!親親,別人妳可以絲毫不識,但是本皇子妳不可不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乃……」
沒等他說完,小姑娘身邊的黃衣丫頭不快的輕斥道:「登徒子,誰是你的親親,別出口下流壞了我家小姐的閨譽,哪兒來的哪兒去,快快滾開!」
「放肆!本皇子也是妳一個丫鬟能大呼小叫的?」他長鞭一甩,差點毀了小丫鬟的臉,破風一聲甩過她耳際。
不苟言笑的女孩淡然說道:「珊瑚,退到一邊,沒聽到他自稱皇子嗎?」如今京裡敢欺男霸女,狂肆過街的,也只有那一位皇子了。
小臉煞白的珊瑚打了個哆嗦,面無血色的往後一退。
君無垢這位小祖宗還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小便是宮中橫著走的主兒,其母德妃是最受寵的妃子,為四妃之首,只差一步就是皇貴妃,地位幾乎與皇后並駕齊驅。
因此他從宮內橫到宮外,霸道又狂妄,七、八歲就私自出宮,與交好的權貴子弟四下玩樂,鬥雞走狗,招搖過市,看到好玩的事就參一腳,誰敢擋他玩興絕對沒什麼好下場。
這一玩就玩出名號了,紈褲皇子君無垢之名響徹整個京城,只要遠遠聽到那狂放的笑聲和噠噠的馬蹄聲,便知這位鬼見愁來了,路上行人紛紛走避,攤販們也趕緊收攤。
可是這廝的動作快如閃電,剛聽見聲音人已到了眼前,呼嘯而過,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哀號聲,以及敢怒不敢言的憤慨和怨懟。
誰教人家是皇子,平頭百姓開罪不起,除了自認倒楣外還能怎麼樣,總不可能殺進皇宮討公道。
「她叫珊瑚,妹妹叫什麼名兒呀?本皇子看妳順眼。」看小姑娘不驚不懼的神情,君無垢更想逗她。
他的那群「好朋友」在不遠處看他耍橫,知他性情的人都曉得他在興頭上最好別打擾,否則他反過來整人一通。
不過小小的喧鬧聲還是有的,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在馬上發出輕喝聲,叫他快快完事,他們還要出城賽馬。
君無垢理都不理他那群狐群狗黨,照樣興致盎然的逗弄笑也不笑的小姑娘,盯著她忒嚴肅的粉白小臉。
「堂堂皇子躺在地上,不覺得不倫不類又難看嗎?」她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睥睨一眼。
君無垢無賴的咂咂嘴。「我摔下馬了。」
「所以……」她該負責?
「我受傷了。」他拍拍沾滿灰塵的大腿,表示傷得不輕。
「然後呢?」小姑娘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一派從容,把手中厚厚一疊的書冊從左手換到右手。
他霸氣一笑。「妳該上前扶起我,用糯糯的嗓音問我傷得重不重,看顧我的傷處。」
「男女七歲不同席,而我九歲了,親自看護不合禮教,而且見你面無痛色,還能說笑調戲人,可見你傷得不重,最多是皮肉痛。」搞不好只是輕微擦傷。太久沒動動手腳,失誤了,那根竹竿該打在他頭上,而不是讓無辜的馬兒代為受過。
「哎喲!妳哪隻眼睛看見本皇子不痛的?本皇子這叫強顏歡笑,勉強與妳逗樂,才能稍微分散一些痛的感覺。」他笑嘻嘻的伸手一摘,竟摘下桃花色繡花鞋上繪有蝙蝠的粉色珍珠。
「還我。」小姑娘眉頭一蹙。
「不還。」君無垢故意拿到鼻下一嗅,做出陶醉樣,還企圖摘下另一顆繪蝠珍珠湊成一雙,但小姑娘的小腳靈活地往後一退,他再次伸出的手因此落空。
「真不還?」粉色小臉漾上一層詭色。
「就不還。」躺得四平八穩的君無垢還蹺起腳,晶亮的雙眼滿是促狹笑意,一手撐著腮幫子,一手將珍珠上下拋擲又接住。
「不還就不還,你留著磨成粉敷面,聽說珍珠粉能夠讓肌膚變白。」小姑娘的語氣不冷不熱,不過仍能從她的語調中聽出她的不滿。
她心裡想著,我不招惹你,你也少來招惹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就算年紀再小,也是毒蜂一隻,能夠螫得你滿包頭。
可惜她遇到的是最愛找事的五皇子,若她一開始就服軟,裝出花容失色的驚恐樣,也許他會自覺無趣的摸摸鼻子走人,他最討厭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了,他的皇妹便是愛哭鬼,一哭起來驚天動地,讓人煩不勝煩。
偏偏她的沉穩勾起了他的興趣,尤其他還發現她一點也不怕他,這讓一向橫行霸道的他很是興奮。
他找到新的「玩物」。
「妳嫌本皇子黑?」君無垢摸了摸臉,語氣更為輕佻。
「你黑不黑與我無關,煩請讓讓,我出門已久,唯恐家人擔憂。」早知出門前應該先翻翻黃曆,確定一下今日是否不宜外出。
「不讓,我腿斷了。」他抬高據說斷了的腿,行事極為張狂。
「真不讓?」
「不讓,本皇子受傷了,還不快點過來替本皇子瞧瞧傷勢。」君無垢死皮賴臉,全無皇子該有的氣質。
「傷著了就找宮中太醫,我不是大夫。」瞧他面色紅潤,中氣十足,最大的傷是腦子裡的洞,硬要找她碴。
該讓他斷哪裡好呢?
「在太醫還沒來之前,妳先伺候本皇子……」他都還沒說完,忽地翻身躍起,氣急敗壞的大喊,「妳在幹什麼!」
「手滑。」她一樣沒表情,彷彿瓷娃娃,好看,但沒有喜怒哀樂,只有看透世間的淡然。
「手滑?」他信她就太蠢了。
「書太重。」可惜沒砸到他,這廝雖然紈褲,但身手不凡,稍加調教還是能有一番作為……
驀地,她想到他的身分,心想還是當紈褲好,不要有其他想法,太子已立,安分守己才活得長。
「書太重……」他表情古怪的看著小姑娘的奴婢彎腰拾起一本又一本的書,手上鞭子一揮,捲起其中一本。
「你能及時躲開,看來你的傷不算太重,多謝拾書之情。」
沒等他看完書名,小姑娘便將他手中的書一把抽走,甚至連多看他一眼都沒有,便領著丫鬟珊瑚和翡翠走過他剛躺著的地方,緩步離開了。
望著不卑不亢的小身影漸漸走遠,君無垢搓著下巴吩咐道:「周明朗,去查查她是誰家的姑娘。」還沒人敢甩他的臉,視他如無物,她可是第一人。
「為什麼是我?」不怎麼情願的鎮國將軍之子周明朗驅著馬走近。
君無垢一抬腿往馬腿踢去。「叫你去你就去,囉唆什麼!」
自己的坐騎平白無故被踹,一臉委屈的周明朗只得點頭應允。
三日後,同一批少年又在附近的酒樓碰頭,交遊廣闊的周明朗不負所望,真讓他探出小姑娘的身分和出身。
「你說她是誰的孫女?」
「左相。」
「那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難怪敢無視他,大頑石家的小頑石,一堆石頭,硬得敲不碎。
「人家父親是剛升任的太子太傅,父子倆同朝為官,日後若無犯大過失就是榮華一世。」老宰相年歲已高,想必很快就會退下來了。
「那倒有趣了。」君無垢眼泛興味。
周明朗搖頭,「別再有趣了,皇上對左相頗為敬重,最得左相疼寵的孫女你敢欺負,不怕皇上的大棍子打得你無處可躲?」胡鬧歸胡鬧,有些事還是做不得,雖是損友也該規勸一二。
「怕什麼,父皇那是雷聲大,雨點小,一棍子打在身上不痛不癢,何況還有太后護著。」君無垢完全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無賴樣,漫不經心又帶著幾分皇家的霸氣。
德妃乃太后的娘家姪女,因著這一層關係,德妃與皇上自幼便相識,為表哥表妹,有著旁人所沒有的多年情分,所受的寵愛更甚於皇后。
皇上是個長情的君王,也很重情,為了鞏固帝位,他不得不娶手握兵權的重臣之女為后,為此,他對情意深重的德妃有幾分愧疚,對兩人所生的皇子也多有放縱。
皇上不能給君無垢天下,便給他不受拘束的天空,在皇上的縱容下,君無垢養成張揚的性格,凡事恣意妄為,不問後果,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天塌了有人替他頂著,而且憑著他的外表和身分,他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有自信,勾起他興趣的小姑娘也逃不出他掌心。
他這種個性說好聽點是自信,但事實上是目空一切、狂妄,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殊不知命運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妳說什麼?再說一遍!」君無垢感到難以置信,她竟然拒絕了他,跟他說「不,我不能接受,你太輕浮了」?
「五皇子的確是出身不凡,可是我的眼光比較刁一點,對於不學無術的皇家子弟還是敬謝不敏。」換言之,她看不上他。
時隔三年,當年九歲的夜隱華已經十二歲了,原本不及他胸高的身子如柳條兒般抽高,如今已與他肩齊,漸漸有了少女的婀娜體態,原有的稚氣一點點消退,容貌秀美。
可越長越美的臉蛋沒有為她帶來多大的好處,反而惹來不少的麻煩,自從在書鋪與君無垢初遇後,他就像狗皮膏藥似的黏上她,只有她出現的場合他一定在。
一開始她以為他只是無聊,故意要捉弄她,並不以為意,照樣過著自己的日子,想著只要時間久了,他便會煩膩,不再來招惹她。
誰知他變本加厲,不僅神通廣大的不時出沒在她左右,還霸道地趕走她身邊每一個走得近的玩伴,尤其是男的,不管是表哥、堂弟或小廝,一律拎起衣領往外扔。
人是有脾氣的,一忍再忍也有忍無可忍的時候。
她於是質問他做這些事的原因,叫他別再糾纏,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一臉笑意的對她說︱
「)我喜歡妳,妳要不要當我的皇子妃?我保證會對妳很好很好的。」
保證?
夜隱華瞧了瞧自個兒剛發育的身子,胸前小小的隆起還不到半個包子大,癸水未至,個子還在抽高。
她才十二歲,做什麼皇子妃?雖然本朝十二歲開始議親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她和家人都認為晚幾年再說,太早成親生子對身子有礙,滿十六歲了再出閣也不遲。
而他也不過十五,還是個毛頭小子,連個正經的差事也沒有,整天除了吃喝玩樂什麼正事也不做,憑什麼娶妻,又憑什麼保證?
再說了,她壓根沒想過他會看上她,也真沒中意他,他太浮躁了,沒個定性,飛揚跋扈的性情為她所不喜,她沒法接受自己的夫婿是個紈褲,整日廝混在三教九流之地。
「妳看不上我哪一點,我改。」君無垢的態度已經算是卑微了,他那些死黨看了肯定會嚇死。
「改了就不是你了,我們原本就不適合,不必勉強。」他太外放,她太安靜,兩個極端如何在一起?
「沒有勉強,本皇子就是要妳。」誓在必得。
這一次被拒絕沒有澆熄少年的決心,他更努力地想贏得夜隱華的心,偏偏有些事不能盡如人意,為了博取心上人歡心,君無垢做了不少荒唐的舉動,譬如攀相府的高牆想夜會佳人,以及得知心上人愛看書,便擅自取出皇家書樓的藏書,孤本相贈等。
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他放肆的一舉一動終於引起皇上的關注,加上老相爺聲淚俱下的告狀,怕孫女名聲盡毀,令皇上覺得不能再放縱他繼續無法無天下去,該讓他做點事了,於是把君無垢叫至御書房裡。
「狄老將軍過些時日要回去了,你跟他去吧!」免得一天到晚在京裡惹是生非,搞出什麼京城五霸。
與五皇子廝混的幾名權貴子弟不因年歲的增長而有所收斂,反而更加胡作非為,在京中惡名遠播,連宮裡人都有所耳聞,知其不馴的惡行。
「父皇要讓兒臣去邊關?」君無垢一怔。
「去磨練磨練也好,磨去你那毛躁的性子,年紀都不小了,也該為自己立點功勛。」有功他才好封賞。
「父皇……」君無垢想說他不想去,這一走,不就看不到夜相家的小丫頭了?如果能把她一起帶走……
他想得很美,但皇上一聽他的要求,一本奏摺直接扔了過去,砸碎了他的美夢。
「不許再去招惹夜相的小孫女,老相爺哭著要辭官,你教朕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兒子不成器被人嫌棄,他當皇上的有面子嗎?
「父皇……」我也只是想幫你討個兒媳婦回來而已。
縱有千百個不願意,君無垢還是被皇上狠心的往邊關一扔,這一待就是好幾年,直到太子大婚的消息傳來。
數年後。
「胡言亂語,大敵當前膽敢擾亂軍心,以為我不敢砍你腦袋嗎?」父皇不會這麼對他,肯定不會……
容貌出色、氣宇軒昂的君無垢一聽到京中傳來的消息,頓時滿臉戾氣,兩眉豎起,有如被惹毛的黑熊,暴躁的走來走去,大發雷霆。
「千真萬確,是我家裡來的家書,還說大婚之日我可能不克返京就別回去了,府裡會代我送禮。」
說話的是京城五霸之一的周明朗,他和富春侯的嫡三子宋曉明,一文一武的兩人跟著君無垢來到邊關,掌控軍中大權。
至於另外兩霸,安國公次子水連城被他爹弄進禁衛,而魏王的獨子君懷石則入了戶部。
此兩人在京中,為往日的損友傳遞京裡訊息,雖分隔兩地,但無損彼此的交情。
目眶發赤的君無垢沉默了許久,才有些艱澀的問道:「你……你知道這件事有多久了?」
周明朗遲疑了一下,回道:「五天。」
他話一說完,一記狠絕的重拳擊向他下顎,讓他整個人往後一飛,跌落在簡陋的行軍榻上。
「你還是我朋友嗎?知曉此事卻遲遲不告訴我,想等塵埃落定再讓我後悔莫及嗎?」周明朗怎可如此對待他,他們在戰場上相互扶持,浴血抗敵,這份情誼難道都是假的嗎?這小子明明知道他心裡只有一個夜隱華!
君無垢邊說邊脫下身上厚重的盔甲,身上的傷也不包紮,血滴落地上,怵目驚心。
他提劍往外走。
「別衝動呀殿下!若無皇上的命令,你便是擅離職守,要受軍法處置。」他是皇子罪不及死,但幾十棍軍棍是免不了的,為了一個對他無意的女子受皮綻肉開之苦,值得嗎?
「別攔我,滾開!」君無垢怒極的踢開攔路的好友,長劍繫腰,不管不顧的準備飛馳入京。
「不攔你好讓你犯下大錯嗎?聖意已下,還能由著你說不嗎,就算你能及時回去,你自己說說你能幹什麼!」還不是只能雙目含淚,忍著心酸眼看佳人上花轎,入了東宮。
他也就是因為這樣才瞞到今日才說,免得君無垢趕回去,結果更慘。
「搶婚!」他打小定下的女人豈可拱手讓人。
聞言,周明朗頓感頭大。「姓宋的,你來跟他說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居然說得出口。」
那是太子,他搶什麼婚呀!兄妻弟搶成何體統,還不讓人指指點點了,皇上也不可能容許他如此造次。
宋曉明卻像在看戲似的,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他要去就讓他去,好讓他徹底死心,不讓他看到結果,他哪肯甘心。」
君無垢這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親眼目睹就不會死心,只會懷抱著一份奢望拚死拚活。
周明朗一聽,氣急敗壞地又道:「我讓你勸他,不是要你火上加油,這一路回京兇險萬分,你硬得起心腸看他往死路裡闖嗎?」
這些年來護國將軍蕭正贊的勢力越來越龐大,掌握本朝快一半的兵權,而軍中的眾將領有一大半是蕭家的家族後輩或他一手提攜的子弟兵,權勢之大令人心驚。
而君無垢在軍中聲名鵲起,漸漸能分庭抗禮,護國將軍早忌憚他,他擅自回京,等於是給對方搞鬼的機會。
更別說皇上了,太子的這場婚事,是皇上精心擇定的,哪容得了君無垢破壞?
為了防範大權旁落,皇上才特意賜婚已辭官的左相嫡長孫女夜隱華為東宮太子妃,以文挾武,扼止護國將軍的野心,同時也為太子增添一條有力的臂膀,以免太子受制於人。
為穩定不安的朝政,皇上絞盡腦汁盤算,既要安文官的心,又要穩住武官的躁氣,他賜婚的同時也賜下一名太子良娣蕭鳳瑤,為蕭正贊之女,另有兩名良媛,為世家之女及清流文官之女,互相制衡。
也就是說,太子大婚之日要迎進四名女子。
「勸?」宋曉明冷哼一聲,「他那性子誰勸得了,蠻牛一頭,還不如讓他去撞撞牆,知道痛了就會回頭。」
「你……哎呀!幫不上忙還扯後腿,虧你還是軍師。」指望不了的渾人一個。「殿下,你別急,走慢點,好歹做點準備,點齊三千兵馬護送,我陪你……」
周明朗只能捨命陪君子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不用,你和曉明留下來守城,以防蠻子再來偷襲。」君無垢已經離帳,跨上大馬,神情急迫,刻不容緩。
「殿下……」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啊,任憑周明朗在後頭頻頻呼喚,君無垢仍舊頭也不回,帶了五十名親信,連夜出營往京城的方向趕去。
君無垢的心很慌,心急如焚,他這一去邊關好幾年,昔日縱馬過街的紈褲皇子已長成能統領一方的殺神,卻一日也沒忘記過令他動心的小丫頭,也自認夠沉著穩重了,能成為她一生的依靠,她不會再拒他於千里之外。
殊不知他剛有提親的念頭,想憑藉多年的戰功求皇上一道聖旨賜婚,早知他心意的皇上卻先一步將他心儀的女子賜予太子為妃,這教他情何以堪?
君父,君父,果真是先君臣後父子,同是皇子也有輕重之分,再受寵愛有何用,還是不敵嫡子正統。
「殿下,小心,有埋伏!」
連趕了三天三夜的眾人都有點精神不濟,除了讓馬喝水,吃草料,稍做休息,他們的吃睡都在馬背上,一路趕得急,餐風宿露,難免有些疏漏。
不過不愧是多年軍旅出身的將士,一有風吹草動便警覺的進入備戰狀態,當第一枝箭朝行進中的隊伍射來,立即結成陣型,並毫不猶豫的取出背後的劍予以反擊。
但是敵軍人數眾多,黑壓壓的一片像洪水般地襲捲而來,君無垢再是勇武也是身中數刀,鮮血淋漓,危在旦夕。
他閉上眼之前,最後看到的是近在咫尺,可是就是到不了的城牆,再睜開眼時,心愛的小姑娘已成了他嫂子。
重傷昏迷了十五日,再醒轉過來已是人事全非,他是被出城「狩獵」的君懷石所救,郡王府三百府兵齊出,這才打跑在京城附近為害的「劫匪」,君無垢五十親兵只剩三名存活,其餘皆滅。
京城近郊會有劫匪?
想也知道是何人所為,皇上雖下令全面追查,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匪蹤早已不知去向,連屍體都未留下。
此事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而後君無垢以養傷為由留京,未赴邊關。
沒多久,身有痼疾的皇帝,拖了半年便撒手人寰,九九八十一喪鐘從皇宮中傳出,終日避不見人的君無垢也走出五皇子府,為皇上披麻戴孝。
太子繼位為新君,國喪守孝二十七個月。
先皇有十子五女,其中三子二女未成年便已夭折,先皇死前留下旨意,為活著的子女做了封賜,大皇子生母身分低賤,因生有大皇子而由更衣升為美人,大皇子封端王;三皇子為婕妤之子,封靜王;四皇子為珍妃之子,封康王;君無垢則被封為肅王,各有封地。
其餘皇子分別封為廉郡王、孝郡王,領郡王俸祿卻無封地,府兵最多五百,由朝廷供養。
只是新帝一即位便冷落了中宮皇后,獨寵生性嬌縱的蕭鳳瑤,封她為皇貴妃,一帝一妃極力打壓皇后,讓皇后在後宮的日子如履薄冰,看得君無垢心疼不已,他還真心策劃過逼宮謀反什麼的,好讓心愛女子不用受苦。
可是一想到他若是這麼做,行事一絲不苟的她絕對不會因此從他他便作罷,只能忍上加忍,忍忍忍……
不過他也沒打算放棄心上人,新帝別有所愛,連做做樣子也不肯,他便想趁虛而入,憐惜夜隱華,皇帝對她視如敝屣,他視之為珍寶,自己的心頭寶自己來呵護。
只可惜邊關戰事又起,君無垢奉旨出征。
這一次他沒能回來,戰死在沙場上,卒年二十一。
「你再看也幫不了他,他的時候到了,非走不可,誰也改變不了。」人的壽命真短,如曇花一現。
親眼目睹皇上被牛頭馬面拘走魂魄,躲在暗處的君無垢驚愕不已,不敢相信皇兄會如此短命。
他想過讓皇上死,可終究狠不下心,直到這回他在邊關戰死,以鬼魂之姿回到皇宮,發現那些毒計,他才決心下殺手。
只是沒等他下手,皇上便昏迷不醒,如今還死了。
看看自己透明的身軀,君無垢暗暗苦笑,他一心只想回到心愛女子身邊守護著她,卻完全忘了自己已死的事實,直到看見皇上的魂魄離體,被兩名鬼差的鐵鍊拘著走,他才驚覺自己也是鬼,得避開來自地府的使者。
而就在這時,突兀的男子嗓音驚醒了他,他往聲音來源一看,瞪大了眼︱
「你……你是誰!」
龍泉宮一角原本是明亮的,卻忽然暗了下來,在一片黑暗中出現一道被撕開的裂縫,接著縫隙慢慢變大,走出一名身著怪異的男子。
他髮長過肩,身上披了一件幾乎看不到邊的巨形斗篷,兩額有凸出的黑色彎角,除了雙眸的顏色是綠色偏金,他一身的黑,從黑髮到黑鞋,黑得優雅貴氣。
「我姓惡,單名一個魔,你可以稱呼我惡魔先生。」他面帶合宜的笑容,行了一個西洋宮廷禮。
「惡魔先生……先生,你是一名謀士?」本朝有姓惡的嗎?他的名字也夠怪異了。
「非也,非也,我是為了實現你的願望而來。」現代的人類變聰明了,太難騙,害他的業績直直落,快要墊底了,他只好穿梭時空,尋找好騙的對象。
「我的願望?」他都死了還能奢望什麼?難道還能起死回生?
「你不想名正言順地跟她在一起嗎?」惡魔指著坐在龍榻旁,手捧著書的皇后。
「我已經死了……」想又有何用?君無垢低下身,伸手一碰,曾經殺敵無數的手從芙蓉嬌顏穿過。
他笑著,滿眼苦澀。
小丫頭,妳會為我的死傷心落淚嗎?
「死了也可以復活,那裡不就有一具身體等著你嗎?」惡魔目光一落,榻上失去靈魂的軀殼胸口的起伏慢慢停止。
「你說他?」君無垢的心一震,感覺被射穿的心又開始跳動,怦怦怦……一下強過一下。
「你是五百萬死靈之中唯一的幸運兒,我們能完成你一個心願,不論你提出的要求再不合理,我們都會為你達成。」他衷心為「客戶」服務。
「不管什麼事都成?」君無垢冷靜的再次確認問道。
「是的,惡魔說話算話。」騙人無罪。
「我可以變成他?」君無垢低視和自己長相有五分相似的二皇兄,他肯定二皇兄再也活不過來了。
「是的,你可以是他,但是……」
「但是什麼?」
「你必須接受萬聖節系統,以十月三十一日為最後期限,不過換算你們的曆法是陽月的第四天,在這段期間內你不能做好事,只能捉弄人或做壞事才能累積罪惡值……」罪惡值越高對他越有利,反之……嘿嘿嘿。
「什麼叫萬聖節?」聽都沒聽過。
惡魔不耐煩的揮手。「那不重要,你只要記住,罪惡值達到某個程度,也可以向本系統要求兌換物品,譬如一瓶毒藥,或是致人於死的武器,多行壞事才能獲得,切記。」
「那做好事呢?」君無垢問道。
惡魔呵呵低笑。「你只是暫時擁有這副身體,若罪惡值未累積到標準,你就會變回一抹鬼魂。」
「是……這樣嗎?」原來是借用的。
「只要你的罪惡值在最後期限那一天累積到一百,就能夠成為這副身體的主人,請問你願意接受嗎?」快呀!愚蠢的人類,我還要趕場。
能再重活一回,君無垢毫無猶豫的點頭。「好。」
惡魔手一揚,手上出現一份契約書。「請簽名。」
君無垢剛簽下自己的名字,眼前忽地一陣晃動,又聽見惡魔的聲音—
「對了,提醒你,罪惡值計算是以最後期限那一天的數值為準,罪惡值提前累積到一百,也不能提早擁有這身體,明白了就去吧!」
他還來不及說話,感覺到背後被人一拍,便再度失去意識。
第2章
「咦!皇……皇上的手動了?」
先發現異狀的小太監大聲一喊,除了手捧著書冊的皇后未動,其他人一窩蜂的靠近,或悲切,或驚喜,或深情款款的喊著「皇上,皇上,你醒醒,臣等(臣妾)在這裡」。
可是喊了許久,躺在床上的皇上卻再無動靜。
太醫上前診脈,只說脈象較之前好了不少,皇上正在好轉中。
正在好轉中?
這對某些人而言可不是好事,譬如正暗暗交換一個詭異眼神的蕭貴妃父女,他們想的是皇上死,而不是讓他再命硬的活過來,坐在人人覬覦的九龍寶座上御令天下。
難道是藥下輕了?
「國師,你不是說宮中有邪祟,只要皇上和皇后待在一起便可增強皇上的氣數,要皇后侍疾,可老夫看了並無起色,莫非是國師糊弄老夫?」將死之人何需氣數,早早一命歸陰。
髮白如霜的妙生國師有張天人般的俊顏,從外表看不出實際年歲,從任國師至今容貌不曾改過,約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
「莫急,要有耐性,皇上脈象已有好轉,蕭將軍應也聽見了,難不成要立刻清醒才叫有起色?那除非要有仙丹妙藥了。蕭將軍在急什麼?你怕皇上醒來會有變不成?」這帝王寢宮的龍氣變濁了,似有若無,時重時輕,斷斷續續。
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有鬼的蕭正贊聲宏氣壯的反駁,刻意掩蓋眼底的飄忽,「國師這話是什麼意思?皇后行事惡毒,本就不該在此,你讓皇后來侍疾,根本是荒謬至極,說不定皇上便是這毒婦害的!」
「皇后是鳳體,有母儀天下之命格,有鳳來儀,方可襯出皇上的龍氣,若是蕭貴妃可就沒有為后的命格,她這輩子做到貴妃已是到頭了。」富貴不長,難以尊榮,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放肆!別以為你是國師便可隨意誣衊本宮,皇上應允了本宮,皇后失德不賢,皇上擇日便要改立本宮為后,誰敢說本宮無鳳命?」最好面子的蕭鳳瑤當年一心奔著后位而去,皇上也允諾后位非她莫屬,誰知臨門一腳卻被先帝攪了局,因此自認不比皇后差的她最恨人家說她福薄,難撐大局。
她千般算計,拉攏帝心,可到頭來敗給先帝一紙遺詔,蕭氏女不得為后,夜氏不可廢。
先帝死前擺了蕭家人一道,先是不讓蕭氏女尊榮後宮,又言新帝不能廢后,除了謀反,她所做的任何事皆可寬宥。
因為先帝知新帝耳根子軟,容易受人擺弄,尤其是嬪妃的枕頭風更是招架不住,無治國才能偏又犯每個帝王都會有的毛病,疑心病重,枕邊人的三言兩語就能矇得他兩眼瞎。
因此先帝才相中左相的長孫女夜隱華,其父為太子太傅,為人正直又聰明能幹,而她本身亦是聰穎,有主見又不輕易為人所動搖,有為后風範,由她來督促憊懶的新帝是再合適不過。
雖然先帝偶爾也會想起被他丟到邊關的五皇子,心中難免有愧,可為了國祚綿長,也只能委屈五皇子了。
他想,經過多年,五皇子也該忘記這段小插曲了,天下女子何其多,志在四方的男兒豈可貪戀兒女之情,戰場上刀劍無眼,要用多少的血肉才能築成一片江山?他又哪裡來的心力惦記一個女子?
有出息的男兒都不該惦記早該遺忘的兒女情長,建功立業方是立足之本,女人是男人功績下的附屬品。
「就差一步。」妙生國師語帶玄機。
「什麼叫只差一步,若不是她姓夜,她憑什麼佔著皇后之位!」小偷,搶了她的鳳位。
得寵的人才有資格榮登后位,一個連討好皇上都不會的皇后哪來的氣焰跟她爭,早早讓位免得自取其辱。
「貴妃娘娘所言極是,若非皇后善妒,皇上的龍子豈會沒了?她罪孽深重,不足為后。」蕭正贊附和女兒的話,父女倆一搭一唱,意欲將皇后軟禁在鳳儀宮。
蕭正贊原為護國將軍,官居一品,由於皇上寵愛貴妃蕭鳳瑤,在登基後,破例擢升護國將軍為護國大將軍,超品等級等同於親王,享雙俸祿,只差沒封地而已,父憑女貴。
「能不能當皇后不是你們說了算,如今皇上昏迷不醒,這宮裡是皇后最大,誰也不能越過她。」妙生國師眉頭一動,目光幽暗不明的看向皇后身側,好像虛無處立有一人。
他的眼神,很令人……驚心。
「哼!皇后明明犯了錯還不能治她的罪,天理何在?難道我肚裡的孩子就該平白受罪?皇后不足為天下之表率,應該關進冷宮,永不見天日。」蕭貴妃一雙妖媚的丹鳳眼像淬了毒,惡狠狠的瞪向神情自若的皇后。
都什麼時候了還看書,一副酸儒樣!
夜隱華越淡然以對,蕭鳳瑤就越恨,巴不得上前咬上一口,看皇后還能不能平靜處之。
其實是蕭鳳瑤誤會了,皇后天生面癱,打她出生至今一十八年,她還沒笑過一次,頂多嘴角往上一揚,當時卻嚇壞了小她五歲的雙胞胎弟妹,兩個小孩嚇得惡夢三天,到廟裡求了平安符心緒才安定下來。
從此她再也不嘗試笑了,面癱就面癱吧,反正她已經嫁出去了,還是位高權重的皇后,不怕沒人要,也不怕遭人嫌。
而此時她真的無心周遭的變化,除了之前感覺被人摸了一下,她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無人,隨即又專心在這本《西山雜記》上。
剛得知先帝將她賜婚太子時,她十分不樂意,畢竟這意味著她到死都走不出深宮大院,還得和一大群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她覺得髒,有意抗婚不從,誓不入宮。
可是一想到祖父已老邁,幼弟尚未成長,母親多年臥病在床,父親身為太傅卻不為太子所喜,一家子的榮寵都壓在她身上,她牙一咬,決定從了,反正太子的女人那麼多,等輪到她不知是幾時,頂多初一、十五應個卯,忍一忍就過去了。
誰知新婚夜太子喝得太醉,一到洞房花燭時居然不舉,他羞惱地怪罪她姿色不佳,不懂得床笫之事,天還沒亮就去了蕭良娣那裡,從她身上他得了十足的滿足,也奠定蕭良娣在他心中的地位。
因為太丟臉了,太子不待見自己,他偶爾到自己屋裡過夜,就真的只是睡覺,碰也不碰她一下,他擔心舊事重演。等先帝薨了之後,他登上帝位,便專寵蕭貴妃,若無要事,絕不會到自己宮裡。
在外人看來是她這個皇后失寵,事實上正合她心意,收到賜婚聖旨後,她努力的調適心情,想當個合格的太子妃,可是新婚當夜,看他遷怒的舉動,她就知道此人不是良人,之後,他的所作所為更證明她的看法。
因此,她從沒把他當作丈夫看待,只當是一同過日子的同伴,他想寵幸誰是他的事,誰又為爭他的寵愛打得頭破血流也與她無關,她只要打理好後宮便是好皇后。
皇上不找她,她反而快活,這人的死活她當真不放在心上,生也好,死也罷,自有人去處理,唯一麻煩的是朝政,若非為大局著想,她也不會在這裡侍疾。
比起聽聞皇上倒下,聽到肅王的死訊,她反倒亂難過一把的,連著數日食不知味,那個老想著逗樂她的少年就這麼沒了,有點可惜。
至於蕭正贊父女倆嚷著要趕走她一事,她充耳不聞,貴妃再受寵,能大得過皇后嗎?只要一日未廢后,她便是中宮之主,貴妃再貴也是妾,在嫡妻面前都得低下頭。
「那也要妳肚子裡有貨才行……」妙生國師小聲咕噥,這是後宮嬪妃常用的把戲,真當別人都是睜眼瞎,看不出來嗎?
「你說什麼?」蕭鳳瑤鳳眸一橫,毒芒如針。
「我說稍安勿躁,再等一會兒……」妙生國師正氣定神閒的扳著指頭演算,龍榻上的龍軀似要甦醒的動了動。
見狀,蕭正贊朝女兒又拋去一眼,兩人私底下的小手段不能讓外人得知,他們想先解決皇后,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再收買國師,讓國師站在他們這一邊,一起謀奪君家天下。
「國師肯定是算錯了,皇上向來厭惡連笑都不笑的皇后,皇后在此,皇上怎麼可能清醒?還是請皇后移居側殿,別讓皇上瞧了生厭。」蕭鳳瑤柔媚的眼波輕飄,如玉的纖指往國師手背一撫,似有若無的勾引。
妙生國師不動聲色,處之泰然,「命數自有天定,早晚瞧得見。」
報應這玩意兒挺玄妙的,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國師,這話說得老夫頗不滿意,老夫身為輔國大臣之一,皇上有疾,理應找出問題源頭,說不定是皇后的八字過凶,剋了皇上。」蕭正贊口氣不善,暗示國師配合他。
八字相剋這等事不管在哪個朝代都為上位者忌憚,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用這一招陷害人十分惡毒。
「皇上昏迷了幾日?」妙生國師突然問道。
蕭正贊不明就裡,但仍是回道:「五天。」
「而這幾天陪在皇上身邊的人是誰?」若依八字相剋之言來說,豈不是越是親近的人嫌疑越大。
「這……」蕭正贊看了看女兒,頓時無語。
為了不讓人發覺皇上的不對勁,龍泉宮裡外都是他們的人,若非皇上連著數日不上朝,以夜家為首的文官也不至於鬧上金鑾殿,使得皇上身子「不適」一事暴露出來。
蕭正贊原本等的是皇上暴斃身亡的消息傳來,他才好登高一呼,立先帝最年幼的兒子繼任,以擁戴幼主為由,再自立為攝政王,然後架空幼主,好掌控朝政,君氏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可是君無愁的命太硬了,拖了幾日沒死不說,居然有好轉的跡象,這教他如何接受?
「國師,你的言下之意是本宮是來滅聖的禍害?國師,本宮一向待你不薄,你竟欺本宮至此,皇上呀!你快醒過來瞧瞧瑤兒,瑤兒要被冤死了,你再不為瑤兒做主,瑤兒真要一頭撞死在這龍柱上……」
乾嚎無淚的蕭鳳瑤尋死尋活的要撞柱,她身後十幾名宮女、內侍哭成一團,以肉身去擋,好聲規勸想不開的娘娘。
本來這樣的鬧劇夜隱華不想管,實在太假了,可是一群人你拉我扯的,隱隱要往她身上撞來,於是向來不管事的她腳下一蹬,連人帶椅往左偏了三步,哭號中的宮女、太監往她坐的位置一撲,一堆人就像疊羅漢一般跌成一座人山,你壓我、我壓你的大叫。
不幸的是,被壓在最底下的赫然是髮絲凌亂的蕭鳳瑤。
她自個兒也不曉得為何會跌了一跤,只感覺有人勾了她一下,忽然間膝蓋一軟站不住便往前撲倒,沒發現她跌倒的內侍們一窩蜂地往前撲,一個接一個的重壓,壓得她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更別提發出聲音讓人滾開。
「本宮在此,有妳自稱本宮的分嗎?」
夜隱華看似無心的走過,停在龍榻前,冷冷看著蕭鳳瑤。
妙生國師一挑眉,看向面色如常的皇后,嘴角勾起可疑的弧度。
這個皇后,深不可測,是個善於隱藏的高手。
「妳……」被手忙腳亂的宮女、太監們挖出來的蕭鳳瑤,兩管鼻血直流,模樣狼狽極了。
「瑤兒妳……叫太醫,快叫太醫,娘娘受傷了!」一臉緊張的蕭正贊大喊道。
我就是太醫……守在龍榻旁、兩眉愁成八字的張太醫在心裡默默想著,卻不敢出聲。
他今日抽中籤王,每隔半個時辰為皇上診脈一次,皇上一日不醒,太醫院的太醫個個把腦袋寄在脖子上,暗暗求神明保佑皇上千萬別在他們當職的時候駕崩,否則一家老小少則十幾口,多則百來口跟著人頭落地。
因此每個不幸中籤的太醫都盡量隱去自己的存在感,不被上頭的貴人注意到,皇上多活一日,他們也能多喘口氣。
「她不是想死嗎?這點小小的傷還沒撞柱的重,依本宮看來不用治了,蕭貴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一死就讓她殉葬吧!本宮讓位,讓他們天上人間都做一對恩愛的比翼夫妻。」瞧,她夠大度了,誰說她善妒,連丈夫都拱手讓人。
「妳、妳這毒婦……」蕭正贊氣得抖著食指指向氣勢強大的皇后,牙咬得發疼。
「大將軍,記得你的身分,你口中的毒婦是一國之母,皇上猶在,還輪不到你造次。」妙生國師面帶溫煦笑意,可是他吐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有如臘月寒冰,教人打心底發涼。
他在警告護國大將軍,就算皇上真的駕崩了,還有其他姓君的王爺,他大將軍想登基坐大位還早得很,這天下的主子尚未死絕,還輪不到他張牙舞爪。
「哼!她不堪為后,眾所皆知,還怕別人說嗎?」蕭正贊冷哼一聲,硬生生噎下抵到喉嚨口的怒氣。
都怪皇上不早登極樂,讓他連對國師都要忌憚三分。
「證據呢?」妙生國師涼涼地問道。
「貴妃娘娘的小產就是證據,除了皇后,誰能在暗中搞鬼?」蕭正贊說得理直氣壯。
妙生國師嗤笑一聲,「後宮人人都有嫌疑,想誣衊皇后就拿出真憑實據來,光憑猜想,大將軍,你老了,難怪皇上要卸了你手中的兵權,就怕你老眼昏花,將自家子弟看成敵軍,一刀給劈了。」
「鍾妙生你……你敢說老夫愚昧!」豈有此理!他手握大權時,誰敢給他臉色看,無不服服帖帖的逢迎拍馬。
妙生國師一甩拂塵,雙手合十,口唸無量壽佛,「本國師是先帝御封,地位超然於六界輪迴外,老匹夫口出不敬,眾道祖怕是要找你喝茶問道去。」說完,他輕嘆一聲。
這聲嘆息聽在蕭正贊耳中可是重如泰山,他對於神仙佛祖信得虔誠,也懼怕牛鬼蛇神來相害。
「你你你……」他你了老半天,說不出一句反駁,在這之前,他也是國師的信眾之一。
「皇上不醒,你們怪罪本宮命格兇險,那麼本宮回本宮的鳳儀宮,皇上若有不測,這個責任就由你們擔了。」當她什麼渾水都想蹚嗎?若非逼到門前來,她還真不想出頭,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嫉妒,一有嫉妒必出人命。
「不可,皇后。」
「妳想推卸責任,讓貴妃娘娘為妳背過……」
兩道聲音同時發出,一是阻止,盼皇后以大局為主,不能任性而為;一是不滿,想推皇后為代罪羊,保存實力圖謀後起。
但是他們訝然的目光卻是落在皇后藕白的細腕上……不,正確來說是捉住皇后雪腕的那隻手。
那看來有些蒼白垮皮的手,來自昏迷的皇上。
「皇……皇上,你醒了嗎?」剛止住鼻血的蕭鳳瑤問得很輕,怕驚醒了應該沉睡不起的天子。
愛妃的輕喚引不起皇上絲毫反應,他明明虛弱得米湯不入,卻有力氣緊抓住皇后的手不放。
這情景太怪異了,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到底是清醒了,還是繼續昏著,好歹給個準話。
眾人的視線齊齊看向一旁的張太醫,頻頻拭汗的他早溼了後背,暗嘆這苦差事怎麼落到他頭上?
張太醫上前一診脈,脈象平和,但心跳有點……快。
「皇上他……」
他才說了幾個字,急著得知情況的蕭鳳瑤連忙搶白,唯恐落於人後,「皇上怎麼了?有沒有事啊?皇上呀!你可別拋下臣妾一人,臣妾生是你的人,做鬼也相陪,你不要死呀!皇上,臣妾捨不得你……」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哭得情深意重。
「皇上還未賓天,用不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號,真難看。」夜隱華所謂的難看是指演得太假,教人看不下去。
「妳說誰難看了!皇上曾言,『有美人兮,鳳瑤也,此乃桃花仙子下凡來,豔如桃李,細腰纖纖,無人能及』。」
蕭鳳瑤邊說,玉手邊撫向皇上略顯削瘦的臉龐,可是她的手一觸及皇上的臉,皇上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容竟微微蹙眉,顯然不喜她的碰觸。
這就讓人氣不順了,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竟然被皇上厭棄了,她在後宮的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夜隱華懶得再和蕭鳳瑤廢話,看向皇上,淡淡地道:「鬆手,你弄痛我了。」他肯定和她有仇。
閉著眼的皇上彷彿聽見了皇后的聲音,力道鬆了幾分,但仍握著她的手不放。
「你若清醒著就睜開眼,別讓群臣為你擔憂。」是生是死好歹給句話,不要半死不生的吊人胃口。
說也奇怪,皇后的話一說完,數日沒動靜的皇上忽然眼皮直顫,緩緩的張開幽深如墨的雙瞳。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心口一動的妙生國師盯著眸色變深的皇上,他從對方深邃的瞳仁中看到了另一個人。
但是皇上沒看他,水光浮動,乍然如碎玉填滿的眼眸只看一人。
「夜隱華……」
這不是在作夢吧?
他能看得見她,摸著她微涼的手,還能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彷彿他們是一對苦命鴛鴦,終於苦盡甘來的重逢,迎來彼此盈滿淚水的眼眸相望。
但事實上只有在兄長身上重生的君無垢一人眼泛淚光,面癱的皇后其實很不耐煩,想甩開他的手,但礙於有旁人在,她只好裝模作樣的扮出賢良皇后的模樣,為皇上的清醒而欣喜若狂,擠出笑臉。
然而除了君無垢覺得她的笑臉可人外,其他人都驚恐地倒抽了口冷氣。
初初醒來的皇上像一隻迷失的幼犬,目不轉睛的盯著皇后嬌妍的面容,似在確定,又似著迷,以往厭煩不喜的目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復得的深情凝視。
即使是受寵多年的蕭鳳瑤也不曾見過皇上如此深濃的情意,彷彿他眼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這種眼神讓人很不安,夜隱華倏地想到死去的肅王君無垢,雖然他的某些舉動讓她非常困擾,可她不得不說他在她心上留了一道痕,讓她不時回想起那個敢爬相府高牆,卻屢屢被護院打落的錦衣少年。
「夜隱華。」
「皇上有事?」夜隱華努力維持笑的表情,可是她發現這麼做實在太為難自己了,揚高的嘴角開始發痠。
「夜隱華。」真的是她。
「皇上,臣妾與你並無深仇大恨。」犯不著一再喊她的名字,給她刷仇恨值,她知道她叫夜隱華。
很多年前她就曉得了,在她五歲那年被從池塘撈起來時,溼漉漉的她面對一張張陌生卻帶著焦急關心的臉孔,還看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被杖斃而亡,她就知道自己只能以夜隱華的身分活下去。
她的手,她的腳變小了,足足小了二十歲,她成了五歲大的小女童,被溺愛她的祖父抱回屋裡,整整喝了三天苦湯藥才准她下床,又在屋裡待了五日方可出小院。
那年,原主的雙胞胎弟妹甫出生,在這之前她是府裡唯一的子嗣,可見她有多受寵,人人搶著抱她、哄她,把她當金鑲玉的寶貝整天摟在懷裡,大家對她的疼愛深入骨子裡,即使添了一對幼兒也搶不走她在所有人心目中的位置。
而因為偷盜被她發現,膽敢推她入水的丫鬟,在這時代,會被杖斃並不令人意外。
後來她才知夜家人的家規甚嚴,男子不得納妾,除非年過四十未生方可納小,又過三年仍是未生才可再納一妾,一妻兩妾猶無後嗣,那便是天注定,不可再多做他想。
因此,夜家的子嗣並不豐,已辭官的夜相有兩子一女,女兒遠嫁外地,早年還有往來,但近年來因路途遙遠而少有返回,僅以書信遙寄思親之情,而夜隱華的父親是長子。
夜二叔外放為官也有七、八年了,一雙兒女也跟著他到任上,聽說又生了兩個小兒,卻至今未見過面。
所以如今的相府真可說人丁稀少,老夫人過世,嫡長孫女嫁入皇室,人來人往的奴僕,婢從眾多,真正的主子卻剛好湊足五根手指,老相爺、太傅夫婦、孿生姊弟。
這是夜隱華所知的夜家人,她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適應她姓夜,而不是和客戶雙雙落海,她為了救客戶而因此喪命的女保鏢葉華。
她猶記得海水灌入口鼻的感覺,很難受。
而她不想死,所以小心的在這時空過日子。
「夜隱華。」君無垢又一次喊著她的名字,原本無力的手竟出人意料的力大,緊握了她的手一下。
快要裝不下去的夜隱華實在很想翻個大白眼,渣皇的喊人方式太甜膩,根本在為她樹敵,沒瞧見一旁的蕭貴妃正惡狠狠的瞪著她嗎?「皇上,你到底有什麼事?」
「夜隱華……」她就在他身邊,千真萬確。
就在夜隱華快動怒時,似看出她情緒的君無垢臉色一變,變得委屈又無助。「夜隱華,我不舒服。」
他說的是我,而非朕,但沒有人察覺不對勁,皇上昏迷多日,好不容易終於醒了,這可是件大事,誰會在意那一點點小細節。
「你……」皇上萬歲,病人最大,她一向很能隱忍。「張太醫,你來瞧瞧皇上有何不妥當。」
「是的,娘娘。」忙抹汗的張太醫戰戰兢兢,心裡很是懊惱的想著,皇上為什麼在他當職的時候醒來呢?再熬過兩個時辰便是老賴的事了,真是太不湊巧了,霉運當頭。
小藥童取來玉瓷脈枕,他猶豫著不知該往哪兒擱,皇上的龍手還捉著皇后的手,這脈要怎麼診?他只好佯裝清痰的咳了一聲。
夜隱華馬上意會過來,掰開皇上的龍爪往脈枕一壓,終於擺脫他了。
張太醫搭脈,沉吟了好一會兒。
皇帝、皇后不急,倒是急死了大將軍,他作賊心虛,擔心張太醫真診出了什麼,搶著出聲,「張太醫,皇上是不是中毒了?你可要仔細瞧了,別縱放了害了皇上的兇手。」要陷人於罪的法子太多了,他隨便一想便是數個,而且絕不重複,拖死一個是一個。
他女兒早在入宮時便對皇上下藥,讓皇上吸食一種在房裡能助興的藥物,皇上用了藥之後逐漸上癮,一日也離不開蕭鳳瑤,獨寵後宮。
不過這藥用多了對身體有害,皇上才二十出頭,身子卻早已被掏空了,隨時有可能倒下,這也是蕭氏父女的目的,藉由皇上的死來掌控大局。
原以為他們就要成功了,沒想到功虧一簣,明明快要斷氣的皇上又活了過來,還一反常態,與向來不受喜愛的皇后親近。
又往她身上潑汙水,這位大將軍還真是閒!夜隱華沉住氣,這時候總算覺得面癱有好處,面癱是最好的掩護。
在穿越之前,她就不常笑,因為工作的關係。
穿越前的她是打小在武館長大的孩子,她父親是武館的館主,每年都會收不少學生,因此她有很多的師兄弟姊妹。
學武的出路並不好,其中一名師兄便提議開間保全公司,附議的人也不少,因此成立小小的保全公司。
保安人員就從武館裡找,師兄找師弟,師姊拉師妹,一個串一個,人多好辦事。
後來公司的名聲打響了,上門的客戶越來越多,原本三十人不到的保全公司擴充到千人編制的大公司,人手開始有點不敷使用了,最後連身為武館千金的她也被拉進來。
她高一就開始幫忙,而為了表現專業,她也越來越習慣板著臉,等到大學畢業時已經駕輕就熟了,身手不錯的她接起貼身保鏢的工作,她也游刃有餘,獲得不少客戶的欣賞,想要她保護的人多不勝數。
偏偏她唯一的一次失誤是接了失戀女明星的案子,和人同居的小三女星被富豪金主給甩了,很不甘心的借酒澆愁,大罵男友的老婆度量小,她要的只是短暫擁有,並非天長地久,元配憑什麼容不下,硬要撕破臉讓人難過。
女星越喝越多,渾然忘卻自己身在某大亨的遊輪上,對方可是她的另一個入幕之賓,她喝著喝著想吐,便趴在遊輪的欄杆邊往海裡吐,酸味和酒味嗆鼻難聞,醉得差不多的她咯咯發笑,反身抱住葉華說她有多受人歡迎。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大浪打過來,遊輪在海面上如同小舟隨著浪潮上下,女明星一個沒站穩撞向她,就這麼把她給撞下海,接著浪又打來,本就醉七分的女明星頭往下的撲通入海。
她原本可以自救的,但看著在海裡撲騰的女明星,她實在無法見死不救,她在女明星驚慌失措的拉扯下,將女明星送到遊輪邊,拉住一條在船邊盪呀盪的繩子綁在女明星的腰上。
應付當她是浮木的女明星已耗去她大半的體力,又得在風浪中顧全女明星的安全,力氣耗盡的她全身發軟,被一波波的海浪推離遊輪。
隱約看見有人跳下船朝她划來,但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了,她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被救起來,只知道光明離她越來越遠……
後來穿到了古代,她想,她在現代應該是死了吧。
「原來大將軍也善醫。」妙生國師在一旁放冷箭,涼颼颼地寒意陣陣。
「哼!事出必有因,若不是有人心懷不軌,皇上怎麼會突然病倒?」蕭正贊看向皇后,意有所指。
「此言有理,所以本國師要問問大將軍和蕭貴妃,你們一個夜夜伴君眠,一個日日與皇上前朝相見,你們讓皇上吃了什麼,讓皇上想醒醒不過來?」
蕭大將軍心一驚,隨即暗起殺意,這個國師不能留,他似乎能看透一切。
蕭貴妃則是驚懼不安,國師怎麼知道是她下的藥,難道他真有大神通?
「不過沒有確切證據也不好隨便懷疑人,像這種往皇后娘娘身上潑髒水的事還是少做,有些事是不禁查的,畢竟手法不怎麼高明。」妙生國師高人似的淺笑,表明真要用心查,並非查不出端倪。
就怕拔出蘿蔔帶出泥,被牽扯出的人不在少數,一層層往上查,最後查到誰可就不清楚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暗指本……貴妃和父親欲對皇上不利?」
夜隱華瞄了蕭鳳瑤一眼,讓本想說本宮的蕭鳳瑤突地改口。
妙生國師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搖頭晃腦地道:「人心隔肚皮,心黑誰瞧得見,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最後一句話他故意沒說出口,笑意多了幾分諷刺意味。
惡人先告狀的蕭鳳瑤瞄準了夜隱華,有意將她撞開。「皇上,你要為臣妾做主,皇后和國師都欺負臣妾……」
以往的枕邊風把耳根子軟的皇上哄得暈陶陶的,每回舒暢過後的皇上一聽到愛妃嬌嗔哭訴,便二話不說的發怒,對皇后更為不喜,也不喜國師。
這兩人太出色了,把他的帝王之光都給遮蔽住了,他們是百姓眼中的神人,能幹又無所不能,讓他看起來很無能,窩囊極了,堂堂君王還要被人宰制。
可是今日的皇上大不相同,他看也不看以往寵愛至極的蕭鳳瑤一眼,反而在她衝過來的時候使出最後一絲力氣一拉,沒料到他有此舉動的夜隱華往前一晃,跌入他的懷抱。
沒撞到人的蕭鳳瑤撲了個空,害人不成反害己,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雙管齊下。
「小心點,別撞到皇后。」君無垢忍不住撫上皇后烏黑的髮絲,留戀不已的捲在指間,然而她的髮絲柔滑,從他的指間絲絲滑落。
「皇上……」蕭鳳瑤難以置信的睜大眼。
君無垢一撇嘴,不耐煩的揮手。「去去去,少來煩我……朕,有皇后陪著,你們可以出去了。」
佳人在懷,人生一大快事,誰來打擾都該死。
蕭鳳瑤對於皇上的反常感到愕然,但她很快的拿出看家本領,扮演一朵嬌柔弱質的小白花。「皇上,你忘了咱們的孩子是誰害沒了嗎?臣妾多想為皇上生個伶俐白嫩的小皇子,可是皇后何其狠心,一碗紅花差點一屍兩命……」她嚶嚶地哭了起來,楚楚可憐的低頭拭淚。
君無垢輕哼一聲。「妳看起來不像剛流產的樣子,臉色比朕還紅潤,妳說皇后害妳,證據何在?」
「這……」蕭鳳瑤回答不了。
君無垢內心冷笑,這女人有沒有小產是一回事,一心扳倒夜隱華卻是真。
蕭貴妃小產一事由後宮鬧到前朝,暗指是皇后下的毒手,因為缺乏直接證據,朝中大臣紛紛力挺皇后的清白,可君無愁還是聽信蕭鳳瑤的饞言,將皇后禁足。
變成鬼的君無垢闖入皇宮,便親眼看見蕭鳳瑤和蕭正贊在演戲,他們看似在幫夜隱華求情,其實是落井下石,坐實她的罪行,並有意無意提起皇后的娘家勢力過大,朝中的文官大多站在皇后這一邊,眼裡無帝王。
君無愁一聽暗暗心驚,下定決定要以禁足為開端剪去夜家的羽翼。
「沒有證據也敢指稱皇后有罪,妳又該當何罪?」他目前治不了她,不過來日方長。
不知道皇上為何性情大變的蕭鳳瑤著急的拉住他的衣袖。「皇上,臣妾的孩子不能白白冤死,你要為臣妾做主呀!這個公道不討回來,臣妾如何面對死不瞑目的皇兒?」
「妳要公道?」君無垢的目光冷冽,閃著寒意。「那就把那些服侍不力的宮人都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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