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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47401

《與福妻同行》

  • 作者寄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8/03/21
  • 瀏覽人次:24150
  • 定價:NT$ 260
  • 優惠價:NT$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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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福神的孫女,未料被無良爺爺推下人間修練,
得從個啥都不會的娃兒開始長起,她真真是很無奈,
不過換個角度想,她的「家人」因此受到她的福氣庇蔭,
米鋪子一間接一間開,幾房人的日子越過越好,
她自個兒的私銀房產田地也越攢越多,這樣倒也挺不錯的,
偏偏討人厭的世子爺非要來打擾她安穩富裕的生活,
不是夜半擄了她逼她去捉人蔘娃,就是受了重傷躲進她房裡,
累得她得替他上藥,免得房裡無端多了具男屍連累她清白,
甚至不要臉的老是向她討要珍貴的藥草,而且每年她生辰,
他總會從京城趕來替她賀壽,送上一堆華而不實的「禮物」,
他難道不知道只要不看他,她就能福壽綿長嗎?
還有,他居然閒到向皇上表揚她的善行,害她被封了個縣主,必須上京謝恩,
厚,她很懶的,向來能坐就不站,如此一趟不折騰死她了?況且、況且……
她行善是為了擴大芥子空間,增加法術修為,真不是凡人以為的那樣啦!
怎知更大的驚嚇在後頭,進了京,兜頭一道賜婚聖旨砸了下來,
嚇!這廝臭柿子究竟是何時看上她的,怎麼一點跡象也無?!
 

世子無奈感嘆,這小妮子忒精明,唯獨對感情事異常遲鈍,
不過這樣也好,他要拐人入府也輕鬆多了(茶~)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被人疼的,最有福

「欸,妳覺得什麼樣的人最有福?」
「嗯……」考慮了三秒,我直覺回答,「能吃就是福!」
這個回答為我換來了個大白眼和嗤之以鼻,接著朋友才用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說道—— 
「我覺得,能被人疼的,就有福。」
剛聽到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只覺得能被人疼當然是福啊!卻沒去想這「福」由何而來,直到看見《與福妻同行》裡的女主角萬福,才突然有被打通任督二脈的恍然大悟—— 
如果有人疼,表示有人把你放在心上,甚至放在自己之前,為你考慮、為你擔心,不但不求回報,也不想你有任何傷心難過,希望你可以一直快樂的笑……這樣的心情,將滿滿的愛,纏纏繞繞成貼身的溫暖,讓被疼的人感受到的全是喜樂。
仔細想想,若真有人這麼疼著,無論是家人、朋友還是情人,這般福分確實難能可貴,是件無比幸福又幸運的事,就如同被所有人寵著、愛著的萬福,她雖是天上小福仙下凡來歷練,卻不吝於將福氣分享給身邊的人,成為大家的福星,而這樣的善,更為她招來良緣,收服了冷心冷情的世子爺趙天朔。
剛冷的他,獨有的溫柔僅在萬福身上,不但心裡、眼裡都只有她一個,還耐心等著她長大,為了讓她來到自己身邊,成為他唯一的妻,甚至苦心謀劃一切,就求萬無一失,因為他發誓要一輩子對她好!
《與福妻同行》是本讓人看了能輕鬆愉快的書—— 如果,能將你放在手心上疼的人還沒出現,那麼不妨先疼疼自己,給自己一個愜意的午茶時光,快往後翻翻,瞧瞧憊懶、可愛卻遲鈍的小福仙,如何讓彆扭世子爺又氣又愛又放不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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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福娃降世
天有九重,天外有座仙山,隱在雲霧縹緲間。
仙山裡有棵活了數千年的杏樹,杏花一日三變,紅的、粉的、白的相互交雜,映出三色花影。
杏樹已有精魄,半是修行半為木,一百年開盡,一百年結果,花謝果不落,結實累累。
因此一棵樹上可見花果同枝,有冒出細芽的花骨兒,有指甲片大的小花苞,有含苞待放的花兒,以及盛開中的杏花。
尤其是掛枝的杏子大大小小,青綠色、粉中帶紅的,想吃果實隨時可採,無四季之分,亦採擷不完。
杏花樹很老很老了,但在仙山中比杏花樹還老的比比皆是,有萬年合歡樹、八千年成精的老槐樹、吸露飲月華的五千年雪蓮仙、發呆發了七千年的蛤蟆精、一夢三千年的老兔仙……
杏花樹下有座小小的潭,長年不竭,微帶溫熱,似霧似蒸氣的薄煙裊裊升起,形成一道淺淺的屏幕。
這是溯古亙今鏡,沒有鏡面,碰觸不到,它是虛體的,能看見過去和未來一萬年所發生的事情。
此時,一名穿著全身素白的女子正慵懶閒適的坐在樹下,面容猶如盛放的杏花一般美麗清靈,她一手拿著吃了半顆的杏子慢條斯理的啃著,一手對著水鏡狀似無聊的比劃著。
須臾,原本一無所有的水霧漸漸凝實,現出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還有許多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他們臉上失去了笑容,忙碌著功利,忙碌著怎麼賺更多的錢。
這座高科技城市環境汙染相當嚴重,天空是灰藍色的,空氣中充滿塵霾和灰土,河川冒著白沫,重工業廢水排放進大海,食物裡也添加了各種可怕的有毒物質,還有戰爭、飢餓、能源短缺、頻繁的地震、海嘯、洪水、乾旱、雪災,地球的人口快爆炸了……
「啐!太亂了,這人界還能住嗎?人吶!果真都長歪了。」
纖纖素手一撥,水鏡上的畫面又變了,出現一個平行世界,人們坐的不是加汽油的跑車,而是老牛慢拖的牛車,老農夫肩上扛著一柄鋤頭,腳下踩著一雙破草鞋,因為長期日曬雨淋,使得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但他仍舊知足的呵呵笑著。
因為豐收了,金黃的稻穗飽實垂地,握著稻稈一把割下去,沉手得很,繳了糧稅後就有一年的糧食了,這還不高興?
一群孩子圍了上來,繞著老農嘻嘻哈哈,你推我擠的爬上牛車。
「小福,妳又在看什麼?」
倏地,水霧消失,只剩下一張心虛不已的小臉。
「沒……沒看什麼呀,爺爺,我在吃杏果呢,你要不要吃?小福幫你摘一顆,可甜了!」她為了展現杏果真的很甜,用力咬了一大口,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
仙壽兩千的她,還帶有小姑娘的嬌憨和天真。
「妳天天吃杏果,不膩嗎?」老人仙風道骨,身形偏瘦修長,留著長達胸口的鬍子,一對雪白的壽眉,眉長一指,看似年邁,卻面皮光滑,找不到一條細紋。
小福有些委屈的嘟起鮮豔欲滴的紅唇。「膩呀!可是我吃不到王母奶奶的蟠桃,咱們的福地洞天只有一棵老杏樹。」
她也想吃一顆顆紅寶石似的櫻桃、紫玉一般的葡萄、香甜的哈蜜瓜、多汁的西瓜、籽多的石榴、雞蛋大小的獼猴桃、甜得膩人的橘子、微酸帶甜的番茄,可是他們所處的地方卻種不出這些水果,就算其他地方種得出來,卻不道地,吃起來的口感差多了。
但幸好還有棵充滿靈氣的杏樹,多食有助修為,果子多到吃不完她便釀成杏花酒,或是將杏仁磨成粉也能做成杏花糕,那滋味真是好極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單調了些,做法並不豐富,人類的食譜少有以杏花為主,大多是玫瑰、桂花、莓果之類的。
「有棵老杏樹還滿足不了妳那張嘴?」她的修為還是太差了,到了他們這個境界,早已不食有形之物。
「爺爺,你不膩嗎?老是當個撫鬚自娛的老神仙,每日雲裡來霧裡去的,人間的百姓只求財求祿,不求你這位福神了。」小福不滿的瞪著眼。
老人沉聲笑道:「小福,妳的歷練還是太淺了,誰說人間不求福,不然爺爺哪來一身的香水味?」
白鬍子、白髮蒼蒼的老人便是福祿壽三神居首的福神,他原本兒孫繞膝,可一個個靈根太差,修不成正果,在修道之路成了廢材,打入輪迴與仙家無緣,唯有一名孫女天生靈骨,不用特別修行也仙緣深厚,要不是她生性憊懶,不想有更高的修為,如今的福神就要換人了。
「我要歷練做什麼,在咱們福地洞天有上千的仙婢仙僕可以使喚,我搖搖小指頭就有人伺候,誰管人間多少秋,不滿足的是人界的人,求這求那的,卻從不求自身。」自助之後才有人助、天助,想不勞而獲就只有當神仙。
小福手一揚,手中吃完果肉的杏核往上一飛,鑽入雲泥之中,若干年後又是一棵小杏樹。
雲層之上有九重天,一重天中有九九八十一座仙山,由各個神仙盤踞著,或獨佔,或群居,看各自性情。
福神在仙界的地位不高不低,跟太上老君、二郎神將、南極仙翁比是比不上的,但在神仙堆裡也算是不差。
因此在雲霓仙山裡,他獨據一萬八千里廣闊的仙洞,此仙洞並非山洞,而是腹地遼闊的洞天,說是洞,實則有群山綿延,碧水環繞,自形一處福天仙境。
福神底下有弟子上百,稱之為福仙,代為行使施福的活兒,依其能力擇一山頭居住,前十名弟子各有一座山頭,奴僕若干,其餘可數人合住一座山頭,或依附其師兄們。
平常福神是不管下面的弟子們,任其發展,他要做的頂多是約束他們別鬧得太過火,引起上界的注意。
「小福,妳這懶性子是爺爺慣出來的,爺爺很失職。」她越來越懶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小福忽地警覺地往爺爺身邊一湊,扯著他的袖子撒嬌。「爺爺,有你寵著小福,小福可幸福了。」
福神笑著揉揉她的頭。「妳這靈根不用在正途太可惜了,爺爺捨不得呀!」
「捨不得就繼續寵著,小福孝順你。」她的一雙大眼清澈如湖水,慧黠的一眨,一抹狡色在眼底一閃而過。
福神笑得慈藹,望著她的目光帶著寵溺。「不想去瞧瞧嗎?那裡有我們這裡所沒有的東西,對妳能有所啟示。」
「不要,我兩百年前去過了,那時兵荒馬亂的,到處是戰爭,我差點回不來。」把她嚇個半死,至今仍餘悸猶存。
「誰讓妳去當什麼戰地記者,又是攝影又是寫文章的,還搞現場直播,懸在刀口上的小命沒丟了是萬幸。」她本說要去體驗戰爭的殘酷,沒多久就被那血肉模糊的場景給嚇得不行,最後哭著叫他帶她回來。
小福面上一紅,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哪知道現代的戰場比古代可怕,我本以為只是子彈飛來飛去而已,誰知……」
有大炮、有炸彈、有地雷、有洲際導彈,甚至還有化學武器,轟炸機低空飛過,死的不是軍人,而是平民,她看到孩子埋在瓦礫中,無力救援的婦女抱著死去的親人屍體號啕大哭,老人的雙眼充滿絕望,以及對未來的茫然。
她邊拍邊哭,心裡嚴厲譴責挑起戰爭的那一方,稚子何辜,為了那麼一點利益而將之殺害。
「那就去稻香撲鼻、漁貨滿舟的朝代,如何?」福神笑咪咪地看著孫女,眼中有諸多期待。
小福乾笑著往後退了幾步。「爺爺,沒有我你會很寂寞的,讓小福多陪陪你。」
「我有眾多弟子陪伴,少了妳還過得下去。」福神打趣道,歲月對他們而言有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就過去了。
「爺爺……」她不滿的嚷道。
「去吧!去吧!別煩爺爺了,爺爺是為了妳好。」玉不琢,不成器,不能再放縱她了。
「爺爺—— 」小福驚恐的喊道。
福神手一揮,杏花樹下美得如詩如畫的女子瞬間沒了蹤影,微風中只留下淡淡的杏花香。
「呼!終於把這小祖宗送走了。」再不走,福地洞天的修行者都要遭殃。「出來。」
福神一聲輕喊,從樹後走出多名青袍男子。
「師父。」
「我送她走不是因為她玩心難馴,自個兒定力不足還怪他人,只要道心堅定,萬物的干擾皆不影響本心,你們比起小福還是差太多了,她雖然懶,但悟性高,早已進入萬事不沾身的化神境界,假以時日……」他後繼有人了。
弟子們面色訕訕,其中一人問道:「可是師妹的機緣到了?」
福神面帶笑容的撫著鬍子。「你們也該努力點,當個半仙、散仙就滿足了嗎?要有點志氣。」
「師父,我們沒有小師妹的慧根呀!」根骨清奇,靈氣外露,不用日日修行也自成道行。
有人羨慕,有人輕嘆,同在一個福地洞天,充沛的靈氣源源不絕,可他們修行一百年卻不如師妹伸個懶腰,她嘴一張就能吸進天地精華,將日月之光引入體內,化為無數金光,一吐納間已增進數十年修為。
福神睨向幾人,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慧根是先天的,看老天爺給不給,但勤能補拙,你們多用點心不就追上了?」
「是。」師父的偏心不是一日、兩日了,不認了都不行。
「去,去閉關修練,一個個再比不上小福,就去種仙花仙草好了,當個花奴侍草童。」沒點出息。
「師父……」眾小仙哀號。


在人間,一座三進宅子裡,一群大男人愁眉苦臉的走來走去,你瞧我,我瞧你,齊齊哀聲嘆氣。
「大哥,你說該怎麼辦?」再不想想辦法,萬家真要倒了,回到早年土裡刨食的貧困。
也是一臉愁色的男人回道:「我哪曉得該怎麼辦,咱們鋪子賣的明明是好米,誰知竟然遇水發潮了。」
雖然不至於發霉,碾成細米還能入口,但價格一落千丈,和當初入貨的成本相距太大,勉強賣出去也是虧本,不划算。
萬家米鋪在景平縣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鋪子,鋪面不大,前頭是鋪子,後頭是儲糧的倉房,以及三間可供夥計、掌櫃住的屋子,夜裡總要有人守糧。
由於今年豪雨不斷,很多地方都遭災了,土地泡在雨水裡無法耕,糧食價格因此水漲船高,萬家米鋪的三兄弟決定多進一些米糧囤著,打算藉機賺上一筆。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這雨勢來得急又兇猛,儲糧的倉房居然漏水了,一滴一滴的雨水滴落在一袋又一袋的米袋上。
不幸中的大幸是發現得及時,趕緊漏夜補強,倉房內的漏水止住了,救回大半的糧食。
只是大雨一直下,原本就進水的倉房變得很潮溼,連帶著米糧也發潮了,若沒在十天內賣出去,便會開始長黴,到時就完全不能賣了,要是讓得人吃了生病或是害死了人,他們可賠不起啊。
一想到有可能血本無歸,萬家三兄弟都苦著一張臉,欲哭無淚,三萬石糧食呀,要全賣出去哪有這麼容易?
「倉房有很多地方都有點破損了,我早說過要修葺一番,偏偏你們不同意,說是還能用,等把糧賣了再說……」為了貪小利,現在反倒得不償失。
「二哥,別再這兒放馬後炮了,當初你說了一嘴巴,還不是沒修,就怕出銀子。」老三萬徵不快的道。
「我那點銀子能幹什麼,而且我娘子快生了,我總得留點銀子以防萬一。」萬明是個疼妻子的人,他和妻子自幼青梅竹馬,把她當心肝寶貝兒疼寵著。
萬家米鋪的生意普通,每年大概賺個幾百兩銀子就算頂天了,一半的收入歸公中,另一半則由三兄弟平分,每人約分個六、七十兩左右,各自妻子的嫁妝歸各房所有。
這是他們的父親萬全立下的規矩,希望一家子能和睦相處,兄弟齊心守護家業。
萬全的父親原是佃農,後來買了幾畝地,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傳到萬全那一代已有四十幾畝地,老父過世後幾個兄弟分了家,由於萬全是長子,他分得二十五畝地和一間祖宅。
萬全是種田的一把好手,又遇到幾個好年,土地越買越多,心也越來越大,光是種地已滿足不了他。
後來他乾脆把田地佃了出去,拿出所有積蓄到縣裡買鋪子、置辦宅子,從此當起了商家。
基於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他決定開米鋪,自產自銷,省得被中間商剝削。
雖然沒有一夕致富,但比種田的收入好上許多,他便定居在縣裡,除了清明掃墓,很少回老宅。
不過萬全老了,不想再管事了,便把鋪子交給三個兒子去打理,他只管含飴弄孫。
順理成章的,由長房夫妻當家做主,男的成為米鋪的大東家,女的則掌管家中大小事,儼如主母。
表面上看來米鋪的收入一半是由三兄弟均分,事實上最吃虧的是二房萬明,因為歸入公中的銀兩大多掌控在長房手中,舉凡紅白事、對外的人情往來、家中的各項支出,都捏在長房手裡,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其中私扣下來的便是大房的私產,所以大房是三房中最有錢的。
而總是坐享其成又懶得動手的老三萬徵最得老母親的喜愛,老母親私底下常給他一些銀子花用,久而久之,三房也有些家底,和大房是沒得比,可跟二房一比,那可是綽綽有餘,手邊從沒缺錢過。
且二房最窮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大房和三房的妻子嫁妝都很豐厚,她們的娘家在縣裡算是過得去的人家,只有二房的娘家是村裡的莊稼人,平日要養活自己都不太容易了,沒有多餘的銀子替女兒準備太好的嫁妝,有時甚至還需要救濟,二房每年分到的銀子有些就是用在娘家人身上。
所以妻子一有了身孕,萬明便省吃儉用的不敢亂花銀子,唯恐有個萬一。
「再生還是個賠錢貨,別費太多心思了。」這日子還給不給人過,一屋子的女娃兒。
說來也邪門,萬家的子嗣也不知道是衝撞了哪路神仙,除了長房生了個嫡長子外,其餘生的全是女兒,長房有兩個嫡女,二房一個嫡女,現在肚裡這個不曉得是男是女,三房則是一個嫡女。
不過三房有兩個小妾懷有身孕,就不知道生不生得下來,之前也有通房丫頭懷過,可五個月大時「意外」跌入池塘淹死了,當時是一屍兩命,滑出體外的是個男孩兒。
萬明臉色不是很好看的瞪著三弟。「就算是賠錢貨也是我女兒,我把她當命寵著。」
「好好好,你寵,等我們米鋪敗光了,看你拿什麼去寵,一家子當乞丐在街上行乞。」被瞪了一眼的萬徵很不高興,反唇相譏,為了米糧受潮一事他一肚子火氣。
當初是他說不修的,拿了銀子上了花樓,摟著相好的花娘睡了一夜,如今真出了事,內心有愧的他心虛得很,怕兄長怪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好先聲奪人。
「敗光了我回去種田,沒指望你養活我們一家。」萬明也火了,雖然是女兒他也喜歡,可是哪個男人不盼著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百年後才有人祭祀。
「哼!你還拿得動鋤頭嗎?」萬徵不屑的瞟去一眼。
「老三,你……」太瞧不起人了!
他撥得動算盤便拿得起鋤頭,天無絕人之路,他相信人只要有心,就一定找得到出路。
「好了,別吵了,都什麼關頭了還自家起鬨,先想想怎麼把鋪子裡的米糧賣出去才是當務之急。」再放著就要壞了。
「是我要跟二哥吵嗎?咱們急著銷不出去的糧食,他卻一心掛念著二嫂,好像咱們鋪子倒不倒都與他無關。」萬徵把話說重了,他就是不想擔責任。
「你別胡說!我也著急,我們明明談的是另一件事,如果當初修好了倉房就不會有今日的事。」因小失大。
「怎麼,二哥現在是在指責我的不是,想把錯都怪到我頭上不成?」他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看誰蠻得過誰。
「你……」他反了呀!敢對他大聲說話。
「夠了沒,你們眼中還有我的存在嗎?」萬誠煩躁的大聲喝道。
「大哥……」
「大哥—— 」
這時,一名老婦急匆匆來報,「二、二老爺,二太太要生了!」
「什麼,錦娘要生了?!」萬明臉一白,連忙往二房的院子奔去。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往後院去,看看情況如何。
一到後院,聽見的是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你幹什麼?」萬誠及時拉住往產房內衝的二弟。
「我不放心,錦娘在生孩子……」她好像很痛。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不過生個孩子而已,你能幫她生嗎?」萬徵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你……」萬明惱怒的瞪著三弟,真想揍他一頓。
忽地,一道紅光劃過天際,落在二房屋子的屋頂上,頓時整個屋子大放光芒,紅得有如最豔的綢布。
「哇—— 哇—— 哇—— 」
萬家的六姑娘出世了。


「福兒,福兒,過來讓娘瞅瞅,瞧妳這模樣真是討喜,真像老神仙尊前的福娃兒,誰見了都喜歡……」
那一年萬家的六小姐剛呱呱墜地,米鋪的掌櫃便欣喜若狂的奔來,眉眼間掩不住歡喜的直說—— 
那批米糧銷出去了,縣太爺以高出成本的二成全數買下,做為賑災糧食。
萬家三兄弟一聽,高興得眼眶都紅了,這下子鋪子不但不會倒,還倒賺了快四千兩,怎不教人欣喜若狂。
他們一致認為是新生的娃兒帶來的福氣,因此替她取名為萬福。
她不但是個粉妝玉琢又愛笑的女娃兒,也不負她的名字,真是個帶著福氣來的,打她一出生,萬家人不管做什麼事都很順利,米鋪也越開越大,如今在東市又開了一間分鋪,生意興隆。
且當年兩個懷孕的三房姨娘孩子都胎死腹中,倒是三嬸娘有孕了,隔年生下一個白胖兒子,這把三房上下給樂壞了,直說萬福有福氣。
再後來,萬福的娘親也有了身孕,這一胎還是雙生子,且都是兒子,萬全老倆口笑到嘴都闔不攏,當晚就給祖宗上香了。
沒多久,長房庶子出生了,為家中第十個孩子。
又過了兩年,三房生了個庶女。
萬家如今有五個孫子、六個孫女,有嫡有庶,都快湊成一打了,萬家人的高興已是言語無法形容,覺得老天太厚愛萬家了。
而最大的功臣非萬福莫屬,她帶福又帶財,把萬家家運往上推,他們相信再過不久,萬家便是縣裡舉足輕重的大戶。
「娘。」今年五歲的萬福那軟糯的嗓音甜得讓人心口發軟,白玉一般的水嫩小臉更是教人忍不住想掐一下。
但沒人聽見她的腹誹:我本來就是福神座前的福娃,不是像,而且把我打扮得像紅包袋幹什麼,紅衣、紅鞋、紅襖子,還用紅頭繩紮頭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紅的,看了好不厭煩。
哼!壞爺爺,臭爺爺,一聲不響的把她丟在這個什麼都慢的年代,還讓她從吃奶的年紀開始當人,他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嗎?說話、爬行、走路都要從頭學起。
但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她沒了法術,幾千年來她不管要做什麼事,只要動動手指、唸唸咒語,意念一動便能完成,都不用自己動手,而且躺在樹下看杏花飄落,聽小草小雨竊竊私語,多麼愜意啊,閒來無事還可以釀罈酒。
可是當了孩子後她什麼也做不到,要勉強自己喝人奶,不然長不大,還要像傻子一樣四肢著地,然後從爬蟲類進化到直立型人類,裝小扮可愛討所有人歡心,她很累的好不好?
萬福深深覺得她被自個兒的福神爺爺坑慘了,她在福地洞天都沒這幾年辛苦,還要幫著振興萬家二房。
有了福星女兒,萬明的際遇不可同日而語,人人搶著巴結他,在萬福的福氣下,他小有積蓄,利用手中的私銀買下縣外一塊附有三畝小莊子的五十畝田地。
二房有了銀子,萬福和姊姊萬歡也過得益發滋潤了,兩人出門都穿金戴銀,有如家產富裕人家的小姐。
「哎呀!我們家福兒越看越可愛,娘都捨不得眨眼了。」這小臉豐滿、白裡透紅的,多有福氣。
「那娘就不要眨眼,看能不能看到生出銀子。」她也就長得好看些,還不到傾城傾國的地步。
聽著女兒嬌軟的聲音,宋錦娘的心軟成了一灘水。「噯!這話說得真好聽,妳不就是最大的一錠銀子嗎?」
女兒是她的金疙瘩、銀寶貝,給她帶來好運道的福娃。
其實她在生產之前就一直很擔心又生個女兒,萬家缺的是孫子而非孫女,已經生過一個女兒的她,若是再生下女娃兒,恐怕抱孫心切的婆婆會塞女人給丈夫當妾。
因此當她得知又生下女兒時,那時她都有想死的心了,怨恨老天將她往死路逼。
誰知峰迴路轉,女兒竟是個福娃兒,在家中的地位直逼長房長孫,爺爺疼、奶奶寵、叔伯憐愛有加,幾乎全家都寵著她一人,視她為家中的祥瑞。
萬福出生那一日紅光普照,整整一日不散,此事已成為縣中的大事,縣太爺特意送來兩百兩祝賀,其他鄉紳、大戶也紛紛送上賀禮,她也因此與有榮焉。
「此女聰慧,福厚綿長」,五臺山寺廟的得道高僧為她批示的八個字,注定了她此生的福運綿綿。
「福兒不是銀子,福兒是福娃。」萬福笑著露出八顆小米牙,眼兒彎彎,小嘴微翹。
「是呀!我們福兒是福娃,才不是銅臭味的銀子,要香香的,比花兒還香。」宋錦娘逗著女兒,搔著女兒的胳肢窩。
萬福咯咯直笑,扭動著小身子。「娘,癢。」
「娘不癢,福兒癢。」這丫頭笑聲真悅耳,讓人聽了彷彿所有煩憂都在瞬間洗滌。
「娘壞……」爺爺呀!你看到了沒,小福多可憐,要賣力演出童真,好取悅她眉帶愁色的娘。
宋錦娘沒什麼大煩惱,就是妯娌不和罷了,自從生了二女兒,大嫂、小嬸都對她或多或少有些排擠,因為二女兒太受寵了,搶走了她們女兒的疼愛,她們為此大為不滿。
女人家本就心胸狹小,再加上有了比較,一點點小事也能鬧出火花,覺得自己這一房吃虧了,便想著法子討回來,明裡暗點施點小絆子。
再加上萬家這些年富起來了,也開始養僕蓄奴,原本下人不到十個,如今多到三十幾人,也有了管家和各房的管事婆婆。
萬福在萬家排行第六,府裡下人稱她為六姑娘,其他孩子都只配有一個小廝或丫鬟,就只有她和長房的嫡長子是一樣的待遇,有兩個丫鬟服侍,使得另兩房的女人更不快。
蕭氏和李氏不會針對對她們有利的萬福,理所當然便將矛頭指向宋錦娘,對她說話總是帶著刺兒,不時弄出事兒使人難堪,宋錦娘倍感無奈,但也只能忍耐。
「是,娘壞,欺負小福兒。」宋錦娘笑看著二女兒。
「娘,該走了,要不到姥姥家都晚了。」萬歡在一旁提醒道。娘真是的,老是逗著妹妹玩,把她逗得都有點呆了。
若是此時的萬福知曉萬歡心中的想法,肯定會大聲的為自己叫屈,她只是累了,笑不出來,暫時放空而已。
做人真是件累人的事兒,她好想回去福地洞天,每天閒到發悶地逗逗兔子精,聞著萬年合歡樹的香氣,喝著釀了千年的杏花酒。
「姊姊抱。」萬福笑呵呵地朝她大姊伸出手。
「又懶得走路了是不是?」知妹莫若姊。
萬福搖搖頭。「不懶,喜歡姊姊。」
被哄得開心的萬歡輕捏了下她的鼻頭。「又哄人了,妳這張嘴呀,根本是泡在糖水裡,把人甜得歡。」
萬歡才七歲,可說起話來像大人,而且文靜聰慧,學了一手好女紅,刺起繡來有模有樣,已經能給妹妹做衣裳了。
「不甜,吃糖會壞牙。」萬福最痛恨的是換牙,二十八顆小乳牙會慢慢脫落,怕有蛀牙的她很少吃糖,而且勤刷牙。
「嗯哼!分明是愛美,怕變醜。」她這個妹妹是個小人精,特別喜歡美的東西,一看上了就緊捉著不放。
「姊姊美,喜歡。」萬福的小手摸上姊姊的臉,樂呵呵的直笑。
「調皮,還調戲起自個兒的姊姊了。」宋錦娘假意輕拍二女兒的小手一下,見她手快的往姊姊懷裡一縮,咯咯咯的露出得意表情,她不由得好笑。「歡兒,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嗯!弟弟們在前院等著,我讓王婆子先抱他們上馬車,免得在外頭吹風著涼了,姥姥家住不了太多人,所以就一個奶娘照顧兩個弟弟,我和娘一個丫鬟伺候,妹妹也帶窩兒去好了。」兩輛馬車八個人,剛剛好。
「妳真是長大了,安排得很好。」宋錦娘欣慰地輕撫大女兒黑亮如綢緞的髮,大的乖巧,小的淘氣,都是她的心頭肉。
被誇讚的萬歡淺淺一笑,眼眸晶亮。「我是長姊,照顧弟弟妹妹是我的責任。」
「姊姊,我讓妳照顧。」萬福說得理所當然,毫無愧疚。
「又頑皮了,自己下來走。」這孩子呀,兩條腿像麵團似的,能坐絕不站,有人抱就不走。
「不。」她抱緊姊姊的頸項。
「妳重了,姊姊抱不動。」妹妹都被大人們給寵壞了。
「不重,很輕。」她可以輕如羽毛,只要還她法術。
萬福輕摸手腕上一只赤紅色玉鐲,它原本只是細腕上一條細細淺淺的花紋,當她越長越大,紋路越見明顯,在她一次不小心弄傷了手,滴了一滴血在花紋上,隔天一睡醒,就發現腕間多了一只色澤如血的血玉鐲子。
別人或許不曉得這是什麼東西,但她很清楚這是一個芥子空間,裡面是空蕩蕩的一片,除了一泓池水,就只有三畝左右的土地,連一根雜草也沒有,空曠到令人想哭。
她試著在裡頭種植花草,卻是完全行不通,某次她意外幫助一隻受傷的兔子回家,再進到空間裡時,赫然發現她能使用法力了,而且也能把外面的種子拿到空間內種,生長得極為快速。
但是,是有時效性的。
根骨好、悟性高的她立即想到,她必須做善事才能獲得力量,善行越大,幫助的人越多,她就能當空間的主人,想在裡面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動手只靠意念便能完成。
因此她用池水澆溉種了一畝水稻、一畝菜和玉米,另一畝是種果樹和幾棵花梨木、紫檜、香楠,再在成木的樹幹蓋了一間木屋和儲放室,用來放置採收的蔬果和糧食。
木屋裡陸陸續續多了農具、鍋碗瓢盆、她的衣物鞋子、調味料和一些種子,她在池子裡放魚苗、螃蟹,用種出來的菜和米糠養牠們,那些小果子也是牠們的口糧。
只是她的法術只能在空間內使用,一旦離開了,便是被嬌慣成性的小姑娘,沒人幫忙什麼也做不了。
宋錦娘本想抱二女兒,就聽到大女兒說—— 
「娘,妹妹不重,我還抱得動。」萬歡一手扶著妹妹的腿窩往上一托,抱得十分穩妥。
母女三人出了院子,很教人莞爾的,萬福的爺爺、奶奶、大伯、三叔都來送行,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反倒是她的爹不在,去外地收帳了。
而他們也去得不遠,就是萬福的姥姥家,離縣城約一日的路程,萬福的姥姥做四十滿壽,萬福的娘帶著四個孩子回去拜壽,也讓剛兩足歲的小兒子認認人,免得日後相見不相識,鬧出笑話。
「爹,娘,我們很快就回來了。」宋錦娘哭笑不得的說道。
「不許在外逗留,一拜完壽就得返程。」頭髮灰白的萬全拉著六孫女的手,很不想她走。
「爹,你忘了我們還要去廟裡還願,如果順利的話,也許住個一天就回城了。」說好了要去上香,不能跟菩薩食言。
老人家馬上拉長了一張臉,顯然很不高興。
「爺爺,我去跟菩薩說說話,你不要太想我,我跟菩薩求長命百歲符,保佑爺爺奶奶長命百歲。」萬福童言童語,說得人心頭軟乎乎的。
「好,爺的乖孫女,爺爺等妳回來。」
「路上別貪玩,要跟好妳大姊,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別省著……」萬福奶奶將一只荷包塞到六孫女的懷中。
萬福摸了摸荷包,笑得好比偷到油吃的小老鼠,朝奶奶直揮手,兩錠五兩重的銀子共十兩,她樂得好歡。
第二章 遇見朔哥哥
「姥姥,姥爺,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七表哥……各位表姊、表妹,我來看你們了,給你們送福來了……」
一聽到萬福清亮的軟音,屋裡的一票人像要迎財神似的紛紛衝到庭院,萬福才剛從馬車裡露出一顆小腦袋,大家就搶著要抱她,渾然把車上其他人忘個精光。
宋錦娘和萬歡見狀抿唇一笑,樂得眼瞇瞇,她們對這種情形早就見怪不怪了,沒人攙扶地自行下了馬車,再轉身抱出兩個長相相似、虎頭虎腦的小男童。
看了看新建的青磚瓦屋,足足有三畝大,除了正堂旁的兩個屋子,左右各有一排廂房,每個廂房有三間屋子,後面一溜也是屋子,數一數有十來間能住人。
這還不包括兩間茅房、豬舍、雞舍和廚房、柴房,柴房旁邊是儲糧室,底下有個地窖,牛棚內躺著一大一小兩頭牛,還養了驢,有驢車,還有一隻十分健壯的大黃狗。
這在幾年前是不可能看見的景象,那時的宋家人一家十幾口人擠在幾間破草屋裡,風一大就擔心吹走稻草鋪的屋頂,一下雨就準備大盆小碗的接雨水,每到過年就嘆息,桌上瞧不見一絲肉末。
半大孩子吃窮了爹娘,宋家的男丁居多,而且超會吃,五畝地種出的糧食根本不夠吃,還得外出打短工才勉強裹腹,把一個個瘦不拉嘰的孩子拉拔長大。
宋家很窮,窮到一度家無隔夜糧,只能餓著肚子喝野菜湯,餓著餓著就不餓了,人人養得面黃飢瘦。
後來萬家過得好一點了,宋錦娘便悄悄的送了一些銀子米糧回娘家,宋家的情形才稍微改善一些些。
不過真正的大造化是在兩年前萬福來過以後。
看著姥姥家省下嘴邊的一口飯也要讓她吃飽,心裡發酸的萬福於心不忍,便想了辦法幫他們一把。
宋家的後面是一座山,有點高,雖然她沒有了法術,但是還具有少許仙根靈氣,能感覺出哪裡有靈物。
萬福向剛在學刺繡的表姊要了一根穿上紅線的繡花針,帶著幾個十歲不到的表哥往山裡走去,走了大半天才到一座向陽的山谷,她忽然兔子般的一跳,將針連著線往地上一插,讓表哥們往下挖三尺,她還叮嚀這根針不能動到,得一直插著。
幾個小男孩當真聽她的話徒手挖了,結果挖出一株成形的人蔘娃,萬福飛快的將紅線纏住人蔘娃,讓他們帶回去。
大人們一瞧見小孩手臂粗的人蔘娃都驚呆了,拿到藥鋪一問,居然是百年人蔘,藥鋪以五百兩白銀高價買了去。
其實宋家人被藥鋪掌櫃給誆了,那株百年人蔘就算賣一千兩銀子也不為過,但是窮慣了的他們哪見過什麼大錢,捧著白花花的銀子笑懵了,兩腳不著地似的飄回家。
見狀,萬福受不了的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暗啐一句:不長進,區區幾百兩俗物就看花了眼,以後只有被騙的分。
接下來她又用「童言童語」說服宋家人用三百兩買了二十畝上等水田、三十畝中等旱地,以及十五畝的荒地,蓋房子花去五十兩,剩餘的每一房分二十兩,當做私房,剩下的就給了姥姥、姥爺當孝養金。
宋家人有著莊稼人的純樸和吃苦耐勞,分了銀子後也不好逸惡勞,十幾口用心的收拾起莊稼,沒請半個人的把六十幾畝地服侍起來,看到入秋後的豐收景況,他們覺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有了這些地,宋家人不再挨餓,日子也過得豐裕不少,人人氣色紅潤,穿上沒有補丁的粗布衣服,和以前一樣勤儉的種起冬麥,不浪費每一寸可耕種的土地,生活更富足。
因此他們只要看到萬福,簡直是把她當活神仙供著,他們沒有貪得無厭地想要她再找一株人蔘娃,反而將賣糧所得買了一塊十畝左右的田地,記在萬福名下,託人送到景平縣交給萬福的娘,讓萬福娘將地契轉交給萬福。
如今那塊地種了藥草,萬福將地契給了她爹,表示要當做二房的私產,日後要留給兩個弟弟。
萬明聽了很感動,抱著妻子偷偷紅了眼眶,並和妻子商量先把兩個女兒的嫁妝準備好,不管她們何時嫁,一年存一點,買些上好的木頭先囤著,日後找著好的工匠就打出櫃子、箱籠、子孫桶、花几、拔步床、梳妝臺……
誰也沒料到這塊藥田會成為萬家二房的發家地,若干年後,十畝地擴充到五百多畝地,全種上藥草,萬明也成為本地最大的藥材商,將自家的藥草和收購來的藥草一併賣給北方的中盤商人,賺得缽滿盆溢。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姥姥,我們還要去廟裡上香呢,不能多待幾日,不然我爺爺奶奶會擔心的。」萬福喜歡宋家人,喜歡後院那座山,可是她姓萬,家在景平縣內,不能不回去。
「乖囡,姥姥捨不得妳,妳多待一天再走行不行?」有這丫頭在,她吃飯總覺得特別香,也能多吃一碗飯,還感覺身子像年輕了十來歲,揹上背簍還能上山摘草菇,採樹上的野梨。
宋家姥姥不知道這是萬福從芥子空間拿出的蔬果和水為食材,藉由大舅母的炒製才有的功效,小孩吃了不容易生病,大人們食用身子康健,老人家則有回春的作用,補氣補元神,讓人神清氣爽。
「姥姥,妳為什麼只抱二姊,妳不喜歡我和弟弟嗎?」雙胞胎中的老大萬泰吃味的噘著嘴。
聽到他稚氣的表示不滿,堆著滿臉笑意的宋姥姥又趕緊來哄人。「喜歡,喜歡,忒喜歡泰哥兒、民哥兒,可你們是男娃兒,姥姥不好抱你們,姊姊是女的,姥姥多抱一會兒當是抱你們。」
小孩子很好哄,兩句話就開心了。「嗯!原諒姥姥了,我們長大了,不像二姊羞羞臉,她是懶姑娘,老要人抱來抱去,太不應該了,她以後肯定嫁不出去。」
「唉!沒人要,我和哥哥要努力賺錢,才能養又懶又愛罵人的二姊。」萬民搖頭嘆息,那神情有如憂國憂民的官員。
萬家長房的長孫叫萬國,排行老大,而後是二姑娘萬真,五姑娘萬娘,接著是庶子萬平,為十少爺。
二房的長女排第三,叫三姑娘,萬歡之下的妹妹為萬福,是六姑娘,孿生弟弟為八少爺,九少爺。
三房的長女叫萬四喜,為四姑娘,長子萬安是七少爺,庶女萬茹為十一姑娘,李氏重男輕女的觀念偏重些。
前四位少爺的名字合起來為國泰民安,十少爺比較晚生,其名字為平安之意,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畢竟他是五位少爺中唯一的庶出。
「誰要你們養,都滾到一邊去,我有爹養。」萬福把頭一仰,鼻孔朝天,十分鄙夷小屁孩的自尋煩惱。
「可是爹會老,我們會長大呀!以後妳跟爹一樣老的時候,只有我們會養妳。」二姊好任性,一點也不乖。
萬泰講著道理,萬民在一旁點頭附和,兩目一致認為二姊太懶了,鐵定沒人敢娶她。
看到兩個小男娃兒一臉正經的模樣,所有人都笑了,卻又忍不住暗嘆他們是小人精,宋錦娘把幾個孩子養得太好了。
「哼!就算你們老了我也不會老,我是活神仙。」萬福決定以後不再讓他們喝靈池的水,一個個都太精怪了。
「啐!二姊腦子壞了。」萬泰受不了的道,哪來的活神仙,只有木雕的菩薩,他「一輩子」也沒見過神仙。
「對呀!哥,我們把壓歲錢省下來,讓二姊看病……啊!誰踢我?」撫著後腦杓的萬民東瞧西看。
「我踢的。」神氣活現的萬福手扠腰,被大舅舅抱坐在手臂上,一雙小短腿前前後後的晃動。
「二姊,妳幹麼踢我?!」欺負人。
「誰教你亂說話,我是福娃耶,怎麼會有病,回去叫爺爺奶奶打你們的屁股!」不打不知道痛,要好好教他們學乖。
一聽到要挨揍,兩個小人兒屁股一夾,趕緊溜到娘親身後,朝他們二姊吐舌、扮鬼臉,頑皮得很。
「福兒,不許嚇弟弟們,妳是姊姊,要愛護弟弟。泰哥兒、民哥兒,對姊姊不可沒大沒小,要聽姊姊的話。」這幾個孩子,乖的時候教人窩心,可是一皮起來,又讓人頭痛萬分。
「我沒嚇弟弟,不乖就要打。」棒下出孝子,她才不信什麼愛的教育,因為這個打不得、罵不得的愛,多少兒女殺父弒母,孝道蕩然無存,以為父母的付出是應該的,予取予求榨光父母的血肉,最後還嫌棄他們愛得太多。
「娘,我聽妳的。」雙胞胎齊聲應道。
一邊要打人,一邊乖巧的應和,兩相比較之下,萬福顯得蠻橫了許多,不過大家還是偏愛她一些,誰教她討喜又嘴甜,且是人見人愛的福娃,她一來,所有人都沾福。
「娘,我們該走了,等年節回娘家時我再帶孩子來走春,要不妳和爹也可以來景平縣住幾天。」宋錦娘從大哥手中抱過女兒,離情依依地紅了眼圈兒,她看了一圈送行的宋家人。
「好,娘等妳,過年我們殺一頭大肥豬,好肉都給妳留著。」宋家姥姥拭了拭淚,再一摸摸四個孩子的頭。
很明顯的,她的手在萬福頭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目露慈祥。
「好哩!一定來,把妳女婿一併帶過來。」要讓丈夫多和娘家人走動走動,別給生疏了。
「嗯!馬車駛慢些,別貪快。」她得撐著這把老骨頭,給福兒姊弟準備好吃的,福兒可是最愛她滷的豬頭皮和豬肝。
「知道了,娘妳回吧,別再送了……」
宋錦娘偕同兒女上了馬車,娘家一行人一路送到路口還不肯回轉,他們就站在路旁揮手,直到快看不見馬車了還不願把手放下。
宋錦娘隱隱約約瞧見揮動的影子,卻怎麼也瞧不清已漸模糊的臉孔,在浮動的樹影中,家人們的身影漸漸被淹沒,她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過了一會兒心緒才平復下來。


再過兩個山頭的彌陀寺便是宋錦娘要去的地方,彌陀寺位在景平縣往東五十里之處,多年前她曾向佛祖許願,若她能生下二房的子嗣,便要以三牲五果祭拜,並捐一百兩香油錢供寺裡點燈,救濟貧苦。
沒多久她果真有了身孕,而且一舉得兩男,因此她才喜得想要來答謝菩薩,感謝祂賜予喜樂。
只是頭一年孩子還小,離不開身,又是黏人的年紀,這事兒只好暫時擱置,這回碰巧宋姥姥做大壽,她便先去拜壽,而後再繞道彌陀寺,把欠下的趕緊還清,不欺神明。
但她不知道的是,萬家的八少爺、九少爺是萬福求來的,她走到註生娘娘跟前跟她打了商量,讓娘娘給她母親一個兒子,看在福神的面子上,註生娘娘笑著點頭應允。
誰知註生娘娘給了個驚喜,一次送倆,把萬福驚著了,她只要「一」個弟弟,兩個太吵了,跟來討債的沒兩樣。
「咦!好漂亮的馬。」
到了彌陀寺的山腳下,要往上山的路駛去,直駛的官道上衝出九匹高大的駿馬,為首的西域大馬上竟然坐了一位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錦衣少年,身後八名同樣騎馬的壯漢像是他的侍衛,分處兩側保護他。
兩隊人馬在官道上匆匆擦身而過,在娘親懷裡打著瞌睡的萬福被呼嘯而過的風聲驚醒,她掀起馬車車簾往外一瞧,只看見馬兒跑得很快,馬尾巴左甩右甩的揚起灰塵。
「二姊,妳看到什麼了?」一臉睏意的萬泰揉著眼睛,趴到了大姊的腿上。
「馬。」好看的馬。
「我們也有馬。」拉車的馬。
「是呀!我們也有馬。」不用希罕別人的馬。
「二姊,我好睏,妳不睏嗎?」萬泰打了個哈欠,看向趴在娘親腿上、睡得死沉還流口水的弟弟,覺得他很髒。
「睏呀,二姊要睡一下,你別吵我。」這兩天在姥姥家沒睡好,他們老拉著她聊天,害她說太多話,嘴巴好痠,她要趁上山的這一、兩個時辰好好補眠,畢竟廟裡「故人」多,到時她又有打不完的招呼。
萬福和寺裡的神像都很熟,即使她換了模樣,身形也小了一大截,祂們還是認得出她是誰。
「我也要睡了,二姊不許拉我的小毯子。」一說完,萬泰閉上眼睛就睡著了,小孩子就是這樣。
兩個弟弟都睡得很熟,萬福一翻身,枕著她娘的另一邊大腿睡了,渾然不知與馬車錯身而過的少年,要找的人便是她。
「娘,給妹妹蓋件被子吧,免得她著涼了。」已能看出日後美貌的萬歡放下手中的繡繃子,遞給母親一件薄被。
「她呀,壯得像頭小牛犢似的,從出生至今也沒見她打個噴嚏,倒是妳,身嬌體弱的,早晚要多加件衣服,別讓娘擔憂。」宋錦娘笑著接過大女兒遞來的小被子,披在睡得像小豬的二女兒身上,眼中充滿對兒女們的疼惜。
「娘,近兩年我覺得身子好多了,也少有生病,人也清朗許多,大概是沾了妹妹的福氣吧!」妹妹看起來很瘦弱,膚白勝雪,可是家裡誰也不比她力氣大,她的胃口更是好,一頓能吃三碗飯。
「也許真有那麼一回事,自從妳妹妹一出生,咱們家就一日好過一日,連妳爹都顯得意氣風發,在外面走動還有人稱呼他一聲二老爺呢!」全是託二女兒的福,他們萬家在景平縣城也算是小有頭面,昔日不見聞問的小米鋪也成了大店鋪,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娘,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我也會幫妳管著弟弟妹妹。」萬歡嘴角彎彎,笑起來很甜。
「好,娘就靠妳了,福兒這丫頭太沒定性,早晚惹出事兒。」她這是吊著心,唯恐一語成讖。
「娘,妹妹很乖,就是有點淘氣而已,但只要咱們說的她會聽的,妳不用擔心。」妹妹很聰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宋錦娘笑了笑,一手一個輕拍睡在她腿上兒女的背。「妳不過才大福兒兩歲,卻比她懂事多了……」
有女如此,她還有什麼可煩憂?
「娘,妳就享兒女福吧,等日後兩位弟弟考上文武狀元,妳就是狀元娘了,到時可風光了。」就像妹妹說的,兩小子不上進就打,打到他們有出息為止。
說到狀元郎兒子,宋錦娘掩著嘴笑得好開心。「我可不敢指望,只要他們能識點字、懂禮知事,我就滿足了。」
不求兒出仕入將,只願他們平安康泰,這是每一個為人母的念想。
「歡兒,妳也別繡了,歇一會兒,娘知曉妳的用心,可是不要太勉強自己,妳還小,當個被爹娘寵愛的孩子就好。」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每一個都疼。
「娘,我不睏……」剛說著,萬歡伸腕掩著口鼻,打了個她意想不到的哈欠,眼皮子有點沉。
「睡吧!到了彌陀寺娘會喊妳的。」這孩子就愛逞強。
「嗯!我瞇個眼兒。」萬歡放下繡繃子,頭靠著車壁,微微一斜身。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在蜿蜒的山徑上,向彌陀寺駛去,莊嚴的白色寺廟矗立在半山腰,巍然沉靜。
此時的宋家,一個站起來還沒馬兒高的錦衣少年,在八名侍衛的護衛中下了馬,他有些急迫的走向前。
「這裡是宋家?」
忽有穿著貴氣的少年公子來到,一臉狐疑的宋大舅出聲,「你是誰,要找宋家的什麼人?」
「人蔘娃。」少年一開口便直指重點。
聞言,宋家人立即面容緊繃,心生戒備。「什……什麼人蔘娃,聽都沒聽過!」
「哪裡有人蔘娃,我要救人!」少年眼露焦急。
「這位公子,我們真的沒見過人蔘娃,你找錯人了。」宋大舅矢口否認,就怕連累小外甥女。
「你們挖到的那株百年人蔘是我用三千兩買下的,藥鋪掌櫃的說是你們賣給他的。」他目露厲光,小小年紀已有殺伐之色。
「什麼,我們才拿到五百兩而已……」說溜嘴的二舅母連忙用雙手捂嘴,但為時已晚。
「再找一株人蔘娃,我用五千兩白銀來買。」少年毫不遲疑的開出高價。
宋家一個八歲的小男童撇了撇嘴。「表妹又不在,她才知道哪兒有人蔘娃……」
「五寶!」大人們齊聲一喊。
「你表妹是誰,住在哪裡?」少年急切的追問。
宋家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很有默契的閉緊嘴巴。


是夜,彌陀寺,禪房。
一道如鷹起鷹落的暗影憑空出現,落在竹林旁的斜飛屋頂上頭,一名十歲左右的小丫頭提著涼掉的水走出一燈如豆的禪房,她小心的貓著步,唯恐灑落姑娘剛洗完澡的汙水,致使和尚們滑跤。
不明的燈火中,更小的小丫頭著完衣,一下一下地梳理半溼的濃密黑髮,不長的小腿肚離地晃呀晃的,哼唱著地方小曲兒,她坐在臥鋪旁顯得更嬌小,彷彿後面的床鋪要將她的小身子給吞沒。
萬福的神情很是愜意,帶著小女兒的嬌憨,她的個頭還沒有供桌高,要踮起腳尖才瞧得見香煙繚繞的菩薩,女子化身的大士低頭對她微笑,囑咐她要多行善事,生而為人,不可為己而私我。
說實在話,她覺得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大士要她與人有善必定有其用意。
但是,她做的善事還不夠多嗎?
因為日行一善,她得以進出血玉鐲子的芥子空間,以善行大小施使法力,她將五畝大的空間整理出宛若現代的度假中心,花草樹木生氣盎然,果子結實累累,蔬菜、稻子收割了一荏又一荏,堆積如山。
她著實苦惱著,畢竟她的年紀太小,沒法將空間裡的作物拿出來賣,人家也不相信才五歲的她有能力能種出多種糧食,真要賣也是啟人疑竇。
空間中有保鮮作用,一旦採收下來便會維持剛採收時的新鮮,不會腐敗或壞掉。
因為不賣,因此萬福讓蔬菜全長至開了花,她只收種子,日後拿到外面栽種,果子的一半釀成酒,一半製成果脯,堆放起來好收藏,不佔小小的空間,她弄了間倉房還裝不滿,大大小小的罈子一排一排的在架子上排放整齊。
她有時會惡趣味的想,這看起來還真像現代的靈骨塔,一個又一個的骨灰罈子排列整齊,貼上先人的相片和名字。
空間裡的作物生長快速,三、四個月能收成的水稻約半個月就能熟成,剛種下的果苗也是三個月左右就能長成開花結果的成樹,她還特地種了幾株少見而珍貴的藥草。
有永不枯竭的池水澆溉,不論種什麼都能活,說是靈池一點也不為過,她偷偷將池水加在家人的飲水中,他們像空間裡的作物一般,爹娘臉色日漸紅潤,臉皮光滑,彷彿年輕幾歲,姊姊不再有夜喘的毛病,倒是兩個弟弟因此被養得古靈精怪,太嘮嗑了。
不過萬福先天性子懶,也因她行善不足而導致法力大減,所以半個月一收的作物她往往拖上一個月才有動作,收了稻也不會馬上再播種,她並不缺銀兩,因此辛苦了一、兩年的稻種還不足百石。
她當是在玩,閒了才進來逛逛,或是天兒太熱或太冷來消個暑、避個冬,空間裡沒有四季,只有接近夏初的春天,溫暖而陽光普照,有日升月落,卻無狂風暴雨。
「妳是萬家六姑娘?」
突然有道黑影落在地面上,耳際傳來有些清揚的少年嗓音,昏昏欲睡等頭髮乾的萬福猛地打了個激靈,有些嬌酣的眨著蟬翼般睫羽,有點驚、有點愕然,但沒有害怕。
在菩薩的眼皮子底下,沒有人傷害得了她。
轉過身,她看見身後著夜行衣的少年,他的年歲不大,看起來和大堂哥差不多,不過比大堂哥好看多了,渾身散發著高高在上的尊貴之氣,深目眉濃,薄唇冷厲。
顯然地,他不常求人,倒像是擄人。
「你找萬家六姑娘做什麼?」夜裡潛入小姑娘住的禪房,絕沒安什麼好心。
「人蔘娃。」他聲冷如霜。
頓時了然的萬福一點頭。「誰告訴你我有人蔘娃的?」
「劍。」
「劍?」什麼意思?太難懂了。
「把劍架在脖子上就會有人開口了。」他壓根不認為自己有錯,事急從權,拐彎抹角太慢了。
萬福不高興的嘟起櫻桃小嘴。「你傷害他們了?」
「我不傷人。」只求一個答案。
「壞人。」接著她在心裡默唸著,菩薩,快顯祢的神通,把他挪到荒郊野外,讓他找不著路回來,好好教訓他一番。
不急,孩子。悠然的低語從主殿飄至。
少年面上一紅。「我要救人,妳幫我找人蔘娃。」
「找不到。」她累得要死,想睡覺。
「我用五千兩跟妳買。」有如此利益,他不信有人抗拒得了。
她很倨傲的一甩頭。「不希罕。」
少年一咬牙,「條件由妳開,只要我辦得到都可以。」
意動的萬福想到她空間裡的作物,但表面上仍舊很傲嬌的裝作不在乎。「小哥哥,我才五歲耶!我連路都走不好,你怎麼認為我找得到人蔘娃?我聽娘說長至百年的人蔘有腳,會跑。」
少年抿著唇,臉色難看,他也不相信眼前的小姑娘有本事尋到人蔘娃,但是……「我信妳。」
「小哥哥,你賭得太大了。」她真的不想出去,外面很黑,明天還要早起,她幹麼為素不相識的人幹活?
他不得不,因為他沒有退路,只要有機會,他就會奮不顧身去試。「妳去不去?」
「不去會怎樣?」萬福搖著腳丫子,表情天真無邪。
「架著妳去。」
她一聽,小嘴噘得能掛三斤豬肉。「外面黑,冷。」
「我抱著妳,不冷。」話一出口,少年面色一僵,他低頭一瞧她粉嫩嫩的小臉,耳根子微燙。
萬福假裝思考,輕咬著粉白的指頭,過了一會兒道:「好吧!但你不能摔了我,找不到也不能怪我,我不是神仙。」
「好。」他眼眶一熱,感覺有淚珠兒打轉。
「還有,我要留字條給窩兒,不然她瞧不見我會著急。」既然菩薩叫她要多多行善,她就做件好事吧。
窩兒是剛才端水到庭院倒的小姑娘,是服侍萬福的丫鬟之一,大她五歲,另一個叫眉尖兒,七歲。
兩個丫鬟的名字都是萬福取的,她覺得好聽便用。
「怕不怕?」少年彎下身,抱起伸手環住他、咯咯笑的粉面小姑娘,她的笑有渲染性,讓人不自覺放鬆。
「怕黑。」她討厭黑暗,太多的妖祟出來作亂。
少年緊抿的唇微微鬆動,抱著懷中小人兒的手一緊。「不怕,我保護妳,有月光照路。」
一輪明月高高掛起,不是月半也漸圓,繁星點點,伴著半空中孤寂的月兒。
不知名的蟲兒鳴叫著,一聲吱吱的慘叫聲在林子深處響起,一隻看不清羽色的夜梟叼著戰利品飛向粗壯的樹幹,尖喙撕啄著爪子底下掙扎不休的灰鼠,牠的皮肉在一聲聲吱叫中漸失,最後連一根尾巴也被吞入夜梟的肚子裡。
風,帶著微涼的水氣,吹拂在臉上有點刺痛。
夜,靜悄悄的,很是幽僻。
「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萬福問。
「朔。」他的回答很簡潔。
「朔是你的名字還是姓?」
少年頓了一下,回道:「名字。」
「那我喊你朔哥哥好不好?」她軟氣軟聲的又問。
「……好。」
手上抱著頗具重量的娃兒,面色深凝的少年如履平地,或走,或躍,每一步都十分平穩,不曾有一絲遲疑。
看得出他下了不少功夫在習武上頭,年紀不大卻有極高的武學造詣,不過在疾行一個多時辰後,他看起來有些力不從心,微喘,薄薄的細汗由飽滿的天庭滲出。
在他身後尾隨著八條身影,跟著他在崎嶇的山林間起落,樹擋不住他們的行動,更不將高山險嶺放在眼裡,他們眼中只有一個人,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只為保全他。
「朔哥哥,你不喜歡說話嗎?」她一天不開口會憋死。
「言多必失。」在他所處的地方,一言之失足以致命。
「可是話太少不覺得悶嗎?人長一張嘴,除了吃飯便是說話。」萬福偏著頭,盯著他高聳的鼻頭。
「有時話太多會惹來殺身之禍。」他意有所指。
位高權重不見得是好事,他父親便是為此丟了性命,畢竟一山難容二虎,一個位置眾多人想搶。
「朔哥哥,找到人蔘娃後你會殺人滅口嗎?」最能保守祕密的是死人,觀他五官面相絕非尋常人。
萬福不自覺的掐指一算,但她發覺沒法力在身真不方便,她心有疑慮卻無法演算,著實感到氣餒。
神仙當久了,會忘記自己此時是個凡人,爺爺太壞了,只給她一個芥子空間,她在裡面種菜、養魚幹什麼,她一個人又吃不完,擱著不吃又太浪費。
聞言,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把人丟出去。「我找人蔘娃是為了救命,那人對我而言很重要。」
「你的親人?」看他的神情似乎迫在眉梢。
少年的眉宇間多了抹哀傷。「我母親。」
「她生病了?」難怪他要急了。
「中毒。」他面色一冷。
「啊!」萬福愕然。
居然是中毒,人蔘娃解得了毒嗎?
像是聽見她的心語,少年語氣沉重地道:「死馬當活馬醫,當時那株百年人蔘將我娘從瀕死關頭救回來,御……大夫說,只要再有一株已成人形的人蔘娃,他便有七成把握。」
萬福撫著腕上的鐲子,心想用她的靈池水來救人還比較快。「你娘一定很美。」
「怎麼說?」他嘴角微揚。
「因為美人一向命運乖舛,要受很多苦難才能否極泰來,上天賜予了她美貌,同時也給了多災多難的一生。」老天爺是公平的,得到什麼,便失去什麼,人生而歷劫。
「妳不想變美?」他娘的命運並不乖舛,他爹還在世時,娘從不解世事的閨閣千金到掌中饋的主母,一路有父親相護,沒人敢給她臉色看。
「我本來就是小美人,不需要變美。」萬福自信滿滿地仰起小臉,在月光照映下,她的粉頰更顯得玉潤。
差點笑出聲的少年低頭一視,粉嫩嫩的小臉兒讓他為之一怔,小姑娘的確有說大話的本錢,年紀雖小,卻已經能夠看出日後的風華絕代,就連宮裡的公主也不及她長相嬌美。「是小美人。」
嗯!有眼光,本大神心花怒放。「對了,朔哥哥,你要抱我到哪裡去,好像有點遠了。」
像他這樣跑下去,天都要亮了。
「找人蔘娃。」藥草長在深山裡。
「可是你跑錯邊了呀!」唉!年輕人容易衝動……咳!咳!她更年少,還是個孩子。
「什麼?!」跑錯邊?
「你知道上哪兒找人蔘娃嗎?」他一臉鎮定,她都要信了。
少年搖頭,雙唇抿得更緊。
「那你幹麼抱起我一直往前奔,我以為你曉得哪兒有百年人蔘,只是捉不著。」成了形的蔘娃有靈性,知道危險靠近便會逃走,它也不想被當成藥材吃掉。
「人蔘不是長在深山裡?」他掉轉過身,朝萬福所指的方向尋去,臉上有幾分黑沉的鬱氣。
「是長在深山裡沒錯,但人蔘喜陽,有日頭照射才長得好,而你走的是陰暗潮溼的一面,除了毒蛇猛獸和蘑菇外,什麼也找不著。」也許會有靈芝吧,但年分不高,她感受不到植物本身的靈氣。
「妳沒說清楚。」她居然誤導他。
「你又沒問。」萬福小有得意。
「妳、妳……」少年忽地眼一瞇。「妳在報復!」
依舊滿臉笑意的萬福眨眨眼。「朔哥哥說什麼,我聽不懂。」
「妳在報復我威脅妳在意的人。」是了,他疏忽了,這丫頭雖然還小,可是口齒伶俐,一身精怪,絕對不像表面上純真可人。
「朔哥哥,劍架在脖子上是什麼感覺?」她不否認也不承認,逕自笑問道。
「冰冷。」以及危險。
「朔哥哥,以後嚇人的事別再做,不然自食惡果就欲哭無淚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人家也是爹娘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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