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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前緣現代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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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G0201

二手情人之《重返錯過的那年》

  • 出版日期:2016/02/17
  • 廠商:新月 花園文化
  • 瀏覽人次:27449
  • 定價:NT$ 220
  • 優惠價:NT$ 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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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跟戀人,差一點任性跟嫉妒;
妻子跟摯愛,差一點慾望跟佔有,
親愛的,朋友:你不曾恨過我的離開,我們差的就不止一點……

 
五年前,對於她的離婚與離開,他是給予祝福的,
所以她對肚子裡的寶貝說:抱歉,爸爸不愛我們,我們把自由還給他。
五年後,為了替死黨籌辦婚事,她不得不入住他經營的飯店,
她預定的程序是——好友寒暄、彼此尷尬、客套要再聯絡、絕交,
他失控的程序是——如見再世情人般只差沒痛哭,情緒一來還擁吻?!
等等這位先生,給你一巴掌真的是還好而已,她是前妻不是未婚妻,
他們的感情早在他的忙碌、漠視、被動中走到結局,不是楔子好嗎!
現在被她打不怕又動用公權力指揮飯店員工做蛋糕、送禮物是怎樣?
甚至無視她的小孩來訪可能代表她早有男人的狀況下,硬要跟她約會,
還認真把騷擾她的男客戶、以前就亂入他們感情的前女友當仇敵——
該死,他這樣像被附身的行為卻讓她也像被附身了,無法再推拒他,
問他他的改變從何而來?他說是她的離開讓他後悔了,
她卻不知道他口中的離開與她以為的不同,在他的生命中,她曾經永別……

 
朋友變戀人,多一點患得患失,
妻子變摯愛,多一點關心則亂,
親愛的:這才是愛情吧,所有的瘋狂與失控都是為了多愛彼此一點。

 
蕾絲糖 
徹頭徹尾的宅女一枚,天秤座B型,
不善社交,性格懶散,能不出門就不想出門,
喜歡甜食,愛看動畫電影,
腦子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像,內心永遠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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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雨滴滴答答的下著。
殯儀館內的禮堂正進行著告別式,參與的親朋好友們個個面容哀戚,每個人胸前別著黃色絲帶,默聲哀悼逝去的人。
在座有一名男人十分惹眼,他的五官深邃俊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托出他模特兒般的修長比例,最迷人的是他那雙宛如隨時含笑的電眼,親和中帶有魅力,只可惜,此時他的眸底蕩漾著一片深沉的哀傷,像是蒙了塵的星星。
出席告別式的他頭髮梳得格外整齊俐落,皮鞋表面也有擦過,但在路上被雨滴和泥濘的地面沾濕了。
從收傘進來找位子坐下後,他的雙眼就離不開掛在禮堂中間的照片,平靜的表面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胸口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他的手在西裝口袋內握緊了多年來始終帶在身上的婚戒,宛如那是他僅剩的依戀。
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女人有著一頭充滿女人味的短髮,營造出既幹練又知性的形象,雖然她的容貌明艷動人,是個美女,但她似乎不擅長笑,嘴角僅只是禮貌性的淺揚,給人幾分疏離的味道,而小男孩的照片則是笑容燦爛如驕陽,很討人喜愛,從五官看得出來長大後會是個迷倒許多女孩的帥哥。
在司儀的主持以及殯儀館人員的指導下,家祭和公祭依序結束,自由拈香儀式開始。
他起身,和別人並排在其他人後面等候拈香。
輪到他的時候,先是對靈堂鞠躬,才上前伸手拈起祭壇上盤子中的一小撮香粉提至眉心的高度,向照片行注目禮。
一對上照片裡她恬靜溫和的雙眼,他的眼眸不禁感到刺痛酸澀。
一直以來,她都是用這樣的眼眸凝視著他,就像一個安靜守護著他的月亮,寧靜而溫柔。
簡依琳,他的青梅竹馬,也是他的前妻。
他們認識了這麼多年的歲月,她是最懂他,也最支持他的人。小時候,她會幫玩太瘋的他掩飾不小心闖的禍,長大後,她總是會靜靜地聽他訴說煩惱。
她不是個多話的人,甚至有些太過正經,要求完美,讓人覺得她不好親近,但她其實觀察力強,容易發現別人的苦衷,心地也很軟,是個好女人。
在他進父親的飯店擔任總經理時,她毅然拒絕她母親的安排進外商公司,而是擔任他飯店內的大廳副理,掌控整個大廳的狀況及處理客訴,幫他解決不少問題,不只如此,她甚至透過一個巧妙的安排,讓不認同他經營理念的父親看見他努力的一面,想起年輕時的自己,轉而支持他。
他們因故分開過兩次,一次是她辭掉大廳副理的職位跑到英國大飯店工作,認為那裡的工作經驗能作為他以後飯店經營的參考,一次則是他和相親對象分手,主動跑去英國和她談心,因喝醉不小心和她睡在一起而結婚,而後她回到他的飯店繼續幫忙,兩年後她主動提離婚……
因為太習慣她的存在,他始終沒搞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是什麼,所以那時自認成熟的放她離開,之後聯絡不上她,遲鈍的他才醒悟自己是愛她的。
他多麼懊悔自己太晚發現對她的感情以至於失去她,當她五年後再次出現,已成為一間宴會設計公司的宴會設計師,朋友仰賴她辦過各種宴會也接過名門婚禮策劃的經驗,請託她擔任婚禮籌辦人,她因此下榻他的飯店洽談事宜,和她重逢的他明明心裡狂喜,想挽回她,卻不夠積極。
他愚蠢的耿耿於懷她離婚後換手機號碼的理由,加上她有了孩子,雖然沒人知道父親是誰,但也證明她另有所愛的人,使得他沒能將真心話說出口。
世事無常,她在好友婚禮結束後的隔天帶著孩子離開飯店,搭客運上高速公路回家,卻遭遇連環車禍而母子雙亡……
在門口簽到時他就聽到一旁的三姑六婆說了,孩子的父親連聯繫的方式都找不到,說不定是被拋棄,才會獨自養小孩。
她居然愛上無情的男人……
若不是他傻得放手,說不定,她不會被那種男人欺騙感情……
要是他有把愛意說出口就好了,說不定他只要努力,就能夠代替那個可惡的男人。
然而……無論他有多後悔,都太晚了。
徐冠勳閉了閉眼,垂手將香粉放到器皿內,拈香的動作再行兩次後,在司儀的口令以及葬儀社人員的手勢下,向家屬相互鞠躬。
他有注意到,簡依琳的母親簡秀卿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對女兒的逝世也沒有哀戚的神色,那雙眼冷冷的,好似是逼不得已出席似的。
他心裡有些不快,但忍了下來。
從以前就是這樣,她母親是個過分刻薄的人,臉上從未出現過一絲溫度,對待女兒專制又有控制慾,從不尊重女兒的想法,只是他沒想到,連女兒過世她也如此無動於衷。
拈完香後他轉身離開會場,外頭依舊陰雨綿綿,淅瀝的清脆雨聲攪亂人心,他佇立在殯儀館門口,望著眼前的雨幕,心裡一陣惆悵。
這時有一對和他一樣參加告別式出來的夫妻走到他身邊,男人面容冷峻,女人看起來單純平凡,太太一出禮堂就哭得不成人樣,一旁的男人凜然的眉間蹙起不悅的刻痕,粗魯地用衣袖擦她臉上的眼淚,「不准哭。」
「我偏要哭,都是我的錯,不然依琳怎麼可能會出事……嗚嗚……」
男人聞言慍怒,冷聲斥責她,「別胡說八道了!」
「我哪有胡說八道……」
「妳把這件事情當成自己的錯就是白癡。」
他沒有同理心的話語讓她更傷心了,紅著眼眶喊,「我要跟你離婚!」
「什麼」男人錯愕,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瞪著她。
「我沒法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不配得到幸福!」她不怕他的黑臉,邊痛哭邊伸手推他。
「妳……」男人瞇起厲眸,想更兇狠的罵她,叫她不要繼續發神經,但她充滿愧疚的小臉讓他心裡竄過不捨,深吸一口氣後低聲說:「別再說這種話,妳最好冷靜冷靜。」
將他們的爭吵聽進耳裡的徐冠勳向他們掃過一眼,認出他們就是簡依琳出事前在他的飯店辦婚禮的新人,先生是跨國集團的總裁,本身就是飯店的VIP客人,而新娘和簡依琳是在英國認識的室友,因為同鄉,兩人感情甚好,所以人生大事委託簡依琳當籌辦人籌劃,也托他們的福,這場盛大的婚禮替飯店增加了知名度。
「嚴總裁,嚴夫人,你們還好吧?」他基於關心出聲問候。
嚴聖諭這時才注意到他,客氣頷首,「徐總經理。」
但鄭喬茵一看到他,情緒更為激動,「都是你太笨了,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應該……」
徐冠勳微怔,面對她怨懟的眼神和打謎一樣的話語感到不解,「總裁夫人,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嚴聖諭立即沉聲喝止,「茵茵,別說了!」
鄭喬茵肩頭一縮,仍有些氣憤難耐,「可是……」
「現在這種時候,讓他知道會更好嗎?茵茵,妳要想清楚。」嚴聖諭表情凝重,加重語氣強調,「更何況,那是一場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錯,別無限上綱了!」
鄭喬茵輕咬下唇,低垂著頭沉默,顯然被說服了。
「有什麼我不知情的事嗎?」徐冠勳對他們一來一往、語焉不詳的對話感到狐疑。
嚴聖諭面無表情地搖搖頭,神色淡漠地道:「徐總經理,對你,我們沒什麼話好說的。」
「是和依琳有關的事情嗎?」直覺告訴他可能與前妻有關,他心情激越的追問。
一旁的鄭喬茵囁嚅道:「對不起……請當我什麼也沒說……」
他來回看著這對夫妻,不懂他們的態度,「……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嚴聖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別放在心上,這樣對你會比較好。」
「憑什麼由你決定我能不能知情。」他不悅地擰眉。
「就憑我有不告訴你的權利。」扔下這句話,嚴聖諭不再理會他,伸手攬著依然在啜泣的妻子,打開傘,冷漠地離開他面前。
他有股衝動想追上去,死纏爛打問到底,但是,嚴聖諭是怎樣的人,他多少是知道的,他是個很有原則的男人,不想講的事情就算拿錢求他他也不會鬆口。
他鬱悶地伸手扒過自己的髮,整齊的頭髮瞬間散亂不已。
褲袋裡的手機振動,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副理汪士傑,他壓下煩躁的心情接起來。
副理身為他不在時的全權代理人,會打來大概是有重大到非要報告不可的事情吧。
「有什麼事嗎?」他問。
彼端難得有些吞吐和不自在,「沒什麼……只是覺得告別式應該結束了,你還好吧?」
他怔忡,共事多年,汪士傑從來就不是會特地打電話問候他心情的人。
他曾說過男人間相互關心很噁心,不如一起喝一杯,除非是美女才有被他溫柔對待的榮幸。
除了工作上的專業外,私底下的汪士傑是個無良的男人,還很愛虧人,但就是這份直率讓他們成為朋友,偶爾會約出去一起玩樂,同樣是玩樂咖的兩人湊在一起,何處不逍遙。
汪士傑在飯店待的年資比他多三年,和一些老員工一樣,對他和他前妻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驀地眼眶酸澀,喉頭滾動,極力忍住淚意。
他沒有哭的資格,後悔這種東西,只能用一輩子背負它。
「沒事,我晚點才會進辦公室,你繼續幫我顧著。」他嗓音微啞。
汪士傑停頓了一下,才回答,「好,你放心,有我在,飯店的一切都妥妥的。」
「嗯,那就拜託了。」
收了線,他將手機放回褲袋,抬頭一看,此時天色已經昏黃,細雨飄著更增添了幾分矇矓的美感。
他撐傘走進雨中,沒有前往停車場,而是在附近的街道漫無目的的亂晃,試圖驅散胸口幾乎要壓垮他的沉悶。
走著走著,有間招牌寫著二手書的書店吸引他的目光,古樸的外表有種神祕的氣息讓人想一探究竟。
他想也沒想地收傘走進書店的棚子下,將傘放在傘桶後,伸手推開木製拉門。
剛踏進去店內,書卷的氣息撲鼻而來,一排排的書架印入眼簾,擺滿琳瑯滿目的書。
腳邊竄過毛茸茸的觸感,低頭一看,一隻花貓不將他當一回事地踩過他的皮鞋,再一眨眼,就溜進了書架間消失蹤影。
暖黃的燈光下,只見櫃台上還趴著一隻黃色條紋的貓咪在打瞌睡,而櫃台後有一個頭髮花白的瘦老頭坐著,戴著老花眼鏡低著頭在看書,沒有抬頭招呼他。
他上前問:「可以隨意看看嗎?」
老頭子很冷淡,只是點了點頭。
徐冠勳不以為意,舉步逛起了店內,架上各種書都有,排放的方式很隨意。
他並沒有特別要找什麼書,只是隨性的看著,但,有本書吸引了他的目光。
紅色陳舊的外皮,書衣邊角有些剝落的痕跡,書背的書名寫著《來不及說愛妳》。
他將書拿下書架,書頁已泛黃,仔細一看,是一本小說。
這是一本第一人稱的小說,恰巧的是,主角和他的遭遇很像。
男主角和女主角一樣是青梅竹馬,總是將女主角的陪伴看作理所當然,玩樂有她陪,和女朋友分手時有她可以訴苦,自以為很瞭解她、關心她,其實從未真的懂她的感受。
男主角從不知道,她為什麼願意和他結婚,又為什麼提出離婚。
直到她因為意外過世,他才明白,自己是那麼的愛她,以至於離婚後,從未想要跟別人在一起。
但是,他再也沒有機會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是他人生的另一半圓,沒了她,他只能永遠抱著缺憾,直到死去的那刻。
翻閱完這本書,徐冠勳忍不住想要買下它。
不為什麼,就只因為那份有所共鳴的心情,讓他像找到和自己有同樣傷口的同伴一樣,傷感的心情有所慰藉。
拿著這本書,他走向櫃台,向櫃台後的老人問:「請問這本書多少錢,我想買下它。」
老頭子抬頭看了他一眼,滿是皺紋的枯瘦手指指了指櫃台上的一個箱子,上面寫著「善良投錢箱」。
「你自己估價值,投個你覺得等值的東西進去就可。」老人扯著粗啞的嗓子解釋。
東西?原來這是一間投錢或以物易物皆可的二手書店,至於覺得值多少就看客人的良心。
他左思右想,本來想拿皮夾裡的千元大鈔放進去,但不經意間摸到西裝口袋的婚戒。
他心口一陣酸澀,再繼續留著它也沒用了吧,她已經離世了……
掏出婚戒,上頭璀璨的鑽石代表的再也不是幸福,他把它投進箱子裡,像是將他曾經希望復合的願望埋葬在這裡。
帶著那本書,他向櫃台的老人微微頷首後,轉頭離開書店。
撐著傘,他漫步離開這條街,走向停車場。
他不知道,那間書店在他走遠後,像霧一樣消散在那條街,只剩下一條防火巷。
第一章
鈴鈴鈴鈴!
早上六點,徐冠勳睜開矇矓的雙眼,將手探上床頭櫃把手機摸下來,按掉吵雜的鬧鈴。
下一刻,他將頭埋回枕頭上,閉上雙眼,在床上硬是多賴床幾分鐘後,才慢吞吞地掀開被子下床進浴室梳洗。
昨天晚上從飯店下班回家已十點,洗過澡後,習慣性坐在書桌前拿出以前簡依琳送他的一本記事本,打開空白頁面拿著鋼筆發呆一會兒,卻沒有寫下任何東西。這本本子寫了不少和她之間的事情,他沒有勇氣回頭翻前面的內容緬懷,怕徒增感傷。
書桌旁放了幾個玻璃罐,裝滿了紙鶴,這些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睡前他再次把那本小說重看一遍,因為心情遲遲沒有平靜下來,很晚才得以入眠,搞得他一早醒來就覺得精神不濟。
沒辦法,看來今天註定要靠咖啡維持精神了。
扭開水龍頭,水嘩啦啦的流下,他掬起冷水潑向自己的臉,再拿起毛巾擦乾。
刷好牙後,他踏出浴室,走到衣櫥前面拿出一套衣服,一如往常的準備洗完澡再去飯店工作。
他不經意地瞄到牆上的日曆,一 四年十月一號。
嗯?應該是眼花看錯吧,今天應該是一 五年一月二十八號。
他不以為意,回到浴室關上門,沒多久浴室就傳出水聲。
洗完澡,弄好頭髮,在穿衣鏡前將西裝整理得一絲不苟後,他從容地抓了車鑰匙出門上班。
那本紅皮小說靜靜地躺在床頭邊,宛如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經過一小時的車程,他抵達飯店,踏入大廳後一路上親切的和員工們打招呼,然後走進員工餐廳吃早餐,用畢,離開前和店員要了一杯熱咖啡帶回辦公室。
搭電梯直達頂層,進總經理辦公室坐下後,他喝了一口咖啡提神才開始工作。
他打開筆電收內部信件,也著手整理辦公桌上需要他批示的內外務檔案,熟手的他一眼就能分清輕重緩急,挑選文件處理。
一件件文件翻閱的過程中,他濃眉緊蹙,「搞什麼,怎麼日期都押去年九月三十號,這些事項不是早就批示完也已經執行了,有些甚至已經做成績效或營收報告給我過目了,隔了幾個月再次呈上來做什麼?」
即使他是以懷柔政策管理飯店,但這種好幾個主管同時出錯的意外,實在讓他無法裝作小事處理。
難不成他們昨天私下進行部門主管間聯繫感情的聚會,不小心酒喝太多了嗎
徐冠勳頭痛的揉著眉心,決定叫自己最得力的助手處理這件事,拿起電話撥內線,「汪副理,進來一下。」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實心木門被推開,一名頭髮用髮膠抓得格外花俏的男人走了進來,單眼皮的他長相特別有韓星的味道,而他身上穿著黑色條紋西裝配紅色領帶,胸口的口袋還塞著花色方巾,這種走在時尚尖端的打扮讓他像極了正在走伸展台的模特兒。
「總經理,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汪士傑笑咪咪地問。
他無言的看著他的打扮,慢吞吞地開口問:「你今天穿得這麼風騷幹什麼?」
「關於本飯店的秋蟹料理美食季活動,不是推出了一系列優惠套餐嗎?今天下午有請幾名旅遊版記者來寫新聞,我和公關部經理要接待她們,我有信心這身打扮加上我無與倫比的口才,能讓記者們對飯店留下好印象,達成良好的宣傳效果。」汪士傑整了整領帶,對自己的打扮非常有自信。
徐冠勳很不給面子,一秒否決,「換掉,去布巾室借一套西裝制服。」
汪士傑垮下臉,「為什麼明明很完美!」
「搞清楚,你不是去相親,是代表飯店的形象做接待,必須呈現出穩重專業的感覺。」徐冠勳斜睨他一眼,手上的鋼筆指著他警告,「我知道你想要借公務之便得到漂亮的記者小姐的電話號碼,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你就忍心看我獨身這麼久?」汪士傑摸著胸膛,一臉心碎。
徐冠勳雙手交叉在胸前,以朋友的立場非常認真的告訴他實話,「你的獨身跟你的外表無關,好好回想你的毒舌嚇跑多少女人,把你糟糕的個性改一改。」
汪士傑撇唇,死不承認自己的缺點,「我是說話直白,個性不虛偽,這不是毒舌,總經理,女人看到你都會自動倒貼,你當然不懂單身狗的痛……」
徐冠勳扶額笑出聲,他哀怨的語氣實在太有笑點,「少在那邊胡扯。」
笑著笑著,下一秒,他的表情停頓,慢半拍的察覺到這段對話不對勁,印象中他和他曾進行過一模一樣的對話。
等等,他沒記錯的話,秋蟹料理美食季不是已經結束了嗎?連業績報告和盈虧表都出來了,為什麼還要再宣傳?現在應該宣傳兩個月後兒童節連假的親子住房優惠才對……
他再抬眼緊盯汪士傑,很肯定汪士傑現在的打扮他曾看過……
汪士傑察覺到他臉色怪異,「總經理,怎麼了嗎?」
「今天幾月幾號?」他臉色古怪地問。
汪士傑雖然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今天是十月一號。」
「一 四年?」他不敢置信地再確認。
汪士傑點頭,「是一 四年沒錯。」
徐冠勳聞言,整個人呆若木雞。
怎麼可能,時間倒回到去年?
所以桌上那些檔案的日期沒押錯,因為昨天是九月三十號……
汪士傑對他傻愣住的模樣感到疑惑,正想追問時,身上的公務手機振動,他背過身從褲袋拿出手機接起,「我是汪士傑。」
「我是羽菲,副理,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跟您報告……」
「我現在正在跟總經理談公事,如果不是特別緊急的事,待會再說。」
「總經理在旁邊啊……那這件事情到底該不該說……」彼端陷入猶豫的自言自語中。
耐性差的汪士傑立刻不客氣地酸她,「劉羽菲,妳平常也是以這種蘑菇性格在當大廳副理嗎?我看我現在可以順便跟總經理說一聲把妳降職。」
「我只是說話猶豫了一下,又不影響我工作上的專業,哪有人這樣就威脅降職,齁,你真的很沒同僚愛耶,虧我們共事這麼久。」
「對男人婆我沒什麼愛心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劉羽菲被嗆得羞惱,懶得再跟他廢話,立刻全盤托出,「是依琳姊啦!她來飯店要和我們洽談公務,說她自己現在是宴會設計師,她有一個朋友信賴她的能力委託她當籌辦人,還指定在我們飯店辦婚禮,沒有預算底線,要辦得風光盛大,我已經打內線通知宴會部經理過來,待會我會帶她進接待室深談詳細的規劃和需求,但我在想……不知道總經理想不想見她。」
汪士傑難得陷入沉默。
劉羽菲小心翼翼地開口,「副理,雖然身為屬下不該管上司的私事,但是去年春酒,我們都記得很清楚,不小心喝醉的總經理一直喊依琳姊的名字,讓人聽了鼻酸……他離婚後單身這麼多年,一定還愛著依琳姊,如今她主動來飯店了,這不是大好機會嗎?」
「妳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妳。」汪士傑扶額嘆了口氣,「好了我知道了,我和總經理說看看。」
劉羽菲沒想到他會答應,不禁開心地說:「副理,謝謝你,那就拜託你了!」
汪士傑故意口吻涼涼地道:「不用太感動,我可不是因為妳。」
劉羽菲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嘿嘿,你繼續嘴賤沒關係,明明很想幫忙嘛!」
「……妳信不信我待會立刻搭電梯到一樓大廳揍妳?」
劉羽菲很沒種的扔下一句話後立即掛斷,「啊,宴會部經理過來了,我得要去接待室了,掰!」
汪士傑瞪著被掛斷的電話一秒後,將手機收起來,回過身面對徐冠勳。
雖然答應劉羽菲要和總經理提及他前妻來飯店的事情,但一準備開口,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徐冠勳還沒從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的困惑中釐清狀況,汪士傑怪裡怪氣的模樣讓他心裡更不平靜,「有什麼事情要報告的嗎?」
汪士傑背脊挺直,掩嘴輕咳一聲後才開口,「總經理,對於有意在本飯店舉辦大型婚禮的尊貴客人,即使是代表客人前來的籌辦人,我們也該展示誠意,露個臉表達歡迎,對吧?」
徐冠勳對他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感到無言,正想要吐槽他,突然憶起這段對話接下來透漏的訊息是什麼。
「總經理,對於有意在本飯店舉辦大型婚禮的尊貴客人,即使是代表客人前來的籌辦人,我們也該展示誠意,露個臉表達歡迎,對吧?」汪士傑斟酌用詞,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怎麼用這種方式說話,真讓人不適應,你吃錯藥了嗎?」他失笑,汪士傑只有在面對客人時才會特別禮貌,談公事時習慣直來直往、不講廢話,他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怪彆扭的。
汪士傑耳根微紅,把自己的失常推給別人,粗聲粗氣地說:「誰吃錯藥啊,我只是照羽菲的說法轉達罷了!」
他嘴角莞爾的勾起,沒繼續虧他,將電腦裡的VIP資料打開,問:「是哪位VIP?」
這個很重要,先搞清楚是哪個貴客,才能從常服務該客人的客務員口中瞭解對方的喜好及隱性需求,避免出現飯店和籌辦人及客人三方之間有溝通上的落差,畢竟有錢人在婚禮的各種細節上總要求的格外吹毛求疵,舉凡擺設上選的花種、飲食上不能添加的東西,布料的喜好或偏愛的色調等,都該謹慎處理。
汪士傑沉默了幾秒,鼓起勇氣說出重點,「……總經理,VIP是誰我不清楚,不過,那位籌辦人是你的前妻,現在人在接待室。」
回憶至此,徐冠勳眼眸瞠大,兩手撐在桌子上,整個人猛然站起來,電腦椅因此往後彈,後滑了一小段。
「是、是依琳嗎?她現在人在飯店一樓?」他激動地問。
汪士傑的表情一愣一愣的像個傻瓜,「……對,總經理你怎麼猜到的?」他都還沒說呢。
徐冠勳自動忽略掉汪士傑的疑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去年的十月一號……沒錯,那是離婚後相隔六年,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日子。
她為了籌辦好友的婚禮,來到他的飯店談細節,甚至因為住處太遠加上後續籌備事項需一一確認,而選擇在這下榻直到婚禮結束。
「總經理,你從剛剛就怪怪的,你怎麼了?」汪士傑憋不住困惑,一臉憂心地問。
徐冠勳沒心思回答他,一意識到她現在在飯店裡,他的情緒就難以自持。
不管現在是什麼狀況,他都不在乎,就算是下一刻就會醒來的夢也沒關係。
他要見她,他想見她!
不是喪禮上的遺照,也不是冰冷的遺體,而是活生生的,會說話、會微笑的她!
失去的感覺太刻骨銘心,任何一點能慰藉他受傷的心的微光,都足以讓他拋棄一切理智。
他的胸臆充塞著滾燙的情緒,此時腦中除了她,裝不下其他,也看不見周遭。
下一秒,他繞過辦公桌和汪士傑跑了出去。
孤零零被扔在總經理辦公室的汪士傑很傻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滴冷汗流下額角。
不好,今天的總經理非常不對勁,平常的他即使遇到在乎的事情也會三思而後行,從就學時期就受接班人教育的他,沉得住氣的性格是他被飯店資深幹部們肯定的關鍵,因為他證明了他能避開致命錯誤,將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
現在總經理一得知前妻在飯店的消息就失態的狂奔出去,他有預感會出問題!
嘖,如果知道他知情後會失常,他就會斟酌時機點再告訴他!
汪士傑拔腿慌慌張張地追出去,還差點絆到腳。
他必須在他做出脫序行為前阻止他!
衝到電梯間時,不湊巧的晚了一步,電梯門已經關上,電子板上的樓層數字往下遞減。
「該死!」汪士傑一手搥在電梯門上,懊悔自己動作太慢。
過不了幾分鐘,電梯已達一樓,叮咚一聲,電梯門滑開,徐冠勳踏出電梯左右張望,寬廣的飯店大廳人來人往,他停在電梯口稍微思考了下接待室的位置。
搬運行李的行李員一看到他,露出笑容正要打招呼,「總經—」
「借過!」徐冠勳神色冷漠地繞過他,朝服務中心的方向跑去。
行李員愣在那,那真的是平常溫潤迷人的總經理嗎?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徐冠勳奔跑穿越大廳的舉動,引來幾名客人的驚呼,以及櫃台服務人員、行李員、門衛們的詫異眼光。
經過櫃台、服務中心,繞過轉角和短廊,眼前赫然就是接待室,裡面藝術燈明亮,室內和大廳一樣採歐風設計,佈置得典雅大方。
接待室裡,型咖啡色沙發上,穿著黑色套裝的簡依琳,頭髮綁著中規中矩的包包頭,白淨美麗的臉蛋神色恬靜,安靜地聽著斜對角的宴會部經理拿著資料夾介紹一些婚宴套餐組合,時而點頭表示瞭解,而一旁的大廳副理劉羽菲則一臉急切,卻礙於他們正在談話不好插嘴,只能按捺著。
在劉羽菲心中,簡依琳不只是以前的上司,更是拉拔她上來的人,她像嚴肅的前輩,也像溫柔的姊姊,如果不是她,她不會從客務員變成大廳副理,雖然她覺得自己沒資格也沒那個本事,但依琳始終要她相信自己是被大家所需要的人,對她,她心中有好多感謝想傾訴。
但她也有些心慌,不知多年來一直沒回來看大家的她,是否還惦記著當初的同僚之情。
等到宴會廳經理講解完婚宴套餐,闔上資料夾遞給簡依琳參考時,劉羽菲暗自深吸口氣,鼓起勇氣開口,「依琳姊,我……」
即使她的聲音有些緊繃,簡依琳望過來的眼神依舊寧靜溫和,像是在鼓勵她繼續說。
但這時有道聲音打斷她們。
「依琳!」
徐冠勳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她們面前,他的頭髮因為奔跑亂了,領帶也有些歪斜,胸口大力起伏,喘著氣。
簡依琳看他這個模樣,不禁有些錯愕。
雖然來這裡前,她有想過可能會見到他,但,他的態度應該會保持著從容和優雅,不吝嗇的給予她溫和的微笑,彷彿兩人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不愉快。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男人,面對她的事情,不管是多大,就算是離婚,依然會溫柔地展現成熟的氣度,不會慌張,不會掙扎憤怒,不會開口挽留……
在他的心中、他的生命裡,她總站在尷尬的位置,一個……無法真正成為他重要的人的位置。
她就是……太貪心了……強求不屬於她的東西,才會有如此的下場。
受夠了失望,所以她選擇離開。
但,現在的他是怎麼了?怎麼會一副焦急慌亂的樣子?
她不會自大的以為是自己的關係,但,也無法漠不關心。
她站起身來面對他,用客氣禮貌的口吻關心他,「徐總經理,您怎麼了?」
徐冠勳紅著眼眶凝視著她。
熟悉的細軟聲音,一貫的淡然表情,是她,真的是她!
即使這只是他太過希望挽回一切的幻想,對他而言也是仁慈的恩典。
他毫不猶豫地走上前,捧起她的臉,俯首便火熱地封緘她的唇。
在場的人像是被按下時間靜止器般定格,瞪大了眼看著這幕。
突然被強吻的簡依琳腦袋空白,直覺反應就是推開他,揚掌打了他一巴掌。
啪!
這清晰的聲響讓傻眼的兩位觀眾倒抽一口氣,但更驚訝的還在後頭。
被賞巴掌的徐冠勳微愣,臉頰上熱辣的感受讓他終於回神。
這不是他太過期望所產生的夢或幻覺。
眼前的她,是真實的,她,還活著……
接著,他感動的笑了,熱淚不受控制地爭先恐後流出來,一張俊臉此刻看起來好不狼狽。
簡依琳被他此刻既是哀傷又是喜悅的複雜表情驚到,一雙眸子瞠大著看他。
為什麼,他要用這樣的表情面對她?
在她腦袋因為混亂而糊成一團的時候,他又伸臂緊緊抱緊她,帶著鼻音在她耳邊沙啞道:「太好了,妳真的還在……」
她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來,他的語調很脆弱,像個孩子似的,但也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充滿情感的啞嗓觸動了她的心弦。
而一旁被忽略的宴會部經理和大廳副理劉羽菲,不僅搞不清楚狀況,也不曉得該不該出聲。
實在太尷尬了……不只無辜成為電燈泡,還有一種不小心捲入感情紛爭的感受,誰來幫助她們脫離這個尷尬的窘境啊!
像是聽到她們心底的求救聲似的,一道男性身影緩緩出現。
為了爭取時間,拋棄了電梯改跑樓梯的汪士傑總算趕到現場,他上氣不接下氣,喘得像條狗,模樣比徐冠勳更狼狽,晚到的他一看到這個畫面,好想哀號。
剛才經過大廳,已經一堆愛戴總經理的員工們拉著他問總經理的異狀是怎麼回事。
現在,眼前的總經理滿面淚痕的抱著前妻不放,重點是臉頰上有著明顯的手印,顯然做了會被賞巴掌的失禮舉動,這要怎麼處理?
汪士傑抹了把臉,咬了咬牙,大步走上去將徐冠勳從簡依琳身上拉開,不忘對簡依琳賠笑臉,「抱歉,依琳小姐,總經理今天精神不佳,所以有點失常,嚇到妳了,妳不要放在心上。」
「喔,嗯……」簡依琳呆呆的回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不只因為前夫的反應耐人尋味,以前和汪士傑共事時,他私底下也不是這麼客氣的人,現在畢恭畢敬還用尊稱的樣子,像是怕她生氣,她真不習慣……
「你抓著我做什麼?」徐冠勳不想離開她身邊,欲甩開汪士傑的手,但汪士傑抓得更緊,臉上硬擠出來的制式化笑容扭曲了幾分。
「總經理,你該回辦公室了,別忘了九點半和幹部們有例行早會呢!」
接著,他強硬地拖著徐冠勳消失在她們眼前。
造成現場混亂的罪魁禍首一消失,簡依琳和宴會部經理及劉羽菲,三人妳看我我看妳。
接待室內瞬間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劉羽菲先行開口,裝作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的露出微笑,語氣自然地將被打斷的話題拉回來,「依琳姊可以將那些婚宴套餐的方案和妳朋友做討論,再決定菜色調整的部分,現在,我帶妳去自助餐廳那裡吃點東西,我請客。」
簡依琳微愕地眨了眨眼,連忙搖手拒絕,「不必了,我早餐已經吃過了,妳的心意我心領了……」
劉羽菲接待各式客人久了,不再像以前那樣不懂得變通,「就當吃點心啊,自助式不會吃太撐的,挑個餅乾和麵包配個飲料也很好啊,最重要的是我們很久沒聊天了,我想和妳說說近年我在這裡工作的狀況,畢竟我很感謝妳,如果沒有妳當初的拉拔,就沒有今天的我,以前依琳姊不也請過我吃飯,這次就我請客有什麼關係!妳那麼客氣會讓我傷心的,妳應該捨不得我傷心吧!」
簡依琳聽到她會傷心,即使知道她可能只是嘴上笑鬧,但她的性格本就容易太認真,介意可能造成的誤會,仍為此解釋,「不用感謝我,妳的一切都是妳努力來的,我們一起吃點心沒問題,但是真的不需要請客……」
劉羽菲正在思考要怎麼說服她時,回想之前曾遇過和依琳姊性格類似的客人,印象中被同行的朋友一盧,就被拖著走。
啊!她想起來了!以前依琳姊還在當大廳副理時,總經理就是這樣對她的!每次都有效!
她以前真是太笨了,怎麼沒想到跟總經理效仿,用這種方法親近依琳姊呢?
嘿嘿,不過現在領悟也不遲!
「反正我請客請定了,走吧!」她熱情地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帶出接待室。
「欸……我真的會不好意思……」她沒有面露厭惡,只是神色有些為難。
「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啦!三八什麼!」
簡依琳望著劉羽菲,不禁有些莞爾。幾年不見,她變油條了。
「那這次就讓妳破費了。」她淺淺一笑。
「這就對了!」終於盧到她答應,劉羽菲高興得嘴角翹得高高的。
簡依琳跟著劉羽菲走入自助餐廳前,不禁恍神想著剛剛的事。
徐冠勳在她耳邊哽咽說—太好了,妳真的還在。
一離婚就切斷所有聯繫的她……是不是做錯了呢?
為了保護自己,她太鑽牛角尖,錯看了他嗎?他其實……沒有她想像的那樣不在乎她嗎?
那辰辰的事情……或許該……
一想到那孩子,她動搖的心不禁警戒起來,連忙搖頭否決掉自己剛才一閃而逝的念頭。
不!因為自己的任性,她隱瞞了這麼久,突然說出口對大家都是一種傷害!
還是繼續保持疏離的關係吧,別再試圖探究他的心,讓自己像以前一樣陷入期待裡。
以前學到的教訓已經夠了,她不會再傻了,說她怯懦也好,她只能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更何況,她是為了茵茵執意指定要在這間飯店辦婚禮,才不得不來這裡的,可不是為了自己的私事啊!她得振作精神,武裝自己,不能被別人看穿她的祕密。
她只需要專注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負朋友的期待,幫她打造完美的婚禮,然後回到台中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其他的,都不要多想了……
 
汪士傑一將徐冠勳拖回到總經理辦公室,關上門,他的微笑就像碎裂的面具一樣從臉上剝落,額角冒著青筋,面容有些猙獰地問:「總經理,你可以為你剛才的失常行為,給我一個解釋嗎?」
他無法不冒火啊。
他在家用髮膠抓得完美的髮型亂了,就算重抓也不一定滿意,下午肯定無法以最有魅力的姿態接待記者小姐們,這點雖然讓他很痛心,但,最麻煩的是別的。
大廳是飯店重要的門面,影響客人的第一印象,徐冠勳他穿著西裝,胸口掛著職稱牌子,身分很明顯,即使客人沒看清牌子上的名字和職位,也能一眼就判斷出他是飯店幹部。
但他在大廳狂奔,儀態盡失。
員工們私下一定會有一堆猜測的流言流竄,這對總經理的名聲不是好事,畢竟人就是愛八卦的生物,而且,想像力十足。
他勢必得為了維護他在員工心目中的好形象,想出一套漂亮的說詞消除大家的疑惑。
另外,對依琳小姐,為了展現誠意,他待會必須帶個禮物到她面前再賠罪一次,他可不希望她對總經理的印象降到谷底,以至於沒有復合的可能。
這些麻煩事簡直像天降鳥屎一樣砸到他頭上,考驗他的收尾能力。
徐冠勳對他的問話恍若未聞,反而問了一句,「可以給我一拳嗎?」
時間回溯這件事情雖讓他感動,但隨之而來的,是不知所措的感覺籠罩著他。
她還活著,然後呢?
他不知道這超乎常理的奇蹟究竟是給他希望,還是讓他再次嘗到失去的痛苦。
「……」汪士傑聽了他的請求,嘴角抽搐。
看他那表情,並沒有在說笑,他是認真的。
老天,前妻的出現竟然讓他變得這麼瘋狂,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汪士傑真的沒想到一段失敗的婚姻帶給徐冠勳的打擊如此之大,原來這些年他正常上下班的模樣,只是虛假的表象,好掩飾著脆弱的自己,私底下的他說不定經常借酒澆愁……
他嘆口氣,一臉憐憫地上前一步……
下一秒,他真的不客氣的賞給徐冠勳一拳,成全他的願望。
「哇靠!你打臉!」徐冠勳怒叫。
「你自己叫我給你一拳的。」汪士傑笑得很無良。
「那也不能打臉啊!我只是想讓自己振作一點而已,幹部會議你是想讓我頂著豬頭臉開會嗎你也得考慮一下我的面子問題吧!」他咬牙切齒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領。這男人,真不懂得客氣為何物啊!
汪士傑一副不干自己事的模樣,微微聳肩,「你早已經在一樓把面子丟光了,前妻賞你的手掌印不可能在半天內從你臉上消失,不差我這一拳。」走進電梯前有不少員工目睹那個醒目的掌印,有些人驚訝得眼睛瞪大,甚至有清潔人員還掉了手上的抹布。
徐冠勳用鼻子哼聲,「哼,不管怎麼說,挑臉打就代表你對我的臉心有怨恨。」
「怎麼會呢,我比你帥,怎麼可能嫉妒你。」汪士傑撥了撥頭髮。
徐冠勳用鄙視的眼神看他,「少來,你一直耿耿於懷你和我在生日時從熟客手上收到的禮物數量差距很大,碎碎唸了一段時間,最好不在意。」
汪士傑裝傻,「有發生這件事嗎,我不記得了。」
徐冠勳突然微笑,揪著他衣領的手改而友愛地輕拍他的肩,「身為好朋友,你打我臉這件事我就不計較了。」
「對,就該這樣,我們是朋友嘛,不該因為這種事情傷感情。」汪士傑不要臉地說。
徐冠勳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因為是朋友,朋友間需要幫忙時要義不容辭,所以汪士傑,幹部會議就交給你主持了,另外還有今天所有對外的接待,包括外賓和VIP客人,也全都交給你了,畢竟我的臉今天不方便見人,能者多勞,加油吧!」
汪士傑原本得意的臉驟變,「……我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啊,我只需要你的友情援助,喔對了,因為是朋友間的幫忙,就算你加班,也不會有加班費。」
汪士傑一臉打擊,「靠,你居然說得出這種沒良心的話!」
徐冠勳洋洋得意地說:「哼哼,資本家都是沒人性的。」
「我突然覺得剛才只打一拳不夠,你再讓我打一拳。」汪士傑挽袖。
「喂,你是打上癮了是不是?」
「再揍一拳我才會覺得回本。」
徐冠勳和汪士傑在下一刻互揪衣領,大眼瞪小眼。
一觸即發的這關頭,汪士傑突然厲聲說:「我是不知道你和你前妻是為了什麼離婚,我也從未問過你這件事,但是,如果真的後悔就追回來啊!」
徐冠勳愣住,準備打架的氣勢迅速消散。
他瞬間明白,剛才汪士傑言行那麼機車,是因為想讓他不要繼續慌張。
「追回來……嗎?」他喃喃地重複他說的話。
「是男人,就不該一直沉浸在後悔裡停滯不前,想做什麼就做!」汪士傑對他鏗鏘有力的喊。
徐冠勳的心頭微微顫動。是啊,這不就是答案嗎?他還需要煩惱什麼呢?
不管時間回溯代表什麼,如果他不說出自己的心意,難道要再後悔第二次嗎?
不,他不想再後悔了!
徐冠勳垂首調整呼吸和情緒,隨後抬頭對他露出感謝的笑容,「謝了。」
汪士傑鬆開揪住他衣領的手,他的臉色讓他放心了,於是他又恢復不正經的樣子,「今天你所有對外的接待我可以替你做,連帶主持幹部會議,但是我要加月薪,加班費什麼的太沒誠意了,加薪才是王道,對了,加薪價碼一萬起跳。」
徐冠勳故意亮出白牙說:「友情是無價的。」
「去你的!」
下一秒,兩人的笑聲不約而同地在辦公室內迴響。
能夠有如此真誠相待的工作夥伴兼朋友,徐冠勳真心覺得自己很幸運。
一下定了決心,他身側的手悄悄握緊成拳,像是想要抓住什麼似的。
有些話如果不及時說出口,就沒有機會再說了。
依琳,這次……我會把握機會的。
第二章
自助餐廳內,劉羽菲滔滔不絕地和簡依琳聊起這些年畢西斯飯店裡發生的一些趣事或是運作上的變動,彷彿要將她沒參與到的部分在她的記憶裡全都補上,簡依琳只是淺笑傾聽著,偶爾回應。
望著她平靜溫和的面孔,劉羽菲講到最後,忍不住說:「依琳姊,飯店裡很多和妳共事過的同仁們都還在,大家都還記得妳。」
簡依琳微愣,表情有些意外,「……謝謝。」
劉羽菲對她稍嫌平靜的反應有些失落,「我知道妳可能介意總經理在這裡,所以沒回來看過我們,但是……我們曾是互助的團隊,在工作上一起努力過,也共同經歷了很多事情……不是嗎?」
簡依琳面對她落寞的神色,表情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後,僅只是輕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劉羽菲咬著下唇,眼眶有些酸澀。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她只是想從她嘴裡聽到更多內心話,但是,她仍像以前一樣,選擇什麼都不說出口。
她和總經理離婚的前一天也是這樣,在飯店安安靜靜的做著和平常一樣的工作,沒告訴任何人她已和總經理談好離婚,明天要去辦手續的事情,對大家一句道別也沒有,默默地就不再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像對誰都沒有留戀一樣。
都出社會這麼久了,她知道,要是對他人期待太多,換來的挫折感都是自己活該。
但是,這個人是依琳姊啊!
依琳姊雖然表面上嚴肅,要求完美的性格讓人覺得她難以相處,私底下也不主動和同仁來往,但她心腸其實很軟,當下屬因為服務不周而得罪客人時,她會二話不說的跳出來收拾善後,沒有發怒也沒有多予以責罰,因為她認為人都會犯錯,不該太過苛責。
如果有同仁因為家人生病準備開刀而心神不寧,她也是第一個發現的,還主動給予幾天的假日讓那個人去醫院陪家人。
還有,以前她被貴婦誣賴偷東西時,若不是依琳姊力保她的清白,恐怕在員警查明事實前,她就會受不了壓力辭職走人。
意外地升遷,懷疑自己的能力的時候,她毫不吝嗇地給予她鼓勵。
依琳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擅長和人熱絡交流,但相處過後,那份溫柔能直達人的心裡。
她還記得很多年前依琳姊剛空降當大廳副理時,一開始大家對她沒有好感,私底下會說她的壞話,總經理似乎知道她性格不討喜,會三不五時說她的好話,讓大家明白她因為性格拘謹,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會讓人覺得她嚴厲,但她其實是一個很替人著想的人。
一開始大家半信半疑,後來在經歷了種種事情後,總算明白總經理說的話沒有半分假,紛紛喜歡上她,連一些熟客也發現她的好,喜歡找她說心事。
她走後,大家都懷念她,因為很少人能像她那樣,將所有人放在心裡面關心,看穿別人的煩惱,用輕輕的一句問候或是一個支援的舉動,打動人心。
所以,她怎麼能夠相信依琳姊對他們完全沒感情,才不告而別。
但她不願說,她也不想勉強她……
劉羽菲將難過壓下,吸吸鼻子平復情緒,對簡依琳擠出微笑說:「抱歉,我沒有要讓依琳姊覺得愧疚或是困擾,只是想讓妳知道如果妳想和大家私下見面或聯絡,大家還是很歡迎。」
簡依琳望著她的表情,眼神變得柔和,「我有想念過大家。」
劉羽菲瞪大眼,眼眶瞬間泛淚,「依琳姊……」
簡依琳眸底一片黯淡,侷促地淡笑,「我總是處理不好呢……不管是婚姻還是和別人的情誼,我覺得還滿羞愧的。」
她流露的神情讓劉羽菲頓時覺得自己傻了,真不該問這件事。
以前依琳姊就不太擅長露出開懷的大笑,或是因為感動而哭,和大家道別這件事情,她肯定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吧。
沒再和她們繼續來往,大概是因為她怕從他們嘴裡聽到總經理的事情吧。
並不是沒將在乎表現出來,就代表她是個轉身就能將感情都扔棄的人,總經理早就說過她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了……自己真是個笨蛋,居然因為太糾結就問出口。
「依琳姊,是我不好……」劉羽菲低著頭懺悔。
簡依琳柔聲安撫她,「那時我很猶豫該說什麼,最後,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也怕繼續來往會讓你們為難,沒想到會傷害到你們,真抱歉。」
劉羽菲仍然垂頭喪氣的,「真的不是依琳姊的問題,是我很笨……」
簡依琳看她這樣子,實在有點難辦,思忖了一下,拿出隨身小本子翻開一頁,用簽字筆寫了一個帳號,抱著或許能讓她轉移焦點的心態撕下來遞給她,「這是我的Line ID……」
話才剛說出口,那張紙就被閃電般劫過去。
劉羽菲兩眼發亮地捏著那張紙,兩手用力得紙張邊緣都皺了,「我可以加妳?」
看她一秒恢復精神,不再沮喪,簡依琳鬆了口氣,「當然可以。」
「等我休息時間就加妳!」劉羽菲高興得笑容止不住,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張紙。
簡依琳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將側肩包背上右肩,對她微笑道:「我也該離開了,謝謝妳請客。」
「我送妳到門口!」劉羽菲跟著她一起站起身。
她們有說有笑地走出自助餐廳,經過大廳往門口的方向走。
將自己重新打理好的汪士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大廳等候,站姿挺立優雅,十分有服務人員專業的儀態,不難看出他是從基層爬上來的,他看見她們的身影便笑容可掬地迎上來,「依琳小姐,剛才對妳實在太失禮了,真是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不用把那件事情放心上,何況那也不是你的問題。」簡依琳沒想到汪士傑還特地在這裡等她,她不是VIP客人,實在不用這麼在意她的感受,為了她暫時擱下工作來正式道歉。
離九點半開會還有半小時,他應該很忙吧。
汪士傑繼續微笑道:「作為歉意,希望妳願意享用飯店SPA私人豪華療程放鬆心神,這是給妳的免費招待,雖然是前年推出的新服務,但很受貴婦歡迎,妳下午或晚上幾點有空,我待會和芳療師定下時間。」
簡依琳受寵若驚。這未免也對她太好了,這種療程不便宜卻要免費招待她,就算是道歉也沒必要做到這樣,她連忙婉拒,「謝謝,真的不必了,而且我現在要離開了。」
「離開?但訂房組組長剛才跟我說的不是這樣……」汪士傑眉頭輕蹙,往身後投了個尖銳的眼神。本來他預定的賠罪方案是主廚的特製甜點,但訂房組組長主動告知他一個意外訊息,讓他改變主意選擇更好的賠禮,結果是誤會嗎?
被瞪了一眼的訂房組組長一驚,身為資深員工她當然和簡依琳認識,所以才會熱心告訴副理這件事,沒想到弄巧成拙,這下不免緊張起來,開口對簡依琳解釋,「我們這裡有收到妳的訂房資料,錢也都先付了,而且是訂三個月。」
簡依琳傻眼,「但我沒有訂……」
訂房組組長鄒瓊華對經手過的資料記憶力很好,立刻唸了一串號碼,然後問:「這支電話是妳的嗎?」
簡依琳微微瞪大眼,沒有立刻否認。
汪士傑和劉羽菲及鄒瓊華這三人疑惑地看著她,這時,她拿出手機撥打了那串號碼。
彼端一接通,她立刻急聲問:「茵茵,妳為什麼要幫我訂房?」
鄭喬茵不慌不忙,笑嘻嘻地反問:「妳看到簡訊了?」
「妳有傳簡訊?欸,我還沒看……」簡依琳想起剛才手機主畫面的確有簡訊通知,但她一心想立刻打電話問清楚,沒點開來看,原來那封是她傳的!
簡依琳對其他三人點頭示意,稍微走開幾步講電話。
另一端的鄭喬茵因為沒有得到意料的答案而微愕,「那妳怎麼知道這件事?」
簡依琳按著頭痛的額際,「訂房組的組長說的……」
鄭喬茵一點也不心虛的回答她,「哈哈,反正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這段時間妳就住那裡,畢竟是我堅持要在畢西斯飯店辦婚禮,讓妳台中和台北兩地奔波我也不好意思,妳不也說過男方看中的吉日有點趕,這陣子必須要專心替我籌辦,不會處理別的案子,所以我就想讓妳直接住那會比較方便,住宿錢就當作我麻煩妳太多的一點心意吧,妳就不必跟我客氣了。對了,行李我也幫妳整理好了,我未婚夫晚上會開車送過去,順便帶上辰辰,幼稚園那邊也請好假了,這樣你們母子倆就不用分開。」
簡依琳瞬間有一種被陰了的感覺,她萬萬沒想到竟然被鄭喬茵這個室友給打包出門。
「我沒有答應啊!」體貼不是這樣用的吧!
「欸,這樣的安排不好嗎?」彼端的聲音聽起來很訝異。
「不好。」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秀眉輕蹙。
「妳為什麼不高興?」鄭喬茵彷彿真的很不解她的反應。
「那當然是因為—」話說到一半,簡依琳止住。
上禮拜,當茵茵告訴她她希望在畢西斯飯店舉行婚禮時,因為想避開和前夫見面的可能性,有推薦別間給她參考,但她非常堅持,說她夢寐以求在那完成人生大事,因此,她也沒能說出這是前夫的飯店,不希望讓她臉上的喜悅和盼望消失。
她抱著這只不過是工作而已,主要還是和他底下的人談,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的心態,保持平常心面對。
結果卻很快就見到他,所以她的心亂了,也害怕了……
這不是茵茵的問題,是她當時沒有坦承,又高估了自己,才會變成這樣。
她平常太忙沒時間處理自己的私事,鄭喬茵都會主動幫她打點,她不過就是像平常一樣替她著想罷了。
更何況,她不知道辰辰的生父是誰,不可能是有意的。
她嘆了口氣,改口說:「沒事,我沒不高興,謝謝妳。」
鄭喬茵不疑有他的笑道:「三八什麼,我們之間還用說謝嗎!」
「妳婚紗看好了嗎,需要我最近找一天陪妳去看嗎?」
「別提這事了。」
「怎麼了嗎?」
鄭喬茵像是被戳到的氣球一樣爆了,「就是那個獨裁混帳啦!名字叫聖諭還真以為自己講的話是聖旨了,什麼叫做我的眼光很差,深紫色禮服配亮綠色緞帶很奇怪嗎」
「……」簡依琳不忍說,其實真的很奇怪。
「還有啊,說我腿短不能穿魚尾禮服,真的太過分了!人都有夢想,就是因為腿短才要穿能讓人看起來修長的衣服啊!」
「……」簡依琳默默在心底OS,其實那真的不會讓妳看起來變修長,反而自曝其短……
鄭喬茵氣呼呼地繼續說:「結果就因為這樣,他不讓我挑,全都由他決定,氣死我了!」
簡依琳出言安慰她,「別氣了,除了婚紗以外,他很多地方都待妳滿好的啊。」
「哪有,他都欺負我!虐待我!」
簡依琳淡定地問:「是誰在妳發生交通事故的第一時間跑到醫院看妳?還把肇事者罵得狗血淋頭?」
鄭喬茵的聲音窒了一下,「……是他。」
「是誰因為妳的一句話,就跑去賣場買大熊玩偶,還想辦法將那一百五十公分高的玩偶塞到廂型車內載到家門前送妳。」
「……是他。」
「妳之前不是跟我說過,這麼倉促地決定嫁他,是因為他答應會給妳妳想要的生活嗎?」
鄭喬茵有點哀怨的說:「妳少說一個關鍵點,如果不嫁他,他就要跟我催討擅自離職違反工作契約的違約金。」
簡依琳忍俊不住噗哧笑出來,「嚴總裁是太生氣了吧,妳總是在挑戰他的耐性,老是跟他耍無賴。」
「哪有,我明明任勞任怨,是他看我不爽啦!之前當他祕書課的祕書時他就這樣了,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祕書,專門處理一些雜事,還有摸魚的空閒,他偏要把重要的工作扔到我頭上,讓我連和同事聊天維持感情的時間都沒有,我都要悶死了。」
「誰讓妳在他背後講他八卦還被他聽到,他不整治妳才奇怪。」簡依琳失笑,茵茵她人緣好,很好相處,但就是有個缺點,很愛講人八卦,想到她和嚴總裁這兩人湊在一起的過程就覺得很妙,明明一開始互看不順眼,卻成為一對,自己其實還滿羨慕她的。
即使吵吵鬧鬧,仍看得出來他們在乎彼此。
但她沒辦法,她沒那種天分,不管是和母親的關係,還是和前夫,她都搞砸。
簡依琳想至此,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鄭喬茵嘟囔,「依琳妳都幫他說話,不夠朋友。」
簡依琳莞爾道:「因為他是真心在乎妳,把妳放在心中重要的位置,連我這外人都感覺得出來。」
「不繼續跟妳說了,妳都不站在我這邊。」
「我又不是傻瓜,要是真的跟妳一起罵妳老公,妳反而會幫他說話,他究竟是不是好男人,妳自己心裡本來就很清楚。」
被說中的鄭喬茵轟地臉紅,「我還有事要忙,掰!」
簡依琳看著被切斷通話的手機,失笑搖頭。說到讓她害臊的事情就立刻從話題中脫逃,真是的。
她一直都覺得,能和鄭喬茵認識,是她人生中很幸運的事。
她是她多年前要去英國大飯店工作時,在網路上找到的合租人,因為要住的地區相同加上生活習慣上的規範有共識而決定一同承租。
鄭喬茵去英國的理由和自己不同,是為了父母的期望而來英國留學,兩人性格天差地遠,卻因為住在一起而成了朋友,茵茵很好相處,和誰都能絮絮叨叨講個不停,讓她即使找不到話題也不用怕冷場。
後來,她因為和徐冠勳結婚而提早回台,茵茵雖礙於課業繁重沒法出席婚禮,卻也送上祝福寄了禮金給她,即使相隔兩地仍和她保持聯絡,回台灣過節時也都會找她一起出來。
兩年後,她完成學業回台灣找工作,得知她離婚,邀請她一起在台中合租,在辰辰出生後,搖身一變成了超疼她兒子的乾媽。
雖然茵茵曾問過她辰辰的父親是誰,但她為了一己之私,說是離婚後流連酒吧時認識的對象,並不想要對方負責。
茵茵信了,沒有多做置喙,只說她對自己人生的決定勇敢負責,這就已經夠了,她這麼堅強,她當然支持她。
若不是有她在,時而幫忙帶她的孩子,她難以想像自己的生活會有多狼狽,一個人生活,真的很艱難。
所以,她一定要幫她籌備一個最完美的婚禮,讓她風光出嫁,好表達心中萬分之一的感謝。
鄒瓊華看她結束了電話走過來,不禁緊張地追問:「所以沒搞錯吧?」
簡依琳對她不好意思地微笑,「是的,沒搞錯,我朋友沒事先通知我,我待會就去櫃台辦理入住。」
「依琳小姐,既然確定要在這下榻,也請別客氣,接受我們飯店免費的SPA療程招待。」汪士傑萬分誠懇地再次向她提起這件事。
「這個真的不用了……」
「那麼就換成您入住的期間,在餐廳用餐皆免費,如何?」
簡依琳見他那麼堅持要賠罪,再拒絕下去也只是在同個話題上繞圈,只得點頭接受,「好,那就謝謝你了。」
汪士傑做了個漂亮的三十度鞠躬禮,「多謝您的賞光,我這就去交代,那麼祝您在這裡住宿愉快。」
簡依琳目送汪士傑離開,呆愣了下,忍不住自言自語,「真不習慣啊……」雖然知道他工作態度有禮,但畢竟習慣他私下的毒舌樣子,不管看幾次都無法適應。
一旁的劉羽菲用力點頭附和,「對吧,人前人後兩個樣,性格又不體貼人,難怪交不到女朋友!」
簡依琳淡笑,「妳可別讓他聽到妳這樣說他,他會找妳麻煩的。」
劉羽菲完全不怕,露出淘氣的笑,「只要依琳姊不說,他不會知道的。」
「好,我會幫妳保密的。」
「謝謝依琳姊,妳果然最好了。」
鄒瓊華適時介入她們的談話,「請跟我來,我帶妳去櫃台辦入住。」
「那就麻煩妳了。」簡依琳對她點頭,然後轉頭對劉羽菲道:「妳也回去工作吧。」
「有時間我再找妳聊天。」劉羽菲充滿朝氣的揮揮手,轉身回服務中心。
在櫃台辦好住房手續後,簡依琳上樓前望了一圈飯店大廳。
久違的地方,帶給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感受。
很多回憶還停留在她心中,讓她隱隱作痛。
三個月的時間,看來,對她而言會很漫長吧……
她始終沒想到好友的擅自決定本身就透露著古怪。
 
「這樣的搭配她真的會喜歡嗎?」徐冠勳右手拿冰袋敷著紅腫的右臉,一臉沉肅地看著餐車上用頂級法芙娜巧克力做的蛋糕,香氣濃郁,旁邊放有裝著紅酒酒瓶的冰桶。
在汪士傑回報他她會在這裡住宿三個月後,他刻不容緩地開始籌劃浪漫告白,還特意返家將祕密武器帶來。
即使目前事情的進展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但他保持謹慎,不敢相信自己的時間很有餘裕,之前就是因為他對她的態度消極才會導致椎心的遺憾,人和人之間沒有所謂的來日方長,他必須把握每個機會。
體型圓潤、笑臉很有親和力的行政主廚章澤福笑呵呵地拍胸脯保證,「相信我,總經理,這樣的搭配很受女性的歡迎,更何況,我記得依琳小姐以前曾點過一樣的東西。」
徐冠勳聽了不禁生了信心,「真的?」
「是啊,所以沒問題的!」
「那好,就照計劃行事。」
章澤福再次保證,還比出大拇指,「儘管放心吧,就交給我們。」
徐冠勳信賴的頷首道:「下午就拜託了。」
在他轉身時,章澤福叫住他,「總經理。」
「嗯?」他回頭。
「我真的很高興總經理拜託我幫忙這件事情。」章澤福面帶微笑說:「以前啊,依琳小姐她對重要客人的菜單很嚴格,客人的飲食喜好和禁忌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會要求我做一些調整,我作為一個管理和指揮整個廚房的行政主廚,對自己的食譜難免有自傲的心,認為任何更動都是在挑戰我的專業,她的要求讓我覺得她擺明在找我碴,身為外行人懂什麼,沒資格說三道四,所以我對她的態度老是很差,也怒罵過她,然而,卻因為她的那份堅持讓我被客人讚賞,說我的料理有人情味,很體貼客人的需求,我……很羞愧,曾幾何時忘了那份為客人著想的心,還反過來指責她的不是,但她從未跟我計較過,現在能為你和她做點事情,我很感謝。」
徐冠勳很意外原來依琳和主廚發生過這種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工作上的事情,她不曾抱怨過任何一句話,也沒說過任何一個同仁的不是。
若不是因為他採取了不一樣的行動,他恐怕永遠都不知道,她和他底下的員工們有著怎樣的情誼。
他突地笑自己,「我和依琳一起長大,也做過夫妻,她性格內斂又總將話藏在心底,我曾以為即使她不說話我也懂她在想什麼,其實是我太過自信,正因為太靠近,沒有距離,所以才是那個真正看不透的人,或許我曾經傷害過她卻不自知,這樣的我,還是決意厚臉皮地將心意說出口,很厚臉皮,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章澤福神色溫暖地說:「副理在早會時對幹部們說,總經理早上在大廳奔跑是因為有個有精神疾病的奧客闖入接待室發飆,當時你前妻和宴會部經理及大廳副理很驚恐,總經理為了保護她們將她請出去,結果被搧了耳光,對方家人接到通知後親自來飯店道歉,所以不予追究……嗯,這說詞只有新進人員才會相信吧。」
「汪士傑那傢伙連編個謊言都不夠力,回頭我再釘他。」徐冠勳開玩笑地說。
章澤福和藹地笑說:「雖然不會有人信,可是我覺得沒有人會笑總經理,失敗的感情要再次去追回需要很大的勇氣,因為比起拼湊碎掉的東西,選擇新的對象比較容易,再說,依琳小姐值得總經理不顧一切追回來,大家都會祝福你的。」
「謝謝。」徐冠勳不在乎丟不丟臉,他也沒有心思考慮這種事情,但知道自己被支持,心裡自然是有幾分暖意。
確定臉頰比較消腫後,他將冰袋還給廚房的一名助手,然後出餐廳往樓梯間的方向走去。
一名女人叫住了他,「冠勳!」
徐冠勳停住步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印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窈窕身影,長髮披肩,秀氣的容顏化著淡妝,身上穿著一席當季流行花樣的連身洋裝,姿態優雅的朝他走來。
「邱小姐,住宿還愉快嗎?」他的俊臉立刻扯出一抹禮貌性的笑容。
差點忘了,這陣子邱芳瑜正住在飯店裡,和依琳結婚前,她是他的相親對象,兩人短暫交往不到一年,對這個女人,他覺得實在很麻煩。
她是知名服飾品牌的千金,還是該品牌的代言人,在他和依琳結婚兩年後和銀行小開結婚,最近和老公因性格不合離婚,這事還登上八卦雜誌,好巧不巧,她來到這裡散心,還遇到正在大廳和貴賓聊天的他,當時他基於禮貌問候過她,也對她的狀況表達關懷,之後她便三不五時向他屬下請求見他。
邱芳瑜對他客套的稱呼不甚滿意,表情微頓過後,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你之前說不在意過去的事,果然是騙我的。」
徐冠勳對她惹人憐愛的模樣無動於衷。她是一個很懂得激起男人保護慾的女人,會撒嬌也會替自己博取同情心,讓男人感覺到自己被她需要。
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曾對他露出鄙夷的眼神。
他壓下不耐煩,用招牌笑臉對她說:「沒騙妳,畢竟當年的事是我該說抱歉。」他沒說出口的是,主動提分手這件事情他一點也不後悔。
邱芳瑜眼角閃爍著淚光,「不,我那時也太不成熟了,如果我體諒你一點,或許我們不會……」
徐冠勳心想,如果是一些意志不堅的男人,可能就吃她這套,但他不是。
這樣糾纏下去不過就是給對方和自己曖昧的機會罷了,只有自信心不足需要靠女人增加自我滿足感的男人才會沉淪。
他打斷她的話,表面溫和但有一絲強硬,「以前的事情我們就別再提了,畢竟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好好相處,不是嗎?。」
邱芳瑜低著頭咬著下唇,「可是……我向你邀約幾次,你都沒答應……」
「抱歉,因為我真的很忙。」他客氣地朝她點了點頭,「我還有事,祝妳渡假愉快。」
邱芳瑜聞言著急抬頭,伸手想要拉住他卻撲空。
望著他快步離開的背影,她不甘地瞇了瞇眼眸。
她一定還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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