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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41801

《督主在上》

  • 作者月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3/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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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340
  • 優惠價:NT$ 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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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無眼,閹人當道?罵誰呢這些有眼無珠的傢伙!
她相公可好可好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死太監啊!

 
他有很多個名字,小時叫謝行,入宮後叫謝廷安,
外人叫他督主,仇人叫他閹狗,親人……他親人幾乎死絕了,
他還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當年家裡出事後他們就解除婚約,
多年後再聽說她的消息,竟是她差點要被色鬼強納為妾,
為了庇護她,他娶了她,他知道她不情願,沒人想嫁給太監,
他也沒想過和她有什麼發展,畢竟自己還有更重要的大事待完成,
可他陪她回娘家給祖母過壽,她竟被人下了春藥……
自那天起,兩人的關係就悄悄改變了,他開始想要親近她,
他們越發像真正的夫妻,感情不受控制的迅速滋生,
只是才剛嘗到甜蜜,一場刺殺就揭開了他隱瞞已久的祕密,
他可以告訴她自己真正的名字,卻不能跟她說謝廷安即將慘死的命運……
月見,90後,天蠍座裏的異類。
十分懶散,喜歡安逸,愛歷史,好八卦。
有點宅,有點小憤青,但是年少時卻作過有朝一日看盡天下美景的夢。
現在的我,煮一杯茶,拿一本書,就可以靜靜地坐一下午。
年紀越長,越喜歡獨處。
不變的是,始終熱衷於幻想,常常作著不切實際的夢,
比如自己前世是個神仙,或是可以插上翅膀在天際翱翔,
幸而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尚能分得清夢與現實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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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勢被人欺
江家大老爺下獄三天,府裡一片愁雲慘霧。
說起來也是倒楣,二月底,太子逼宮失敗,揮劍自刎,江家大老爺作為東宮屬官,也被抓走丟進獄中等候發落。
發生這樣大的事,老夫人曲氏似乎一夜間蒼老了好幾歲,臉上的溝壑又深了幾分,她雙眉緊蹙,手中佛珠轉得飛快。
送過來的午膳已經加熱過兩次,老夫人一筷子都沒動。
「二老爺回來了!」
說話間,江志高大步走了進來,「母親。」
曲氏立刻站起身,停下手上動作,眼中滿是希冀,「如何?今日可見到梅大人了?他怎麼說?」
「見是見到了,梅大人說,他也無能為力,皇上親口發話,東宮一系,一個不留。」江志高聲音很低,不敢去看母親的眼睛。
曲氏目中光亮瞬間湮滅,她腳步踉蹌,不由得後退兩步。
江志高匆忙去攙扶母親,「都怪兒子無能,幫不上忙……咱們再想想辦法。」
曲氏輕輕推開次子,良久才問:「想什麼辦法?能走的門路還有哪一條沒走嗎?」
江志高一時語塞,這些天他幾乎沒闔眼,京城裡有頭有臉有交情的人家,他求了個遍,也記不清多少次被拒之門外了。
「可是大哥確實無辜,他年前才被任命為少詹事,剛上任四天就失足墜馬摔斷了腿,他們來抓人的時候大哥還在床上躺著呢。」
曲氏雙目微闔,「我們知道他無辜有什麼用?得皇上相信才行。」
提到皇上,江志高不免神色黯然。
今年是永昌帝在位的第四十一個年頭,他二十五歲登基,在剛繼位的前幾年勵精圖治,肅清朝宇,頗有明君之風,但是隨著皇位越坐越穩,皇帝早不復當年的聖明,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沉迷女色,追求長生,近些年又重用外戚與宦官,經常大半個月不上朝。
江家在九年前觸怒過皇帝,連爵位都被削了,這次如何全身而退?
思及此,母子二人相顧歎息。
忽然,有下人匆忙來報,「老夫人、二老爺,溫家來人了。」
「溫家?」曲氏精神為之一振,「快快有請!」
江家二房的小姐江明薇在四年前與溫家三公子訂親,三媒六聘,只差親迎,可惜溫三公子的母親不幸亡故,婚事便耽擱至今。
太子謀逆案事發後,江志高曾上門求見溫家家主,卻被告知對方不在家中,沒想到溫家現在竟派人過府了。
如今江家涉事,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溫家竟特意遣人前來,曲氏心裡不自覺生出幾分希冀。
和江家失去帝心不同,溫家的大小姐早年進宮為妃,膝下育有一女,在皇帝跟前能說上幾句話,溫家若肯出手,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然而曲氏想岔了,溫家此行並不是要幫忙,而是來退婚的。
「……我們家三公子還有一年的母孝要守,不能耽擱佳人,不如就此解除婚約。還望貴府退還庚帖,全了兩家情意。」
「退婚?耽擱?」江志高錯愕神情一閃而過,胸中怒火翻滾,「溫夫人亡故的時候怎麼不說會耽擱?去世兩年了,這會兒想起來耽擱了?要撇清關係就直說,我們家又不會緊巴著不放,何必找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實之前他求見不成就隱隱猜到了,但溫家如此急不可耐,難免令他心寒。
「老二,少說兩句!」曲氏按一按眉心,臉上露出濃濃的疲態,「婚姻是結兩姓之好,溫家既有悔意,那就罷了,強求不得。你去取了庚帖來,還給溫家吧。」
「是。」
江志高退還庚帖,並未在府中久留,再次出門去了。
江明薇被退婚一事很快在府中傳開,無疑給眾人心裡又添上一層陰影。
在這緊要關頭,偏生江明薇的咳疾犯了。
她自從九年前生過一場大病後就落下病根,每年春天只要著涼就會咳嗽,輕則五六日,重則半個月,如今府裡人心惶惶,江明薇不想多事,就讓人用往年的舊方子抓藥先喝著。
大伯母楊氏來探望她時,她剛喝完藥沒多久,房裡藥味還未散盡。
江明薇在病中,並未刻意打扮,只穿著一身家常衣裙,如雲烏髮也不綰髻,蓬鬆輕軟垂在身側,原本白瓷般的臉頰此刻透著一層薄紅,因為咳嗽的緣故,清潤的杏眼氤氳著淡淡的水氣。
若不是從小看到大,誰也不敢相信當年那個活潑愛笑的小姑娘竟長成這般嫻雅美人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楊氏心中一歎,輕聲問:「薇薇,這是又咳嗽了?」
「嗯,老毛病了。」江明薇親自給伯母斟茶。
楊氏握著茶盞,神情怔忪,「也不知道妳大伯在牢裡怎麼樣了,傷筋動骨都得一百天,他腿上的傷還沒好利索……」
江明薇溫言寬慰,「吉人自有天相,大伯是清白的,一定會沒事。」
「清白就一定會沒事嗎?」楊氏眼圈一紅,淚水順著腮邊滑落,「妳忘了當年的謝家?」
江明薇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
「薇薇,妳去求一求那個人行不行?」楊氏放下茶盞,一把攥住侄女的手,她越想越覺得此法甚妙,「聽說他現在很有權勢,做什麼掌印太監,代替皇上批閱奏章。妳和他有舊,何不去求求他?」
江明薇忽略手上的疼痛,委婉道:「大伯母,我爹昨天去求過他,連面都沒能見到。」
兩人雖未言明,但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是啊,他是宦官,常在內廷中行走,哪是咱們想見就能見的?」楊氏緩緩鬆開手,眼中滿是失望之色。突然,她似是想到什麼,眼睛一亮,急急說道:「不對,妳和妳爹怎麼能一樣呢?薇薇,妳爹見不到,不意味著妳也見不到。妳忘了?妳還沒出生就和他定下婚約,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誰不知道你們小時候最要好?」
江明薇長長的睫羽垂下,在白皙的臉頰上投覆下一小片陰影。
曾經很要好不假,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江明薇出生前,江謝兩家比鄰而居,常有來往,當時謝夫人懷孕數月,聽說江明薇的母親范氏有孕,兩家老太爺一合計,乾脆效仿古人,指腹為婚。
永昌十九年臘月,謝夫人生下一對雙胞胎,長子名行,次子名止,次年二月,江明薇出生。
她剛一落地,謝家長子謝行就成了她的未婚夫。
兩個孩子年紀相仿,性情投契,又知根知底,若一直這般下去,或許也能成一樁佳話。
可惜,永昌三十二年春,皇帝一天之內連殺二子,震驚朝野,此事牽涉極廣,謝家也被牽扯進去,十六歲以上男丁斬首,十六歲以下男丁及女眷盡皆沒為宮奴。
謝家上下十餘口,除了自小寄居在鄂州道觀的謝家二公子,全部在這次事件中遭難,還不足十三歲的謝行被處以宮刑,充入內廷。
江家也在那次事件中觸怒皇帝,傳了三代的爵位被削奪,剛走上仕途的江志高重新變回白身。
江明薇還記得九年前最後一次見謝行的情形。
那是在謝家出事後,曾經芝蘭玉樹的少年臉色青白,形銷骨立,雙目中渾不見平素的飛揚神采,他遞給她一封退婚書,要她珍重,自此兩人未曾再見過面。
這些年,江明薇從各種管道聽到他的消息。
聽說他入宮後,最初在御馬監當值,日子過得極其艱難,後來不知怎麼,竟意外得了皇帝青眼,被賜名「謝廷安」,一路扶搖直上,權傾朝野。
近年來皇帝沉迷求仙問道,不太過問政事,謝廷安作為四司八局十二監之首,有代帝批紅之權,連諸皇子都對他甚是忌憚,早年人們說起他時多是可憐可歎,近幾年再提及他更多是憎惡恐懼了。
有時候,江明薇都不禁懷疑,他們口中那個心狠手辣的宦官和她認識的謝行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不過這些和江明薇的關係不大,她自十七歲又與溫家三公子訂親後就有意無意地忽略謝廷安的訊息。
人要向前看,對他們而言彼此都已是陌路人,實在不該過多關注。
「薇薇,妳大伯一向待妳不薄,妳忍心看著他在獄中等死嗎?妳忍心江家上下全部遭難嗎?」楊氏激動之下,不自覺提高了聲音。
「我當然不忍心,只是……」
「只是什麼?沒有只是!我聽說那個人在清和巷有處別院,妳陪我走一遭怎麼樣?行與不行,總要試一試。」楊氏滿臉懇切之色。
望著平日裡待自己慈愛和善的大伯母,江明薇說不出拒絕的話,她輕輕點頭,「好,我盡力一試。」
出門前,楊氏先同曲氏打了聲招呼。
江家出事以來,眾人多方奔走,各盡其力,得知兒媳要外出,曲氏也不多問,只命人備車。
楊氏不敢耽擱,帶著侄女乘坐馬車直奔清和巷。
一路上,楊氏如坐針氈。
偶有涼風吹入車內,江明薇忍不住輕咳出聲,一咳嗽她就雪腮緋紅,眸生水霧。
楊氏看在眼裡,心生歉疚。她知道侄女早年落下病根,受不得寒,不應該帶侄女出門受凍。但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她只能硬起心腸,儘量忽略這些小事。
「薇薇,妳今天要是能見到他,就多提提你們小時候的情分,別的什麼也不要多說……」楊氏心緒慌亂,繼而又搖頭,「不對,妳得強調妳大伯是無辜的……」
她心慌意亂,一會兒一個建議。
江明薇安安靜靜聽著,偶爾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大伯母對她寄予厚望,實際上她對自己並無太多信心。小時候的情分能有多大的影響呢?她能不能見到他都未可知。
馬車一路疾行,最終在清和巷口停下。
「大夫人,二小姐,謝府到了。」車夫老馬告訴她們,「巷子的第一家就是。」
楊氏掀開車簾看去,果然瞧見巷子第一戶人家門口燈籠上的「謝」字,她心裡一緊,怯意陡生,下意識攥緊了侄女的手,聲音帶著顫意,「薇薇。」
與她相比,江明薇倒鎮定得多,低聲提醒,「大伯母,我們先下車吧。」
「好。」楊氏深吸一口氣。
兩人相偕下車,行至謝府門口,由車夫投遞名刺。
門房接過名刺瞧了一眼,探究地看向兩位訪客。
一個年近五旬,打扮雍容,保養得宜,另一個頭戴帷帽,看不清臉,但見其身形嫋娜,衣飾清雅,多半是個美人。
門房「嘖」了一聲,語氣耐人尋味,「江家?」
「是故友江家。」楊氏忍著羞恥含笑回答,又低下頭從荷包中取出一錠十兩的銀錠,「勞煩小哥通報一下。」
這銀錠分量不輕,門房拿在手中掂了掂,懶洋洋道:「江家不是昨天剛來過嗎?都說了我們主人不在。」
楊氏頓覺失望,「可有說什麼時候回府?」
「這可說不準,我們家主人在宮裡當差,哪能天天回來?可能三五天,可能七八天,有時候忙起來十天半個月都不見人影。」
「啊?」楊氏心中失望越濃,身形不受控制的輕晃了下。
江明薇見狀,忙伸手扶住伯母手臂,轉向門房,「那請問小哥,能幫忙向宮裡傳遞消息嗎?」
嗓音柔婉明澈,如風吹碎玉。
門房不自覺多看了兩眼,可惜隔著帷幕也看不清具體面容,他搖搖頭,「不行,除非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
「我們家現在的事就是十萬火急!」楊氏急道。
門房嗤的一笑,「來這裡的個個都這麼說。」
恰逢有其他賓客登門,門房自去招呼,不再理會江家兩個女眷。
楊氏滿面羞慚站在一旁,雙手發涼,六神無主,「薇薇,怎麼辦?我們要等下去嗎?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來之前她抱有很大希望,真到了跟前又發現這條路並不好走,甚至極有可能走不通。
「伯母想等嗎?」江明薇不答反問。
楊氏搖頭,「不知道,我心裡很亂。」
她出身大家,養尊處優,何曾有過這等放低身段來求人的時候?
「那不如我們留下書信講明情況,再使人留在此地,一有消息就回去報予我們?」江明薇輕聲建議。
楊氏猶豫了一會兒,歎息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車夫老馬向謝家門房借了筆墨。
楊氏沉吟道:「薇薇,妳來寫。」
條件簡陋,江明薇簡明扼要寫下所求之事,遞給伯母。
楊氏心煩意亂,看了一遍,待墨跡晾乾,交給門房,再三叮囑,「若是督主回府,可千萬要呈給他。」
「放心。」門房隨口應下,揣進懷裡。
在外面站的這會兒功夫,江明薇沒忍住又咳嗽兩聲。
楊氏心亂如麻,只得攜侄女先行回府。
回府的路上,楊氏臉色越見蒼白,「薇薇,可怎麼辦呢?」
江明薇正欲回答,忽聽「砰」的一聲巨響,馬車劇烈晃動,還沒來得及反應,便連同馬車一起側翻在地。
她下意識抬手去護身側的大伯母,兩人髮髻散亂,身形狼狽,好在並無性命之憂。
江明薇感覺自己後背被狠狠撞了一下,隱隱作痛。
「大夫人、二小姐,妳們怎麼樣了?馬車翻了,還請先移步出來。」老馬焦急的話語在馬車外響起。
此刻兩個女眷窩縮在車廂裡歪歪斜斜,沒奈何,只得相扶著先行挪出馬車。
接二連三的挫敗令楊氏灰心喪氣,她神色茫然,眼圈通紅。
江明薇環顧四周,只見寬敞的街道上江家的馬已經重新站起,馬車猶自翻倒在地,旁邊還有一輛高大華麗的馬車,車身上有明顯的徽記。
是兩車相撞了?她低聲向老馬詢問情況。
老馬憤慨而委屈,「二小姐,咱們規規矩矩在路上行著,壽寧侯府的馬車不問青紅皂白就從後面撞了上來。」
「馬車還能用嗎?」江明薇問。
「應該還能用,不過得先扶起來。」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身著錦袍的男子自壽寧侯府那輛馬車裡走出。
這人約莫三十來歲,容貌倒不算醜陋,然而神情輕浮,眼圈發黑,慢悠悠搖著一把摺扇,彷彿現下不是三月初,而是盛夏一般。
「是我讓撞的,怎麼著?誰讓你們馬車後面不長眼,不知道躲避,竟敢擋我的道?」他初時漫不經心,待視線瞥見年輕貌美的苦主後瞬間直了眼睛,上前兩步,「咦,是哪家的美人兒?」
眼前的女子約莫雙十年華,漆髮如墨,肌膚勝雪,雖髮髻凌亂,形容狼狽,卻偏偏生得仙姿佚貌,看其打扮顯然仍待字閨中。
美人乘坐的馬車外觀普通,想來不是高門大戶,這不是上天特意賜給他的又是什麼?不可錯過!於是,他自信一笑,補充一句,「……美人可曾聽說過壽寧侯?」
壽寧侯蕭蘭城的大名江明薇自然聽過,他姊姊蕭貴妃寵冠六宮,蕭家也滿門顯貴,而壽寧侯自己則以風流好色聞名。
江明薇蹙眉,她的帷帽在馬車翻倒時被壓壞了,她出來的急,又沒遮掩面容,竟遇上這種登徒子。
她不欲多事,以帕掩口,輕咳兩聲,取出一些碎銀交給老馬,「找幾個路人幫忙把車扶起來,咱們速速回去。」
「是。」老馬連忙接過。
有錢好辦事,莫說是碎銀,即便只是銅板也會有不少人願意出手幫忙。
見美人不理會自己,蕭蘭城毫不氣餒,只當她沒聽過自己名號,他「啪」的一聲打開摺扇,輕輕搖晃,做出一副風流姿態,「實不相瞞,我就是壽寧侯。瞧美人長得合我心意,今日撞上也是天降的緣分,不如我親自送美人回家,也好與令尊談談納妾的事宜。」
「納妾」二字一出,原本正自出神的楊氏登時氣得臉頰通紅,不得不強忍著怒火,「壽寧侯說笑了,我們是清白人家,不與人做妾。」
蕭蘭城臉上笑意收斂,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清白人家?不做妾?什麼意思,瞧不起我?」
楊氏連忙口稱不敢,又道:「她還有婚約在身,今日之事純屬誤會,我們先告辭了。」
她拉過侄女,將人藏在自己身後,試圖擋住蕭蘭城放肆的視線。
「有婚約又如何?退了就是。」蕭蘭城冷笑,強搶人妻的事情他又不是沒做過。
楊氏氣得倒仰。
江明薇捏了捏伯母的手心,低聲道:「伯母,咱們先回家去。」
楊氏氣急,但深知家裡情況,不宜與人相爭,恰逢此時,在路人合力相助下,翻倒的馬車被扶起,重新整理好,她便與侄女一起上車。
蕭蘭城身邊一個小廝說道:「侯爺,看馬車徽記她們是江家女眷,就是那個被奪過爵的江家!」
蕭蘭城面露恍然之色,「我道是誰,原來是他們家。江家女眷不做妾?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求著做了。」
他這番話聲音不高不低,正欲上車的江明薇聽得清清楚楚。
楊氏在車內聽見,雙手輕顫,強忍許久的淚水盈滿眼眶,她恨恨地道:「早知這樣,今天還不如不出門,害妳平白受此大辱!」
江明薇輕聲安慰,「誰都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再說今天也不是毫無所獲,至少我們留下了書信。」
她面上鎮定,心裡也不免擔憂,聽蕭蘭城話裡的意思,似乎江家難逃此劫。
今天出門不順,兩人都有些身心俱疲,回到家時天色已晚,江明薇略收拾一下就喝藥休息了。
次日清晨,她正心不在焉地梳洗,丫鬟綠雲驚慌失措闖進來——
「二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怎麼?」
綠雲氣喘吁吁,「壽寧侯派人往咱們家抬了兩口箱子,說……說是給的納妾訂金。」


一大早江家二老爺江志高就和家中成年子侄出門去了,曲氏在佛堂念經祈禱。
忽聽下人稟報,「老夫人,壽寧侯府派人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商。」
「壽寧侯?」曲氏心下納罕,「咱們與他們素無交情,能有什麼要事相商?」
不解歸不解,但如今江家出事,前途未卜,曲氏不願錯過任何機會,少不得打起精神,「快請進來,好生招待。」
壽寧侯府派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胖管事,他一進門就指揮小廝將兩口大箱子抬進江家正廳。
曲氏瞠目結舌,「你們這是做什麼?」
胖管事隨意拱一拱手,「奉我家侯爺之命,送納妾的訂金。」
「納妾?」曲氏訝然,「什麼納妾?」
「老夫人不知道嗎?我們侯爺對貴府小姐一見鍾情,想納為第九房小妾,一應待遇比照前面八個姨娘。」
曲氏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她深吸一口氣,「皇上還未正式發落,江家也沒到讓姑娘做妾的地步。」
她的孫女出生時是侯門千金,這些年江家敗落了不假,可又怎能與人為妾?何況壽寧侯是出了名的好色頑劣。
「做妾怎麼了?我們家侯爺可是貴妃娘娘的親弟弟,給他做妾還是你們高攀呢,總好過將來沒為宮奴。」胖管事振振有詞,「不止是二小姐,聽聞府上大小姐孀居在娘家,也長得不錯,可以一併帶走……」
聽他越說越無禮,曲氏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難以壓制心中怒火,她抬手指向正廳的門口,「出去!送客!」
壽寧侯欺人太甚!
「還沒說完呢,我們侯爺最是憐香惜玉,見你們江家遭難,願意收容府上所有有姿色的女眷……」
胖管事話說到一半便被江家下人給「請」了出去,隨後那兩口箱子也被抬出。
胖管事站在江家門外,衝著大門狠狠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玩意兒!真是給臉不要臉,真當你們還是侯府呢!」
「就是,擺什麼臭架子!」跟他前來的小廝出言附和。
胖管事下巴微抬,「知道回去怎麼交代吧?」
「知道知道。」
幾人將箱子重新抬上馬車,揚長而去。

這群人剛走江家就亂了套,曲氏舊疾發作,心痛如絞,多虧及時服用護心丸才有驚無險。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江家眾人很快知曉事情始末,紛紛圍在曲氏跟前,擔憂不已。
楊氏不停地垂淚,「這可如何是好?本來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偏又得罪了壽寧侯……」
眾人聞言無不心中戚戚。
江明薇站在人群中,擔憂之餘頗有幾分尷尬,說起來這事不是她有心招來的,但又的確與她有關。
二夫人范氏出身市井,又最是護犢子,此刻聽得心裡煩悶,緊緊握住女兒的手,直接問:「那大嫂說怎麼辦?立馬把薔兒和薇薇一起送給他做妾?」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氏脫口而出,「我是想著可以從長計議,不宜在這個時候再樹敵……」
「那怎麼個從長計議法?」范氏內心窩火,女兒被盯上,還不是因為昨日出門幫忙才有這無妄之災?
曲氏頭昏腦脹,心亂如麻,按著眉心低斥,「好了,妳們都少說兩句!」
「是。」妯娌二人畏懼婆婆,對視一眼,齊齊沉默。
曲氏歎一口氣,「妳們先下去,我乏得很,薇薇留下就行。」
眾人只得施禮告退,餘下江明薇一人留在祖母榻前。
曲氏背靠著引枕,臉上疲態盡顯,靜靜地看著床榻邊的孫女,心緒複雜。四個孫女中明薇是容貌最出挑的,也難怪壽寧侯那樣的好色之徒會生出強納的心思。
若是犧牲一兩個人能保全家上下,那……可是明薇又做錯了什麼?
見祖母若有所思盯著自己,江明薇恍若未覺,只輕聲問:「祖母要喝水嗎?」
曲氏搖頭,勉強扯一扯嘴角,「薇薇,妳說,我今天是不是真的太衝動了?」
「什麼?」江明薇似是沒聽清。
「我是說,壽寧侯派人納妾,我當場拒絕的事。」
江明薇沉默一瞬,忖度著回答,「祖母也是疼惜孫女。」
她自然不會說祖母衝動,在當時情境下,面對那種侮辱,能不衝動的又有幾人?
「這些天家裡上上下下來回奔波,都在尋找門路。」曲氏雙目微闔,重重歎息,「我怕我的一個決定會讓江家錯失良機,甚至萬劫不復。」其實衝動過後,她也有些後悔,暗想自己是不是太過意氣用事。「薇薇,如果今天易地而處,妳會怎麼做?」
江明薇略一沉吟,緩緩說道:「若壽寧侯真有通天手段,只要孫女一人就能保全江家,那先答應他也無妨,但他要是真有這個想法和本事,方才派人上門的時候怎麼不以此利誘?恐怕是趁火打劫,而非做交易。」說這話時,她清亮的杏眸烏黑澄澈,看不到一絲雜質,隨後她又誠懇地問:「祖母覺得呢?」
曲氏眼神一閃,勉強笑笑,「說的也是。」
然而緊接著,她心頭湧上更多的不安——
這是不是意味著連壽寧侯這樣的權貴都解不了江家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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