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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伸手要嫁妝
天亮了,秋語若已經熬了三天沒吃東西了,胃裡餓得火燒火燎的疼,還一陣陣的心悸,但是她還想再堅持一下。
家裡該出去的都出去了,院子裡安靜下來,秋語若迷迷糊糊作了一個夢,夢中的自己竟然就真這麼餓死了,後來又不知怎麼回事被扔進了河裡,這讓她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醒了。
不知道是被夢嚇的,還是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她這會心裡慌得不行。
聽門口沒有動靜,她忍著心悸和頭暈,從草褥子下面拿出提前藏起來、手掌大的半塊薄餅,揪下來一塊放在嘴裡慢慢地嚼。
吃了一半薄餅,心悸的感覺才得以緩解,這才有力氣從床底下的角落裡拿出個破罐子,這裡面是她提前藏好的水。
罐子不大,中間還破了個洞,是之前存下的水,昨日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
秋語若先喝了一小口,然後又含了一大口,才把只剩一點水的破罐子放回去,然後一點一點的往嗓子裡嚥水。
喝了水,她繼續回床上安靜地躺著,想著前街上的小娥就是堅持了三天,她娘最後心軟了,沒有把她嫁給那個老鰥夫。
秋語若在心裡一遍一遍給自己鼓勁,再堅持堅持,爺爺奶奶說不定也會心軟的!
正想著,房門匡噹一聲被踹開,隨之就是祖母周氏的叫罵聲,「妳拿絕食嚇唬我是吧,我不怕,死妮子我告訴妳,妳就算是餓死了,也是要被抬到蘇家去的!」
這些像針一樣的話,雖已不會再讓秋語若傷心,卻扎破了她最後的希望。
秋語若歎氣,看來絕食計畫要泡湯了。
她閉上眼睛,忽略那連續不斷的叫罵聲,在心裡開始想接下來怎麼辦。
穿越到這個歷史上沒有過的大雍朝已經七年了,原來的八歲同名小姑娘,因為父母弟弟意外去世,悲傷過度,發燒時無人過問而跟著去了,再睜眼就換成了現代剛成年,也一樣父母雙亡,自己又倒楣遇到意外而亡的秋語若。
這個時代父母弟弟出意外,是因為三歲的弟弟發高燒,當時正趕上農忙季節,父母幹活到晚上才得到祖母的允許帶弟弟去看病,卻因抄近路掉到河裡,找到他們屍體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小姑娘一夕之間父母弟弟全死了,還被祖母罵是天煞孤星,害死了父母兄弟。
小小的秋語若不明白,明明是祖母不想耽擱秋收,白天不讓爹娘帶著弟弟去看病,才導致他們晚上帶弟弟出去,沒看清路掉到河裡的,為什麼反過來罵自己?
小姑娘傷心難過又無力,她知道,家裡再也沒有人護著她了,那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麼小時候的玩伴小草她娘病死了,她身體好好的沒過半年竟然也死了。
原來小孩子沒了爹娘庇護,想活著真的很難!
小姑娘傷心難過還害怕,最後引起了高燒驚厥。
被沙石車撞倒的秋語若在古代醒來,接收了小姑娘的記憶,昏迷中,把她曾經的歡喜、現在的悲傷和害怕全都經歷了一遍。
前世今生無數畫面在腦子裡播放,最後是現代的爸媽還有現在的爹娘,他們一同說——
「若若,妳要保護好自己,要好好吃飯,好好長大。」
秋語若咬著牙睜開眼,她要活著,不辜負上天給的重生機會,也不辜負爸媽和爹娘的期盼。
她吃盡苦頭,聽了無數的叫罵,挨了無數個白眼,好不容易長大了,沒病沒災的,怎麼可能因為讓嫁的不是自己願意的人家就去死呢!
祖母後面又叫罵了幾句,被跟過來的三嬸給勸了出去。
屋裡重新安靜下來,秋語若給自己的絕食計畫宣佈失敗,現在只能選擇嫁過去了。
要嫁的蘇家,原本是自己一個孤女可望不可及的人家。
家裡和蘇家議親的是從姊,其實按著當時兩家的情況,從姊和蘇家議親也算是要高嫁。
秋家這邊只是比一般莊戶人家日子過的略微好一些,產業也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從姊的優勢是有一個讀書的父親。
而蘇家卻屬於這一帶新起來的人家,前幾代他們家日子不好過,後來和從姊議親的對象蘇雲廷,他的父親和親戚出門跑商,掙來了不小的家業還供了兒子讀書。
兩家能議親,聽說是蘇雲廷他爺爺不願意孫子娶別的地方的媳婦,想著在他考出去之前給孫子定下個本地媳婦,只是親事還沒定下來,蘇父就身子不大好了,家裡當時想推掉親事,卻沒想議親對象蘇雲廷卻考中了秀才。
這邊又想把親事定下來,那邊蘇父卻不同意了,兩家還沒掰扯清楚,蘇父直接病故。
秋語若原本以為,隨著蘇父的去世,蘇雲廷要守父孝,這件親事也就沒了再議的必要,卻沒想到蘇家接連出事,先是蘇雲廷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昏迷不醒,然後是他母親承受不住接連不斷的打擊,也撒手人寰。
蘇家那個老頭子為了不接手蘇雲廷和他下面的弟弟妹妹,想到了之前和他們家議親的秋家。
蘇雲廷已經昏迷兩個多月了,大夫都說醒過來的機率不大,說不定哪天就直接斷氣了,大伯自然是不願意的。
可是蘇家打定主意要給蘇雲廷娶個媳婦,好把蘇雲廷的弟弟妹妹給分出去,所以蘇老頭每天都來鬧。
祖父擔心他們鬧的時間長了,帶累了家族的名聲,最後許諾蘇家,自家會嫁一個姑娘過去。
想到這,秋語若又歎了口氣,最後這個需要嫁過去的變成了自己。
正想著接下來怎麼和家裡談條件的時候,三嬸郭氏端著一碗麵湯進來了。
郭氏把麵湯放在桌上,來到床邊,對秋語若說:「起來喝點麵湯吧,妳死都不怕了,嫁到蘇家去還能比死都難?」
秋語若雖然已經決定嫁過去了,但現在卻不能表現出來,她有氣無力地說:「他家裡那麼大的坑,跳進去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郭氏道:「妳這孩子,以前不是挺機靈的嗎,這次怎麼就鑽了牛角尖了呢?不管再大的坑,活著才有希望,妳現在死了,以後到了清明和中元,誰給妳父母燒紙送錢?」
她提到父母,哪怕秋語若覺得自己可以平淡對待這一切,可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秋語若的眼淚讓郭氏暗暗鬆了口氣,還能傷心就不怕,就怕什麼都無所謂了。
「嫁過去難是難了點,但侄女婿是秀才,別人也不敢輕易欺負,現在是苦一點,可等以後女婿醒了,再考個狀元回來……」
秋語若打斷她的畫餅,「如果還能醒過來,家裡也不可能讓我嫁過去。」
郭氏囁嚅一下才道:「……不管怎麼說,活著才有以後啊。」
秋語若扯動一下嘴角,緩慢說道:「能活著,誰也不想死。」
聽她有鬆動的意思,郭氏趕緊道:「嫁過去日子可能難過了點,卻到不了活不下的地步,熬過這幾年日子就好過了。不管怎麼說,妳還是先吃點東西,要真熬壞了身子,以後就難養過來了!」
秋語若用理智壓制著身體需要進食的本能,依然不緊不慢地說:「這門親事是大姊的,如果不是她和蘇家議親,咱們家現在也不會被蘇家賴上。不過三嬸說得對,為了爹娘和弟弟以後有個香火,我不能死,要我替大姊嫁過去,但是嫁過去得讓我活著呀,所以給她準備的嫁妝,也得和她的親事一樣給我才行。」
聞言,郭氏頓了一下才道:「……我幫妳和老太太去說。」
秋語若看著她道:「不是幫我,如果沒有那些嫁妝,我就算嫁過去最後也活不好,與其受盡苦難的死,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可我若死了,就不知道是誰要嫁到蘇家了。」
這話一出,郭氏瞬間瞪大了眼睛,「妳!」
秋語若卻不再說話,直接閉上眼睛也不看她。
郭氏平復了一下心情,為了不把這個火燒到自家女兒身上,她只能咬牙道:「好,我會想辦法讓妳把嫁妝也帶過去的。」
秋語若這才睜開眼睛,恢復了以往的柔順笑容,「那就麻煩三嬸了。」
看到秋語若身上曾經順眼無比的柔順,如今的郭氏只覺得好似有一口氣堵在心口。
但秋語若可不能讓她記恨自己,便又道:「若是祖母願意好好為我找個人家,我也不想這樣麻煩三嬸。」
所以妳也別怨我威脅妳,禍是誰引來的,妳就去怨誰去吧。
當下,郭氏在心裡把老大一家子給罵了個遍,再看餓了三天沒一點精神的秋語若,到底順氣了不少。
「要嫁妝的事不能我先說,妳吃了東西後自己去和老爺子說,到時候我給妳搭言。」
不管給家裡要嫁妝時郭氏能不能幫上忙,秋語若都不準備繼續絕食了,因此郭氏一說完,她就應了聲「好」。
郭氏一聽,心裡鬆了一口氣,扶著秋語若坐起來,怕她端不住碗,又自己端著碗餵她。
秋語若喝了半碗麵湯就不再喝了,讓郭氏先放桌子上,自己待會再喝。
三天沒吃飯,胃裡早就空的連酸水都冒不出來,一口氣喝太多真會做下病的。
秋語若願意吃東西,絕食這事就算過去了,郭氏就道:「那妳先喝著,鍋裡還有,待會我再給妳盛一碗。」
秋語若「嗯」了一聲。
郭氏出去後,直接去了公婆住的堂屋。
堂屋裡,老兩口正坐在那裡商量事,不等他們問,郭氏就說:「爹,娘,語若願意吃東西了。」
周氏聽完,先哼了一聲才道:「我就知道她這是嚇唬我呢,跟她那喪門星娘一樣,好的不學,淨學這些拿捏人的伎倆!」
秋老頭敲了一下煙桿,說了句,「行了,少說兩句。」
周氏撇了撇嘴,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秋語若歇了一會才把剩下的半碗麵湯喝完。
等郭氏從堂屋裡出來,又進了秋語若住的小半間屋子裡,看到桌子上的空碗,她道:「我再去給妳盛一碗。」
三天的飯不是一頓能補上的,秋語若只說,「等一會吧。」
看她依然虛弱,郭氏雖不忍心卻還是道:「老爺子還等著妳去他們屋裡一趟呢。」
秋語若卻不再像以前一樣隨時應候,只淡淡地說:「等晚上吧,我這會還起不來。」
得了回應的話,郭氏也不勉強她,「待會做午飯之前我再給妳盛一碗麵湯,分開多喝幾碗,晚上應該就能起來了。」
秋語若「嗯」了一聲。
這幾天秋語若反抗婚事的表現,讓郭氏認識到她並不像自己曾經以為的懦弱柔順,不管是之前用絕食抗爭,還是剛才對自己的威脅,都顯示出她既有韌性也有心計。
這樣的心性,再加上比她從姊出色的長相,如果以後蘇雲廷能醒過來,秋語若的日子一定不會過得太差。
既然有一絲翻身的可能,郭氏就想著給她賣個好,「不是嬸子捨不得給妳做好點的,是妳餓的時間長了,什麼東西都沒有麵湯養胃,等過了這兩天,胃口養過來了,嬸子再給妳做好飯補一補。」
兩人還有合作,秋語若應下她的好,對她笑了笑,說:「我知道,整個家裡就數嬸子待我最好,之前那麼說話是我不對,嬸子不要記恨我。」
她這麼說也不完全是出於利益關係,郭氏雖然小心思多了點,但她也從未主動欺負過自己,真就是這個家裡待自己最好的人了,所以秋語若說這些話時是帶著真誠的。
郭氏確實沒主動欺負過秋語若,卻也沒做過什麼對她好的事,面對秋語若的真誠,郭氏有一點心虛。
再看她現在的樣子,又有點不忍,但是可憐了秋語若就要自家閨女頂上去,最後只匆匆留下一句「好好歇著吧」就拿了碗轉身出去了。
中午做飯前,秋語若又分兩次,喝了一碗三嬸兒子二生送來的麵湯,吃飯的時候也是他給送的午飯。
既然已經決定出嫁,秋語若不再多想,只一心恢復體力,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吃了午飯,身上總算恢復了一點力氣,等秋二生把碗筷端走後,秋語若忍著頭暈下床緩慢活動了兩圈……
早上還覺得要堅持不住的身體,幾碗麵湯兩頓飯下肚,雖不能完全恢復,晚上卻也有力氣正常行走了。
郭氏被公婆催著來叫秋語若過去。
早晚都要面對的事,秋語若也不推托,跟著郭氏一起進到堂屋。
秋家的當家人是秋語若的爺爺秋老頭,秋老頭名叫秋照山,今年五十多歲,娶妻周氏,育有三子一女,女兒最大,嫁人後除了年節少有回來的時候。
長子秋啟山,最得秋老頭看重,早早就送到私塾讀書,也是他的閨女和蘇家議親,現在被蘇老頭賴上,就想著推秋語若去頂缸。
秋啟山娶妻張氏,育有一女一子,女兒比秋語若大一歲,兒子比秋語若小半歲。
秋語若的父親在兄弟中排行老二,下面就是老三秋啟用。
秋啟用娶妻郭氏,育有一女兩子,女兒比秋語若小一歲,長子十歲,次子五歲。
秋語若進到堂屋,不只爺爺奶奶,大伯秋啟山、大伯娘張氏,還有三叔他們也都在。
秋語若規規矩矩地叫人,秋老頭應了,然後讓她先坐下。
見她乖乖坐下,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意思了,秋老頭這才說:「能嫁給秀才公,已經是妳的福氣了,以後成了家,是大人了,就不能隨隨便便使性子了。」
秋語若心裡呵呵,那麼大的福氣,明明是你大兒子的閨女的,你怎麼不讓她去享福?
可不管心裡怎麼想,她表情沒變,先柔順地應了聲「知道了」,然後再抬頭,看著秋老頭說:「爺爺,您之前說過,嫁給秀才公,家裡會給十兩銀子的陪嫁,現在他們家裡遭了難,嫁妝銀子能不能多加一點?」
秋老頭說嫁給秀才公有十兩銀子的陪嫁,那是對長孫女說的,在決定讓秋語若替嫁時,他就沒打算給陪嫁銀子。
來家裡鬧騰的蘇老頭,比起他去世的兒子可差太多了,不但來逼親還不給聘禮,說什麼他去世的兒子已經拿過無數的東西來,那些東西比一般人家的聘禮都多。
蘇老頭來家裡耍無賴,就會說——什麼自家只收禮不嫁女就是一女想收兩次聘禮、什麼賣孫女的人家也沒有這樣賣的!
秋老頭吵不過、賴不過,最後只能應承他嫁一個孫女過去。
蘇家沒給聘禮,現在秋語若不但開口提陪嫁銀子,還要求再加一點!
秋老頭自然是不願意的,正要拒絕,坐在他旁邊的老伴先忍不住了,站起來就指著秋語若的鼻子罵,「妳是作夢還沒醒了吧!竟然敢說加往上加陪嫁,別說加陪嫁,妳一個在家吃白食長大的,有什麼臉給家裡要陪嫁?妳也不照照鏡子,看妳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值不值十兩銀子,還敢說往上加!」
她肆無忌憚的罵,直到後面罵得太難聽了,秋老頭才說了句,「行了,少說兩句吧。」
秋老頭發話,周氏又瞪了秋語若一眼,這才重新坐下。
這些年,每當周氏心情不好的時候,秋語若總會被她當做出氣筒,有沒有理由都可以臭罵一頓。
秋語若前世父母出門打工時也是跟著爺爺奶奶生活,雖然奶奶有點偏心二叔家的堂弟,但脾氣整體還算不錯的,最起碼不會動不動就罵人。
剛重生到這個時代時,每當被周氏罵,秋語若就覺得自己在黑化邊緣徘徊,恨不得放把火將這個家給燒了,最後還是因為捨不得自己的命,才放棄半夜把全家人房門從外面鎖上,放火燒家全部完蛋的計畫。
因為不能毀滅,所以在周氏心情不好罵人的時候,秋語若只能忍著,而被罵了幾年,她也從一開始的咬牙忍著,變成了不看不聽,心裡去想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所以周氏這一頓輸出秋語若直接忽略,低著頭不看她,對她罵的內容既不過耳也不過心。
直到秋老頭制止,秋語若才重新抬起頭,對秋老頭示弱道:「爺爺,我以前也從沒想過跟家裡要陪嫁的,爹爹去世,你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已經很痛苦了,還要辛苦把我養大,我怎麼可能還給家裡要陪嫁?只是這蘇家,若是嫁過去沒點銀子傍身,不等我累死,恐怕就已經餓死了。」
秋語若提起過世的父親,喚醒了秋老頭對次子所剩不多的父子之情,而且蘇家現在的情況比起一般的農戶還不如,家裡病的病、小的小,除了張嘴吃飯就沒有一個能頂事的,如果真不給秋語若點陪嫁,她會不會被餓死還真不好說。
秋老頭再不重視秋語若,她也是次子留下的唯一血脈,養都養大了,也不會盼著她去死,更何況她嫁去蘇家確實是替家裡解了困。
秋老頭考慮了一番後說:「蘇雲廷有秀才功名,妳什麼都沒有嫁過去也確實不好看,不過家裡最多只能湊出十兩銀子,這已經是家裡能拿出的最大極限了。」
秋語若原本的目的也是要來這十兩,剛才說讓他加一點只是不想讓他少給罷了。
現在秋老頭鬆口了,秋語若趕在周氏開口之前對秋老頭說:「我就知道爺爺心裡是有爹爹的,我能替爹爹為爺爺分憂,也算爹爹為爺爺奶奶盡孝了。」
秋語若表示自己是心甘情願嫁過去的,秋老頭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秋老頭自來要面子,秋語若願意替嫁,可比不情不願地塞進花轎裡強多了。
看到老頭子的反應,周氏把剛才想要說的話徹底地嚥了下去。
秋語若對秋老頭示弱,對秋啟山卻沒了剛才的柔弱,她正色道:「大伯,既然要我替大姊嫁到蘇家,你們之前為了這門親事準備的嫁妝什麼時候給我?」
秋啟山自然是不想給的,於是他下意識就看向了妻子。
張氏帶著滿是寬和的笑意說:「語若啊,家裡都給妳陪嫁了,我們準備的這些東西還是給妳大姊留下吧。」
秋語若臉上卻沒一點笑意,「我父母雙亡,答應替嫁,是替爹娘給爺爺奶奶盡孝,爺爺給我陪嫁銀子,也是因為我是他的親孫女,是我爹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如今大伯娘這麼說,是大伯讓去世弟弟的女兒代替自己閨女嫁給將死之人,卻不給任何補償的意思嗎?」
這個帽子扣得可太大了,秋啟山自小讀書,少年時期就考中了童生,從那時候起,全家人都認為他以後是要做官的,雖然後來府試屢次考不中秀才,但讀書人的名聲他是一定要保護好的。
儘管秋語若說得就是他心裡想的,可這般直白地被點出來就不行了!
秋啟山心裡惱恨,秋語若以前裝作少言不語的樣子,原來竟是這般伶牙俐齒。
他趕緊反駁道:「妳這孩子想哪去了,妳大伯娘的意思是,給妳姊姊準備的嫁妝不一定適合妳,我正想著給妳準備些妳能用得上的東西呢。」
秋語若也不聽他要給自己準備什麼東西,直接說道:「大伯說得是,你們給大姊準備的都是好東西,以後蘇家也用不上那種檔次的東西了。那就按大伯說的,東西給大姊留下,她以後找到好人家還能用,我這邊就按著大伯娘以前說的,大姊的嫁妝值二十多兩銀子,我無父無母比不得大姊尊貴,您只給我二十兩銀子做嫁妝就好。」
說完,她就目光堅定的看著秋啟山。
她現在還沒有報復他的能力,但是該要的銀子必須得要!
第二章 豁出去要好處
秋啟山在心裡怨了一句妻子平日口無遮攔。
現在好了,秋語若跟老爺子要了十兩銀子,反過來又給自家要第二遍。
秋啟山是長子,又有讀書天賦,家裡的資源自來都是緊著他取用,他這些年雖然沒考中秀才,卻用讀書交際的名頭把秋老頭手裡的錢掏出來不少,二十兩銀子對他來說不算多。
但是能拿得出來,並不代表他願意往外拿。
秋啟山找理由,「語若啊,妳大伯娘說那些話都是誇嘴,妳也知道,大伯一直在讀書,手底下也沒什麼進項,給妳姊準備的嫁妝,別說二十兩,其實連十兩銀子都沒有,那些東西看著多,其實也就是三五兩的東西,要不我回去湊一湊,把妳成弟娶媳婦的五兩銀子先讓妳帶過去?」
秋語若心裡冷笑,嘴上卻道:「大伯這樣說,好像我在難為您一樣,我可擔不起耽擱爺爺長孫娶媳婦的罪名,既然大伯沒錢,那您就把為大姊嫁到蘇家準備的嫁妝給我吧。」
聽她說要自家閨女的嫁妝,張氏一下子就激動了,「琳兒的嫁妝從她不到十歲我就開始攢了,妳一張嘴就……」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想到還得靠著秋語若替閨女嫁給那個活死人,又放軟了語氣,說:「語若,琳兒的嫁妝真的不適合妳,我和妳大伯也是真沒錢,妳已經有家裡給的十兩銀子,差不多夠用了,就別再為難我們了。」
秋啟山也說:「是啊,我們手底下是真沒銀子!」
周氏看不得長子給秋語若賠小心,心裡的火氣又一下子上來了,開始指著秋語若的鼻子罵,「我怎麼養大了妳這麼個惡毒的喪門星,妳大伯都說手底下沒什麼銀子了,妳還這麼逼他,妳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自穿越以來,秋語若對於周氏的叫罵從來沒有還嘴過一句,但是現在她不想再忍了。
她站起來,抬頭直視周氏,「是大伯先逼著我用命換他閨女的自由,我給他要些補償有什麼錯?奶奶既然都這麼說了,我今天還真就逼迫一次,大伯如果不給我二十兩銀子,我就不替嫁!哪怕你們一根繩子把我吊死最後扔到水裡我也不替嫁!」
一開始她的聲音是正常的,後來越來越大,到最後一句話,她是撕心裂肺地喊出來的,喊完後,身體剛補充的一點能量全部用完,她一下子就沒了力氣,癱軟在地上。
雖然身體癱了,但她心裡卻變得暢快起來,她忍不住笑了,終於不用再忍這個老煞筆了。
她的笑聲喚醒了因為她的反嗆而愣住的周氏,她惱羞成怒地抬腳要踹秋語若,卻被秋啟用給抱住了。
在周氏的叫罵聲和秋啟用的勸阻聲中,秋語若避開了要扶自己起來的郭氏,改成平躺在地上,看著屋頂的椽條,積攢了力氣繼續喊——
「爹,娘,你們為什麼把我自己留在這世上?我活不下去了,你們把我也帶走吧!」
秋老頭被叫罵的妻子和撒潑的孫女鬧得頭疼,訓道:「行了,都少鬧兩句!」
秋老頭在家中還是很有威望的,他一說完,周氏就不再叫罵了。
她停住了,秋語若也跟著閉嘴,跟周氏叫囂還能不被單獨針對就已經是勝利了,該退縮的時候就得知道退縮。
郭氏再次靠過來,秋語若就不再躲避她的攙扶,順著勁起來。
重新坐回椅子上之前,秋語若看了她一眼,郭氏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轉身坐在安置好婆婆的丈夫身邊,用胳膊輕輕地撞了他一下。
秋啟用嚥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才對秋啟山道:「大哥,二哥就留下語若這一個血脈,別說她是替琳兒嫁到蘇家的,就算不是替嫁,正常侄女出嫁,你做大伯的,就算是為了早逝的兄弟,給侄女按著自己的閨女來陪嫁也是應該的。」
聞言,秋啟山不可思議地看向秋啟用,他沒想到,自來刁滑的老三竟然會主動幫秋語若說話。
秋啟用避開秋啟山的眼神,以前不跟老大起衝突,一是因為他是大哥,第二就是兩人沒什麼大的衝突。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自己如果不幫著秋語若從老大手裡拿到錢,看她現在這副能豁得出去的樣子,她是真能不給銀子死也不嫁,到時候老大就敢把替嫁的主意打到自己閨女身上!
誰的孩子誰心疼,為了閨女,自己今天也得站出來!
更何況,老大讀書,家裡的收入大部分都花他身上,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愣是連個秀才都沒考中,眼看著孩子們都大了,也正好藉著這個機會也提醒一下爹,下面的孩子年齡都挨上了,都到了用錢的時候了!
秋啟用不看秋啟山,只按著和妻子商議好的,對秋語若道:「姑娘出嫁,平時穿用的東西還是要準備一些的,家裡和妳大伯給銀子,三叔能力有限,讓妳三嬸給妳做兩床被子和兩身衣裳,出嫁的時候也好看。」
秋啟用突然這麼大方讓秋語若很是意外,她微怔了一下才趕緊從椅子上起來,對秋啟用夫妻鄭重道謝。
秋啟用這事做得大方,讓秋老頭對小兒子多了兩分滿意,再加上被秋語若勾起那點對次子的父子之情,就對長子說:「語若到底是替琳兒嫁到蘇家,你也拿十兩銀子給她吧。」
秋啟山不管是手底下存的錢還是讓秋語若替嫁,都是因為有父母偏愛,現在秋老頭發話了,他心裡就算不想出也不得不應了聲「是」。
秋語若也見好就收,好像剛才說秋啟山不出二十兩就不嫁的人不是自己一樣,對秋老頭說:「爺爺既然發話了,我也不說別的了,就按著爺爺說的辦吧。」
秋語若的識時務讓秋老頭很受用,捋著鬍子又說了些讓秋語若以後要賢良淑德的話。
秋語若心裡呵呵,他說一句就在心裡補充一句「記得給你大孫女也說一遍」,心裡不管如何反強,面上卻一點不顯的溫順點頭。
秋語若剛才痛快地反擊了一次,現在耐心變得有些不足,也不管他盡沒盡興,就開始身體搖晃,一副要站不住的樣子,嚇得郭氏趕緊過去扶住她。
秋老頭看她虛弱的樣子,對老妻說:「這幾天給她好好補補,到時候出門的時候也好看。」
然而對丈夫的話從來都言聽計從的周氏這次卻沒有應話。
秋語若在她手底下討了幾年生活,哪裡不明白她這是又在拿捏自己。
拿捏就拿捏,反正已經被她拿捏好幾年了,在答應給自己的銀子沒到手之前,秋語若再一次彎下了腰,「奶奶,剛才是我不對,妳別生我氣了。」
可周氏並沒有因為秋語若的道歉而消氣,只「哼」了一聲,還是不說話。
秋語若心道:這是還想讓我和以前那樣卑微的乞求她?作夢!
現在自己手裡有替嫁籌碼,給她道歉是為了名聲考慮,若還是像以前那樣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塵埃裡,估計秋老頭也會覺得自己和以前一樣好拿捏,剛才許諾的銀子,給的時候就要打折扣了。
為了保護自己的銀子,秋語若也不能再繼續道歉,只問她,「奶奶的意思是,不用我替嫁了?」
周氏道:「妳想得美!」
秋語若毫不迴避她惡狠狠的眼神,只平靜地道:「既然還讓我替嫁,在出嫁之前,我的飲食就按著大伯補身體時的標準吧,每日兩個雞蛋,只吃細糧,我的腸胃餓了幾天不能急著吃肉,那就兩天一隻雞,就從後天開始吧。」
周氏聽完可氣壞了,秋語若說的這些,也就長子考試前後才會吃幾天,就連老頭子都沒這麼吃過,她竟然敢要一樣的待遇!
她指著秋語若恨聲道:「就妳這樣的喪門星也敢想要這樣的飲食,也不看看妳自己配不配!」
秋語若語氣依然平靜,問她,「奶奶是不是覺得,有個喪門星的姊妹對家裡的兄弟姊妹有益?」
這句話一下子止住了周氏的叫罵,讓家裡其他人也多了兩分思慮。
秋老頭就對老妻嚴厲道:「以後那些話不要再說了!」
周氏也怕秋語若帶累了老大家孩子的名聲,趕緊說:「知道了,以後不說了。」
不等她再說別的,秋語若就對秋老頭道:「爺爺,我既然答應嫁,就是做好了面對以後艱苦生活的決定,蘇家那一家子,病的病、小的小,我若是身體不好,再有心也是無力。我不想麻煩家裡,才說和大伯一樣的飲食補身體,其實我現在的情況吃幾天補藥才是最好的。我身體好好的,才能把蘇家那幾個弟弟妹妹養大,到時候誰不說您仁義,咱們家的孩子養得好!」
秋老頭好面子,秋語若這話算是說到他心坎裡了,直接大手一揮,決定道:「語若出嫁前就按著老大科舉時的伙食標準。」
秋語若忽略掉周氏的臭臉,露出一個親近又驚喜的笑容,對秋老頭說了句,「謝謝爺爺。」
相比起前幾天的要死要活,現在這樣才是秋老頭要的效果,他滿意的「嗯」了一聲。
為了不讓秋語若多浪費糧食,周氏緊催著秋老頭和蘇家商議出七日後成親的決定。
秋語若吃了兩天上輩子再普通不過,今生卻是第一次吃到的精細飲食,餓了三天的身體終於開始恢復了。
但就算身體恢復,她也不再動手家裡的事,又養了兩天才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周氏看她對婚事不再抗拒,便對她這幾天的不幹活選擇了眼不見為淨。
其實秋語若自己的東西少得可憐,幾件大姊不要的衣服、幾個不值錢的小頭飾,還有十幾文這些年存下來的壓歲錢,一個包袱就能包起來。
好在還有三叔答應的兩身衣裳和兩床被子,要不然只這一個包袱的嫁妝真的太過寒酸。
三叔許諾的東西都已經做好放在她屋裡了,只是爺爺和大伯許諾的銀子還都沒給。
秋語若決定明天再給他們要,今天她先把當初昏迷,半夜清醒後藏到後院裡母親的陪嫁銀手鐲拿回來。
當初父母弟弟一同遇難,秋語若昏迷,如果不是家裡忙著秋收,母親的銀手鐲早就被周氏給搜刮走了。
她悄悄拿回藏起來的銀手鐲,第二天又催他們給許諾的銀子,卻一直到出嫁前一晚才拿到手。
在一陣鞭炮聲中,蘇雲廷的意識再一次清醒過來。
前世他位極人臣,身邊卻無一位親人,孤獨終老後竟然重新回到年少剛昏迷時。
意識剛清醒時蘇雲廷是驚喜的,以為上天給了他一次保護家人的機會,可惜現實又給了他當頭一棒。
重生後,他只是意識清醒了,在意識清醒時也能感受到身體接觸的東西,可身體並不受意識掌控,依然呈現出昏迷的樣子。
重生回來,沒有給他保護家人的機會,而是讓他補上前世的空白,親身感受一番家人陸續離世時的經過。
他只能無能為力地親身感受著,比前世清醒後直接面對結果更殘酷。
從來往的人說話聲中,蘇雲廷知道今天是自己成親的日子。
但是他心裡清楚,新娘最後沒有進自己的家門,她會和母親一樣,用放棄生命的辦法來逃避這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悲苦家庭。
她會選擇半路棄轎跳河,而自己就和當初母親放棄生命時相同,只能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這裡,不能給他們活下去的期望。
今天家裡不再是一片死寂,院子裡喜慶又熱鬧,鄰居順才嬸子忙進忙出,幫著什麼都不懂的弟弟妹妹操持婚禮需要注意的事。
把自家趕到這個破敗老院的祖父也帶著二叔一家子來了,蘇雲廷雖然睜不開眼,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卻還是能感受到他們的歡喜。
累贅終於被接手,他們當然是歡喜的。
弟弟妹妹們也歡喜,只是歡喜中帶著忐忑。
族長也過來了,他是來為自己主持婚禮的,他的語氣中滿滿的都是遺憾,倒比一旁的二叔顯得多了兩分情誼。
只是他這兩分情誼太過淡薄,當初祖父把自己一家分出來時他沒有為自家說過一句話,後來妹妹弟弟們相繼出事他也沒有幫扶過一次。
這種只浮於表面的情誼,多兩分少兩分又有什麼區別呢?
外面又是一陣鞭炮聲,迎親的隊伍出發了。
時間緩慢而過,蘇雲廷的意識清醒痛苦又無力的等待著他們帶回噩耗。
在一聲聲恭維秋老頭仁義厚道的聲音中,秋語若上了花轎,隱約還能聽到周圍的人議論,新娘為什麼沒哭嫁。
秋語若心裡嗤笑一聲,人家姑娘哭嫁是捨不得父母家人,而自己,父母早就去世,家裡除了不當家的三叔一家還算有那麼一點點情誼,其他人,別說離了他們自己會哭,能忍住不笑都得感激蘇雲廷的昏迷不醒。
秋語若坐著花轎離了生長的村莊,在過橋的時候突然一陣心悸。
她前世水性不錯,哪怕今生父母喪生河道她也不怕水,過橋心悸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捂著顫抖慌亂的心臟,秋語若突然想到前幾天絕食時作的那個,自己因為絕食餓死又被扔到河裡的夢!
她不知道現在心悸是因為潛意識受了夢境的影響,還是自己餓死又被扔到河裡,是真實發生過的。
畢竟自己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毫無障礙的重生在這個身體裡,還有昏迷時爸媽和爹娘的殷殷期盼,再想之前那個感受無比真實的夢境,真的讓她很難不懷疑,那個夢境就是自己曾經經歷過的。
她放下捂著心臟的手,攥緊拳頭,心裡再一次的堅定道:不管夢境是否真實發生過,也不管以後的生活多艱難,我都不會放棄的!
隨著心裡越來越堅定,那心悸的感覺也慢慢消退了。
迎親隊伍出了家門,身邊依然有人進出,蘇雲廷卻只能平靜地等待著噩耗。
時間一絲一縷慢慢劃過,隨著族長的一聲,「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蘇雲廷被抬到屋外,遠處一陣鞭炮聲打破了他心裡的死寂,內心深處忍不住生出一絲奢望,心裡有了奢望,等待變得更顯漫長。
鞭炮聲落下,院子裡擁進來很多看熱鬧的人。
蘇雲廷聽著新進來的人,毫不顧忌的在自己周圍議論,秋家讓姊妹換親,被換的妹妹心中不願而絕食抗議的事。
前世,秋家姑娘寧死抵抗的婚事,在她跳河身亡後依然埋在了蘇家的墳裡。
目前看來,秋家姑娘並沒有跳河,但是蘇雲廷不敢保證轎子裡的人還是活著的。
就如同前世醒來後弟弟告訴自己,母親是意外而亡,但現實卻是母親出的意外,只是她想讓人認為她的死是意外。
花轎入村,氣氛熱烈起來,沒一會,花轎就停在了蘇家門口。
在一聲聲「新娘子來了」的歡呼聲中,轎簾被掀開,秋語若在紅蓋頭下面,看到一雙婦人的手向自己伸了過來。
把手放入婦人手中,隨著她下轎、跨火盆、進入蘇家門。
聽到新娘下轎的消息,蘇雲廷先是一震,然後心裡就生出無限的希望。
秋家姑娘能活著踏入蘇家大門,弟弟妹妹們的悲慘命運是不是也有改變的可能?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蘇雲廷的意識開始疲憊,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重新陷入昏睡,他想「見見」自己的新娘,想改變前世既定的現實,想清醒地和她一起完成成親儀式。
秋語若跟著婦人慢慢走到一個竹榻旁,紅蓋頭擋住了前面的視線,卻擋不住下面,她看到榻上躺了個身著紅衣的人,因為視線被垂下來的蓋頭遮擋,她看不到他的模樣,也看不到他的身高。
新娘進了家門,就有人招呼著趕緊把新郎扶著坐起來。
蘇雲廷的意識堅持到拜堂結束就再一次陷入昏迷。
拜過堂,新郎重新被抬回屋裡,秋語若還是被剛才那位婦人領著。
看熱鬧的人也跟著進了新房,發現新娘太過乖順,既沒有渾身無力地被架著進門,也沒有滿是憤恨的掙扎,現在都進到新房了,她還能安靜地坐在昏迷的蘇雲廷身邊。
秋語若的表現沒讓他們看到預想中的熱鬧,所以一個個都嚷嚷著要看新娘子。
扶著秋語若的趙氏就問:「弟妹,嫂子代雲廷兄弟幫妳把蓋頭揭了?」
秋語若輕輕吐出一口氣,說了句,「有勞嫂子。」
聽到秋語若的回答,趙氏面上的笑容都輕鬆了兩分,在一眾的催促聲中,掀開了秋語若的紅蓋頭。
秋語若長相標緻,不太好的氣色也被新娘大妝掩蓋,模樣遠超眾人預期,而且這樣的親事竟然還有兩床被子和兩個包袱的嫁妝!
新娘這模樣,別說配昏迷不醒說不定哪一會就掛掉的蘇雲廷,就算他清醒的時候,娶個這樣的媳婦也是能配得上的。
蘇雲廷人都昏迷了還能娶到好媳婦,有些人心裡就有不舒服了,趙氏聽他們嘴上說的祝福話,內裡卻都是向秋語若心裡捅刀子的意思,趕緊說:「新娘子也見了,以後有的是說話的時候,大家先出去吧,讓弟妹先歇歇。」
有那心裡不舒服的人就說:「蘇淮家的,妳這族裡的嫂子做的是真好,不但幫著雲廷把媳婦領進門還替他疼媳婦。」
趙氏不和她多計較,「嬸子別著急,今天雲廷媳婦剛來,我多疼疼她,等明兒個妳家大山兄弟娶了媳婦,我也疼她。」她嘴上說笑著,行動上卻把人往外推。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見不得別人好,趙氏往外趕人,看熱鬧的人都隨著勁出去了。
把看熱鬧的人趕出去,趙氏又打了水,讓秋語若梳洗換衣服。
第三章 和蘇二叔吵架
送趙氏出去,屋裡安靜下來,秋語若沒急著換衣服,而是回內間去看看這場婚禮的另一個主角到底長什麼樣子。
外面陽光正好,屋裡也光線充足,床上躺著的新郎也穿了成親喜服。
秋語若的一身紅嫁衣,是好面子的秋老頭讓家裡給置辦的。
蘇雲廷的喜服,秋語若覺得,如果不是蘇老頭出錢置辦,就是他家裡還沒有出現變故的時候,提前為他置辦好的。
蘇雲廷已經昏迷兩個多月,秋語若原本想著,昏迷的人一定臉頰凹陷、氣色極差,可真的看到人,她才發現蘇雲廷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消瘦,雖然也不胖,但是離瘦到脫相還是有段距離的,氣色其實還行,和自己不上妝的時候差不多。
第一眼胖瘦氣色勉強可看,再看模樣,稜角分明的一張臉,雙眉入鬢、鼻梁高挺,真就是一個俊美兒郎。
秋語若輕輕歎氣,多好的人才,可惜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但好在她很會調適心態,想著以他現在的情況,一時半會也不會掛掉,沉重的心情就輕鬆了兩分。
秋語若不清楚家裡現在的經濟情況到底有多艱難,不過從新房裡除了新郎的一身喜服,其他再無一件新東西的情況來看,情況絕對不樂觀。
她早就預料到這家裡經濟窘迫,對於屋裡的陳設接受良好,更是樂觀的想,比起自己在秋家住的那小半間東屋,這個兩大間的正房真的已經很好了。
屋裡的陳設雖然不是新的,卻也算不上破舊,看傢俱樣式,應該就是蘇雲廷一直用著的。
秋語若從包袱裡拿出一套鮮亮的衣服,脫下嫁衣,先摸了摸內衫裡自己悄悄縫製的袖袋裡的銀子。
秋語若不放心秋家人,衣服被子交給他們沒問題,可銀子還是自己隨身帶著的好。
確定袖袋裡的銀子安在,她才放心地穿上拿出來的衣服。
換好衣服,外面也安靜下來,秋語若聽到主事者招呼著送親的人入席。
她心裡想,也不知道今天的開支是蘇老頭承擔還是家裡承擔。
如果是蘇老頭承擔那當然好,不過從他做過的事情來看,今天的費用,他出錢的可能性真的很低。
家裡情況困難,她正想著以後怎麼改變家裡的經濟情況時,房門被打開一條縫,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探頭看過來。
兩人視線相撞,小女孩先靦腆的笑了笑,然後才喊了聲,「嫂子。」
蘇雲廷是家裡的老大,下面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二妹已經十三歲,這個八歲的小女孩應該是蘇雲廷的小妹蘇靜萱。
秋語若問她,「是小妹吧?」
蘇靜萱進來,揪著衣襟低著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秋語若見她緊張,過去拉了她的手,領著在椅子上坐下,又把從床上收拾出來的乾果拿出來,放在桌子讓她吃。
蘇靜萱只拿了花生剝開吃了幾個。
秋語若見她把紅棗都挑出來放在一邊,問道:「不喜歡吃紅棗嗎?」
小姑娘搖頭,「留著給大哥熬粥喝。」
秋語若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把乾果裡面的紅棗挑出來單獨放在一邊。
秋語若挑好棗,見她不再吃東西,只盯著自己看,就問她,「怎麼了?」
蘇靜萱今年只有八歲,半年時間經歷了父親去世、大哥昏迷,被祖父分出來後,母親也去世了。
爺爺說,嫂子進了門,家裡就有主事的人了,可是鄰居們都說,誰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嫁給一個活死人,就算嫁過來也待不長!
大哥成親之前,姊弟妹三人每日都忐忑不安,今天嫂子進門的時候沒有鬧,二哥讓自己進來先看看嫂子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蘇靜萱進來後就感受到了秋語若滿滿的善意,現在又見她為大哥把棗子單獨挑出來,心裡一下子就覺得有了依靠。
她問秋語若,「大嫂,妳會一直留在家裡嗎?」
看著小心翼翼的小姑娘,秋語若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輕聲回答道:「我是和妳大哥拜了堂的夫妻,是你們的大嫂,我當然要住在家裡呀。」
蘇靜萱聽完,眼睛慢慢變得明亮起來,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下來,說:「我去告訴三哥和姊姊,大嫂說會留在家裡。」
她往外跑,秋語若也不攔著,正好借小姑娘的口讓蘇家人知道,自己是真的準備在這邊好好過日子的。
過了沒一會,房門又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
剛才來的小姑娘是蘇雲廷的小妹,這個少女應該就是蘇雲廷的二妹,十三歲的蘇靜姝。
她雙手端了個托盤,上面放滿了花色不一的碗盤,進來後,就對秋語若說:「嫂子,吃飯了。」
少女身材纖細,端著滿滿的托盤,秋語若擔心她端不住,上前接過托盤放在桌子上,問她:「是二妹吧。」
蘇靜姝回了聲「是」,就幫著秋語若把碗盤從托盤裡拿出來。
秋語若看著碗盤裡都盛了滿滿的食物,「怎麼盛那麼多!」
蘇靜姝想到以後嫂子當家,家裡的情況不用瞞著她,回道:「二嬸和從弟妹他們都沒回去,在廚房裡幫忙的順才嬸子就把剩下的菜盛過來了一半。」
時下農村辦事,家裡情況不是特別好的,只需要準備招待親戚的席面就行,族裡最多一家去一個代表,然後就是主事的人,至於本家的家眷,除非幫忙的,其他少有會留下來吃飯。
秋老頭知道這邊的情況,所以只來了六口送親的,再加上這邊本家和主事的,最多開兩席,蘇靜姝也不像會做飯的樣子,所以廚房才需要找個幫忙的,若是家裡有灶上手藝好的,廚房裡根本不需要找人幫忙。
既然找了順才嬸子幫廚,這個蘇二嬸就不是幫忙的,這樣她還留下來吃飯,可真夠不要臉面的。
三個小孩親嬸子不請卻請了順才嬸子幫廚,再結合她把廚房留下的食物分了一半讓二妹端過來,不用問也知道,這個順才嬸子是個好的。
想到順才嬸子,秋語若就想到扶著自己下轎,被別人稱為蘇淮家的那個嫂子。
能在喜事上幫忙的婦人都是命好家裡又和順的,基本上燒香鋪床的事也都是找這樣四角俱全為事又明白的人,像這樣幫忙的人也應該留下吃飯的。
秋語若就問蘇靜姝,「蘇淮嫂子沒回去吧?」
蘇靜姝搖頭,「蘇淮嫂子說家裡有事,剛才就回去了。」
秋語若看著她清澈的眼神,明白這個妹妹個子已是大姑娘了,可人情來往的事卻還是不夠明白。
這種留人吃飯的話,幫忙的順才嬸子是不好說的,家裡又是這麼個情況,主家沒留,人家也就直接走了。
秋語若挑了一碗葷菜放在一邊,對蘇靜姝說:「二妹,妳去拿個籃子,把這碗菜給蘇淮嫂子送過去。」
蘇靜姝先是有些茫然的「啊」了一聲,然後才想到人家給自家幫忙,自家是應該留人吃飯的。
想到這些,她就趕緊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拿籃子去了。
蘇靜姝拿了籃子去送菜,秋語若簡單吃過飯,然後看向其他自己沒動的菜,考慮著怎麼讓蘇雲廷吃飯。
秋語若答應嫁到蘇家時就調整了心態,對於昏迷的蘇雲廷,自然是希望他能醒過來的,如果真像大家預計的那樣,醒過來的希望渺茫,她心裡也盼著他能多堅持幾年。
無論蘇雲廷以後是否能醒過來,是否會英年早逝,秋語若以後都不會離開蘇家。
她可不敢保證再嫁能找個什麼好人家,與其再找一家去當牛做馬,還不如在蘇家當家做主的好。
蘇家目前是日子艱難了些,不過近些年並無戰事,雖算不上盛世卻也是個和平的年代。
自己做的飯菜好吃,完全可以去找個地方賣吃食,秋家人眼睛只盯著土地,其實如果他們讓自己去賣吃的,自己一年掙的絕對不比家裡的土地收益少!
這也是秋語若一定要給秋老頭和秋啟山要銀子的原因,因為不管做什麼都是需要本錢的。
做生意的事需要先考察一番,目前需要先熟悉蘇家的情況,特別是蘇雲廷的日常護理情況。
他現在昏迷不醒,秋語若覺得桌子上的這些飯菜他應該是吃不了的。
正想著要不要出去問一下,蘇靜姝送菜回來了,不等秋語若開口說什麼,她先跑到內室給蘇雲廷翻身去了。
少女渾身沒有二兩勁,要翻動兄長吃力得很,秋語若上前搭手,讓平躺著的蘇雲廷改成了側躺著。
給兄長翻了身,蘇靜姝才說:「大哥昏迷著,自己不會動,為了防止身上長褥瘡,白天的時候必須得經常給他翻身。」
秋語若點頭表示記住了,蘇靜姝是妹妹,其他的護理秋語若就不向她詢問了,只問她,「你大哥吃飯怎麼辦?」
蘇靜姝道:「大哥自己會嚥,只是不怎麼嚼,平時都是給他餵粥喝。」
說完,她想到給大哥熬的粥應該已經晾好了,就和秋語若招呼了一聲,跑廚房裡端粥去了。
兩個人折騰著讓蘇雲廷坐起來,給他餵了粥,秋語若就催著蘇靜姝趕緊吃飯。
蘇靜姝吃完飯才讓蘇雲廷重新躺下。
秋語若又問了蘇雲廷的病情,現在用的是什麼藥。
「一開始還喝藥,後來不見醒就沒再抓藥,分家後,娘又請了大夫來看,抓了兩次藥……現在,家裡也拿不出銀子了。」
秋語若早就想到蘇雲廷應該沒再繼續吃藥了,在現代社會,重病患者有政府補助一部分,但普通家庭還會出現因病至貧的情況,而如今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一定家底的人,久病之人到後面基本上就不再用藥了。
都是沒錢的原因。
秋語若已經有了掙錢的計畫,不過家裡有個昏迷不醒的病人,每天需要翻身餵飯方便,應該還要按摩防止他肌肉萎縮之類的,這樣算下來,他身邊是離不了人的。
蘇母在世的時候,照顧蘇雲廷的事應都是她在做,蘇母去世後,蘇靜姝是女孩,最多幫著翻身餵飯,換衣方便的事應該是蘇雲廷的弟弟在做。
蘇雲廷已經昏迷了將近三個月,醒過來的機率已經很小了,在這個時代,無論女性有無養家的能力,家裡必須要有一位頂門定居的男丁。
蘇家兄妹四個,兩男兩女,蘇雲廷昏迷不醒,家裡剩下的唯一男丁,如果人品過關,秋語若準備以後經濟好了送他繼續去讀書;但如果人品堪憂,也得讓他出門做事,學著養家,根本不可能留他在家裡照顧兄長。
那麼以後近身照顧蘇雲廷的事就只能是自己了,而既然蘇雲廷身邊離不了人,以後賣吃的就不能選擇離家遠的地方。
她正考慮著以後在什麼地方擺攤最合適,院子裡重新熱鬧起來。
散席了,送嫁的要回去了。
娘家人要走,別管是不是真的捨不得,秋語若都要出去送一送的。
秋語若從新房裡出來,蘇家這邊的人就擔心她要鬧。
剛進家門的時候沒鬧,並不代表進了新房,和無知無覺的蘇雲廷待過後還不鬧。
熱鬧的送客場面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送親的主客是秋啟用,他知道秋語若是拿了老頭子的銀子,心甘情願嫁過來的。
秋啟用見她出來了,就說:「語若,我們先走了,後天回門的日子三叔再來接妳。」
他說完,蘇家這邊的人就見秋語若依然沒有鬧,不但沒有鬧,反而面上還帶了點笑,就如同正常的新嫁娘一樣和娘家人道別。
見他們一副驚疑的樣子,為了避免他們腦補出什麼不好的故事,秋語若就對秋啟用說:「三叔你們放心回去吧,雲廷雖然病著,可好在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家裡還有弟弟妹妹,不管怎麼說,我以後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蘇家這邊的人聽她這麼說,才突然想起來蘇雲廷父母雙亡還昏迷不醒,確實不是什麼好歸宿,但是秋語若也早就沒了爹娘,連兄弟姊妹也沒有一個,這麼一個天煞孤星的命格嫁到這邊其實也不算太委屈。
這麼一想,再看秋語若不哭不鬧的樣子,蘇家人也就不覺得違和了。
氣氛重新熱鬧起來。
送走了秋家人,秋語若正準備對幫忙主事的人道謝,剛才一直縮在後面的蘇老頭確定了秋語若對嫁給自家昏迷的孫子沒什麼怨言後,直接從後面站在人前。
他畢竟是蘇雲廷的爺爺,主事者就先對秋語若介紹蘇老頭的身分。
蘇老頭見秋語若老老實實的向自己見禮,心裡更穩了,就對她說:「以後妳是蘇家的媳婦了,是咱們家這一輩的長媳,一定要上敬老下愛小,給下面的媳婦做個好榜樣才是!」
秋語若心裡「呵呵」兩聲,這邊家裡都沒有長輩了,我敬誰家的老?
蘇老頭早把蘇雲廷這一支分出來了,還想給自己要孝敬立規矩,秋老頭雖不是慈愛的爺爺,但和蘇老頭比起來,秋老頭好歹還要臉,而蘇老頭真就可以用不要臉來形容了。
他不要臉,秋語若卻不能對他不敬,不能不敬,也並不代表必須被他拿捏。
蘇老頭說話的時候秋語若一句也不反駁,等他說完後她才道:「之前只聽說您把這邊分出來,還要了十畝地做養老,這邊的事您就不管了。可今天聽您這麼說,才知道外面傳的那些都不可信。」
她說的這些話蘇老頭還是很愛聽的,當下滿意地捋起鬍子點著頭。
秋語若繼續道:「既然您沒有不管這邊的事,那雲廷就這麼昏迷著也不是辦法,您看是不是您和二叔帶著他再去縣裡找大夫看看,好歹抓些藥回來,慢慢養個幾年,說不定能醒過來呢。」
剛才還得意的蘇老頭,聽完秋語若後面的話,頭也不點了,鬍子也不捋了,像變臉般換上一張哀傷的面孔說:「雲廷的病對我打擊最大,我也想讓他趕緊好起來,只是我都這個年紀了,實在是有心無力了呀。」
秋語若便道:「爺爺年紀大了,家裡不是還有二叔嗎,一家人哪用分得那麼清楚,得互相幫扶著才是。」
這次秋語若說完,不等蘇老頭反駁,蘇二叔馬上就不願意了,他發現侄子娶來的這個媳婦可比去世的嫂子難對付多了。
老頭子本還想著繼續拿捏這邊,但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蘇二叔直接說:「分家分家,分開了就是兩家人了,都是自家過自家的日子,哪有叔叔必須得給侄子看病的道理!」
說完,他見秋語若的臉色變了,正等著她翻臉,想著這次兩家當眾鬧翻,這樣以後這邊的幾個累贅就不用自己管了。
卻沒想到秋語若忍下了沒鬧,還繼續說:「雖說分家了,但是一家子骨肉不是分了家就能分開的,我也不是非得讓您給雲廷治病,就是想讓您明天幫著找個車,咱們帶雲廷去縣裡的大夫那裡看看。」
她這話說得極軟,但是蘇二叔卻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掩藏著的精明。
她這是要把自己架起來的意思呀!
蘇二叔心裡哼了一聲,這些都是自己當初對付死掉的老大玩剩下的,秋語若想用這個辦法對付自己,沒門!
翻臉,必須翻臉,要不然被她賴上,以後的麻煩可就擺脫不清了!
他直接把手一揮,拒絕道:「地裡的莊稼眼看著就要收了,跟著你們往縣裡跑,我自己的日子還過不過了!雲廷家的,雲廷的病就這樣了,大夫都說能醒過來的可能不大,妳也別難為二叔,妳就這命,該認命的時候就得認命。」
他拒絕得乾脆,還拿命格說話,秋語若卻不順著他的話說,只說:「耽擱您一天,影響不到過段時間收莊稼。」
蘇二叔聞言,內心嘿了一聲,呸道:她還真賴上了!
為避免被秋語若纏上,蘇二叔後面說的都是撕開臉面的話。
秋語若卻只說他是做叔叔的,就算分家也不能不管蘇雲廷。
正在往盆子裝撤席剩下的葷菜的蘇二嬸,一聽到自家男人和秋語若爭吵,放下盆子就跑出來了。
有了蘇二嬸的加入,場面一下子就亂了起來。
蘇雲廷的意識緩慢清醒,大腦還沒運轉起來,就被外面的吵鬧聲吸引了注意力。
是二叔和二嬸在和一個陌生的女子爭吵。
蘇雲廷的大腦在爭吵聲中完全清醒,不用細聽他們爭吵的內容心裡已經清楚,和二叔他們爭吵的陌生女子應該就是自己的妻子。
院子裡,蘇二叔擺道理,說自己也有一家子要養,根本顧不上這邊。
蘇二嬸就是句句惡毒,說秋語若是天煞孤星的命,蘇雲廷也是剋父剋母剋兄弟,他上面一個夭折的兄長就是被他給剋死的。
蘇二嬸跳起來,拍著大腿說:「你們倆這命格,禍害完自己的父母,就別再禍害我們了,分家了就是兩家人了,你們的事以後別找我們!」
秋語若也不惱,只說:「你們是雲廷的二叔二嬸,我們有事不找你們還能找誰呢?」
蘇二叔覺得秋語若跟個狗皮膏藥一樣,被她黏上一點就揭不下來,「我也能力有限,妳公公早早的去了,我自己供養老爺子也很吃力,真的沒管你們的能力了,以後咱們兩家各過各的日子,誰也別麻煩誰了!」
蘇二叔說完,又拉上族長,說:「分家的時候您老可是在的,當初都說好了的,現在雲廷家的不認,您得說句公道話。」
族長聽了內心腹誹,當初要是雲廷媳婦已經嫁過來了,你們可沒那麼容易把他們分出來。
族長心裡雖然對蘇雲廷一家不值,但當初分家是寫了文書、立下字據的,所以只能對秋語若說:「雲廷家的,當初分家時是說好了的,你們兩邊以後不管是生病還是婚喪嫁娶,對方都是不用管的,當時妳婆婆還在,她同意了,字也是她簽的。」
族長說完,秋語若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又變成無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院子裡沒有人再爭吵,只剩下兩個妹妹壓抑的哭聲。
聽完這一切的蘇雲廷恨意滔天,心如刀絞,他恨祖父的無情,二叔的貪婪自私。
家裡的土地大多都是父親跟著表叔跑商置辦下的,這些年地裡的收益祖父收著,自己讀書科舉的費用也沒用他出過一兩銀子。
可父親去世後,自己昏迷著,祖父明明存著那麼多年的土地收益,卻只給自己抓了一個月的藥,分家時只給了幾兩碎銀子,土地更是按著他一份、自家和二叔家各一份來分,他以後跟著二叔生活,自家這邊還要再給他十畝地的養老。
蘇雲廷每當想起這些恨意就會多出兩分,今天的恨意更是成倍增長,但是他除了恨,卻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在心裡一遍遍的說——
「你們等著,等我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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