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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42101-E142103

《換夫改命》全3冊

  • 作者晴羽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3/09/27
  • 瀏覽人次:13189
  • 定價:NT$ 840
  • 優惠價:NT$ 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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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重生女毀她婚約要搶奪富貴命,
後有前未婚夫捨不得她想藕斷絲連,
她往旁邊一讓,自私的絕配,鎖死!

 
《小妾上位記》講述了身為小妾的女主生命不息、奮鬥不止的故事,
書名雖俗卻特別精彩,花毓熬夜看完後……她穿書了!
可她不是那個上位的女主小妾,而是被篡位的炮灰原配,
想要平安活下來得努力才行,自此開啟了她的奮鬥之路──
鬥極品鄉親,鬥男配女配,鬥商業路上的攔路虎,
攜著在現代習得的園藝專業,她先靠賣花助家人賺取第一桶金,
再來是現榨果汁的古代版手搖飲事業也蒸蒸日上,
多次幫了她的書院高材生陸彥倫成為她最合拍的商務夥伴,
他們不只在事業合作上默契十足,私下也有聊不完的話,
她需要幫忙他總是第一時間伸出援手,面對她時他的眼睛永遠燦亮如星,
她想,若要一勞永逸解決書中悲慘結局,或許可以先從換個夫君開始……
晴羽,女,喜歡讀書,喜歡書裏千姿百態的故事。
喜歡獨處,喜歡自己待在安靜的空間靜靜思考發呆。
喜歡幻想,經常想像自己到不同的世界會有怎樣的人生,所以愛上了寫作,
想像著奇妙的機遇,不同的選擇,各種各樣神奇的世界在自己的筆下一一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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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頭霧水的穿越
鹿山因形似鹿形而得名,因鹿山書院而聞名天下。
深秋九月,鹿山上奇石疊起,古木參天,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
群山深處蜿蜒而出的一條白練奔湧著往東而去,沿河兩岸成片的稻田綿延起伏,偶有零星的村落點綴其間。
河道很寬,兩邊的河岸上滿是灌木和大大小小不同的石塊,河水潺潺的流著,秋日的陽光溫柔的灑在水面上,蕩起層層金光。
河岸靠著書院學田的一側有書生三三兩兩在岸邊閒遊,詩詞歌賦、人生時務,各種高談闊論隨微風吹散在山林間,消失在了淙淙的流水中。
清澈見底的河面上隨水流飄來一件淡青色的衣衫,眼尖的書生望著那隨波逐流的衣衫說笑,「你們看!不知哪家粗心的洗衣婦又丟了衣裳……」
三人中身量最高的書生如鷹隼般的眼睛倏地微瞇,利眼捕捉到了那衣衫邊上散開如水草般的烏黑髮絲,散漫的身姿倏然緊如拉開的弓弦,腳尖輕輕在河邊青石上一點,如一隻大鳥飛撲入河中……


在河對岸半山腰上是一個叫田家嶺的村子,田桂蘭正在菜地裡快速的用鐮刀收割菜心。
一個扛著钁頭的漢子路過她的菜地時停住了步子,「桂蘭妳在這裡摘菜呢,我剛才碰見阿毓了,我問她去哪,她說尋妳往河邊去了,妳們這是娘倆錯過了?」
這話如一道炸雷響在田桂蘭的頭頂,她隨手抓起了地上的菜籃子快步往外走,邊走邊快言回道:「死丫頭這兩天心不在焉的,我和她說出來割菜,她不會聽成割野菜了吧。」
田桂蘭在通往河堤的小道上越跑越快,越跑心越慌,手臂上菜籃子不知何時不見了,她衝上了河堤朝著四面喊道:「阿毓……妳在哪……快回來……」
樹上的知了聲和草叢裡蟋蟀「唧唧」的叫聲瞬間消失不見,突然的安靜讓她心頭越發慌亂,她有心想回頭去村裡看看女兒是否好好的在家裡待著,又想回村喊人來幫忙尋人,可想起鄰居說的是「碰見阿毓往河邊去了」,她一咬牙順著河流的方向跑起來,邊跑邊喊,「阿毓……阿毓……」


花毓是被痛醒的!
肚子傳來的劇烈疼痛擊醒了陷入昏迷中的大腦!花毓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卻被眼前所見驚得屏住了呼吸。
明晃晃的太陽刺得她眼睛生痛,模糊的視線裡影影綽綽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正壓住自己的腹部……
痛、反胃,身體極度的難受讓花毓險些昏了過去,狠狠咬了下舌尖讓自己清醒,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待垂在地上的右手積蓄足了力量後急速抬起,「啪」的一掌朝著那男子的臉上搧去,同一瞬間左腿的膝蓋猛的一抬。
男子聽見耳邊傳來的風聲本能往後一閃躲過了耳光,卻忽視了另一側的突襲,本就不穩的身子整個往後仰倒,「骨碌碌」沿著斜坡如滾石般痛快的滾到了河溝裡。
花毓身上一鬆,忙抓緊翻身爬了起來,入眼的環境驚得她捂住嘴,阻止了即將出口的尖叫聲,高大的樹木、茂盛的雜草,河水、農田,眼前的一切陌生的讓她恐懼……人呢?
猛然想起剛才滾落河溝裡之人的花毓彎腰抱起一塊足球大小的石頭,朝著河溝探了探頭,若是那賊人敢上來,她就送他一塊石頭!
滾到溝底下的男子一動不動的躺著,半瞇著眼睛透過稀稀疏疏的草叢望向那欲落井下石的女子,心下暗自苦笑,這反應也是奇了!
一陣風吹來,花毓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她這才察覺到渾身被濕意包裹著,疑惑低頭,就見滴著水的淡青色衣裙和踩在黃泥巴裡的大腳丫,瞬間毛骨悚然,自己那胖胖的腳丫呢,這瘦得都能見青筋的腳丫子是誰的?
眼見那腳丫在自己的意識控制下動了動,花毓直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尖直竄到了天靈蓋,不會吧……
「阿毓……阿毓……」
女子的呼喚聲遠遠傳來。
有人!花毓警覺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她能聽出是個女聲,瞥了眼河溝底一動不動的男子,果斷把手上的石頭扔了,迎著越來越近的喊聲快步走去,她心裡還有那麼一絲微弱的希望……
一道婦人的身影從河堤拐彎處跑了出來,那入眼的靛藍色對襟長褂子和頭上高高的髮髻讓花毓的心瞬間絞了起來,再無任何僥倖。
田桂蘭滿心的焦灼在見到女兒身影後不翼而飛,隨之就是滿腔的怒火升騰,一手扠腰撐著快要跑斷的腰,一手指著那走近的閨女氣喘吁吁的罵道:「妳這個死丫頭……跑這麼遠幹麼,害的娘好找。」
「娘?」
剛想開口喊「姨」的花毓被嚇白了臉,我娘可不長這樣!她果斷轉身,就見那剛才河溝裡一動不動的賊人正搖搖晃晃的爬上了河堤。
前有狼後有虎,她一時進退維谷,那婦人已經來到了花毓身後,也看清了她一身濕漉漉衣裙,驚得一下從身後抱住了她,哽咽道:「妳這傻丫頭幹了什麼傻事?妳要投河死了,娘也不活了!」
這話讓深吸氣準備掙脫她的花毓身子一僵。她說什麼?投河?那對面的男子豈不是救了她?
那黑衣男子站上了河堤後往花毓這邊直勾勾的看了一會,他逆著光的身影讓花毓看不清神色。
「陸兄……你在哪裡……」
從那男子身後方向傳來斷斷續續的喊聲以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男子猛的回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離去。
花毓輕輕的呼了一口氣,那男子的離開讓她心裡一鬆,只是這「親娘」的關該咋過?
抱著女兒的田桂蘭警惕的往那邊望了一眼,抱著女兒催促道:「阿毓,快跟娘回家。」
花毓深吸一口氣,雙手抱著自己的頭,身子軟綿綿往地上滑去,痛苦地低聲呻吟,「頭痛!」
田桂蘭抓著女兒肩膀的手一緊,牢牢托住了她往下軟倒的身子,右手快速撫上了她的腦袋,語無倫次的問道:「頭痛?可是磕到頭了?」
看著很瘦弱又比自己矮小的婦人,花毓竟被穩穩的托住了身子,她不禁縮著肩膀開始打哆嗦,「冷……」
這次是實話,這河堤上又沒個擋風的地方,涼風滋溜滋溜的,吹得她透心涼!
田桂蘭一聽忙拉著她的手轉過了身,「來,娘背妳回去。」
看著蹲在自己身前的婦人,花毓使勁撐住身子抗拒道:「不要!」
這婦人如此瘦小,花毓實在無法想像讓她背著自己。
田桂蘭剛剛已經看到女兒光著腳,哪肯讓她自己走,回頭朝女兒咬牙道:「地上都是石子莫割傷了腳,娘力氣大,背妳跟背捆柴似的,輕鬆得很,快上來。」
自己肯定是比一捆柴重的!花毓堅決搖頭,無論如何不肯讓她背。
知道女兒那強脾氣又上來了,田桂蘭低頭把自己腳上的布鞋脫下來,「妳穿這個,娘腳上還有襪子將就一下。」
花毓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從路邊摘了草葉子把腳上的泥巴擦了擦才套上布鞋。
田桂蘭趁機把她還在滴水的衣裙使勁擰乾抖了抖,等會到了村子裡的時候得避著點,此時若是再傳出去一點不好的風聲,女兒的婚事可就難了……
田桂蘭挎著女兒的胳膊遮遮掩掩的往回走,花毓邊走邊觀察四周的環境。
拐過一道彎,一架高大的水車矗立在河邊不緊不慢的轉動著,帶著清澈的河水翻過河堤入了水田,走過水車後兩人拐進了一條往北的黃泥路,路兩邊是成片的稻田,走近細看那淺綠色的稻穗微微垂下了頭,花毓估摸著這是剛灌漿的乳熟期,再有二十來天該收割了,有大米吃,那日子不會太差吧?
及至那散落著茅草屋的村子映入眼簾,花毓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想到茅草屋裡會出現的蟑螂老鼠,她登時有了調頭往河裡逃的衝動。
就在她想落荒而逃時,前面胡同拐出來一人,田桂蘭抓住女兒的手忽的一緊,猛的大力一推,花毓踉蹌著腳步被她推到了旁邊的草垛後面,再次見識了這乾瘦婦人的力量竟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田桂蘭把女兒藏在自己身後,朝著對面的來人笑著打招呼,「三叔,下地呢?」
「嗯。」頭戴斗笠手拿鐮刀的瘦削漢子微微點了點頭就路過了娘倆,對藏在草垛後面的花毓當沒看見一樣。小丫頭心裡正難受著,自己這個長輩不多過問才是最好的。
花毓倒沒多想,只覺得應該是自己身上衣裳濕著見人不妥當。
待三叔走遠後,田桂蘭往前探了探頭,看看胡同裡沒人後,忙拉著女兒朝自家院子跑去。
花毓被動的快步跑著,眼看一個開滿薔薇花的牆院離自己越來越近……
「吱呀」一聲,半掩的柴門被猛的推開,田桂蘭和花毓迎頭碰上一個半大的小姑娘,門裡門外的人同時嚇了一跳。
今天實在是受了過多驚嚇的田桂蘭氣得伸手擰了那小姑娘胳膊一下,惱火道:「死丫頭,嚇死老娘了!」
那小姑娘痛得咧著嘴朝著花毓喊道:「二姊妳剛才去哪了?我找了全村都沒找到……」
「死丫頭那麼大嗓門幹麼!」
娘倆剛偷偷摸摸回來,死丫頭倒好,這大嗓門一嚷,怕鄰居那八婆不知道是吧!
對面的小姑娘瓜子臉丹鳳眼,秀秀氣氣的模樣,和這被喊做「娘」的黃黑膚色婦人沒有一丁點相像的地方,自己不會是進了拐子窩吧?
「阿嚏!」花毓適時的噴嚏救了眼看要吃巴掌的小姑娘。
田桂蘭舉著的手停在半空中,看了眼捂著鼻子縮著肩膀打擺子的閨女,方想起來她還渾身濕著呢,忙對那沒眼色的丫頭吩咐道:「阿秀快幫妳姊換身乾衣服,我去煮碗薑湯。」
花毓被花秀挽著胳膊往那正房的茅草屋走著,從右邊傳來一道關切的女聲——
「阿毓回來了?」
花秀一聽這聲音反應迅速的大力拉著二姊進了堂屋,花毓好奇的往聲音方向瞄了一眼,籬笆牆上露出一個頭包青色帕子面皮白淨的婦人。
王氏踮著腳就看見兩姊妹進堂屋的身影,眼裡閃過一絲可惜,剛才阿秀滿村的找二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田桂蘭的手剛摸到一塊老薑,聽到這聲音心裡一咯噔忙出了灶房,眼看兩個女兒進了堂屋門方放心的低頭掰扯手裡的老薑。
王氏扭頭朝她關切的問道:「桂蘭,剛才阿毓去哪裡了?阿秀說滿村都沒找著二姊,我擔心的剛想出門幫著一起找呢。」
田桂蘭低著的頭一臉嫌惡,死女人一張臭嘴最愛搬弄是非,要按以往她早就給懟回去了,可偏偏今日自己心虛,更擔心她出去瞎編排女兒,在門口的水缸裡舀了一瓢水,把掰扯乾淨的老薑扔了進去,她邊搓洗薑塊邊抬頭朝隔壁的婦人回了句,「阿毓老在家裡心裡悶得慌,就去了趟花田幫她爹幹活,阿秀去她舅家回來沒見到人有些著慌罷了。」
話說完手裡的老薑也洗乾淨了,她端了瓢水扭頭回了灶房,很快灶房裡就傳來了「篤篤篤」的切薑聲。
隔壁婦人看著田桂蘭急匆匆的進了灶房,不屑的撇了撇嘴,去花田回來妳煮什麼薑湯?當自己是三歲孩子好糊弄嗎?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回頭挎了個提籃就出了門。
這邊花秀推著姊姊進了西裡間,用腳後跟踢上門後忙不迭的幫著花毓寬衣解帶,「姊,妳快脫了濕衣裳鑽被窩裡暖暖身子。」
花毓對自己身上陌生的衣裙根本一頭霧水,也就隨了她的幫忙。
別看花秀年齡不大,手腳卻麻利得很,很快就把人塞進了被窩裡,外面兩人的對話屋裡兩人也聽了個清清楚楚,站在床邊上,花秀撇著嘴道:「安嬸子真的太討厭了!要是被她發現妳衣服濕了不知道會在外面怎麼瞎說呢!」
裹著被子的身體迅速暖和了起來,花毓的心也靜了下來,聽這阿秀姑娘話裡的意思,隔壁是個多嘴多舌之人,和這種人說話不能含糊,若是說不清楚會被編排出無數是非,直到後來打交道,她才發現這婦人編瞎話還是有些腦子的,就是可惜心術不正把路走歪了。
花秀起身打開靠牆的一個舊箱子,找出一身白色的麻布裡衣,來到床邊朝花毓伸手道:「二姊來,我幫妳穿。」
花毓忙伸手接過來,聲音嘶啞的道:「我自己來,阿秀妳去幫我端碗水來,我渴了。」
一聽二姊嗓子都啞了,花秀連地上的濕衣服都顧上不收就跑了出去。
一碗溫水潤了潤嗓子,田桂蘭端著煮好的薑湯也走了進來,花毓接過薑湯,看著碗裡渾濁的黑紅色,有紅糖的薑湯?她低頭先抿了一口,濃濃的紅糖味道下是辛辣的薑味,當下「咕嘟咕嘟」,一大碗薑湯很快被她大口喝光,不管身在哪裡,必須有命才能謀算其他。
女兒又和以前一樣乖巧聽話了,田桂蘭欣喜的接過了空碗,放軟語調輕聲道:「趁著熱乎勁妳好好睡一覺,阿秀在屋裡守著妳,若是身體不舒服就喊她,娘去做飯。」
花毓又冷又累,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在她睡著後,花秀捧著自己的手工提籃坐在窗前悄悄的編起了草鞋,在無人察覺的花毓的頭上無聲出現了一本書。
呼,把這人的靈魂從萬千世界尋來差點累散了!那書頓了頓確認正主後就倏然隱沒在她的眉心裡。
腦袋裡多了一本書卻毫無所覺的花毓這一睡直到黃昏時分才醒來,她睜開眼睛看著頭頂陌生的屋頂,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正在窗戶前編草鞋的花秀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笑道:「二姊,妳醒了!」
花毓怔怔的看向窗戶邊朝著自己笑的小姑娘,恍惚道:「阿秀?」
噩夢竟然還沒醒嗎?
花秀沒看出她的失神,放下手中編的草鞋來到床邊小嘴叭叭叭連珠炮的問道:「二姊!娘剛才說妳撞到頭了,現在怎麼樣了?」
「頭痛。」花毓萎靡的揉著額頭,她是真的頭痛,這晶片換了可咋裝原身啊?
「三姊,娘喊妳先去吃飯!」
一個七八歲的垂髻男童輕輕推門如兔子一般蹦了進來,正對上坐在床頭的花毓的眼睛,那張揚的手腳立馬收斂起來,小心翼翼的道:「二姊,妳醒了!」
皮小子長得和阿秀挺像的,只是眉毛略粗些,眼神很靈動,一看就很機靈,花毓淡淡的朝小傢伙點了點頭,看他面對自己拘謹的樣子,怕是平時也怕原身,她就做出一副嚴姊的樣子。
「阿勇,你來陪二姊說說話,我去給她端飯。」花秀朝他吩咐道。
「阿秀,等等!」花毓忙喊住她,自己睡了半天,醒來的第一要務當然是解決生理需求,「我先上個茅房。」
看著那玉米秸稈圍成的茅房,花毓驚喜極了,有玉米說明這個古代沒那麼苦,起碼溫飽沒那麼難了!
「二姊,要不要我扶妳進去?」花秀看她站在那裡發呆擔心的小聲問道,總覺得二姊回來後變傻了。
花毓看她伸手要扶自己上茅房的架勢,嚇得快步走了進去。
她既然已經起了床,自然就不用端飯到屋裡吃了。
灶房門口一側,一盆剛舀上的清水,花秀讓姊姊先洗手,自己才在二姊洗過的盆子裡接著洗手,只是這次她一抬頭,就見眼前一個水瓢一歪,乾淨溫暖的水沖洗了自己剛拿出盆子的手,拿著水瓢的花毓收到了花秀一個燦爛的笑臉。
「死丫頭,洗個手還那麼多講究!」剛從門口探出頭的田桂蘭卻被氣得嗓門登時高了幾分,「明早妳們姊妹倆一起去大口井抬水!」
「咚!」
屋裡傳出一個重物頓桌子的聲音,接著響起一個男人不滿的斥責聲,「哪天少了妳的水用了?閨女洗個手用那一瓢兩瓢的水還要聽妳數落!」
「爹!」花秀一聽這聲音「嗖」的站起身衝進屋裡,歡欣嚷道:「你啥時候回來的?」
「還不快進來吃飯!」田桂蘭朝著傻站著的二閨女橫了一眼,自己轉身回了屋開始盛飯,隨著大鍋的鍋蓋掀開,熱氣和飯香味瞬間散了開來。
「咕嚕嚕……」花毓的腸胃立馬發出迫切的聲音,她頂著熱氣進了屋,只看到屋裡幾個模糊的人影。
花秀正在拿筷子拿碗,花勇在擺凳子,灶臺上一笸籮黃澄澄的玉米麵餅子散發著甜香味,她眼睛一亮,快步上前端了起來,正好掃到一大鍋稠稠的白米粥,竟然能吃飽飯?
只是端著笸籮一轉身,看著那方桌她又撓頭了,自己該坐哪裡?
此時方桌靠牆的位置坐著一個褐色粗布衫的漢子,看到她傻站著後放下手中的筷子招了招手,出聲道:「阿毓,過來坐。」
剛才他聽媳婦說阿毓頭被撞到了,看這呆木的樣子怕是撞得不輕。
這位應該就是原身的爹了,花毓嘴角一抿走了過去,直到坐下後方看清這面色比那「娘」還白淨的「爹」,長眉鳳眼出乎意料的好看不說,硬是從一身粗糙的短打麻布衫裡透出一絲書卷氣息,可惜的是,長眉間皺痕很深給人感覺鬱氣重了些。
花毓知道花秀花勇長得像誰了,若是自己這原身也和花秀一樣隨了爹,那自己可就賺了!可轉念一想,按機率來說,有兩個孩子隨了爹,自己這個二姊不會隨了娘吧?登時噴香的飯菜都沒了味。
花茂看她望著飯菜苦著臉,以為她嫌飯菜不好吃,抬頭對鍋臺上盛粥的媳婦道:「桂蘭,妳給阿毓煎兩個雞蛋。」
「煎什麼煎!」正盛飯的田桂蘭沒啥好氣的回道:「我煮了蛋,等會涼一涼再吃。」
田桂蘭今晚煮了六個白煮蛋,花毓分了兩個,其餘一人一個,她接過來時看了眼花秀花勇,兩人正好伸手從水瓢裡各自搶了一個,正「哢哢哢」的剝著蛋殼。
「二姊,妳快吃啊!」花勇看她握著蛋不動還催了句。
按以往的飯量,一碗白粥兩個白煮蛋足夠填飽肚子,可今天花毓放下空碗後卻感覺肚子跟沒吃過飯一樣。
離鍋灶最近的田桂蘭朝她伸手,「碗拿來。」
花毓默默把碗遞了過去,要不還是再吃一碗吧。
「二姊,妳吃餅子啊,這餅甜絲絲的可好吃了。」花秀挾了塊黃澄澄的餅子遞給她,她自己已經吃了兩塊餅,雞蛋還沒捨得吃呢。二姊今天奇怪得很,竟然捨得先吃雞蛋?
花毓默默的接過了玉米麵餅子小口啃著,兩碗粥,兩個白煮蛋,一個玉米麵餅子,自己這胃通的是異次元嗎?
花茂估摸著她飽了,舒展了眉頭和顏悅色道:「吃飽了就回去歇著吧,等會讓阿秀阿勇幫妳娘收拾。」
田桂蘭正端著碗喝第二碗粥,聞言抬頭瞪了孩子他爹一眼,不過想到女兒今天的特殊情況,終是撇了撇嘴不太甘願的道:「今晚不用妳收拾了,晚上早點睡,明早早起幫我剁菜餵雞。」
「好。」花毓乖乖點頭。
第二章 古代農家小日子
花毓放下了碗筷起身出了灶房,可她才剛睡醒,現在回屋去也睡不著啊!況且那太陽還留有餘暉呢,她索性就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先把這環境熟悉熟悉再說。
院子不大,西邊靠牆的是三間偏房,一間是灶房,中間一間……花毓探頭看了看,裡面有幾口大缸,估摸著應該是庫房,靠正房的一間裡面有床有桌椅,桌子上有書有筆墨紙硯,想及自己排行二,這房間的主人無疑是沒有露面的大哥的,沒回家吃晚飯是不是他讀書的地方離家挺遠?
正房東西裡間窗下種了一些長著尖刺的月季花,籬笆牆上爬滿了絲瓜秧子,長長的絲瓜在綠葉中若隱若現,零星夾雜著幾個表皮凸起的苦瓜,竹柵欄圍成的雞舍和鴨舍,天色昏暗了下來,那雞鴨都回了籠安靜的待著,再往南臨近大門是個兩面透風的草棚子,裡面堆著農具。
這是個連頭拉犁的牲口都沒有的農戶,也沒有任何手藝活的跡象,就是個純靠體力幹活的農戶家庭,花毓望著盡收眼底的小院子,感覺到了生存的巨大壓力。
隨著太陽落於西山,夜幕籠罩了大地,田桂蘭最後一個出了灶房關好門窗,三間茅草屋的中堂已經亮起了油燈。
花毓躺在黑漆漆的西裡間認真總結今日的所見所聞,絞盡腦汁琢磨自己來此的契機是什麼?
與此同時,距離此處二十里遠的花縣,和花毓同姓同齡的花曉蘭眉眼溫柔的望著院中大紅燈籠下和大哥、父親以及推杯換盞的斯文書生,此時名不經傳的薛橋生,三年後將是「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探花郎,從此官運亨通、大權在握,在越州傳為美談。
如今上天眷顧讓自己重活一世,自己也要嘗一嘗夫榮妻貴的滋味!


「喔喔喔……」
花毓從沉睡中被公雞打鳴聲喚醒,她掀開頭頂的被子大口的喘著氣,頭頂的茅草屋頂讓她很是擔心半夜掉個蟲子到自己嘴裡,只好縮到被子裡睡了一晚。
透過窗戶的微光顯示著外面天已經見了亮,想及昨晚自己答應的要早起剁菜餵雞,她尋思著既然吃了人家的飯、睡了人家的床,總要付出勞動才行,一向不愛占人便宜的花毓利索的坐起了身。
「二姊,妳咋起這麼早?」花秀被窸窸窣窣的聲音給驚醒了,昨晚二姊說她頭痛好多事都記不清了,她就給二姊講了很多家裡的事情,這覺就睡得晚了些。
「昨晚我答應了起來剁菜餵雞——」花毓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床邊找鞋子,話沒說完就被花秀拉住了手。
「娘那是說氣話呢!妳那手是用來繡花的,哪能幹那粗活,剁菜我去。」
她說完很快就套上外衫下了床,拿起窗臺上的一柄木梳子開始梳頭,家裡的針線活現在都是二姊在做,那手得好好養著,可不能糙了。
花毓朝著有亮光投進的窗戶舉起手,微光之下的十指纖細柔軟,無一絲厚繭,委實不像個農家女的手,她想像了一下原身坐在院子裡手持繡花棚子飛針走線的場景,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完了,這關好像有點難過!
「姊,妳來這裡坐下,我給妳梳頭。」花秀自己梳完頭發現二姊在那看著手發呆,想起她昨天說很多事記不太清,怕是連頭都不會梳了吧,忙把二姊拉到窗前給她梳髮。
花毓是心靈手巧之人,平時也愛在髮飾上花心思,剛才她光顧著看自己的手沒注意到花秀在梳頭,此時她幫自己梳髮髻時,她想學又沒鏡子,摸了摸頭上紮好的兩個包包,她仰頭笑道:「明天阿秀教我梳頭吧。」
「好啊!」花秀痛快的答應道。
「咚咚」連串的敲門聲打斷了兩姊妹的對話。
「阿毓,阿秀,起床了!」田桂蘭站在門外喊道。
「天才剛亮,妳就不能讓她倆再睡會兒?」花茂披了件外衫從東裡間走了出來,不滿的說了她一句。
「你懂什麼!我是為了她們好!」田桂蘭回頭橫了孩子他爹一眼,氣哼哼的道:「閨女在娘家不學著幹活等以後嫁了人怎麼當家?婆婆和娘能一樣嗎?」
特別是阿毓,以前光想著她嫁個讀書人,灶上會幾道拿手菜、針線活好就夠了,誰能想那麼好的婚事會黃了呢?她這要是再養成睡懶覺的習慣,以後嫁到莊戶人家怎麼在婆婆手底下生活,為了讓女兒嫁人後快速被婆家人認可,她這親娘只能狠下心讓閨女多做活了。
這自己生養的都能各種挑剔了,要不怎說婆媳難相處呢,女兒在娘家勤快能幹,擔心將來嫁了人還是費力的命,可女兒在娘家太嬌慣,成親後婆婆厲害些的想要當家怕是要熬很久很久,花茂雖心疼女兒,可也知道媳婦說的是對的。
「唉!」他深深歎了口氣出了堂屋門。
很快的「吱呀」一聲院子大門打開,他挑著兩個空桶出了門,他早起的第一件事是先把家裡的水缸挑滿,不過今早他要先去趟大舅哥家看看騾車有沒有空。
屋裡的兩姊妹迅速收拾妥當來到院子,想起了自己的活計,四處尋摸著。
「在哪裡剁雞食?」花毓問道。
一竹筐的新鮮菜葉子已經等在了牆邊,花秀指給二姊看後進灶房找了一把滿是鐵鏽的菜刀遞給她,「等會妳剁好了雞食再放回去,不然下次娘找不到會罵人的。」
她說完就拎了個提籃去菜地摘菜,剛才娘在門外說的那話讓她不敢去幫二姊剁雞食了。
隨後起身的花勇去籬笆牆外抱了稻草進了灶房,他的活計是燒火,真的是一家人一個都不得閒。
看著自己蔥白般的手指以及鏽跡斑斑的菜刀,花毓拿帕子把刀柄纏了一圈,把菜葉子堆滿了菜板,隨之雙手握住刀柄揮舞了起來。
「咚咚咚……」
菜葉子在菜板上歡快地蹦躂,並朝四周無序的發射著……
田桂蘭舀了米從庫房一出來只覺得眼前一黑,「妳個死丫頭把刀給我放下!」
腦門上頂了幾片菜葉子的花毓扭頭茫然看著她,「咋了?夠了嗎?我以為這一筐都要剁完呢?」
還敢裝傻頂嘴?田桂蘭氣得手都哆嗦了,大聲吼道:「妳菜板上還有菜嗎?」
花毓低頭一看,菜板上薄薄的一層青菜已經剁得很細碎了,只不過菜板周圍地上的菜略微有些多,她蠻不在乎彎腰抄起地上的菜葉子倒進雞食盆裡,「反正給雞吃又沒事!」
雞吃沙子都沒事,菜上沾點土算啥?
「妳起來!」田桂蘭氣得一把拉起她,自己一屁股坐在馬札上,從籃子裡又抓出一把菜來,努力壓住心裡的火氣,黑著臉道:「這菜要先切碎再剁,切得越小越省事。」
花毓:「……」抱歉,那麼厚的鏽菜刀,我敢拿手指靠那麼近嗎?
不過接下來她好歹把那菜用刀先攔了幾道,剁起來沒飛得那麼遠了……
田桂蘭淘了米進屋收拾鍋,忙活起來也顧不得管外面的雞食剁得如何了。
花秀洗好菜幫二姊加了豆餅和米糠,只是在加水的時候被花毓攔住了。
「沒有涼開水嗎?」花毓問。
早上涼開水還真不缺,昨晚銚子裡剩的水倒在了盆裡,被花秀端了出來,拌雞食用了些,剩下的她隨手倒在了餵雞的水槽裡,花毓看著那瞬間被雞弄髒的水槽皺了眉,這用不用涼開水有啥區別?
幹活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這邊雞餵上了,那邊田桂蘭也揚著嗓門喊:「吃飯了!」
只半天的功夫,花毓已經把家裡人的性子摸了個差不多,娘是個嘴巴厲害、會支使人的,爹話不多會疼人。
這不,飯桌上開飯前,花茂朝著端乾糧餅子過來的花毓道:「吃過飯爹帶妳去趟鹿首村找大夫摸摸脈,別落了病根。」
總歸是入了秋,水溫不比夏日,女子身子又怕寒涼,花茂昨晚和媳婦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帶女兒去看看大夫才放心。
鹿首村?這山溝溝裡還有這麼個村子?花毓手捧著玉米麵餅子直點頭,看看,必須得去看看。


田老頭是原身的外祖父,一位頭髮鬍子花白身體還很硬朗的老漢,據花秀說老人家去年才過了六十六大壽,一口牙很是齊整的一張一合,「聽說妳昨兒個磕著腦袋了,頭難受不難受?」
花毓心裡羨慕著他的好牙口,若是這基因自己也遺傳到了就好了,面上有些赧然的回道:「當時有些暈乎乎的,現在沒事了。」
「去給大夫看看才放心,」大舅母李氏愛憐的摸了摸她的後腦杓,「以後走路可要小心著點。」
「呼呼呼……」李氏懷裡抱著的小孫子使勁的朝著花毓的後腦杓吹氣,奶聲奶氣的安慰道:「吹吹就不痛了!」
花毓莞爾一笑,伸手接過小傢伙顛了顛,「二毛你又長胖了。」
大表哥有兩個娃,大毛二毛,大毛和花勇是玩伴,這還讓人抱著的是二毛無疑了。
「今早吃了一碗菜粥一個煮蛋呢,可能吃了。」在水缸邊上搓洗著衣服的大表嫂劉氏直起身子朝花毓笑道。
這當娘的最愛聽的就是人家誇自己娃長胖了,沒辦法,看這一院子苗條人就知道,胖,在眼下,那可是好事呢!
大門外,田大年套好騾車,把鞭子遞給妹婿時低聲問道:「身上可多帶些銀錢?」
鹿首村藥鋪大夫醫術比起縣城的都不差,當然那診金藥費也不低。
「桂蘭拿了兩百文給我帶上了。」花茂接過鞭子同樣低聲道。
「那盡夠了。」田大年點頭,剛才他看阿毓有些呆愣愣的,還是得讓大夫診治診治才放心。
「阿毓,上車了。」花茂朝院裡喊了一嗓子,待閨女上了騾車坐好後又朝裡喊道:「爹,我先過去了。」
「路上慢點。」田老頭背著手來到門口叮囑道。
「好!」花茂應了聲。
騾車帶著父女倆很快就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妳三個舅母都很稀罕妳,妳小的時候見天的不在家吃飯,走到哪家在哪家吃,這幾年才好些……」一路上,花茂說了不少閨女的兒時趣事,「妳小時候皮得很,跟在妳表哥後面抓知了蜈蚣一點都不落後……」
花毓僵著臉微笑……知了……蜈蚣……她真的無愛啊!
「可妳十二歲那年突然變了性子,再不肯跟著妳表哥滿山跑了,一門心思學起了裁衣繡花……」
神啊!這個更高難度……花毓臉上的笑快掛不住了,不過性子大變過一次,這次再變一變應該也沒啥吧?


鹿山書院是整個越東省最有名的書院,現任山長是越東省的名士,乃是進士出身,滿腹經綸善為人師,鹿山書院作為省級書院,現有學子五百多人,且大都有秀才功名,自鹿山書院開設以來,共出了三十多位進士,幾百位舉人,盛名之下,每年來求學的學子絡繹不絕。
坐在騾車上,一路聽了鹿山書院的種種傳奇,直到掩映在青山綠樹間的書院真正呈現在眼前,亭臺相濟,山水相融,青舍密集,她不禁心下感歎,先不說教學品質如何,就衝這寬敞的大房子也讓人嚮往啊!
田家嶺在鹿山西面山腳,從山腳小路趕車過來需要半個時辰,騾車環著山路繞到了鹿山書院南門腳下,一片青瓦磚舍映入花毓的眼簾,和剛才一路所見的茅草屋彷彿是兩個世界。
「這塊空地就是集市,逢書院休沐的日子附近的村子都來趕集——」花茂說話間騾車已經停到了一個掛著「藥」字布幡的鋪子前。
他們來的時機不錯,藥鋪裡甚是清靜,一個髮鬚皆白的老大夫坐在案前,花毓把手臂放在脈枕上。
「昨日不慎落入水中,傷了頭,說是有些事記不得了,還請大夫看看。」
花毓安靜的坐著,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呆了點,她就準備靠這傷了頭過關。
「觀其眼神清明,試其脈象平穩,沒有寒氣入體的跡象,至於這失憶之症……」老大夫仔細觀察了花毓的眼神和面色,手指輕柔的按壓了她的後腦,並沒有明顯的傷痕,他沉思後道:「回去後你們做父母的多和她說說往事,哪天說不定就想起來了……」
「大夫……大夫……」隨著焦急的呼喚聲,藥鋪門口衝進來一個十幾歲的書僮,「我家少爺又起燒了,麻煩大夫去看看……」
那大夫連藥都沒給花毓開就被那書僮催著出了門,留下父女倆面面相覷。
花毓尋思著自己又沒真傷著頭,那苦苦的中藥能不吃就不吃,遂開口道:「要不咱們回去吧?若是我哪裡不舒服再來。」
花茂仔細尋思著大夫剛才的話,確實沒提到需要吃藥,遂去付了診金,那掌櫃的收了五文錢,花毓記住了一個物價。
上了騾車的花毓眼目光在那掩映在山林間的鹿山書院的屋舍間流連。


鹿山書院有兩間軒廊敞開式講堂,這時辰正是先生講學的時間,學子們三三兩兩圍坐在堂下聽課,間或提問辯論,課堂氛圍非常輕鬆。
講堂兩側的齋舍裡此刻很安靜,剛從山下被請來的大夫一進月門就聽到急促的「咳咳」聲。
陸彥倫咳得面色泛起了潮紅,一向深沉睿智的眼睛裡惺忪昏然,等嗓子裡的咳意消失了,他坐起身想下床出去曬曬太陽驅驅身上的寒氣。
「少爺少爺……黃大夫來了!」
他的書僮快步從外面跑了進來,他放到地上的腳又收了回去,斜靠在了床頭,朝進門的黃大夫微微頷首。
「麻煩黃大夫了。」
黃大夫先細看了他的面色,溫和的問道:「昨日開的藥可喝了?」
「少爺一早就喝過了,」旁邊立著的書僮忙不迭的回道:「昨天夜裡喝了藥很快就退燒了,可今早又起了燒,而且喝過藥半個時辰了這燒還不退,大夫快給看看是咋回事?」
「這寒氣入了肺,有些反覆很正常,老夫給下下針恢復得會快些。」
待銀針一根根取下,陸彥倫身上出了一層薄汗,黃大夫又試過脈象後叮囑,「多喝些溫水好好歇息,明日老夫再來為你診脈施針。」
「多謝黃大夫。」陸彥倫斜靠在床頭感激的道。
這一番施針身上輕快了很多,他身子底子本來就好,等會起來練練功再出出汗就無礙了。
送大夫離開後,那書僮轉去後廚提了壺熱水過來,給少爺杯子裡續上熱水,又幫他找出乾淨的裡衣換上,邊忙活著邊一臉憤憤不平的抱怨著,「從沒見過如此不知感恩之人,不說送謝禮了,連身乾淨的衣裳都沒給少爺換,連碗熱水都不給喝,害得少爺平白受此大罪。」
昨日晌午和幾位同窗到學田附近恰巧碰見河裡飄了一個女子,擅游水的陸彥倫當即就下水救了人,沒想到救人後一身濕衣未換,被山風一吹便染了風寒。
「咳咳」陸彥倫輕咳兩聲,不甚在意道:「她一個女子多有顧慮也正常,我救人一命本就沒圖回報,權當行善積德。」
時下對女子名聲多有苛責,若是女子溺水被男人救了,以身相許是常見的戲碼,那書僮一想到這裡,臉上憤憤之色一收,拍拍胸口慶幸的道:「得虧沒讓少爺送回家去,不然硬賴上來讓少爺娶回家可咋辦?」
陸彥倫想及那女子抱著石頭居高臨下盯著自己那副兇悍樣,不像是會賴上自己的樣子,倒像是要殺人滅口的架勢!
第三章 集市賣花找財路
田桂蘭做的鹹肉菜飯悶在鍋裡,父女倆到家時,飄著飯香的院子裡靜悄悄的,晾衣繩上的衣服隨風輕輕飄蕩著。
「爹,二姊你們回來了,我去倒水。」花秀聽到動靜從房間裡快步走了出來,去灶房拎了銚子給爹和二姊各倒了一碗溫水,關切的問道:「爹,大夫怎麼說?」
「沒事,連藥都沒開。」花茂端起碗喝了兩口水潤了潤嗓子方問道:「妳娘呢?」
「那可太好了,」花秀歡喜的看了二姊一眼,「娘去二舅家了,估摸著快回來了。」
花毓只低頭大口的喝著水,她一上午滴水未沾,嗓子都冒煙了。
「嘎嘎嘎……」
外面傳來鴨子的叫聲,剛進了灶房的花秀又快步出來開大門,就見一群鴨子竟是都認得路般左搖右擺的回了鴨舍,她跟在後面迅速把木柵欄門合上。
趕鴨子的花勇則把自己挎著的小木桶放到了爹面前興奮的道:「爹,看我和大毛掏了好多黃鱔,咱們中午吃吧。」
花毓探頭一看,手指粗細的黃鱔密密擠在了盆底,估摸著有七八條,能做一盤菜了。
「娘已經做好了午飯,這個留著晚上再吃。」花秀走過來看了眼桶裡的黃鱔道。她學了娘的習慣,有好吃的都錯開來吃,省得一頓撐死下頓沒得吃。
花茂頷首,「下晌我來殺了,晚上炒鱔絲吃。」
「咦?都回來了?」田桂蘭進門就看到父子四人圍在灶房門前說話,湊過來一看喜不自勝,「今天阿勇收穫不小啊,晚上有這道菜你爹能喝兩杯。」
花茂稀罕酒,有好的下酒菜就會喝兩碗解解乏,喝得微醺夜裡睡得更香沉些。
隨著田桂蘭的到家,一家人迅速挪到了灶房裡,盛飯的、擺筷子的、端飯的,沒多久人人都捧上了飯碗。
田桂蘭得空問起大夫怎麼說,聽說連藥都沒開後,馬上喜笑顏開,「這下我可就放心了,不然心裡老懸著。」
花勇只知道二姊昨天睡了半天後飯也肯吃了,人也精神了,現在聽說大夫都不開藥就更放心了,嘴裡含著飯菜嘟囔道:「二姊這樣真好!」
前兩天飯也不吃,話也不說,老是偷偷的抹眼淚,爹愁得眉頭能夾死蚊子,娘的嗓門都不響亮,他可害怕了。
花毓不由得看了花勇一眼,有心想問哪樣不好?抿了抿嘴又嚥了回去,她直覺原身有很大的不妥,卻不知是性情還是別的什麼,還是得找機會打聽清楚,不然怕踩了雷而不自知。
花茂率先放下碗筷,看了眼扒著菜飯小口吃著的女兒對媳婦道:「讓阿毓吃完飯好好歇一歇,我晌午就不歇了,地裡的菊花得儘快上盆。」
「隨你。」上午出門趕著騾車也不累人,田桂蘭就沒管他,轉頭對花毓道:「等會阿毓洗碗。」
洗碗是田桂蘭認為最輕省的活了。
「我想下地幫著種花!」花毓忙出聲拒絕,對於慣常用自來水洗東西的人來說,眼下的這些鍋碗她根本就無從下手,倒不如去花田看看情況。
自己滿打滿算來了也快一天了,見過的大都是稻田,還沒見過花田呢,不知自家花田都種了啥花?
「那阿秀洗碗。」田桂蘭馬上把活分給了三女兒,她可不養懶孩子。
二女兒雖然嬌養了些,可針線活在村裡首屈一指,現在讓她開始學著做些粗活也是為了她的親事著想,她想跟著去花田就隨她了。


田家嶺坐落在山坡上,西邊是山連山,遠處山青樹翠、雲霧繚繞,靠近村子的山地都被村民們開出了梯田,花毓學的是園藝專業,又是農村出身,對地裡的農作物都很熟悉,一路走過去看到這些河水流不到的旱田裡有種花生的、種大豆的、種棉花的。
花毓看著棉花地頓了頓,這地界應該是南方吧,秋冬雨水多,她現在眼前的棉桃就有發黑爛心的,估摸著前兩天才落過雨。
「阿毓,妳怎麼來這了?」
從棉花地裡面傳出一道女聲,花毓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頭上包裹著很嚴實腰上掛著個白布袋的婦人望著自己,這誰?
「二嫂,摘棉花呢,二哥沒來嗎?」
花茂的出聲解了花毓的圍,她忙跟在後面打招呼,「二舅母。」
阿秀說過二舅母擅養蠶抽絲剝繭,卻沒說還會種棉花織布啊!
「妹夫也來了啊!」周氏一聽花茂的聲音就放心了,這些日子大家都擔心阿毓,生怕她一個人到處跑,「你二哥去摘桑葉了,等會就過來。你們可是要去花田?」
走過了棉花地,花茂才低聲對女兒道:「妳表姊臘月成親,妳二舅母採棉花要給她絮被子。」
二舅家只得一兒一女,聽阿秀講很是嬌慣,二舅母什麼都想給他們最好的,這成親的棉被當然是自己做的最放心了。
一片包穀青翠筆直的林立在眼前,碩大的包穀鼓鼓囊囊,淺黃的玉米鬚垂在頭上煞是喜人。
「這是什麼?」花毓裝傻的問道,她在家裡茅房見過玉米秸稈之後以為玉米在此時很常見,誰知走了這麼多地,卻只碰到這一塊玉米地。
「這是咱家種的玉麥。」花茂扭頭看了一眼隨意道:「再有半個月就能收了。」
啊?自家的?花毓驚喜極了,忙伸手摸了路邊一個玉米棒子,掰開頭上的玉米鬚一看,好嫩黃的玉米粒啊!想吃!
花茂看她好奇的扒玉麥葉子,不由露出一抹苦笑,「玉麥只有咱家有種,別家吃不慣不肯種。」
他得了這種子跟寶貝似的,誰知種出來分給村子裡人吃過後都沒有想種的。
花毓摸著玉米鬚的手頓了頓,別人不認這主食玉米?「外面種的多嗎?」
「不多,這玉麥種子才從海外傳過來,我種了覺得產量還行,誰知妳舅他們都說吃起來太糙了,家裡地少不肯種。」
幾句話透漏的資訊卻不少,花毓立馬腦子開始動了起來。馬鈴薯、辣椒自己沒見到蹤影,只這玉米還就自家有種,那時間上可以推到明初左右,她不由得眺望東方,不知這個世界的沿海是否商貿發達?
玉米地旁邊就是花田,菊花葉子特有的味道衝入鼻間,簇簇擁擁的菊花讓花毓瞠目。她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麼多菊花好賣嗎?」
「好賣的,」花茂說著把钁頭隨手往地裡一刨立在了地頭上,「不說遠了,咱家這點菊花到時候拉到鹿山書院門口,小的五文大的十文,好賣的。」
對喔,鹿山書院,那些學子可不就是很大的客戶群嘛!想明白的花毓瞬間眼睛就亮了,看著面前的菊花彷彿都發著金光,她馬上動起腦筋,就是不知道買賣情況如何?還是得找機會去集市瞭解一下,若是買花的人多,倒不失為一條賺錢的路子。
花田從外面看著是整片的菊花,其實裡頭還種著一些雜花,有杜鵑、茶花……等等,都是很尋常的傳統名花,還有幾簇纖細的蘭草藏在陰涼處,花毓估摸著開春後這些花就陸續開了,不過這數量和菊花的對比,猜測這些多年生的花怕是不太好賣。
地頭上比鄰玉米地有兩棵一人高的佛手柑,沉甸甸的佛手掛在枝頭,佛手柑樹底下擺著幾十盆含苞待放的菊花,從花苞顏色看有黃的、綠的、紅的、紫的,形狀有平瓣、爪瓣、寬瓣、勾瓣,品種還挺豐富的,花毓估摸著是待上市的了。
果然,花茂指著這片菊花道:「妳把裡面的壞葉子挑一挑,等過幾天集市我好拉去賣。」
花茂把最輕省的活交給閨女,自己則從窩棚裡抱出一落黑色的泥瓦盆繼續上盆。
這片菊花品種繁多,從夏菊一直到晚秋菊,能賣半個年頭,而最好賣的自然是秋菊,就是現在地裡肆意長著的這一片,花茂揮起了钁頭,一钁頭下去帶上來一棵菊花,等一行走到頭之後再回頭來坐著馬札裝盆,速度非常的快。
花毓先仔細的把這幾十棵待賣的菊花端詳了一圈,枝葉都很精神,顯然已經度過了上盆的緩和期,只是枝條雜亂無序,根本就沒有賣相。
她估摸著花茂看著花蕾一個都不捨得放棄,反倒各個都泯然眾矣,她到窩棚裡抱了一捆小竹竿,又把提籃裡的麻繩拿了一捆過來,把一個空的泥花盆倒扣在面前,搬了一盆茂盛的菊花坐在上面。
整形和修剪是盆花栽培中很重要的一環,想要株型飽滿要儘早下手,現在其實已經改變不了多少,她也只能用支架綁紮儘量讓花形好看些,礙事的枝條就痛下剪刀,她把手裡的一盆花疏枝、剪葉,因材最大限度的收拾好。
那邊花茂刨完一溝菊花,一回頭,看著女兒手上那盆疏密有致的菊花驚訝極了,「阿毓,這盆花妳挑得真好!」
「我看這些枝條挺礙眼的就剪了,這樣行嗎?」花毓指著自己腳邊的枝條問道,自己不熟悉這邊的審美,萬一人家就愛那花頭多的,自己可就好心辦了壞事。
「這樣好!這樣好!」花茂走過來對這盆花仔細端詳,越看越滿意,他擰了眉頭自責道:「我也知道該下重剪,可對著那花蕾卻下不去剪刀。」
看來這爹是個心軟之人啊!「那我就把這些都照著這個剪了?」
「行,都交給妳了。」
也是個肯放手的爹呢!花毓抿著嘴微微笑了,伸手又搬上來一盆菊花開始了「哢嚓哢嚓」的修剪。


鹿山書院是隸屬越州府的官學,歷任山長都是朝廷命官,自然遵循了官員的休沐制度,十日一休沐。
今日正逢二十,書院大門的山下人聲喧譁,自從鹿山書院開辦以來,每逢休沐日周圍的村民就在此聚集趕集。
田家嶺來此趕集的人家不少,農村人的習慣出行愛招朋引伴,花毓穿著一身大哥的舊衣頭戴著斗笠坐在後面看護著兩提籃蛋,一路被爹悄悄指認了前前後後的騾車、驢車上坐著的親戚,不知不覺集市就到了。
騾車直接停到了花茂慣常擺攤的大樹下。
花毓總歸是大姑娘,既有眼色又有力氣,很快就幫著把粗麻布棚用竹竿撐了起來,只是在擺花時兩人發生了分歧。
「花開大的放前面。」花茂站在板車邊上把花遞給女兒吩咐道。
「按顏色擺成扇形如何?」花毓想著如同擺花一樣,相同顏色的花組成同色的花帶會更顯眼些,就提了不同的意見,「黃色最多擺最外面……紫色最少擺裡面。」
「行。」花茂爽快的答應了。
今天的花都是阿毓精細收拾過的,各個都好看,怎麼擺都行,等他把板車上的菊花都卸完回轉身後,那如同一把打開摺扇的菊花攤子,各色菊花層層遞進,立刻吸引了趕集人的目光。
「這花怎麼賣?」一個頭戴方巾,身穿真絲提花緞長衫的書生來到花攤前開口問價。
那絲綢在陽光下閃著別樣的光澤,引得花毓多看了兩眼,心裡猜測著這書生怕是個有功名在身的。
「十文一盆,顏色隨便挑。」今日這一車菊花在花茂眼裡都是上等花,都定了十文的價格。
那書生彎腰挑了一盆中意的綠菊,足足有五個花頭之多,最大的花苞已經綻開幾個花瓣,最小的花苞才如花生米大小,「大叔,這盆可是綠牡丹?」
眼前這盆菊花才初開,花蕾碧綠如玉,綻開的幾個花瓣如舌狀,花瓣短而較寬,等到花盛開時像牡丹一樣雍容貴氣,是越州府去年才出的一個品種。
花茂讚許的點頭,「公子好眼力,確是綠牡丹。」
書生面上有幾分得色,當即掏了十文錢出來,「大叔,這盆我要了。」
「好!」花茂忙伸手接過了銅錢。
那盆花的葉子和花盆都清洗得很乾淨,那書生捧著花盆遞給身後的書僮。
書僮身後背著個背簍,又把花抱在胸前,苦著臉道:「少爺還要買什麼?小的可拿不下了。」
那書生不在意的一揮手,「你先把東西送回去再來找我。」
難得十天才能出來鬆快鬆快,他要買的東西多著呢。
這邊花茂開了張,集市上擺攤子的也都差不多到齊了,花毓趁現在買貨的人才剛到就想到集市上轉一轉,瞭解一下本地的風土特產,看看有沒有能多賺點錢的買賣。
今日菊花帶了五十盆,就算都賣出去也不過五百文,乍一聽是不少,可這是從春到秋大半年的功夫呢!正當賣的時節也不過一兩個月,平均算下來也就是個勞力錢,再說等菊花賣完了該賣什麼呢?
花毓本來以為自家做的是獨門買賣,一轉悠才知道賣花草的有好幾個攤子呢,有羅漢松、文竹等文人青睞的綠植,也有月季花和菊花,她路過時張望了幾眼,只有幾個很普通常見的花色,她想及自家攤子上擺的各色菊花,那些花色在她眼裡是尋常,可和別家的一對比才驚覺其稀罕,她不由得又多了一個疑惑。
「這蘭花真是山裡挖的,我敢保證!」
一個堅定滿滿的聲音從人堆裡傳了出來,那「蘭花」兩字讓花毓不禁止住了步子朝裡探了探頭,就見地上蹲著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漢子面前擺著一簇裹著黃泥巴的蘭花,她凝神看了看,那葉子纖細得很,是建蘭無疑,可建蘭品種繁多,這又沒開花如何要價?
莫非……她腦中閃過一個特殊的行道,賭草,眼睛倏地多了一絲興味,站在旁邊認真看其如何交易。
「一株多少?」一個書生指著自己看中的一株問道。
那攤主伸出一個手指頭。
那書生搖頭做出一副不看好的樣子,「一百文太貴了,五十文一株,我挑兩株回去隨便養養。」
「這可是下山草,你知道州府多少錢一株嗎?十兩!」
花毓看攤主那粗糙的雙手翻了翻,直接星星眼,這錢也太好賺了吧?話說自家花田裡就有幾簇蘭草,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呢,若是稀有品種,那可就賺大發了!


鹿山書院。
平日熱鬧的齋舍在休沐日顯得非常冷清,昨日下學後有鄰近的學生返家了,留在書院早起讀書的都轉到了花園,免得打擾晚起的同窗。
陸彥倫熟練的打著太極拳,胸腔偶爾湧上一股咳意,他調整著呼吸,「咳咳……」
雖然咳著但動作卻絲毫不見凝滯,直到氣息復歸於丹田,方回屋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準備外出。
今日山下正逢集市,周圍的村民會有很多新鮮的吃食拿來賣,他有些貪嘴,每逢集市必會在外面吃兩頓換換口味。
「陸兄等等我!」
他還沒走出院子就被同窗喊住了,很快旁邊一間房子又跑出來兩人,一行四人說笑著出了書院大門。


一輛馬車停在了路口,從車上跳下來兩個漢子,很快就在地上擺起了攤子——
「賣書嘍!京城最新出的詩詞集,快來聞聞墨香味還在呢!還有瀟湘子最新出的話本,故事精妙絕倫……」
花毓被吆喝聲吸引的抬頭循聲望去,京城來的書?不知道有沒有史書或者地理方面的,她想知道自己到底跑到哪裡來了。
她此時站的位置離那剛到的馬車攤子很近,轉眼就成了第一個光顧之人。
那黑瘦的中年攤主一臉了然的看著她斗笠下的俏臉,熱情的招呼道:「小兄弟想要看什麼書?」
「大叔,有沒有史書和地圖之類的?」
「有的有的,小兄弟這邊來選。」攤主指著左手邊道:「這裡有最新修訂版的史書,還有咱大楚的疆域圖。」
花毓蹲下身子把攤主指著那疆域圖先拿了過來,入眼的熟悉感讓她心裡一鬆,還沒離譜到完全陌生的大陸,她有些知識還能用得上。
現在還沒有別人光顧,那攤主就很熱心的指點道:「現在北疆在打仗,聽說這一塊快要打下來了,明年說不得這疆域圖就要改了,這版妳買了以後說不得要升值的。」
還有這樣做買賣的?花毓服氣的看了眼北方邊疆線,看來軍事力量還不錯,她很快把眼神又調回了南方,此地為越州府,最近的縣城為花縣,天哪!她竟然在地圖上看到了「鹿山書院」……
「京裡的新話本子拿來看看!」
聞風而來的書生很快就聚攏了過來,各種史書書院裡的藏書閣應有盡有,他們最青睞的是話本子,特別是這輛馬車帶來的貨已經在眾學子中有了口碑。
花毓找到了自己的所在位置後,把地圖放了回去,《漢書》、《周書》她一一掃過,可是怎麼沒有《楚書》?她有心想問攤主,卻發現剛才還有空給自己說北疆在打仗的攤主忙得汗都出來了,手邊的一袋袋書正往外搬著,她察覺到了不妥,忙把書放下準備起身。
「小兄弟要買哪本?」那眼觀六路的攤主及時喊住了她。
「沒有我看中的。」花毓歉意的一笑,站起身想快點離開這裡,卻一轉身險些撞見一個往裡擠的男子懷裡。
她險險躲了開去,卻瞬間頭大如斗,而隨著她的轉身,離她最近的幾個男子眼神明顯變了,花毓察覺到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冷汗都出來了,怎麼辦?
身量和力氣最占優勢的陸彥倫剛被同伴推擠進來就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看她敏捷的躲開自己,不禁一樂,這警覺性夠強的!
眼看她額上冒了汗,眼裡有了驚懼之色,他忙開口道:「小兄弟可是要出去?」
花毓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眼前的黑衣男子身形高大,眼神溫和,忙點點頭,「兄臺能否讓讓?」
陸彥倫二話不說雙臂一展,揚聲吆喝著,「來來,讓讓……裡面的人要出來了!」
他長臂伸展開,強壯有力的肩臂把想往花毓身邊擠的男子大力擋了開來,後面跟著他的同窗立即配合著他往外退。
反倒是花毓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迅速從他擴展出來的空間擠了出去,扶好險些被擠掉的斗笠,她長揖一禮,「多謝兄臺援手。」
還算是知禮嘛!陸彥倫坦然受了她一禮,盯著她斗笠下的俏臉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小兄弟不用放在心上。」
他眼裡的意味讓花毓不太舒服,忙又說了兩句「多謝」後轉身快步離開。
這鹿山書院的學子非富即貴的多,剛才那男子雖一身黑色長衫,衣上卻有暗紋流動,想來家境不錯,自己還是離遠點的好。
而花毓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轉身離開後,剛才那位助自己脫身的書生身邊很快圍攏了三人,最近的一位衝著陸彥倫一臉羨色,「竟是難得一見的佳人,陸兄這運氣委實令人羨慕。」
「陸兄快跟上,莫讓佳人失了蹤跡。」又一人開口慫恿道。
陸彥倫但笑不語,氣定神閒的看著花毓的背影,心想,我早就知道佳人居於何處了,就是佳人難得,怕是早有婚約在身!
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最後走過來的綠衣書生手上的摺扇一敲手心,「陸兄既然不動心,那在下可就先下手為強了。」
就在他剛抬腳邁步時,身子卻被一股大力往後拉扯了一下,他促狹著笑看陸彥倫快步尾隨那女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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