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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家長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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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66001

《娘子好威》

  • 作者簡薰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9/04/02
  • 瀏覽人次:21747
  • 定價:NT$ 260
  • 優惠價:NT$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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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有多欣喜找到好相公,邵怡然婚後就有多想拿狼牙棒敲死他!
當初看見黎三太太手腕上的手環,她就疑心三房嫡子黎子蔚的來歷,
再經過她「通關密語」的測試,終於確定他是她的穿越小伙伴,
他倆有共同語言、思想,更別說他優秀得很,年紀輕輕就是舉人,
這樣的好貨……好對象,不懂得把握是蠢蛋,
知道他想當官,她聯絡祖父以前的學生,為他的仕途打基礎,
還大度表示,他若想抬姨娘、納通房她也同意……屁!
她辛苦為他懷孕,他要敢找小三,她挺著肚子也跟他拚命,
而他不愧是小伙伴來著,知道孕婦的辛苦,他祖母想塞表妹進屋,
他二話不說就拒絕,還說「有怡然足矣」,甜得她不要不要的,
只是當她出了月子,他卻一反常態開始晚歸,對她想拚二寶的暗示視而不見,
她懷疑他搞外遇,派人跟蹤的結果──第三者竟是小倌?!
簡薰的自我介紹
大家猜是A型,但其實是O型。
懂星座的朋友說我很像雙魚座,不過我是獅子座。
喜歡看書所以一頭栽進這個世界,一本一本閱讀,一次一次滿足,
終於有一天,想著:何不自己寫寫看,就這樣開始與文字戀愛,
新月從不限制作者,所以也寫了不同種類的故事,
把作品排在同一個書櫃,看著看著覺得很開心。
喜歡書,喜歡宅,每天忙著追星。
這輩子大概都是粉絲體質不會改變,嗷,我愛偶像!
人生沒有邁不過的坎!

在介紹簡薰本次新書《娘子好威》前,小編想向讀者們說個小故事。
小編大學時,有個感情還不錯的同學,在不熟的人眼中,她漂亮自信,可只有幾個較好的朋友們知道,她其實有憂鬱症,而憂鬱症的來源,源自於她的家庭和不順遂的感情。
忘了是在大一還大二的期中考,她無故缺席,事後詢問和她同宿舍的同學,才知道因為受不了丈夫的多情,她的母親走上了絕路,她回家處理喪事。
她和母親感情很好,母親生命中最後一個選擇讓她大受打擊,而在她最需要人陪伴開導的時候,卻遭遇了男友的背叛,從此以後,她的手腕上多了一條抹不去的疤痕……
在《娘子好威》中,女主邵怡然在十二歲時寄居於黎家,由於當年祖父曾和黎老爺子口頭約定過要讓邵怡然嫁進黎家,所以當婚事被提上日程時,她也開始從黎家孫輩中挑選如意郎君。
大房因為妻妾鬥爭、幾個孫輩又不太長進被排除,她最終挑上了被父親拖累,害得一起被從族譜除名、同樣寄居於黎家的男主黎子蔚。
同為穿越者,他們有相同的話題、思想,婚姻生活肯定美滿?女主原本是這樣想的,誰知愛的結晶才生出來、女主才坐完月子,就讓她發現男主疑似外遇,而第三者是個小倌……
這種晴天霹靂,應該不是誰都能忍受的,但咱們的女主不簡單,想知道她是如何在男女大防甚嚴的古代認出男主同為穿越人,又是如何開導自己、趕走小王(?)的,就趕快翻開書頁,開始閱讀吧~
回憶大學四年,小編最記得的,都是和那位同學出去玩的日子,因為那正是她最難熬的一段時光,玩的時候,很瘋,可安靜下來了,她的孤寂和難受卻能讓一旁的朋友深刻地感受到,並影響著每個人的情緒,可小編很慶幸曾經陪伴她走過那段路。如今,她和父親回去了位在外島的老家,在那邊開始新生活,人也是發自內心的開朗起來。
每個人都會遇上似乎難以邁過去的坎、解不開的結,這時候就需要旁人的幫助,所以,小編想說,請多多關懷身邊的人,或許,妳/你的陪伴正是他/她渴望的那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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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寄人籬下的嬌客
時值驚蟄,京城處處春色,白牆紅瓦處,總有那綠葉探頭,青翠的嫩芽襯著背後的藍天,儼然是文人詩中情景,望之暢然。
小巷僻靜,大街熱鬧,市街上到處都是買賣的吆喝聲,人來人往地十分熱鬧。
這時,兩輛青蓬馬車緩緩駛入富貴三巷中。
富貴巷總共九道,住的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富戶,院落一座座,裡頭池塘水榭,假山曲道,一樣不缺,你家門前是石獅戲球,我家門前就麒麟飛天,因此這裡住的雖然是商戶,但比起官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久而久之,城南這一塊就被稱為富貴巷,至於原名,已經沒人在意。
馬車在黎家宅第前停了下來。
一個身形福泰的嬤嬤首先下車,接著扶下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女,面容略顯疲累,但難掩其天仙姿色,有兩個年紀差不多的丫頭緊隨其後下車。
黎家側門處有個穿著紫黛色褙子的嬤嬤在等著,一看到人,馬上堆笑迎上前,「老婆子姓苗,敢問可是邵家姑娘?」
那福泰的嬤嬤笑說:「苗嬤嬤有禮,老婆子姓蘇,我家小姐正是姓邵。」
「大小姐快請,老爺子跟老太太自從收到信後,就一直在等邵姑娘到來。」
由苗嬤嬤帶路,一行人從側門進,至於馬車跟丫頭自然有小廝帶著從角門進府。
黎家這宅子碧瓦朱甍,所經之處,花團錦簇,奼紫嫣紅,春風拂過花木所發出的沙沙聲,聽在耳中無比愜意。
走了一段路,苗嬤嬤笑說:「到了,這便是老爺子跟老太太的院子。」
抬頭一看,只見烏金色的牌匾上,書有「松鶴堂」三個大字。
苗嬤嬤領著人一路進入大廳,笑道:「老爺子,老太太,邵姑娘到了。」
屋中端坐著兩個老人家,頭髮皆已花白,但看著精神都很不錯。
那少女這時往前一步,「怡然見過老爺子,老太太。」
邵怡然今年十二歲,小時候曾經跟著祖父進京,當時就住在黎家。
黎邵兩家老爺子是少年知交,兩人都只生兒子,所以沒能成兒女親家,後來黎家得了孫子,邵家得了孫女,邵老爺子一高興,趁著帶學生上京考試時順便訪友,然後結成孫兒女親家,只是當時也沒說得太清楚,但黎家就一個嫡長孫黎子衿,想當然耳,邵怡然將會是他未來的正妻。
在邵怡然小時候,她爹跟個戲子跑了,生母回娘家另嫁,她從小便是由祖父扶養長大,邵老爺子之前不大好,便寫信給黎老爺子,說自己是不大行了,怕宗親坑了邵怡然,所以說等他走後,想讓這孫女提早進京,就住在黎家,等年紀到了,就直接從黎家出嫁。
黎老爺子自然同意,說實話,他也想去江南看看老朋友,但他也老了,前年不慎跌倒後,身體更是大不如前,別說去江南了,有時候下午坐久一點,腿都會疼,只能回信讓邵老爺子把孫女送來,然後鄭重說,一定會好好對這孩子。
許是放下了牽掛,邵老爺子在收到信後沒幾天走了。
邵怡然才十二歲,又是個女子,便由族長張羅後事。
然而那族長卻以「妳年紀還小,我算是妳的表伯祖父,自然得幫忙」為藉口,意圖收管她的錢財,見她不上當,竟說要讓自己的外孫娶她。
所幸邵老爺子早就已經發落妥當,下人又忠心,錢財才沒被奪去,等百日過去,邵怡然這便收拾了東西上京。
黎老爺子見到故人之孫,自然十分高興,問起路上是否辛苦,又問起邵老爺子走的是否安詳。
一場喪事,讓邵怡然看見了不少人的嘴臉,遠親近戚,嘴上說關心她的親事,其實關心的都是邵家的財產,祖父雖是讀書人,但先祖幾代行商,財產著實不少,大家都忙著推薦自己的兒子或孫子給她當帳房,會關心祖父是否受苦的,只有黎老爺子。
聽見這話,邵怡然心裡一陣溫暖,「祖父是在睡夢中過世,當時嘴角還帶著笑意。」
「那就好。」黎老爺子眼中噙著淚,「那就好……別說這個了,給怡然住的地方可收拾好了?」後面那句話,是對黎老太太說的。
黎老太太對邵怡然,說實在其實很看不上眼,爹跟戲子跑了,娘又另嫁,而邵老爺子是讀書人,能有什麼財產?說穿了,就是品行不行,又窮,這樣的女兒家怎麼配跟他們黎家來往,但丈夫重視,她也不能說什麼,便是笑著回答—— 
「開了芳藹閣,想著怡然肯定會帶自己貼心的丫鬟過來,便只點了四個粗使丫頭過去,另外讓趙娘子過去當管事嬤嬤。」
黎老爺子想了想,嫡孫女住芳苓閣,這芳藹閣也一樣是一進三大房,兩邊抱廈,這樣可以,邵怡然雖然是孤兒,但現在開始,就是他的嫡孫女,過幾年等她長大了,便嫁進黎家成為他的孫媳婦,也不枉他跟邵老爺子相交一場。
想到這裡,黎老爺子神色和藹地道:「去休息一下,晚上到大廳來,一起吃飯,順便和妳幾個黎家哥哥、小姊妹敘敘舊,我想著妳和她們年紀差不多,以後就跟著幾個小姊妹學學女紅,逛逛園子,要是有小姐相邀,就出門喝喝茶,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邵怡然盈盈下拜,「多謝老爺子,老太太。」


從黎老爺子那裡出來後,趙娘子就領著邵怡然等人到了芳藹閣。
趙娘子笑吟吟的說:「這芳藹閣跟大小姐的芳苓閣佈局是一樣的,老爺子、老太太對姑娘可真好。」
芳藹閣位在黎家東南角,前庭青磚,後院是個小園子,種植著幾棵樹,風吹樹梢,早春的綠意,讓人看了便心曠神怡。
牆角植有幾株桃花,此時恰逢花季,粉紅色花朵開得十分茂盛,八角亭旁放著幾盆大紅色的牡丹,有花樹,有盆景,考慮得很周到。
邵怡然不是沒考慮過自己受不受歡迎的問題,她想過,若能在黎家安身最好,如果黎家不歡迎,就先找個客棧住下,然後再慢慢找個院子,反正她手頭有錢,再者,她也不是真的十二歲,前生二十五年,今生十二年,她都活過三十七個年頭啦。
在趙娘子的帶領下,邵怡然看了芳藹閣,心中覺得很滿意。
「姑娘。」從邵家帶來的丫頭木樨過來稟告,「房間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姑娘要先睡一下,還是準備熱水?」
「準備熱水。」路上客棧水準參差不齊,有些明明是上房,澡桶還髒得不行,她都四天沒好好洗過澡了,儘管春天天涼,但她總覺得身上有股異味。
芳藹閣的澡桶是全新的,丫頭鳶蘿又往水裡加入了一些香露,邵怡然泡了進去,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總算從舟車勞頓的疲憊中活過來了。
梳洗後,蘇嬤嬤給邵怡然換上錦繡雲紋衫,玉蘭如意裙,濕潤的頭髮用白色布巾慢慢擰乾。
在蘇嬤嬤忙著弄乾邵怡然頭髮的同時,邵怡然心中也無比慶幸自己穿到了邵家,雖然祖父是讀書人,不過她曾祖父、曾曾祖父、曾曾曾祖父,那可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外人看邵老爺子是兩袖清風,但只有邵家族人知道,她家的銀子可是滿倉庫。
聽到邵怡然喚人進屋抬走澡桶,趙娘子便笑著走了進來,「姑娘要是得空,奴婢讓幾個粗使丫頭在外面磕個頭。」
既是粗使丫頭,便不用特別去認,邵怡然吩咐鳶蘿,「拿個荷包給她們。」
鳶蘿稱是,拿了幾個荷包出了房門,不一會兒,外面便傳來—— 
「奴婢多謝姑娘。」
趙娘子又笑說:「姑娘這芳藹閣前幾日才開鎖,後頭還得打理,奴婢先下去,晚一點來領姑娘去大廳吃晚飯。」
邵怡然點點頭,「去吧。」
蘇嬤嬤上前,給了趙娘子一個滿滿的大荷包。
一接過手,沉甸甸的手感讓趙娘子的笑容登時真誠許多,「多謝姑娘賞賜。」
趙娘子離開後,邵怡然吩咐蘇嬤嬤,「嬤嬤,妳去打聽一下,黎家現在有什麼人,誰好相處,誰得避遠點,不用怕給銀子,多問幾個人。」
蘇嬤嬤道:「老奴馬上去。」
過不到半個時辰,蘇嬤嬤進來,邵怡然一邊喝著木樨剛剛熬好的燕窩,一邊聽蘇嬤嬤說黎家的事情。
黎老爺子有三個兒子,黎宗壹,黎宗二,黎宗三。
黎宗二是嫡子,卻自請分家,而黎宗三則是惹事被趕出家門的,所以現在黎家只剩下黎宗壹一個爺。
黎宗壹有一妻三妾,正妻倪氏,生嫡子黎子衿,嫡女黎翠雨;梅姨娘膝下有黎子軒,黎翠娟;柴姨娘膝下有黎子均;池姨娘膝下有黎翠陶,黎翠雙。
雖然就一個爺,但後院有四個女人,自然是雞飛狗跳。
倪氏是門當戶對的富戶之女,是黎家求娶來的,過門不到三個月就有孕,更一舉生下黎子衿這長子嫡孫,安了老人家的心,說來功勞很大。
黎子衿在倪氏的教導下,十分成材,小小年紀就會孫子算經,四歲的孩子,雉兔同籠的問題已經難不倒他,七、八歲會看帳本,現在十五歲,能幫忙打理生意。
黎老爺子跟黎老太太提起這嫡孫,可以誇上三天,說起倪氏,更是只有稱讚,而倪氏聰明,容貌也不差,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得黎宗壹的喜愛。
再來就是梅姨娘了,是打小伺候黎宗壹的丫頭,情分很深,黎宗壹動一下眉毛,梅姨娘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在倪氏進門前,她就已經是通房,倪氏生下黎子衿後,梅姨娘便停了藥,第一胎就生下兒子黎子軒。
有次黎宗壹要出遠門,便帶了梅姨娘同行,後來梅姨娘懷孕了,直接在江南待產。
這種情況下,不過是個妾,說不定就被主人家給遺忘了,可沒想到黎宗壹十分惦記,等孩子滿百日了,便巴巴地派人去接,母女回到黎家後,黎宗壹就趕緊抱了當時才幾個月大的黎翠娟去祠堂上名,又連續幾日晚上都到梅姨娘房裡。
也許是知道自己是庶子,黎子軒讀書很發憤,十三歲考上童生,接下來就是秀才了,西席對黎子軒頗為看好,說二十歲以前考上秀才不算難事。
倪氏是個合格的主母,梅姨娘雖然受寵,但也不是個太囂張的妾室,偏偏倪氏就愛找她麻煩,而黎宗壹見不得心愛的女人受委屈,就會去罵倪氏,長年下來,演變成一個死結。
而柴姨娘本來是個粗使丫頭,黎宗壹一次酒後走到園子裡,見到她正彎腰在清理假山落葉,月色掩映下,那屁股顯得又大又圓,一時色心大發,對人霸王硬上弓,沒想到一次就中,十月懷胎,還是個兒子,足足八斤重,哭起來震天響,健壯得很。
黎老太太很歡喜,見這丫頭運氣好又能生,便抬成了姨娘,不過畢竟是個粗使丫頭出身,沒什麼見識,黎宗壹跟她也沒話聊,後來便一直不去她房中,可見識少有見識少的好處,對柴姨娘來說,兒子是天,她有兒子,什麼都不怕。
黎子均沒兩個哥哥優秀,如果生在一般人家,會是個不錯的庶子,只可惜他的兩個哥哥都十分出色,相形之下,他就顯得黯淡許多。
最後的池姨娘是黎宗壹去花街柳巷看上的清倌,也不是特別美貌,就她那楚楚可憐的氣質打動了他,覺得自己一定要救她出苦海。
帶回家時,黎老爺子不覺得有什麼,倒是黎老太太氣得直接摔杯子,池姨娘的頭被砸出一個傷口,血水混著眼淚流下來,跪在地上嚶嚶啜泣,看起來更可憐了。
黎宗壹心想,自己一定要保護她,於是隔天就提為姨娘,而且在她房中一待就是一個月,用行動告訴下人,我罩她,所以雖然出身青樓又沒背景,下人也不敢輕忽怠慢,晚上一聲咳嗽,小丫頭會馬上從外間榻上跳起來,衝到床邊問「姨娘,怎麼了」。
但池姨娘運氣不好,就兩個女兒,而且生完黎翠雙後,陸陸續續生著病,身體總不見好,小日子來時更會頭暈目眩,大夫說要再懷上很難。
不過倪氏對她不差,大概是為了要制衡梅姨娘,有什麼都會叫上她一起。
此外,黎家還有個黎三太太莊氏,她是黎宗三的妻子,黎宗三是被趕出去的,品行自然不怎麼樣,後來欠了賭場一屁股債,人便跑了,留下妻子莊氏跟三歲的兒子黎子蔚。
莊氏一個女人哪有辦法還債,還得養兒子,最後牽著兒子回本家,哭哭啼啼地求收留。
黎老太太是不想的,庶子的妻小跟她有什麼關係,就算死在路邊,那也是他們的命,要怪就怪黎宗三。
可對黎老爺子來說,這是自己的血脈,庶子不爭氣,但孫子總是無辜的,於是金口一開,留了。
黎子蔚現在住在騰文院,年紀跟黎子軒一樣,都是十四歲,但他更為出息,三年前就考上秀才,現在正準備舉人考試,因為文采過人,跟京中不少大戶少爺有往來。
也因為如此,不管是黎老太太還是倪氏,都會給莊氏幾分面子,畢竟莊氏現在雖然是寄人籬下,但說不定哪天就靠兒子翻身了。
最後就是黎老太太的娘家姪孫女,姜寧兒。
這是最難打聽的,蘇嬤嬤可花了不少心力才問出來。
原來,黎老爺子跟邵老爺子兩人定下口頭親事後,因邵怡然是嫡長孫女,想當然耳,是要配給黎家的嫡長孫黎子衿的。
但黎老太太對此卻有意見,她覺得邵家窮,規矩也不好,配給庶孫都算高攀了,怎麼可以配給嫡孫,所以特地接了自家姪孫女過來,想讓姜寧兒跟黎子衿來個近水樓臺,若兩人情投意合,到時候老頭子也不好拆散,而到那時候邵怡然還堅持要跟著黎子衿,就給黎子衿當個貴妾就是了。
說到後來,蘇嬤嬤臉色很不好看,「黎老爺子眼界非凡,怎麼娶了這麼個目光短淺的,外人還以為是個姨娘呢。」她家姑娘嫁給黎子衿都算低嫁了,居然還妄想讓她家姑娘做妾室?因為太荒謬,連生氣都懶。
邵怡然也不想計較這個,淡淡地道:「反正現在是黎老爺子當家,那就好了。」
「姑娘說得是。」姑娘才十二歲,京城雖是天子腳下,但歹人也不少,還是住在大宅高牆之中安全些,至少能睡得更安穩點。
吃完燕窩,邵怡然又讓木樨點了一會香。
趙娘子進來道:「姑娘,時間差不多,該去大廳了。」


邵怡然進到大廳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在裡頭了,俱是十幾歲出頭的少年少女,大家都識得她,這乃是祖父的貴客,黎家未來的孫媳婦。
黎子衿今年十五,因男女有別,他和黎子軒及三房的黎子蔚一樣,知道不能亂看,故而點頭示意就轉開了眼,就只有十二歲的黎子均,毫不掩飾地打量著邵怡然,然後露出滿意的神情。
木樨看了就來氣,什麼世家少爺,地痞似的,正想出口說人,卻見邵怡然搖了搖頭,貴客貴客,再尊貴也是客,他沒教養,自己難道還跟他吵了?面對這種人,無視就是,跟他說話,他還會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
這時一個圓臉小姑娘走上來,頭上簪著京城最流行的流蘇珠釵,一身錦衣華裙,淡掃蛾眉,拉著她的手,道:「是邵家妹妹吧,我是黎翠雨,小時候妳來時帶妳看過河燈的,記得嗎?」
邵怡然笑,她是嬰兒穿,再小的事情都不會忘記,看河燈,她有印象,第一次看琉璃河燈很興奮,帶她去的小姊姊還送了她一盞,並教她怎麼讓燈入水飄,小姊姊都長成少女了,時間過得真快。
其實這群孩子,除了黎翠娟,其他人她都有見過,畢竟年幼時,她曾經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只不過當時都是幼童,每個人臉頰都是兩坨嬰兒肥,跟現在都不一樣了,她得重新連結起來。
邵怡然笑說:「記得,群青色的琉璃燈。」
黎翠雨很高興,一下熟稔起來,「我給妹妹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哥,黎子衿,三房的哥哥黎子蔚,然後我二哥黎子軒,弟弟黎子均。」
這時候,邵怡然不得不稱讚一下,黎翠雨真的很細心,黎子蔚寄人籬下,心思想必敏感,如按照著他們站的位置和年齡依序介紹,就不會把黎子蔚當成外人看。
黎翠雨繼續介紹,「這是我表姊姜寧兒,二妹翠陶,我們三人同年,都比邵妹妹大一歲,然後翠雙十歲,翠娟八歲。」
黎翠雨是嫡長女,是幾個庶妹的行動指標,不一會,幾個人有說有笑起來。
邵怡然是成年的穿越人,一看就知道姜寧兒是真心喜歡黎子衿的,看他的時候眼光閃閃,看向自己卻是一臉怨恨。
她心想,在古代,十三歲算是大人了,這姜寧兒怎麼這麼不懂得掩飾?論媒妁之言,她有兩家長輩的口頭約定,論時間,也是她比較早認識黎子衿的,當然啦,如果黎子衿跟姜寧兒彼此有意,她是絕對不會拆散人家的,可問題是,她看了看,黎子衿對他這表妹似乎沒有其他的意思。
黎翠雨顯然也看出來了,但她並不管,光看這點,邵怡然就覺得自己可以跟她當朋友,姜寧兒愛耍大小姐脾氣,就讓她自己生悶氣,否則她還以為大家都該捧著她似的。
「李家姊姊邀我過幾天去賞牡丹,怡然也一起去吧?李家有幾盆綠牡丹,很難得的。」
邵怡然點頭含笑,「好。」
祖父送她入京,就是要她多交朋友,多往外走走,好增長見識,為了讓祖父放心,她一定要努力融入黎家、融入京城這個圈子。
黎翠娟聽到,連忙說:「大姊姊,我也要去,行嗎?」
黎翠雨笑道:「李家遠,要去可不准賴床,不然不等妳。」
「那我去跟大姊姊睡。」
邵怡然一聽,不禁笑了出來。
黎翠雨也笑著吩咐奶娘,「四天後晚上,把四小姐抱來我這邊。」
奶娘連忙說是。
一旁,黎子軒看到親妹妹得到照顧,嘴角也露出笑意,翠娟的年紀跟姊姊們差了四、五歲,他難免會擔心她融不進圈子,還好她心大,總會替自己爭取。
這時,黎宗壹跟倪氏陪著黎老爺子、黎老太太進來了,黎老爺子看幾個孩子親密說笑,隱隱約約還聽見要去李家看牡丹,顯得很高興。
如今正值春天,京城的爺們會相約騎馬,遊湖,姑娘們便是賞花,念詩,宴會多得不行,黎翠雨是黎家嫡出大小姐,帖子自然不少,邵怡然很感謝黎翠雨的親切,初入黎家就得到黎老爺子和黎翠雨的關照,想來她之後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這一頓飯,十分豐盛,有翠綠鳳尾,繡球干貝,香菇鴨掌,桂花佛手酥,金絲鵪鶉,白菜雞腿,海味三鮮,蒸羔羊,白煮綠蔬,宮保鹿肉,珍珠豆腐,菊花冬瓜,薑絲松菜,糖蒜等等,一共十六道菜。
飯後,丫頭上了七品蜜餞跟信陽毛尖。
黎老爺子喝了一口,放下茶盞,「有件事情要跟你們說上一說。」
眾人一聽,紛紛正襟危坐。
「我年輕時經商,經過江南,被親信友人所騙,不但貨物全無,銀子也是一兩不剩,偏偏連日瓢潑大雨,連暫時容身的破廟都坍了,我沒地方去,只好去找以前在書院讀書時的朋友,原本只是想碰碰運氣,借幾兩銀子回京城便是,卻沒想到故友熱情接待,不但安排了住處,還允諾要幫我追討貨物。
「我一口氣放下來,一病就是一個多月,等我清醒,那批貨已經追回來了,他在當地是望族,官府不敢得罪,傾力之下,不多時就把兩船的貨找回,待賣光了那兩船貨物,我們黎家才算起了家。」說完,一臉和藹的看向邵怡然。
眾人頓時明白,這故人肯定就是邵怡然的祖父了。
邵怡然也很意外,因為她從來沒聽祖父說起這些,但仔細想想,這才是祖父的風格,他做好事,從來不會掛在嘴上說的。
「她現在雖然姓邵,但等她長大後,會成為黎家人,這是我跟邵老爺子十幾年前就約好的,所以,她不是孤女,我不准任何人把她當成寄人籬下的客人。」這是將她的身分過了明路,雖然沒說許配給誰,但她這段時間也不會因寄人籬下而受到怠慢。
黎翠雨連忙說:「當然是自己人啦,祖父沒見我跟怡然一見如故?將來肯定處得好。」
黎翠娟也附和道:「嗯,一見如故。」
八歲的小女孩,講話還有點奶聲,實在可愛,黎老爺子便嚴肅不起來,笑問:「會用成語了?還不錯,功課寫了嗎?」
「寫了,一張大字,一張小字。」
「先生怎麼說?」
黎翠娟遲疑了一下,「說醜。」
廳上頓時人人笑出來,黎翠娟害羞摀臉,黎老太太笑著張手說:「過來祖母這邊。」
小丫頭立刻跑了過去,撲進祖母懷中。
梅姨娘一臉笑意,倪氏卻是差點把一口銀牙咬碎,她就是不懂,梅姨娘得到丈夫的寵愛就算了,為什麼她生的黎翠娟也能得到公公跟婆婆的偏愛,一個庶女,待遇居然跟嫡女差不多,現在婆婆還摟在懷中親熱不已,真是氣死她了。
「既然我考了翠娟的功課,那就順便考考她幾個哥哥。」黎老爺子興致一來,現場考校,「子衿,你是大哥,你先來。」


隔天下午,黎老爺子把邵怡然單獨叫去書房。
老人家的神情很溫和,桌子上還準備了鮮花餅、荔枝糕等東西,這肯定不是黎老爺子愛吃的,是替她這個小姑娘準備的。
邵怡然喝了茶,靜靜地等黎老爺子先開口。
看著茶煙繚繞,聽著窗外鳥啼,風吹樹梢,不一會,黎老爺子先笑了出來,「妳跟妳祖父太像了,都能忍,不過想一想,又像大嫂,大嫂總是很安靜。」
邵怡然知道這個大嫂指的是祖母,於是笑了,她對爹娘沒印象,但很喜歡祖父母,說她像祖父母對她來說是誇獎。
笑語幾句,黎老爺子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家裡四個男孩子都見過了,昨天也聽了他們說自己的功課,妳是邵兄唯一的血脈,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妳,這裡沒外人,不用怕羞,告訴我,家裡這幾個哥兒,妳比較中意哪一個。」
邵怡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在這個世代,女子沒有依靠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像這回是她跑得快,不然官府肯定會把邵家錢財判給宗親「保管」,然後保管到後來,不是少了,就是沒了。長輩花晚輩錢,天經地義,她去告官,就是不孝,沒人會受理。
而現在她在黎家,又有未婚妻的名分,就算宗親追到京城來,也不能奈她何,她可是有夫家的人,說白了,不是等著被邵家宗親奪財,就是點頭嫁入黎家,沒有第三個選擇。
黎家四個男孩,除了黎子均那個色狼小屁孩外,黎子衿是嫡長,嫡長有嫡長的優勢,但相對的,宗婦的責任就要大得多;而黎子軒雖是庶子,但準備往仕途邁進,又是黎宗壹的兒子,將來想必也不會太差。
至於寄居的黎子蔚,也是挺好的人選,文質彬彬,感覺挺好相處的,且將來成親了勢必會搬出去。但要選誰,這是要她怎麼開口啦……
黎老爺子笑說:「當子衿的妻子,好處多,但責任大;當子軒的,好處就是將來會分家,梅姨娘可比大太太好相處得多,子均小妳一點,這就不考慮了,然後子蔚,這孩子出息是有的,若能中舉,我自然會替他捐官。」
捐官啊,她不想玩這麼大,她只想平平順順過一生,不然憑著祖父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考狀元對祖父來說就跟割白菜一樣,她也早就是官家小姐了,可祖父覺得官場複雜,與其戰戰兢兢的伺候皇上,不如讓學生戰戰兢兢的伺候自己。
「怡然只想過普通小日子。」
黎老爺子一聽就懂了,那就從子衿跟子軒挑。
那要挑誰呢?當然是嫡長孫啊,畢竟這個家以後是要交給他來當的。
黎家一開始能成功,那是運氣加上天分,事實上做生意得有腦子的。
就像宗二跟宗壹嘔氣,自請分家,可然後呢?沒那個長處,做什麼賠什麼,看宗二一家人,這幾年房子越搬越小,也越搬越遠了。
黎老爺子看了也不忍心,不過他能怎麼辦,拿錢給兒子嗎?
有的人或許會拿大兒子的錢財去補貼二兒子,覺得這樣兄弟都公平了,但他不會,因為這樣是不對的,想要銀子,得親手賺,不會賺,那就得低頭跟父兄請教。
在家裡時不孝順,又跟他大哥頂嘴,現在受窮了,這才想起本家的好,將來宗壹要是想救濟弟弟讓他去,但現在他還在,那這事就不可能,不然以後孫子們有樣學樣怎麼辦?為了讓孫子出息,他只能捨了這個兒子。
人貴自知,像子衿,知道生意需要學習,不是砸十兩銀子下去,就能回收二十兩銀子;子軒知道這個家將來要給大哥的,所以他就努力讀書求功名,子蔚更不用說,小小年紀比誰都知道爭氣的重要。
黎老爺子想了想,「我看還是子衿吧,他將來是黎家的當家,妳就是當家太太,中饋握在手中,什麼也不用怕,有錢,又吃好的,穿好的,不用看人臉色,日子過得舒服了,心裡才能舒服,這樣將來我看到妳祖父祖母,也能無愧地喊一聲大哥大嫂。」
第二章 婚姻之事真煩人
兩年轉眼過,邵怡然已經十四歲,是個大姑娘了,這兩年在黎翠雨的熱情帶領下,她順利打入了京城的小姐圈子。
十幾歲的小孩子家,就算有心眼,也就是覺得對方太漂亮、太招蜂引蝶這種屁大的事情,邵怡然並不放在心上,她最想做的是藏拙,好好過日子。
穿越女當然有穿越女的優勢,唐詩宋詞信手拈來就是才女,可是那麼出名做什麼呢?她前世太忙,忙學業,忙打工,畢業後進入電視臺,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完全演繹什麼叫做社畜,後來死於一場追新聞的車禍,今生當然要把宅字進行到底。
懶,就是爽。
「小姐,黎大小姐那邊的冬青來了。」木樨道。
「請她進來。」
冬青年紀已經有些大了,但還沒配婚,「見過邵姑娘,我家小姐說,莊子送來幾隻活蟹,問姑娘要不要去水榭上吃蟹喝酒,要的話,請亥初時分到池塘邊的水榭。」
螃蟹?這個好,邵怡然笑道:「回覆妳家姑娘,我準時到。」
冬青離去後,蘇嬤嬤笑著讓鳶蘿拿衣服過來,「真多虧得黎大小姐,事事想著您,想來嫡親姊妹也就這樣了。」
邵怡然莞爾一笑,「我跟黎姊姊有緣。」
等時間快到了,換上一套杏黃色的束袖秋裝,邵怡然這便前往池塘。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不用掌燈也看得清楚,一行人到了池塘邊,黎翠雨已經在那了。
「怡然快過來。」
邵怡然走入水榭,盈盈行禮道謝,「多謝黎姊姊相邀。」
冬青打開食盒,裡頭是兩隻剛蒸好的大螃蟹,酒是新釀的桂花蜜,酒香蟹香,遠邊有月,倒映湖中也是月,秋風徐徐,說不出的愜意。
黎翠雨拿起剪刀跟小槌,邊吃邊道:「怡然今年十四了吧,等過了年,就能說親了。」
邵怡然覺得這問題有點危險,於是把球扔回去,「黎姊姊呢?」
黎翠雨臉上頓時一紅,左右看了看,揮手讓丫頭走遠點,然後小聲說:「我娘想讓我嫁給倪家表哥,我祖母又想我嫁給姜家表哥,妳別說我不害臊,可我,我覺得李家公子比較適合我。」
邵怡然聽出來了,黎翠雨對倪家表哥沒意思,但倪氏想她嫁去娘家,因為那時候公公婆婆就是舅舅跟舅媽,新媳婦會少吃很多苦,而黎翠雨對黎老太太的娘家姜家也沒意思,姜家窮,想娶她不過是需要她這個大小姐的嫁妝,至於黎翠雨,她自己喜歡李公子。
李公子她也見過,真是一表人才,喜歡上他的人肯定不少。
婚姻大事,可是一輩子的事,因此邵怡然也不敢貿然給主意,只能婉轉說:「姊姊相貌隨了大太太,家世又好,就算晚一兩年也不要緊,不用急,得慢慢找個好的,不然一輩子就毀了。」
「是啊。」黎翠雨也不管自己的手上都是蟹膏,就往邵怡然手上一握,「我們家算是簡單了,妳看看姜家表姊,生母是正房太太,卻被一個姨娘騎在頭上,把唯一的女兒放在我家求清靜,姜家舅舅也不管,萬一我嫁給李公子,他將來也寵妾滅妻,那我怎麼辦?」
邵怡然莞爾一笑,「這妳倒不用擔心,姜家舅母是因為娘家沒人出頭,才會被欺負至此,妳不管過了誰家的門,想欺負妳,也得看黎家四個少爺允不允許。」
聞言,黎翠雨就想起了自己三個哥哥一個弟弟,心稍微安定了些,也是,雖然母親跟姨娘之間有點小爭執,但幾個孩子之間倒沒什麼大仇,小打小鬧,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將來若是夫君欺負她,她就回娘家告狀。
這麼一想,黎翠雨就開心了些,洗了手後突然發現話題扯遠了,便笑說:「又被妳把話題扯開了。」
糟糕,還是讓這小姑娘想起初衷來了。
「我跟妳說,我大哥真的是很好的人,不只優秀,對人也好,倪家表哥跟我說,爹在外面都說大哥好話,家裡這一兩年試著讓他作主,生意比以前好上一些,妳成為我的嫂子,一定能幸福的,我知道祖母……不過,祖父在呢,我們家還是祖父作主的,我也會勸母親好好對妳的。」
邵怡然莞爾,「說,是誰派妳來的?」老爺子都沒這麼積極。
黎翠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雖然有點對不起祖母,但她真不想姜家表姊變成自己的大嫂,小鼻子、小眼睛的不說,將來成親,有祖母撐腰,姜寧兒哪會把婆婆放在眼底,母親這輩子已經受夠了姨娘的氣,她不願母親再受媳婦的氣。
而且,她還知道一件事情,祖父原來也有把怡然嫁入官家的意思。
兩年前的冬天,她去沈姑娘家賞梅,沈家是七品官,那時她不慎弄髒裙子,去客居換衣服,出來時遠遠看到祖父跟沈大人在說話,她一時好奇跟了上去,聽見祖父在推薦一個女孩,她原本以為是自家姊妹,後來才知道,是個故人之女,江南邵大儒的孫女兒。
沈大人師承邵大儒,自然願意作這親戚,不過沈大人又說:「先生一生不願意進官場,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將孫女嫁入官家,若先生肯,我自然會讓嫡子上門迎娶。」
黎翠雨聽得瞪大了眼睛,平凡女子要嫁進官家並不容易,更別說是嫁給官家嫡子了,這邵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
被這一問,黎老爺子似乎難倒了,然後自嘲一笑道:「倒是我一廂情願了。」
後來聽聞沈大人的嫡子跟陳大人之女訂親,黎翠雨就知道,婚事沒成,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清楚,那是邵家不願意,不是沈家不願意。
之後在家裡見到邵怡然,她突然懂了,什麼叫做腹有詩書氣自華,比自己小一歲,卻十分端秀,她知道祖父為什麼會上沈家提親事了,這的確是讀書人會喜歡的媳婦人選。
後來知道祖父還是決定讓邵怡然嫁自己的親孫子,黎翠雨就想,一定要是自己大哥,雖然二哥對她很好,堂哥對她也不錯,但只有黎子衿才是她的同母大哥,這嫂子她要定了。
只是,她這心思自然是不能說的。
黎翠雨拉住邵怡然的手,「妳是我認識的姑娘中最好的一個。」這句倒不是假話,她認識太多草包了,包括她自己也不愛讀書,要她看書她寧願去刺繡,但怡然的書卻是一箱一箱搬入芳藹閣。
這時,蘇嬤嬤笑著插話道:「時間也晚了,姑娘們洗洗手,這便回去休息吧?」
聞言,兩人淨過手,又用布巾擦乾淨。
黎翠雨看了看月色,便道:「我們從假山走回去吧,省得繞園子。」
黎家的假山很大,都可以在裡面捉迷藏了,又正好位於後院和池塘中間,從假山穿過去,的確可以省一段路,所以邵怡然欣然應允。
然而當兩人在要進入假山時,卻看到一個丫頭鬼鬼祟祟,左看右看,然後鑽了進去。
邵怡然心想,喲,偷情?
黎翠雨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後來想通了,不禁生起氣來,那死丫頭是哪裡的?竟然跑到假山裡面來苟合,萬一把裡面弄髒了,翠娟又鑽進來玩躲貓貓,那該有多噁心。於是她冷著臉說:「冬青,妳去看看是誰,明天一早趕他們走。」
冬青還來不及說好,秋夜中便傳出一個男人調笑的聲音,「讓我看看妳屁股有多白。」
山洞造成的回音效果可不是普通的厲害,儘管聲音是遠遠的傳來,可人人都聽清楚了,一時間,一旁的下人們都低下頭,不敢出聲,四周靜得只剩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黎翠雨更是手指攥緊,氣得臉色發青,這麼下流,這麼不要臉的……居然是她大哥黎子衿,她忍不住看向了邵怡然。
雖然住進黎家已經兩年多,但男女有別,他們兩人平常並不來往,只希望怡然聽不出來,家裡下人多,到時候隨便賴一個就是,怡然不是那種會揪著不放的人,能交代過去就好。
沈大人家都搶著要,邵怡然一定有什麼優點在,只是她年紀小不明白,倒知道大哥想撐起家業的確需要一個精明的妻子,怡然聰明冷靜,是一個好人選。
黎翠雨尷尬一笑,「幾個下人苟且不值得我們汙了耳朵,我們走花園回去好了。」然後又埋怨起自己,為了省那一點路,撞破了這麼骯髒的祕密,她寧願從不知道那衣冠楚楚的大哥會跟個丫頭野合。
黎子衿十七,房中的丫頭半夏和紫苑早已經提成通房,真看中誰,帶回峻雅院,也不會有人多說話,但在假山中,這成什麼樣子,將來他的孩子生出來,也會到假山玩,不嫌髒嗎?
面對她的提議,邵怡然神色鎮定,「好。」
黎翠雨鬆了一口氣,卻沒想到這時候聲音又傳來—— 
「大少爺成親後,可別忘了我這白屁股……啊……」
黎翠雨聽了,臉色又是一僵,可看到邵怡然神色如常,突然間又有點不懂了,她是將來的黎大奶奶,大哥年紀到了,給丫頭開臉伺候是應該的,可是再多,那就是打未婚妻的臉,她不生氣嗎?
當然不會生氣—— 邵怡然成親,這是因為這時代的女人需要,而不是因為她喜歡,相反的,她還挺佩服那兩人的,入秋後,天氣轉冷,假山內的環境又那麼差,居然還有興致玩性感小馬的遊戲,真厲害。
黎翠雨覺得十分難堪,「大哥肯定是一時鬼迷心竅,等我回去好好說他。」
「一個丫頭而已,我還不至於把一個丫頭放在心上。」
黎子均怎麼來的?不就是黎宗壹在花園看到個丫頭霸王硬上弓的嗎,這要說也是黎家傳統,只是是不好的那種罷了。
她已經想開了,這年代的女人就是這樣,反正她只求安身,等有了孩子就開始育兒樂,她對丈夫的要求也很低,不嫖不賭就行,家中的丫頭?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生在女權低微的時代,除了壓低自己的標準,她還能怎麼辦。
不提黎子衿,黎子軒身邊的丫頭也開臉了,而黎子均更扯,十四歲就跟朋友跑青樓,大家也都覺得很正常,她自然只能裝沒事。
況且她身上有很多銀子,她需要一個丈夫做庇護,不然邵家南方的宗親肯定會再來找她,並很樂意替她保管財產。
「大少爺,奴婢是真心喜歡您,您可別忘了您說過的話。」
「那是當然,祖父要我娶邵怡然,我娶,祖母要我娶姜寧兒,我也娶,不過不是為了她,是為了妳這個小妖精。」
邵怡然想起來了,那個「白屁股」的聲音是姜寧兒身邊的丫頭佩蘭!
黎翠雨顯然也想起來了,黎家已經有一種默契,邵怡然是黎子衿的正妻,姜寧兒若是拿得出嫁妝,那就是平妻,拿不出嫁妝,那就是貴妾,但無論如何,都是黎子衿的女人。
沒想到黎子衿苟合的不是普通丫頭,是平妻人選的貼身丫頭!這這這、這太打臉了,若姜寧兒真嫁給了黎子衿,佩蘭肯定不會對她忠心,一旦有機會,她就會陷害姜寧兒。
邵怡然內心沉了下去,黎子衿這已經不是好色的問題了,而是沒把姜寧兒當人看待,才會這樣打她臉,這要傳出去,姜寧兒還要做人嗎?
丫頭跟丈夫搞上了都不知道,而且他會這樣對姜寧兒,就會這樣對她邵怡然。
山洞內不堪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黎子衿興致勃勃地道:「妳這賤貨真放蕩。」
「謝大少爺誇獎,奴婢是放蕩的賤貨,奴婢求大少爺將來要賞個姨娘名分。」
「妳這小賤貨,我不給妳,給誰。」
邵怡然心想,不只野合,還角色扮演?口味真是太重了,她這個現代人都自嘆不如,沒想到黎子衿衣冠楚楚的表象之下,是衣冠禽獸。
她同情姜寧兒,可轉念一想,姜寧兒真的不知道嗎?也許是知道的,因為整個黎家都知道黎子衿對她沒意思,但今天如果黎子衿喜歡上佩蘭,要得到她,就必須娶姜寧兒過門。
這是三贏,姜寧兒得到黎子衿,黎子衿得到佩蘭,佩蘭得到了姨娘的位分。
想通後,邵怡然一轉頭,就見黎翠雨流下了眼淚,想到一個小姑娘目睹一向端莊自持的大哥這麼不堪下流的一面,邵怡然握住她的手,柔聲問:「我們回去吧,明天繼續吃螃蟹?」
黎翠雨點點頭,眼淚又流下來。
邵怡然替她擦了擦,笑說:「沒事,別哭。」
黎翠雨雖然才十五歲,但很多事情不用說明也懂,知道是個丫頭時,怡然還是願意嫁給大哥的,怡然一向看得開,不會在意那點小事情,後來知道那丫頭是佩蘭,自己就知道,婚事沒望。
好色還好說,但眼下是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了。
「怡然,我求妳一件事情……」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老爺子對我這麼好,我想他安度晚年,婚事我會另外找說法,黎子衿還是風度翩翩的黎大少爺,這點不會改變。」
「謝謝,謝謝妳。」


邵怡然一覺到天亮,夢都沒作一個,上午又抄了些祈福經書,下午才有空想昨晚遇到的事情。
黎子衿已經不行了,得把他從丈夫人選剔除,那嫁誰好?
黎子均那好色小屁孩肯定不行,那就只剩下黎子軒跟三房的黎子蔚了。
當然,以她的身家跟祖父的身分,可以選的人多得是,可是京城中沒幾戶像黎家這樣人口簡單的了,黎老爺子,黎老太太,黎宗壹,倪氏,算來只有四個長輩,沒有什麼嬸娘,叔娘,三房堂弟,五房堂妹的,對新媳婦來說,這可是天堂啊。
何況,她是孤女,祖父對黎家有恩,講白了,有這層關係,黎老太太跟倪氏就算不喜歡她,也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長輩不難伺候,幾個姑娘也不算心機重,黎家對她來說,是再適合不過。
身在古代,婚姻求的不是愛情,而是日子,彼此能過得去就行。
她喜歡小孩子,婚後生幾個小孩,就專心養孩子便行,丈夫?那只是親戚的一種,人品過得去就好,其他的她也不會太要求了。
那麼是黎子軒?還是寄居的黎子蔚?
黎子軒的好處是,大樹底下好乘涼,黎家孩子又不多,黎老爺子跟黎宗壹總不會虧待黎子軒的。
但黎子軒有個致命傷,就是嫡母倪氏不喜歡他,親生母親梅姨娘又是個麻煩精,仗著黎宗壹的寵愛,有時候會「不小心」跟倪氏槓上。
有幾次她去跟黎老太太請安,堂上哪有一個姨娘說話的分,可梅姨娘不只一次插嘴,偏她又能討老太太開心,所以老太太不罰她,而老太太不罰,倪氏這媳婦又怎麼好意思罰。
全世界大概只有黎宗壹覺得梅姨娘是小白花,其實梅姨娘根本黑心得很,有這種姨娘很麻煩,分不清楚分際,將來要是她嫁給黎子軒,對梅姨娘好點,梅姨娘就會打蛇隨棍上,真把自己當婆婆,要對她壞,又好像對不起丈夫,再怎麼說那也是他親姨娘。
至於黎子蔚,他的好處就是自己爭氣,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但黎子蔚那氣勢可直逼官家少爺。
不過他也有個致命傷,就是他爹黎宗三,當時欠了賭債就跑了,也許過幾年黎子蔚發達了,黎宗三便會出現,甚至要求兒子奉養。
養一個人當然不成問題,但黎宗三這人都惹事惹到被黎老爺子打出家門了,能是什麼好鳥,奉養他,一定要一直給他收拾善後,不奉養,一紙不孝告上去,黎子蔚說不定就會被打回白身。
俗話說百善孝為先,還有一句話叫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對古代人來說—— 「就算他千錯萬錯,那也是你爹啊」,孝順這頂帽子,是會壓死人的。
邵怡然一邊喝著新買的太平猴魁,在茶香繚繞中考慮著自己的親事,越想越覺得這實在是個困難的問題,眉頭不知不覺就皺了起來。
鳶蘿還以為她在氣黎子衿,於是安慰道:「姑娘不用生氣,還好昨日知道了,不然嫁了個人面獸心,那有多糟心。」
邵怡然一笑,黎子衿還不足以讓她心情不好,不過見丫頭這樣義憤填膺,知道鳶蘿是忠心,笑著解釋幾句,「我跟黎子衿都沒說過幾句話,更談不上感情,有什麼好糟心的。」
「那姑娘在心情不好什麼?跟奴婢說說,奴婢雖然見識不多,不過聽聽姑娘說話,總是可以的。」
邵怡然不語,而是道:「妳去給我打聽兩件事情。」
鳶蘿立刻點頭如搗蒜,「姑娘吩咐,奴婢一定給姑娘辦到。」
「去問問黎子軒秀才考上沒有?之前聽說黎子蔚中了舉人,妳去打聽打聽,是不是打算繼續考進士?別找小丫頭,小丫頭嘴碎,直接找黎三太太身邊的嬤嬤,銀子給多點,說完後讓她記得把嘴巴閉緊。」
雖然就住在黎家的芳藹閣,但她真的不太知道黎家的事情。
京城中男女之防不重,甚至還有七巧節這種活動讓男女出門自己相看,不過因為她是寄居在黎家,名分未定,要是自來熟,倒顯得輕浮,容易讓人看不起,再者,黎老太太也著實不太喜歡她。
黎翠娟有次說:「然姊姊,我最喜歡妳來請安的時候了,因為祖母一定什麼話都不說,很快就散了。」
講白了,就是她去問安,黎老太太就不會講任何事。
住了這麼久,黎老太太還是對她孤女的身分很有意見,一直把她當外人,既然是外人,那就不需要知道黎家的事情,即便那是喜事。
跟她來往最勤的就是黎翠雨,長房嫡女,自然聰明,祖母不說的,她也不會說,因為一旦讓祖母不高興,可是會連累母親的。
這是女兒的孝順,母親院中有好幾個姨娘,還有個特別受寵的,母親已經夠煩心了,她不想讓母親為了自己的事情被祖母罵。
邵怡然自然也懂得,她們在一起,春天賞賞牡丹,秋天吃吃螃蟹,跟幾個大家閨秀一起遊湖,交換刺繡圖案,這樣就好了,不用什麼事情都告訴對方。
黎翠雨是真心對她,但一個晚輩有晚輩的為難,邵怡然來到黎家,能得到黎翠雨這樣對待,她已經很感激。
她也不想太過打聽黎家的事情,覺得等那名分定下來,自然會有人細細告訴她,這才導致她對黎子軒、黎子蔚考試之事只有點印象,卻不知道結果。
鳶蘿聽她這麼說,馬上點頭,「是,奴婢馬上去。」
小丫頭半個時辰後就回來了,她打聽的對象是黎三太太的奶娘。
黎子蔚中了舉人,最後一名上的,黎老爺子大喜,但覺得黎子蔚成績不太理想,就想花十萬兩銀子給他捐個清閒的官位,讓他用心再準備科舉,光耀黎家門楣。
可黎老太太死活不肯,還鬧著要姜家兄弟過來評評理,理由是—— 黎宗三因為行為不檢被逐出家門,收留他的妻小已經是恩情,怎麼能花十萬兩給他兒子捐官?
鳶蘿一邊笑一邊說:「黎老太太還講,你有十萬兩銀子沒地方花,那分給子衿,子軒,子均,一人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兩。」
邵怡然跟蘇嬤嬤一聽都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這黎老太太也真逗,那十萬兩又不是多出來的,是要換官位的啊。
不過退後一步,也能懂啦,黎子蔚是庶子的嫡子,那跟老太太可沒半點關係,嫡子的孩子,那才叫孫子。
邵怡然心想,老太太眼光真短淺,黎子蔚要是捐了官,黎家就有官老爺,做起生意來那不是方便許多,看在扶養一場的分上,總不能馬上搬出去吧,黎家就有人罩著啦,那好處是誰拿了?當然是整個黎家,不過老太太鬧成那樣,黎子蔚當然不能拿自己祖父的捐官銀,只能繼續考進士了。
「那黎子軒的秀才呢?」
「沒考上,老爺子很失望,聽說梅姨娘也乖了一陣子,還有,奴婢聽說,梅姨娘想勸二少爺別讀書了,跟著親爹做生意,免得將來生意都被大少爺一把抓了,自己什麼都沒有,二少爺不肯,母子吵了一架。
「不料大太太派嬤嬤打了梅姨娘幾個巴掌,說家裡的爺們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姨娘來管教,二少爺心疼姨娘被打,但又不能去找嫡母討公道,自己喝悶酒,然後把房中的文竹打了一頓,文竹被打得好幾天下不了床。」
邵怡然聽得睜大了眼睛,喝醉酒最多發發酒瘋就算了,怎麼還打人啊,文竹那可憐丫頭是撞到槍口上了吧。
媽啊,家暴……這這這,絕對不行,將來要是打起來,自己肯定打不過對方,好幾天下不了床,文竹是被揍得多慘?
邵怡然摸摸自己的胳膊跟腿,這小身板可禁不起打。
天哪,原本只是想打聽一下爭不爭氣,沒想到居然打聽出意外來了,讀書不通不是致命傷,家暴才是最可怕的。
蘇嬤嬤也是一臉嚴肅,「姑娘,恕老奴多嘴說一句,這二少爺可比三少爺更不行。」
是,黎子均只是比較好女色,常常醉著回來,但他不會打人,就是太醉分不清楚對象,今年大年初一時,大家一起在大廳吃飯,吃到一半,黎子均醉醺醺地進來,衝著一個送菜婆子狂親,醉言醉語地道:「春花,別害羞哪,我是黎三爺,來,再親一口,怎麼渾身蹄膀味?我知道了,剛剛等我太久,偷吃了對不對?」鬧得姑娘們個個低下頭,婆子直喊造孽。
不打人聽起來好像不錯,可是太好女色也不行,黎子均幾乎天天出門,別的不講,她總覺得黎子均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病。
「嬤嬤,我瞧三少爺也不行。」
蘇嬤嬤顯然也想起過年那一幕,那婆子還好是個寡婦,要是有丈夫的,被三少爺親了個滿頭滿臉,要怎麼跟丈夫交代。
這麼一想,蘇嬤嬤便試探地問:「那就只剩下三房那邊的蔚爺了。」
黎子蔚今年十六就已經中了舉人,應該沒多餘的時間養出不良的習慣,不過想到那個黎宗三,又覺得有點擔心。
三太太在邵怡然的印象中就是那種望子成龍的婦人,很普通,不難伺候,只不過母子相依為命,就算不難伺候,婆媳相處間也會有微妙的地方。
真是有一好沒兩好,偏偏她又不能招贅—— 因為她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夫家,這樣她才能守住自己的財產。
黎家人口簡單,在京城中又有一定的名聲地位,黎老爺子跟幾個官老爺也有來往,雖然是平民百姓,但如果邵家宗親敢上門要替她保管財產,黎家的人脈便可以讓他們那群貪心的人吃不完兜著走。
黎子蔚除了讀書外沒有其他優點,但是,他也沒有其他缺點,這樣想想,好像還行。
「嬤嬤,人家會不會另外有打算?」
蘇嬤嬤不解,「姑娘是說?」
「老太太鬧成那樣,就算老爺子堅持替他捐官,他也不能拿那十萬兩,他如今是舉人,要娶官家之女很容易,到時候讓岳父幫忙疏通疏通,也是一條康莊大道。」
「怎麼會,蔚爺這都十六了,已經是娶妻的年紀,若是想依靠裙帶關係,早請老爺子幫忙找名門淑女了,何必閉門準備考進士?說白了,他只要裝沒事,拿了老爺子的十萬兩,誰能奈他何?且他既然都不走祖父提供的路,又怎麼會想尋求妻族的力量?」
嗯,好像也對。不過黎子蔚會不會有意中人哪?
有一點她很欽佩黎老爺子,他說,男兒要端志,所以府中年輕的丫頭,個個賽貂嬋,道理也很簡單,美人看得多了,到外面看到其他女子,自然不會失態。
黎老爺子心疼黎子蔚這個孫子,所以給他的桔梗跟紫荊,一個是楊貴妃,一個是趙飛燕,要圓的有圓的,要瘦的有瘦的,且都是天仙一般相貌。
自己一個人在這邊想親事也很三八,說不定人家跟桔梗或是紫荊好得不得了,根本打算將來當官後就扶正呢,那自己不就當了小三?
再者,黎子衿表面那麼剛正不阿,哪知道他私底下會跟平妻人選的丫頭野合,還大玩角色扮演,搞不好黎子蔚也有什麼小祕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唉喔,想成個親怎麼那麼難,她又不求嫁給梅長蘇,只是想嫁個普通、正常的人,都顯得很不容易。
去測試黎子蔚?這樣好不尊重別人,不行不行,人跟人之間,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去測試絕對不可以。
賭了這一把?好像又有點賭得大。
直接去問你要不要跟我成親?萬一黎子蔚嘴巴不牢怎麼辦?她以後要怎麼在黎家活下去?臉都沒了,只能離開黎家,還得改名換姓。
蘇嬤嬤看自家小姐心煩,勸慰道:「這幾日秋高氣爽,不如上山走走,順便抽個籤,姑娘覺得如何?」
邵怡然想,這個好,她有了不能詳述的穿越經歷,那就去問問神佛將來該怎麼辦,誰才是良人,指點指點一下。
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第三章 穿越伙伴送作堆
邵怡然乃是客居,想出門不用特地跟誰請示,等到大好晴日,讓蘇嬤嬤安排了些吃食,再讓鳶蘿去跟馬夫說一聲便是了。
黎家共四輛車子,黎宗壹每天跟大兒子出門打理生意,扣除最大的那輛雙頭馬車,還有三輛單馬車,古代人迷信,出門都得看日子,今天黃曆上寫著「不宜遠行」,好,那肯定有空馬車。
果然,鳶蘿回來說,馬車空著呢,什麼時候出發都可以。
邵怡然便帶著鳶蘿出門了。
黎家不愧是暴發戶,這馬車又大又舒服,錦墊厚厚一層,雖然不是走柏油路,但也不會太顛簸。
很快的,馬車出了富貴巷的範圍,人聲漸小,不一會兒,喧囂的聲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風聲、鳥聲。
入秋了,風吹開車窗簾子鑽了進來,乾燥而舒服。
鳶蘿很興奮,入京之後,雖然有出門,但都是在小姐姑娘們的圈子裡到處喝喝茶、彈彈琴,難得能上山進香,她聽說朝然寺很靈驗,她也要求籤。
邵怡然閉目養神,再幾個月過了年,她就十五了,應該要開始議親了,原本最好的人選就是黎子衿,黎老爺子最中意的也是他,可是沒想到……唉,只不過想成個親,怎麼就這麼難呢。
這時,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車夫咒罵一聲,不一會又顛了一下,這下子直接停住了。
鳶蘿揚聲,「老吳,怎麼了?」
「對不住啊邵姑娘,這畜生昨晚不知道吃了什麼,從剛剛到現在一直拉稀屎,大概拉了沒力,不走了。」
鳶蘿著急,「那怎麼辦呢?」
「姑娘別急,前頭有個交叉路口,來往人車多,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攔到空馬車。」
「那可不行,這裡荒郊野外的,怎麼能留我跟姑娘兩人在這裡等。」
邵怡然睜開眼睛,對自己丫頭讚許一笑,這裡既然是城南往朝然寺的路,就不愁沒車子會經過,到時候若是姑娘,給點銀子讓她捎自己一程就是了。
老吳要是跑去前頭,萬一那馬覺得好多了,又開始走了,那怎麼辦?她們主僕可不會駕車,且萬一歹人經過,那就更糟了。
黃曆可真厲害,說不宜遠行,還真不宜遠行。
沒多久,一輛馬車經過,但裡頭是個大老爺,男女有別,不方便。
緊接著又是一輛,只是裡面已經坐了六個嬸子,沒位置。
約莫一刻鐘後,老吳突然大聲歡呼,「老趙,老趙,是我啊,停車,停車。」
「老吳?」老趙頗困惑,「你怎麼把車停這裡?」
「哎喲別說了,畜生拉稀,你馬車裡什麼人,載邵姑娘一程吧。」
後來才弄清楚,裡頭的人是黎三太太莊氏,黎子蔚的娘。
莊氏自然捎了她。
邵怡然先行了一個屈膝禮,這才上了車,「多謝黎三太太。」
「不用謝,都是一個屋簷下,不用客氣。」莊氏微笑說。
這是邵怡然第一次仔細看莊氏,雖然不年輕了,但仍舊漂亮,不過看著沒什麼精神。
也是啦,寄人籬下,公公原本要拿出來的十萬兩銀子又被婆婆搞沒了,兒子還得繼續拚進士,哪個母親能不糟心?
試想一下,如果放榜後,黎老爺子馬上給黎子蔚捐了官,現在大概身分都定出來了,說不定黎子蔚連給母親爭取的誥命也都下來了。
說來說去,都是黎老太太眼光太短淺,只想著十萬兩銀子,卻沒去想家裡多個官老爺能帶來多大的好處,也幸虧黎宗壹是個耳朵硬的,不然攤上這種娘,大概也會很辛苦。
莊氏看著她,目光頗有同病相憐之感,「我還以為只有我會在今日出門。」
邵怡然想了一下,懂了,因為今日不宜出門,不宜出門馬車才會空出來,她們這種寄人籬下的,也才方便。
「我不介意那個。」老實說,身為現代人,邵怡然不太能接受什麼都看著黃曆行事,宜沐浴,這才沐浴,宜土木,這才修房子,簡直沒道理。
莊氏一聽就笑了,「蔚哥兒也是個不信邪的。」
不迷信?挺好的,黎子蔚加十分。
就像所有的母親一樣,莊氏提起兒子,臉色就柔和起來,話也多了,「蔚哥兒什麼都好,就是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我總是提心吊膽,只要是黃曆上不宜出門,我會上朝然寺替他求平安,希望菩薩看在我誠心,不要怪罪於他。」
「眾生這麼多,菩薩可忙得很,沒空怪罪這點小事情的。」
聞言,莊氏又笑了,「邵姑娘說話真逗趣。」
「太太喝點茶水吧。」莊氏身邊的卓嬤嬤道。
莊氏點點頭,接過茶杯,喝了幾口,又拿絹子拭了拭嘴角,這時袖子下滑,露出手上戴著的鐲子。
邵怡然一看,眼睛突然睜大,全身恍若電流經過,心想,被雷劈到也就是這樣了吧。
她心跳加速,心道:這鐲子,這鐲子是summer days在她大學時候推出的限量版,它的形象是一枝纏繞的桃花,一體成形,且特別的地方在於,葉子分色,一瓣金,一瓣銀。
等等,不可能,人能穿越,鐲子可不行,可能只是很像,人都有相似,何況是東西?只是這真的太像了……身為一個女生,她記得summer days推出的每一款首飾!
這鐲子她超想要的,前生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觸它,是採訪一個女明星,那女明星手上正好戴著,她就近觀賞了實體,實體比雜誌上漂亮一百倍,當下內心讚嘆,太美了,她好想要,但好貴啊,買不起啊啊啊。
邵怡然一陣發顫,剛好這時候鳶蘿也替她倒了茶,她趁機潤了潤喉嚨,心想,要怎麼旁敲側擊才顯得自然,她想了想,笑說:「黎三太太的鐲子好別緻。」
莊氏立刻笑了,抬起手,「妳說這個桃花鐲子嗎?這是蔚哥兒送的。」
是了,這麼近看,她更確定是summer days的鐲子,不會錯的。
「黎大少爺真孝順,還親自替您挑首飾。」
快,告訴我黎子蔚在哪買的,她要去找老闆,找出工匠跟設計者,那很可能就有她的穿越小伙伴,他們可以一起唱泰勒絲的歌,唱一段周杰倫跟費玉清的千里之外。
邵怡然把黎家通稱黎子蔚的「蔚爺」叫成「黎大少爺」,讓莊氏十分高興。
黎宗三被趕出去後,名字也從族譜上被除去,所以當莊氏帶著年幼的黎子蔚回本家求收留時,按照黎老爺子的意思,黎子衿為大哥不變,黎子蔚就是新的二少爺,黎子軒往後退一位,原本的三少爺也變成了四少爺,但黎老太太鬧著不能改稱呼,不准把黎子蔚算入黎家的小輩中。
這事在當時鬧得很大,黎老太太娘家的男人也都上門鬧,還說老子都不在族譜上了,兒子怎麼能算黎家人。
可說穿了,這不過就是財產問題,原本是三個少爺,突然間多了一個,那就是來瓜分財產的,當了黎家少爺,老爺子以後一定會有一份財產給他,老太太不想給庶子的後代任何一毛錢,何況這次自己站得住腳,自然要大鬧特鬧。
黎老爺子沒辦法,只能算了。
如此情況下,黎子蔚和莊氏,算來就是黎家的親戚,不是真的黎家人,也因為已經有了黎子衿,不能喊他黎大少爺,只能含糊的稱呼為「蔚爺」。
莊氏多年寄居,心態變得十分自卑且敏感,可邵怡然這聲「黎大少爺」不但是肯定了黎子蔚嫡出的身分,還肯定了黎三太太的正妻身分,她怎會不高興。
於是莊氏笑得十分高興,「這也不是買的,蔚哥兒讀書閒暇就喜歡畫一些圖案,這是他親自畫圖案,請工匠製造出來的,說整個東瑞國就只有這一只,是獨一無二,不會再有第二只了。」
邵怡然內心撲通、撲通、撲通地跳。
黎子蔚自己畫的?這句話在她內心無限循環。
那黎子蔚也是穿越來的?
嘶啊,心跳飆到一百八。
邵怡然都能聽到胸口傳來的怦怦聲,聲音巨大得好像整個馬車裡都是自己心跳的聲音一樣。
小心臟,安靜點,你跳成這樣,我要怎麼繼續問話?
「是啊。」邵怡然只覺得口乾舌燥,「讀書之餘,也要有點休閒才好,一味地讀書,效果也不好。」
「就是,先生也這麼說,所以我從來不阻止他畫些圖樣,何況,十六歲就能中舉子,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恐怕是這二十年來,最年輕的舉子了吧?」
莊氏臉上滿是欣慰,點了點頭,「先生說,我們東瑞國最年輕的舉子,也就十七歲,蔚哥兒是追上了這個記錄。」
「黎大少爺真了不起,三太太的好日子肯定就要來了。」
好聽話誰不愛聽,莊氏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絮絮說起黎子蔚小時候的事,「他出生時,身體弱得不行,我只求他平安長大,哪裡想得到他會有這番際遇,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菩薩才好,只能吃素念經,希望菩薩能感受到我的誠意,多多保佑蔚哥兒。」
邵怡然盡量讓語氣自然,狀似不經意地問:「黎大少爺小時候身體不好?」
「總是病,一個月有二十天在發燒,一歲多時,有次嬤嬤偷懶,晚上回耳房睡覺,可我們那時住的房子太破舊,那窗子居然被北風吹破,被冷風吹了一夜,也沒人起來加炭火,等我起來想去看,魂都被嚇飛了,房間好冷,我趕緊撲到床邊看他,只見蔚哥兒臉都是紫的,皮膚冰冷,一探鼻息,好像有氣又好像沒氣,趕緊請了大夫,我抱著他哭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動了菩薩,他終於睜開了眼,雖然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但總算回來我身邊。」說著說著,莊氏眼睛驀然紅了。
見狀,邵怡然心生愧疚,她只顧著問自己想知道的,卻沒顧忌到一個母親說起這事會有多傷心,忙歉道:「是我不好,惹得三太太難過了。」
「沒事沒事,蔚哥兒現在不好好的嗎。」莊氏擦了擦眼角,「難得邵姑娘不嫌棄,能跟我聊聊。」
邵怡然心想,有黎老爺子在,黎子蔚又爭氣,黎家對莊氏不會太刻薄,但畢竟身分尷尬,倪氏這個大嫂不會來跟她聊事情,黎子蔚又住在騰文院,母子倆幾日才見一次面,莊氏平常大概也只跟嬤嬤說話,可一個當太太的人又怎會跟個嬤嬤聊心事?
說來,莊氏也是很矛盾的,很注重自己黎三太太的身分,但這身分在黎家,什麼也不是,月銀一個月三兩,權力?沒有,尊重?比起老太太或倪氏身邊的嬤嬤,恐怕都還不如。
邵怡然想了想,只覺得祖父真的很有智慧,祖父雖是讀書人,但他也愛銀子,他曾說,銀子就是底氣,有底氣,才能舒心。
正想著,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老趙的聲音傳來,「三太太,邵姑娘,朝然寺到了。」
兩人在嬤嬤跟丫頭的攙扶中,踏著腳凳出馬車。
然後邵怡然注意到莊氏的金簪上,垂墜了好幾顆金色小番茄。
這個年代還沒有番茄,但是二十一世紀有。
注意到她的目光,莊氏摸了摸自己的簪子,笑說:「這簪子也是蔚哥兒畫的。」
「黎大少爺真是有天分,一般人有天分,就一頭栽進去了,黎大少爺還能定下心好好讀書,真不容易。」
誇兒子比誇母親還讓莊氏高興,莊氏聽得連連點頭,「有時候我也心疼他,讀書這樣辛苦,都已經十六了,還沒時間成親,可是……他也只能讀書,不然沒將來。」
邵怡然懂,黎宗三跑了,三房又沒錢,更沒生意讓他們做,想有個穩定的將來,只能靠讀書。
Summer days的鐲子、小番茄,還有他年幼時的那一場大病,她幾乎可以肯定,黎子蔚也是穿越的,所以,他是那麼小的時候過來的,一個現代人能靜下心讀四書五經,還考過了秀才舉人,真厲害。
跪在蒲團上,跟菩薩磕頭時,遠處的鐘聲突然響起,悠揚傳遠,這時邵怡然腦中的燈泡突然亮了—— 黎子蔚是現代小伙伴,而現代人跟現代人,應該比較能相處吧,畢竟是同溫層。
眼下她需要一個丈夫,黎家人口少,算起來也只有一房人,環境簡單單純,很適合她這種穿越人居住,她可不想去賭一把什麼汪家、姚家,還是王家的媳婦生活。
畢竟經過這兩年的社交生活,她也聽說過很多事情,黎家已經夠好了,眼下她也很難找到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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