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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經商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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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65101

《好命糟糠妻》

  • 作者寧馨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9/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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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80
  • 優惠價:NT$ 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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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上單家這一家子,劉桂香對相公單守信只有滿滿的心疼,
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偏心的家人,人家住大房子、頓頓有肉,
他只有一間破屋、吃糠嚥菜,還有一頓沒一頓……
這一家子姓單可說諷刺極了,善在哪裡了?改姓惡還差不多!
為了不讓相公再受委屈,她帶著他分家並致力發家──
發現百香果並製成果子露,讓她由此賺下第一桶金,
也讓相公有錢可以看病,治好身上寒疾;
自家分到的土地上挖出溫泉,引來貴人強買強賣,
雖然被迫搬家,她卻因此獲得和他交心的機會,得知他的祕密,
知他心有大抱負,她全力支持,堅守著他倆的小家等他回來,
哪知他前腳出門,後腳他那些「家人」就欺上門,
沒見到他就汙衊她殺夫,更直指他倆愛的結晶是他戴綠帽的證據……
寧馨,黑土地養育出的古怪女子,
溫柔善良卻不喜交際,偶爾也會敏感、矯情,性格略有些矛盾。
處女座,凡事注重細節,力求完美。
清閒時刻,最愛伴著一杯茶,一盞燈,安靜的讀書或者看部老電影,
然後把所有對人生的體悟轉化成一個個快樂或悲傷的故事。
歲月的小路斑駁又深沉,願與所有朋友一起慢慢走過。
這樣的愛情最對味

小編的大姊有著與本性相當不符的職業—— 鋼琴老師,為什麼這麼說呢?這就得說到小編兄姊和自己慘痛的經歷,像是和小編哥哥一言不合就打架,或搭她的車,一言不合就被趕下車(對,就是小編);或大姊和二姊吵架,遭受池魚之殃被趕下車(欸對,還是小編)之類的,族繁不及備載。
只是小編大姊這一點就炸的火爆脾氣,卻是學生和家長口中的好老師,常年聽她如此說,小編已無感,倒是大姊這般性格讓家中長輩甚是憂心她的姻緣,所以當大姊宣佈她要結婚時,全家都是驚大於喜,而當兩個小外甥蹦出來後,見到升格為人母的大姊性格變得如此溫柔,更是嚇傻了一票人。
大姊的變化讓我下意識就想到咱們《好命糟糠妻》裡的女主劉桂香,劉桂香也是個熱血教師,穿越到古代後發現自己已經嫁了個殘疾夫君,她沒有因此感到不公或憤怒,看到相公單守信被家人欺負,她一肩扛起照顧他的責任,使了巧計讓他們得以離開單家人,單家人欺上門,她也不甘示弱,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就為保護她的夫君、他們的家,而該溫柔的時候也絲毫不保留。
她的好運氣讓她和單守信的小家越過越好,她的真誠付出讓單守信感受到她的好,對她坦白自己的祕密,終於交心的兩人過起了甜蜜生活,只是世事無常,讓兩人面臨了分離,但他們的感情卻不因為分隔兩地而磨滅,反而越見濃烈……
其實劉桂香和單守信的相處,就像當初她為兩人的小家賺進第一桶金的蜂蜜百香果汁一樣,入口的酸就像生活中的磨難,但忍過去,回甘的甜就會讓人忍不住微笑。
想知道劉桂香如何為了兩人的小家奮鬥努力,想知道單守信的祕密是什麼,兩人又是為什麼而分隔兩地嗎?趕快去沖一杯蜂蜜百香果汁放在桌旁,和我們的女主一起體會愛情的酸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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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傻子媳婦不傻了
七月的黃昏,霞光燦爛似火,照在歸途的巴士上。
山區的路一向不好走,總有落石隨著山坡滑落,以至於巴士左右搖晃,時不時還要跳躍兩下,顛簸得滿車乘客連同司機都昏昏欲睡。
劉桂香一手肘靠在車窗上,手努力撐著昏沉的腦袋,看著有幾分不舒服的樣子。
自己早晨出門的時候,學校裡孩子們還沒起床,這會兒怕是已經吃過晚飯了。
她是個孤兒,依靠著鄉親們的百家飯和百家衣長大,後來藉著助學貸款和勤工儉學讀完師範,之後就直接回了家鄉,做了小學校長。
三年下來,她從鄉里募來了資金建教室,換了桌椅、黑板,甚至還為路遠的孩子們辦了宿舍和食堂。如今,學校還是不大,但她這個校長加上五十幾個學生,還是把學習搞的有聲有色。
這次她開會之後,又找鄉長耍賴著要了一千塊資金,買了一箱子的紙筆,足夠孩子們用一陣子了。
想起鄉長那個乾瘦的小老頭兒,每次見到她都恨不得躲起來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了,都說當官的貪,殺了一百個,九十九個都不冤。但總有好人的,鄉長就是那獨特的一個。
這般想著,她再也耐不住睏倦,一手摟著紙箱,就那麼沉沉睡了過去。
許是滿車人的睡意引誘得司機也實在受不了,竟也瞇起了眼睛,卻不想方向盤被帶歪了,整輛車直接奔著旁邊的山崖衝了下去……

翻滾,眩暈,劇痛……劉桂香在夢裡實在痛苦到了極點,她想要睜開眼睛,但眼皮卻好似不聽她使喚一般,朦朧中,好似有很多人在她耳邊吵鬧。
「這劉家丫頭真是太可憐了,生下來就是傻子不說,家裡也沒個撐腰的人,嫁進單家之後更是……哎!」
「可不是嘛,這個時候誰家也不缺吃的,她還餓得進山去尋,怕是在家吃不飽呢。」
「單家也是家大業大,肥田就有兩百畝,連一口飯都捨不得給兒媳?」
「別說兒媳了,你們沒看見信哥兒嗎?也是瘦的厲害,那還是親爹娘、親兄嫂呢,不也一樣吃不飽?更別說香香這個傻子媳婦了。」
劉桂香皺了眉頭,實在被吵得頭疼,就拚力揮了揮手,「別吵了。」
可惜她自覺用了很多力氣,喊得也大聲,實際上卻只有手指動了動,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那些人還要再說的時候,遠處卻來了幾個人,聲音喊得更尖利了。
「哎呀,香香啊,妳這是跑哪裡去了?娘到處找妳啊,都是娘沒有照顧好妳,妳可不能有事啊!」
另外一個略顯年輕的聲音緊跟著也哭開了,「香香啊,早晨妳可是拿著白麵饅頭走的,不會是去餵了山裡的野雞鳥雀了吧?貪玩也不能這樣,白白讓娘擔心啊。」
兩人的聲音尖利,扎得劉桂香腦仁兒疼,她實在受不了了,一骨碌坐了起來,結果入眼看到的一切卻驚得她目瞪口呆。
這是哪裡?片場?
她面前的兩個婦人,一老一年輕,老的穿了一件錦緞的褙子,頭上盤著髮髻,插了金簪,雖然有些年紀了,但臉上抹了粉、塗了口脂,同電影裡那些青樓的老鴇很是相像。
年輕的婦人穿了一套大紅的衣裙,頭上的金簪比起老婦多很多,足有五六根,插的有些亂,遠看同刺蝟沒什麼分別,襯著她大餅一樣的圓臉,兩頰的橫肉,典型的刻薄地主婆樣。
再看周圍的人,粗布衣褲,無論男女都是長髮,男子挽在頭頂,女子挽在腦後,有的肩頭還扛著鋤頭,挽起了褲腳,露出一雙沾滿泥土的大腳……
這是哪裡?
劉桂香心裡隱約有了答案,卻實在不想相信,於是眼睛一閉就要再昏過去,興許再睜開眼睛就回到她的學校了,她的學生、她的鄉親、她的校舍都沒有變……
可就她往後仰躺的時候,卻被一雙細瘦而冰冷的手臂攬住了。
「香香,不怕,我來了。」
這聲音很是渾厚,聽在想要裝死的劉桂香耳朵裡,心底突然湧出一股強烈的喜悅,這喜悅陌生得厲害,好似埋藏在身體深處,不受她控制。
她驚愕地睜開眼睛,就見自己的手臂已經抱在一個年輕男子的脖子上。
男子皮膚白的很,也很瘦,但近看五官卻極俊秀,墨眉大眼、長睫毛、高鼻梁,唯一缺點是唇色有些發青,一時間把劉桂香看愣了。
男子卻好似習以為常了,回身喊了一句,「啞叔。」
就有一個穿著破衣爛衫的老頭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一彎腰把劉桂香扯到了背上,抬腳就走,年輕男子推著輪椅跟在後邊。
劉桂香沒想到這男子是殘疾,驚奇地多看了幾眼。
她初來乍到也不好說話,默默回頭一望,見那老婦人和年輕婦人好似正笑著同那些鄉親說話,不過遠遠投射到她身上的眼神卻無比嫌棄厭惡。
「哎呀,我不多說了,香香怕是受了驚嚇,我趕緊回去讓人燉雞湯給她補補。還有信哥兒這孩子,平日勸他多吃他就不肯,眼見又瘦了一圈,我這當娘的,心裡真是著急啊。」
「就是,二弟太不懂事了,怎麼就不知道他是全家的寶貝疙瘩呢?」
晚風送來老少兩個婦人尖利的聲音,卻怎麼聽怎麼不舒坦,劉桂香皺了眉頭,垂下眼皮,沒有看到跟在一旁的年輕男子眼底劃過一抹驚異。
啞叔走了一段路,拐進一家修建得很是氣派的大院子裡,院子裡有青石鋪地,院角栽了果樹,院牆下還有雞舍,裡面的母雞成群,咕咕叫著,一派富足的農家景象,但啞叔卻腳下不停,穿過兩道小門到了最後一進房舍。
這房舍就好像後娘養的小可憐一樣,相對前邊兩進院子來說,真是又小又陰暗破舊,若不是打掃得很乾淨,劉桂香甚至以為這是誰家的豬圈雞棚。
啞叔邁進門去,到了內室,把劉桂香放到炕上,又把年輕男子抱起來安頓在劉桂香旁邊。
劉桂香從睜開眼睛開始,受到的衝擊比之前二十幾年都多,這會兒她換了個安靜的地方,即便還有滿肚子的疑問,但也忍耐不住,閉上眼昏睡過去。
睡吧睡吧,再睜開眼睛,一定能回到她的學校!
可惜……夜色昏暗,一燈如豆,她再次睜開眼睛,瞪著棚頂垂下的幾根草葉,再抬手看看自己很是粗壯的新手臂,無奈認命了。
「妳可是覺得好些了?」
白日裡那個年輕男子原本坐在窗前,聽見動靜就挪了過來。
劉桂香猶豫了一瞬,想起剛醒來時聽見的那些話,這新身體的原主人似乎是個傻子,於是她忍著沒有回話。
那年輕男子好似也沒指望她應聲,扶了她起來,然後說道:「妳坐一下,我讓啞叔給妳端吃的來。」
聽見這個「吃」字,劉桂香的肚子立刻就造反了,咕嚕咕嚕響個不停,不由得露出尷尬一笑。
趁著男子爬去窗邊喊人的功夫,她迅速地在屋裡看了一圈,然後奔去角落的水盆前,清澈的水面映出一張有些圓潤的臉龐,許是常年日曬的緣故,皮膚很黑,但眉眼還不算醜,甚至有幾分英氣,就是頭髮亂糟糟的,像乞丐一般。
她一向愛潔,忍耐不住就伸手幾下打散了頭髮,迅速編了兩條辮子,再看水盆裡的姑娘終於有幾分樣子,這才滿意的轉身,卻見年輕男子手裡端了一只粗陶大碗正對著她愣神。
她咧嘴笑了笑,上前接了大碗,結果碗裡只有三個小紅薯,根本不是先前那兩個婦人說的什麼雞湯。
她皺了眉頭,拿了紅薯一邊啃一邊琢磨,最後得出結論,那兩個婦人嘴甜心苦,根本不像她們嘴裡說的那般疼愛她這個媳婦兒,還有……
「妳先墊墊肚子,待天亮,讓啞叔上山去抓隻兔子烤給妳吃,娘……她們說的話,妳不要放在心上。」年輕男子伸手摸摸她的頭髮,神色有些落寞,襯著他清秀的眉眼,很是讓人憐惜。
劉桂香見狀,心頭一酸,下意識應了一句,「你別難過,我吃紅薯就行。」說罷,她才想起原身是傻子,許是不會說話的。
果然,那年輕男子驚訝地抬了頭,問道:「妳會說話了?」
劉桂香尷尬地嚥了一口口水,她以前就不會撒謊,這會兒又不想騙眼前這個……丈夫,畢竟他能對一個傻子好,想必也不是壞人吧?於是她斟酌說道:「我……摔了一下,腦子好像清醒了一些,就會說話了。」
她這理由實在有些牽強,但男子卻好似不願意深究般,反倒歡喜道:「太好了,早知道這樣,就讓啞叔多帶妳上山去轉轉了。」
劉桂香又低頭吃了一個紅薯,試探問著,「我以前腦子糊塗,如今也不知道這家裡都有什麼人?」
「這個容易,我告訴妳……」年輕男子親手替她把最後一個紅薯剝了皮,慢慢說起家裡的事。
原來這家姓單,當家人叫單老實,老婆姓馮,都年過半百了,另外單家還有兄弟兩個外加一個姊姊,大哥單守財考了童生之後就一直在讀書,卻沒有寸進,娶了媳婦兒,生個孩子叫栓柱,媳婦兒姓張,娘家在隔壁村子;姊姊單阿萍嫁在同村,平日常回來。
單家原本也是農家,但十八年前,單老實兩口子出門做工,碰巧救了一個貴人,貴人賞了大筆的銀錢,單家新建了院子,買了田地,成了這村裡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
而這年輕男子叫單守信,是單老實兩口子在外做工時生下帶回來的,自小身體不好,三年前家裡做主娶了死了爹娘的劉桂香,劉家的三畝薄田做了嫁妝,他們就成了夫妻。
劉桂香聽得紅薯都忘了吃,畢竟猜測是一回事,但得知事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先前活了二十多年,連男生的手都沒拉過一次,如今意外車禍穿越,落到一個傻子身上,倒是得了這麼一個俊秀的丈夫,以後總在一個屋簷下,一個炕上睡覺,是不是還要……
她越想越心慌,抬手抓了粗陶大碗就說道:「我去洗碗。」可是不等她說完,粗陶大碗卻「咔嚓」一聲,被她抓碎了……
她驚愕的看向自己的手,單守信卻是極習慣地拉過她的手,用衣袖撣了撣。
「妳力氣大,碰什麼都容易碎,小心別傷到自己。」說著,他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圓溜溜的東西塞到她手裡,「妳先玩一會兒,我拾掇碗片。」
「那個……謝謝啊。」劉桂香還沒有接受自己突然變成大力士的事實,乾笑著應了一句,卻又下意識收緊了手指,結果單守信塞到她手心的東西又碎了。
從手中的小東西流出的清香氣息讓她覺得熟悉至極,她低頭一看,那碎裂的東西有著褐色的外殼,從裂縫裡流淌出的瓤兒是淡黃色的液體,裡面包了黑色的小籽……
「百香果?」
這可是她以前最喜歡泡水喝的果子,加上一點蜂蜜所兌出的果汁,整個學校的孩子都喜歡,沒想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居然也有這果子。
「百香果?」單守信同樣疑惑問出聲,「這果子是在妳旁邊撿到的,我以為是妳在山上尋到的吃食,才幫妳放起來。不過這果子,先前倒是沒見到過。」
劉桂香腦子裡好似有什麼一閃而過,她想抓住,但今日實在是過得太過紛亂,原主的腦子停滯了十幾年,這會兒又罷工了,她只能放棄,胡亂擦了手,把果子殼塞到炕下一個土洞裡,就跳進原本的被窩睡著了。
單守信聽著熟悉的呼嚕聲,半垂的雙眼裡滿滿都是疑惑和好奇。
啞叔從門外探頭進來,他擺擺手,啞叔便關了房門。


山村的清晨總是在雞鳴狗叫裡醒來,太陽還在努力翻越大山,盼著趕緊露臉,山間的霧氣還沒散去,隱約可見早起尋蟲吃的鳥兒在飛竄。
劉桂香慢悠悠在村裡轉悠著,她昨日睡的多,醒來的時候見單守信還在睡,就悄悄出門,打算熟悉一下這個也許要就此終老的山村。
這山村名叫大柳樹村,有三、五十戶人家,三面環山,山頭都不算高,樹木蔥郁,一面是平原,開墾成了田地,遠遠看去阡陌縱橫,是典型的田園美景。
單家的宅子果然如同單守信所說,在村裡是數一數二的好,其餘人家多半是茅草房,就是有幾座磚石壘的,也沒有單家的氣派闊大。
村裡有的人家養了豬,許是捨不得餵糧食,平日總用湯水糊弄,只長了鬆鬆垮垮的大肚皮,身上不見幾兩肉。
大豬透過柵欄,見劉桂香在外邊轉悠,於是抬起腦袋,哼唧個不停。
劉桂香一時興起,扯了路旁的青草柵欄去餵豬。
這時候,院子裡突然走出一老一少兩個婦人,手裡拎著一個滿是汙漬的木桶,顯見是要餵豬。
在她還沒搞清楚一切的情形下,劉桂香不想外人知道她已經不傻的事實,情急之下,眼珠一轉,就把草葉塞到嘴裡嚼了兩下。
墨綠色的草汁有些苦澀,惹得她皺了一張臉,卻也成功地讓走到近前的婆媳倆放下戒心。
「我當是誰,原來是桂香啊。怎麼一大早沒被她婆婆攆去推磨,跑到咱們家門前逗豬了?」
年輕婦人瞧著劉桂香,神色裡帶了三分憐憫,畢竟同為人媳,年紀又相當,對她總有幾分同情。
老婦人伸手推了劉桂香一把,毫不在意她是不是摔了,只顧著去看家裡那頭寶貝豬,嘀咕著,「這傻子給咱們家豬吃什麼?萬一豬吃拉肚子了,我就找單婆子要銀子去。」說罷,又呼喝兒媳婦,「趕緊把豬食倒進去,自己活計一堆,哪來的閒心顧一個傻子。」
那兒媳婦許是有些怕婆婆,趕緊提桶子要倒進豬槽子,不想那柵欄為了防止豬跳出來,建得有些高,她一時提不動豬食桶,就卡在了那裡。
這時,旁邊忽地伸出一隻手,單手提了豬食桶直接越過柵欄,嘩啦倒進豬食槽裡。
這是劉桂香在幫忙,力氣大是她穿越過來的唯一福利,除了捏碎一只陶碗、一顆果子,今日倒也派上了用場。
果然,小媳婦看了很是感激,接了空桶,笑道:「桂香這力氣真是大,平日做活兒都能頂一個壯勞力了。」
她婆婆見狀,也不好再對著劉桂香說什麼刻薄話,就改了口氣,「力氣大有什麼用?若是她爹娘都活著,家裡有那麼三畝地,總能護著她吃個飽飯。如今在單婆子手下,日子比驢也輕鬆不到哪裡去。妳別看單婆子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心狠著呢,別的不說,就看她對老二那架勢,好像外邊撿來一樣,老二都吃不飽,更別說桂香這個傻媳婦了。」
小媳婦兒也是個聰明的,趁機拍了婆婆一記馬屁,「桂香是命苦,倒是我有福氣,進了咱們家,有娘疼我呢。」
果然,老婦人聽得眉開眼笑,「妳也是個懂事的。」
她還想再說幾句的時候,遠處卻是傳來骨碌碌的聲音,原來是單守信醒來不見劉桂香,自己轉著輪椅尋了過來。
這輪椅一瞧就不是城裡鋪子買回來的,不知是誰用木頭隨意拼湊的,輪子都算不得正圓,推起來很是吃力,即便清晨有些寒涼,單守信依舊累得滿頭大汗。
那對婆媳待他自然不能像劉桂香那般隨意,趕緊打招呼,「老二,你怎麼找來了,可是你娘喊人了?」
單守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笑得溫和可親,「沒有,就是醒了不見桂香,怕她又跑去山裡,這才過來看看。桂香腦子不清楚,沒有給大娘和嫂子添麻煩吧?」
世人皆有愛美之心,即便單守信是個雙腿不能行的殘廢,但這般言笑晏晏、禮數周全,這婆媳倆怎麼能不喜歡?趕緊應道:「沒有沒有,桂香還幫著拎豬食桶了呢。」
單守信掃了滿臉「無辜懵懂」的劉桂香一眼,繼續笑道:「桂香力氣大,幫個忙也是應該的。」
這話說得婆媳倆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老婦人便低聲道:「老二啊,你這脾氣要改改啊,你也是單家的血脈,雖然……嗯,身子有些不方便,但你爹留下的家產總有你一份,可不要因為顧念什麼兄弟情義、什麼孝道,太虧到自己啊。
「大娘跟你說,當初你娘剛生了你,你爹就發了一筆大財,滿村人都說你是財神爺座下的童子托生,恨不得你生在自家。可惜你娘偏心得太過了,不但不疼你,還給你娶了桂香……真是……村裡人都看不過去呢。」
劉桂香支起耳朵,心裡急轉分析這話裡的信息量,盼著多聽幾句的時候,單守信卻是不配合。
「大娘好意,我心裡感激不盡。出來時候久了,我這就帶桂香回去了。」說著,他費力地調轉了輪椅,招呼劉桂香,「香香,跟我回家了。」
劉桂香偷偷瞪了他一眼,到底也抬腳跟了上去。
那婆媳倆也不生氣,反倒更加歎氣起來,「老二真是個孝順的,他娘待他那麼不好,他也不願意聽人家說他娘一句不是。」
「可不是?單婆子真是比桂香還傻,若是對小兒子好些,說不定福氣更厚呢。」
單守信在前,劉桂香在後,一路慢慢往回走,見路上沒旁人,單守信就低聲道:「以後要出來走動,喊我或者啞叔陪著,別聽外人瞎說。妳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我就是了。」
劉桂香撇嘴,還要反駁幾句的時候,單守信又道:「妳昨日發熱也沒好利索,萬一再昏倒如何是好?」
原來他是擔心她。劉桂香聽得心頭一暖,前世孤兒,今生又得了傻子的驅殼,都是寒冷孤苦的命,最是受不得也最缺少這樣的暖意,她忍不住就軟了下來。
「知道了,我不過是閒走看看。」說著話,她就幾步攆上去,直接拎了單守信扔上自己的後背,一手托著他,一手拎了笨重的輪椅,大步往單家走去。
「這什麼破東西啊,又沉又笨重,以後有錢,換個好的。」
單守信身子僵硬了那麼一瞬,卻是慢慢放鬆伏在媳婦背上,笑著應道:「好。」
晨風調皮吹過兩人鬢角的碎髮,交纏在一起,倒是應了那四個字,結髮夫妻。

單家院子裡,兩個粗使婆子正在忙碌,一個餵豬,一個摘菜做飯,眼見劉桂香背了單守信進來,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就抬手打翻了銅盆,叮噹之聲立刻引出正房裡的單婆子,她開門一見劉桂香兩口子,開口就罵了起來。
「大清早的,不趕緊幫忙幹活兒,去哪裡閒走了?家裡養頭豬還能殺了吃肉,養你們兩個廢物,除了浪費糧食有什麼用?」
劉桂香還沒覺得如何,倒是背上的單守信身子突然繃緊,顯然是被那「廢物」兩個字扎了心。
劉桂香想也不想,張嘴就回罵了一句,「既然是廢物,自然什麼都不會了,以後有活也別喊我!」
說完,她背了單守信就繼續往後走,路過兩個婆子身邊的時候,順腳踢了那個翻倒的銅盆,盆裡剩下的半盆髒水就扣到了使壞的婆子腳上,浸透了她的布鞋,惹得她跳腳,又不敢開口罵人。
雖然單守信一向是單家的眼中釘,沒人疼愛,劉桂香也被當做奴才使喚,但到底他們都是單家人,不是她們這些奴僕可以當面喝罵的。
「妳居然敢回嘴?反了天了,老天爺快開眼看看啊,怎麼不劈死這個不孝順的傻子,平日好吃好喝養著他們,還不如養頭豬呢。」
劉桂香翻了個白眼,自覺在單婆子嘴裡,怎麼也逃不掉不如豬的命運,也就不抗爭了。
她也不理會,一路到了後院的小土屋子,把單守信放在炕上,又去缺了口的銅盆前胡亂洗了臉。
單守信挪去窗戶邊,推開窗扇,屋子裡勉強灑進幾分晨光,顯得沒那麼昏暗了。
他雙眼掃過皺眉洗臉的劉桂香,不知為何,嘴角就翹了起來,雖然她會說話了,變得陌生又詭異,但護著他的習慣還是半點兒不改。
前院裡,單婆子罵個沒完沒了,把自己累得嘴巴都乾了,剛要喊人倒碗涼茶的時候,嫁在同村的閨女單阿萍就從門外竄了進來。
她掃了院裡一眼,就湊到老娘跟前,問道:「娘,您這大早晨的,又跟誰生氣了?」
「能有誰?還不是劉桂香那個傻子,我罵她廢物,她居然說也以後不幹活兒了,氣死我了。」說罷,她突然瞪著閨女罵道:「妳怎麼大早晨跑來?是不是又來要糧食?」
單阿香被老娘戳穿心思也不見臉紅,笑嘻嘻道:「娘真是厲害,一猜一個準。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婆婆那個摳門兒的,我家晨哥兒年紀小,他爹又要下地幹活,不吃飽怎麼成?我就回來拿幾個饅頭,以後我家糧食下來,我也多孝順娘。」
不等單婆子應聲,西廂房的門卻是應聲而開,身形富態的張氏一手扶著腦後的髮髻,一邊忙著固定髮簪,一邊開口就嚷道:「大妹妹這話說了幾年了?陳家去年種了六畝小麥,娘可是沒吃到一個妳送來的饅頭。再說了,誰家過日子都有難處,咱們家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一次兩次就算了,可禁不住大妹妹整日上門來打秋風啊。」
單阿萍被嫂子數落得面子過不去,她嫁去陳家的時候,單家嫁妝也沒少送,但陳家日子一般,吃穿用度都不如單家,心裡就漸漸生了不滿,好似爹娘兄弟都在享福,偏把她踢出去受苦,特別是生了兒子之後,更是恨不得把娘家東西都擠出來用在自己兒子身上。
這般聽大嫂擠對,她也惱了,斜眼冷笑道:「大嫂這話說的,我是娘的親閨女,我不孝順,難道娘還指望外人不成?再說,這家裡是娘說了算,我又沒找妳要饅頭,妳急什麼?」
張氏恨得咬牙,在她看來,單家的一切都該是她家栓柱的,被小姑討要走一分就少一分,如何能不氣惱?至於後院住的單守信兩口子,她根本不放在眼裡。
單婆子眼見兒媳和閨女吵成一團也是頭疼,想要尋個事把話頭兒岔開,又一時想不到,不過她腦子難得靈光一次,驚叫一聲,嚷道:「哎呀,我說哪裡不對勁呢,劉桂香那傻子怎麼會說話了?她不傻了?」
張氏和單阿萍本來還跟鬥雞一般,恨不得撲膀子打一架,聽著這話都是驚訝,「娘說什麼?」
「我說劉桂香,剛才跟我吵嘴來著!」單婆子也不多解釋,直接殺去了後院。
見狀,張氏和單阿萍自然緊緊跟了上去,她們也是好奇不已。
第二章 這是一家人嗎?
劉桂香洗了臉,也不管單守信是不是洗過了,投了破舊的布巾,也給他擦抹了手臉,動作熟練至極,又力度適中,沒有讓單守信有半點兒不舒坦。
她前世就是孤兒,讀書的時候,就是打工再忙也要擠出時間去孤兒院做義工,這些活計都是做順手了。
單守信瞇著眼,享受這樣細緻的照顧,聽著劉桂香肚子咕嚕嚕的響動,正要開口說話,單婆子卻帶著兒媳和閨女在這個時候殺到了。
兩扇破舊的木門被大力推開,差點即刻壽終正寢。
然而單婆子也不在意,進屋就盯著劉桂香看了又看。
劉桂香也不理會她,洗布巾、倒水,自然至極。
單婆子遲疑著問道:「劉桂香,妳不傻了?」
單阿萍有些不相信,插話道:「娘肯定聽錯了,她都傻了多少年了,怎麼可能突然好了?聽說早起還在趙家豬圈前逗豬呢,難道吃豬糞治傻病?」她說完,好似覺得自己這話夠風趣,就哈哈笑了起來。
不料,劉桂香瞪了她一眼,罵道:「妳才吃豬糞了呢,所以嘴巴這麼臭!」
屋子裡死一樣寂靜,別說單婆子和張氏,就是被罵的單阿萍都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她,不敢相信眼見、耳聽的一切。
畢竟傻了十幾年的人突然就變好了,還能罵人,這實在太驚悚了。
單守信眼神閃了閃,一把扯了劉桂香到自己身後,說道:「娘,香香昨日摔了頭,又燒了一宿,早起就明白事了。許是山神保佑,這是好事,以後她心思清明了,做事也就不用惦記了。」
單婆子狠狠嚥了一口口水,心裡下意識算計起來,是一個傻子兒媳婦,怎麼支使怎麼聽話好呢,還是一個心思清明的兒媳婦,能做更多活兒來得好呢?
不等她想明白,單阿萍已經反應過來剛才被罵了,她跳著腳就要上前打劉桂香,口中罵道:「妳這個傻子居然敢罵我?」
結果,劉桂香輕輕一抬手,推了她一下,順手抄起炕沿邊上支窗扇的木棍,輕鬆掰成兩半,白森森的木頭芯子,明晃晃地向眾人展示著她的戰鬥力。
她是不傻了,但力氣還在,誰不怕挨揍就儘管上啊。
單阿萍果斷退後兩步,藏到了老娘身後。
劉桂香冷冷一笑,扔了手裡的木棍,目光在單家幾人的臉上掃過,驚得她們又退了幾步這才滿意。
「什麼時候吃早飯,我餓了!」
「餓,妳還敢說餓,一早晨起來到處亂晃,再有、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折妳腿!」單婆子極力忍著腿抖,撂下幾句狠話,帶著兒媳和閨女趕緊就走掉了。
想想前幾年她真是福大命大,認為劉桂香人傻好欺負,力氣大能幹活,怎麼就忘了傻子和瘋子幾乎沒分別,萬一劉桂香什麼時候忽然發瘋,她被打死都沒處說理去。
「娘,娘,就這麼算了?」
單阿萍自覺剛才吃了虧,還想攛掇老娘,張氏卻是另有打算,開口就攆人,「妹子趕緊回家去吧,眼看太陽都爬山頂了,家裡沒活兒嗎?一會兒妳婆婆找來,還要罵娘留妳在家裡偷懶呢。」
單阿萍的婆婆也是個潑辣不講理的,單婆子雖自信吵架不是她的對手,也是趕緊催閨女回去,「妳快回去吧,家裡昨晚也沒蒸饅頭,明早妳再來。」
單阿萍沒占到便宜,還被嚇得夠嗆,很是懊惱,但到底還是翻著白眼,氣哼哼的走了。
張氏瞧著身邊沒人,就拉了婆婆低聲說道:「娘,原本說老二身子不好,桂香也是個傻子,咱們一家不好拋下他們兩口子不管。但如今桂香不傻了,老二瞧著也不錯,您說是不是該讓他們……」
她話沒說完,瞧著單婆子臉色有些猶疑,又改了口,「我知道老二也是娘生的,娘平日雖然常罵他,那也是心疼他啊,但誰家孩子成家立業都得分出去,這也是為了他們好。」
單婆子不知道被哪個字扎了心,手臂一哆嗦,下意識甩開了大兒媳的攙扶,神色古怪地罵道:「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幫忙做飯,整日裡就知道搬弄口舌,妳閒著無事就多幹活兒,跟我廢話幾句沒什麼,敢影響老大讀書,看我不收拾妳。」
張氏被罵得暗自咬牙,還要辯解幾句的時候,卻見啞叔從牆根走過,偶爾掃過來的眼神很幽深,不知為何,她心頭一跳,轉身就走了。
單婆子也看見啞叔了,不禁皺起眉頭,想著,這啞巴老頭兒在老二兩歲的時候就到了村裡,四處乞討,後來不知道怎麼就看中了老二,常背著半癱的老二轉悠,慢慢地就留在了自家後院。
按理說,一個啞巴乞丐比家裡粗使婆子都不如,但每次單婆子想攆人或者打人的時候,這啞巴一眼望過來,她都覺得心驚,難道這乞丐有什麼特殊之處?若是有特殊之處,又怎麼會留在單家伺候一個半癱?
單婆子眉頭越皺越緊,想起方才大兒媳婦說的話,突然覺得也算是個好主意。
待早飯端上桌,劉桂香背著單守信,帶著啞叔也到了前院。
單家吃飯從來都是分大小桌子,大桌子上坐了單家公婆和單老大一家三口,小桌就是單守信和桂香、啞叔坐的。
大桌上飯菜都是大盆大盤子,算不得什麼豐盛,但足夠吃,小桌上卻只有一盤黑乎乎的麥糠饃饃,菜盤裡除了一些爛白菜,沒有一片肉。
可即便是這樣,張氏的兒子栓柱還是拿著筷子滿盤子翻撿,生怕有漏掉的肉片,眼見單守信三人過來,他做了個鬼臉,這才回了大桌子。
劉桂香放下單守信,掃了一眼狼藉的碗盤,直接端了菜盤子扣進栓柱的碗裡,末了迅從大菜盆裡撥了一盤新菜,又順手掐了三個包穀麵餅子,然後分給單守信和啞叔。
栓柱愣了愣,眼見大盆裡的肉被分走,自己碗裡卻是方才翻撿的爛白菜,張嘴就嚎了起來。
張氏怎麼捨得兒子吃虧,跳起來就要開罵。
單婆子也拍了桌子嚷道:「反了,真是反了!」
劉桂香卻不理會她們,大口咬餅子,大口吃菜,好似根本沒聽到別人吵鬧。
單守信同啞叔對視一眼,也低頭吃了起來。
單婆子簡直要氣昏了,想上前拉扯劉桂香又怕挨揍,只能拍著大腿罵,「造孽啊,怎麼娶了這麼個煞星回來,養了這麼多年,就是狗看到人也會搖搖尾巴,她倒好,要殺人啊!」
張氏也跟著罵,「可憐我的栓柱,吃一口肉都要受委屈,他可是老單家唯一的根啊。我明兒就領他回娘家,姥姥家窮,可總有一口飯吃。」
劉桂香聽得不耐煩,回身就甩了一句,「我相公不是單家親生的啊?憑什麼你們吃好的,我們就吃糠爛菜,不是都姓單嗎?」
單婆子聽得這話,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難看得厲害,好似被人把話噎回嗓子,憋得喘不過氣來。
張氏卻不管那個,還要再鬧,單老頭卻是拍了桌子,「都吵什麼,趕緊吃飯!」說完,狠狠瞪了單婆子一眼,滿臉的惱怒。
單婆子不服氣的回瞪他一眼,嘀咕道:「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突然裝什麼大瓣蒜!」
單守財一身青色長衫,頭上插著玉簪,五官卻不同於單守信那般俊朗,反倒是鬥雞眼、掃帚眉、塌鼻梁、大嘴,很是破壞他這讀書人清雅的扮相。
不過這會兒,他自覺這吵鬧會破壞他在外吹噓耕讀傳家的名頭,於是也開口道:「別吵了,讓外人聽了笑話。」
家裡兩個男人這麼說,到底算是把事情壓下來了,至於栓柱,早就歡快的提起筷子在大菜盆裡挑肉吃了。
一頓早飯就在這樣的雞飛狗跳裡勉強過去了,眾人都以為結束了,結果午飯時如此,道了晚飯時候還是如此……
暗沉的夜色裡,張氏扯了單婆子就不撒手了,「娘啊,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您看看那個傻子,這是要把家掀翻啊。以前吃飯她什麼時候這樣過?如今是一口肉都不肯少吃,您再不管管,這家裡就要那傻子說了算了。」
單婆子想起這一日三頓的吵架,那些被劉桂香撥去的菜、拿去的饅頭,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但想起某些事,她還是猶疑不決,推了大兒媳婦出門,「趕緊回去睡,明早兒再說。」
張氏不想善罷甘休,明早兒起來,不只劉桂香會搶饅頭,還有一個單阿萍呢,她惱怒地扶了扶腦後的金簪子,全沒想過,這金簪賣了足夠買幾千個饅頭了。
對於貪婪的人來說,將一文錢用在別人身上,都像是挖了她一塊肉一樣。
後院裡,劉桂香吃飽喝足,躺在被窩裡長長鬆了一口氣。
屋子裡沒有點油燈,她扭頭也看不見躺在一旁的單守信面上的神色,但很奇怪,她就是能猜到他在笑,於是低聲道:「你笑什麼?我也不是潑婦,實在是你娘他們欺人太甚,你身體不好,還不給吃飽飯,偏心太過了。」
單守信也是低聲應道:「啞叔會打獵,我也能吃到肉。」
「那不同,你身體不好,這樣饑一頓飽一頓怎麼成?以後你別管,吃飯的事我來應付,我力氣大,估計也會打獵,明日我就上山看看。」
「妳別上山,上次、上次……」單守信好像要勸幾句,但卻是突然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劉桂香聽出不對勁,趕緊伸手去摸他的臉,入手的寒涼驚了她一跳,她蹦下地就去點油燈,但火石用的不熟練,好半晌屋子裡才算有了亮色,但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單守信已經冷得眉毛頭髮都結霜花了。
「這是怎麼回事?」
劉桂香驚得臉色都變了,抬手扯了自己的被子就蓋了單守信身上,可單守信還是哆嗦個不停,頭臉上的霜色越來越重,她實在沒辦法,推門就往前院跑。
前院裡,單婆子、單老頭還有單老大一家都睡了,就是粗使婆子,本該負責值夜,也偷懶去打瞌睡了。
劉桂香抬手就去敲正房的窗戶,高聲喊著,「爹、娘,快起來啊,單守信身上結霜了,趕緊請大夫啊!」
單婆子、單老頭突然被驚醒,嚇得厲害,待得聽清劉桂香喊什麼,單婆子就抬手壓了要起身的單老頭,衝著窗外罵道:「喊什麼喊,大半夜叫魂啊!他就那死德行,每次都嚇得人半死,過後屁事沒有,挺著吧,天亮以後就自己好了。」
劉桂香哪裡肯相信這話,這會兒恨單婆子恨得咬牙切齒,就是路上碰到有人發病,都要伸手幫一把,這可是親兒子啊,怎麼就這麼狠心呢?
「人都要凍死了,怎麼可能自己好?趕緊拿銀子,我去請大夫!」
一聽「銀子」兩個字,要起身的單老頭也閉上了嘴巴。
西廂房裡的張氏猛地推開窗,喊道:「大驚小怪做什麼?老二哪年不犯幾次怪病,哪次也沒見他死了,大半夜的,妳不睡覺,還不讓別人睡覺啊。」到底害怕劉桂香把她當木棍掰斷了,說完又趕緊關了窗子。
劉桂香聽他們一個兩個都不回事,氣得要發瘋,剛要抬腳踹門進屋搶銀子的時候,啞叔卻出現在夾道,衝著她擺手。
她無奈之下只能隨著他回了後院,不料原本凍得同雪人一般的單守信,居然當真好了很多,眉毛和頭髮上的霜花融化,惹得他好似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眼見她回來,他虛弱一笑,抬手扯了她的袖子坐在炕沿上,「別害怕,我沒事。」
「什麼叫沒事,剛才你差點凍死了!」劉桂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單守信的額頭,確定沒那麼冰手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想起方才的事,還是替他寒心,說道:「你那爹娘是怎麼回事?你病成這樣,他們一點兒都不心急,還……」
說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這話說完,單守信怕是更難過,於是趕緊改口,「你是不是餓了?等我給你找點兒吃的去。」說完,她抬腿就出了門。
啞叔上前投了布巾,幫忙擦去單守信身上的水珠子。
單守信沉默半晌,最後卻是低聲笑了,「啞叔,她真是變得好多了,心也好。」
啞叔也是嘴角扯了一扯,卻沒有應聲。
窗外,月亮不知道藏到了哪裡去,只留了漫天的繁星,其中某顆閃爍的尤其顯眼,映在啞叔眼裡,惹得他笑意又真心了三分。
劉桂香摸黑在灶間裡轉悠了好幾圈,可惜什麼都沒找到。
別看單婆子和張氏穿金戴銀,但吝嗇已經刻進骨頭裡了,平日擔心兩個粗使婆子偷吃,當然也包括單守信三口,糧食都藏在正房的大櫃裡,又藉口夏日天熱,怕剩飯壞掉,幾乎每頓飯都是吃光光。
劉桂香沒辦法,出了灶間,腦子裡卻靈光一閃,摸去了雞窩,許是家裡的幾隻母雞也心疼單守信這個病號,居然睡夢裡下了兩顆蛋。
劉桂香大喜,小心握著雞蛋,生怕一不留心就捏破了。
灶間大鍋裡燒了兩瓢水,添上一把柴,水煮蛋就成了。
她趁著熱,小跑回了後院,剝開一個,一邊吹涼一邊往單守信嘴裡塞,「趕緊趁熱吃了,雞蛋最補人。我偷摸了雞窩,你快吃,我還要回去打掃戰場。」
單守信聽她說的逗趣,嘴裡嚼著熱呼呼的水煮蛋,方才病發留下的虛弱好似也慢慢褪去。
雞蛋只有兩個,他吃了一個就不肯再吃,推讓道:「妳也吃一個吧,我還有些不舒坦,吃不下那麼多。」
劉桂香忙了這麼一陣子,確實有些餓,這身子力氣大,飯量也同樣大,動不動就餓得厲害,但她掃了一眼依靠在門口打盹的啞叔,就順手塞了過去。
「啞叔,這個雞蛋你吃了吧,別忘了把蛋殼埋了,我去拾掇前邊,很快就回來。」
啞叔有些怔愣,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劉桂香已經進了夾道,他下意識握了溫熱的雞蛋,漸漸無聲笑了起來。
「我常說福禍相依,你小子總不相信,如今知道了吧?你的福氣應在這丫頭身上了。」
暗夜襯著啞叔有些粗礪的聲音,越發顯得詭異,但若是劉桂香在,一定會驚訝不已,原來不只她這個傻子能變聰明,啞巴也會突然開口說話。
倒是單守信彷彿早就習慣了,淡淡應道:「吃蛋吧。」
啞叔笑著搖頭,到底慢慢地把那個水煮蛋吃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劉桂香還在睡夢裡,就聽得前院單婆子在叫罵。
她這種吝嗇成性的人,睡覺前早就摸了雞屁股,早起能撿幾個蛋心裡都清楚呢,突然少了兩個自然猜到是怎麼回事,但沒抓到劉桂香的現行,只能痛快一下嘴巴。
劉桂香被吵醒,煩躁地爬了起來,眼見身邊的單守信還在沉睡,想了想就下地胡亂洗漱一番,然後去了前院。
農家日子,又是農閒季節,所有的活計也就是餵豬餵雞、推磨磨麵,外加打掃院子。
她有的是力氣,又不懶惰,滿院子忙了一圈就把活計做的差不多了。
兩個粗使婆子這幾日因為劉桂香不傻了,沒人替她們分擔,很是抱怨了幾句,如今瞧著劉桂香又開始做活兒,歡喜的跟什麼似的,一會兒遞碗水,一會兒打個下手,不時還瞄著她琢磨,猜她是不是又變回傻子了。
就連單婆子,自以為劉桂香這般是變相服軟,也得意地抬了下巴,收了叫罵的陣仗。
單守信的早飯是劉桂香幫忙端去後院的,趁著單守信吃飯的時候,她又把住的屋子打掃了一遍。
掃地會有灰塵,她就投了布巾擦抹,結果抹過炕沿的時候,突然發現半截百香果殼,不由得驚喜叫道:「哎呀,我差點兒把它忘了!」
單守信掃了一眼,笑道:「這果子,外殼硬,嗅著裡面味道倒是清香。」
「對啊,這叫百香果,裡面的果肉做成果醬,配上蜂蜜沖水喝,味道特別好。」
劉桂香警惕地開窗看了一眼冷清破舊的院落,確定沒有人,才又低聲說道:「一會兒我背著你,帶著啞叔,咱們上山去轉轉,若是找到很多這種果子,我想琢磨賣些錢回來,以後給你補身體,病了抓藥,就不用找你娘要銀子了。」
單守信手裡的筷子一頓,抬頭望向正開箱子翻破爛衣衫的劉桂香,半晌才笑著應道:「妳和啞叔去吧,我留下看家。」
劉桂香卻是不同意,一邊拿著破衣衫比劃,一邊隨口反駁,「不成,你自己在家,萬一他們欺負你怎麼辦?再說了,中午在林子裡抓隻野雞、兔子的烤一烤,也能給你補補身體。整天都是餅子爛菜的,好好的人也能吃成竹竿了。」
單守信一聽,嘴角笑意越來越大,再沒有推辭。
劉桂香出門尋了個很大的竹筐,掂一掂覺得還算結實,就拿進屋,下面墊了舊衣衫,又綁了寬布條做肩帶,最後才把吃飽喝足的單守信抱起來放進去。
一個大男人,個子也不矮,但入手卻輕得厲害,劉桂香有些心酸,就嘮叨了兩句,「等有了錢,一日給你做五頓飯吃,一定把你養胖。還有你的腿,總要找大夫好好看看,你娘……那麼小氣,怕是先前也沒捨得花銀錢給你診治,就是只有一分希望,也要試試。」
單守信沒有說話,低著頭在竹筐裡調整了一下坐姿。
竹筐很大,他盤了腿倒也還算寬裕,下邊又墊了衣衫,很是柔軟。
劉桂香喊了啞叔,然後半蹲了身子,輕鬆背起炕沿上的竹筐,回身掃了一眼屋裡,瀟灑揮揮手,「走了,咱們去溜溜兒,家裡就咱們三個喘氣的寶貝,其餘也沒啥怕偷,門都不用鎖了。」
這話聽得啞叔和單守信都一同笑了起來。
因為單阿萍早晨當真跑來抱走了五個饅頭,單婆子心疼得不成,正在屋裡檢查糧食櫃子,眼角瞄到劉桂香三個出門,見人都走沒影了,這才罵道:「吃飽就走,養條狗都比你們強。哼,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
可惜,劉桂香三個早就走遠了,根本聽不見。
有同村的人半路遇見,打招呼問起三人去那裡,劉桂香就說進山去找點兒吃的。
她這是實話,旁人卻猜單家平日不肯給殘疾兒子、啞巴奴才和傻子兒媳吃飽飯,很是同情地搖頭離去,回去後又同鄰居說起,於是滿村都傳揚單家刻薄吝嗇。
這倒是摟草打兔子,純粹是意外收穫了。

大柳樹村三面環山,又以東西兩面的山林最險峻,草木茂盛,偏偏南邊的幾座山頭有些古怪,遠處的還好一些,勉強有些矮松之類,但挨近大柳樹村的這座最是奇特,別說樹木,荒草都沒有一棵,全是裸露的岩石。
老話說,望山跑死馬。雖然說是最近的一座,但一行人也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劉桂香背了單守信,不斷詢問她當日被發現時是在哪座山下。
單守信指著不遠處那座光禿禿的山包,微微皺了眉頭,彷彿是回想起了幾天前劉桂香被發現時的情景,「就是那座山,妳那天早上許是餓得厲害,啞叔那天又不在家,妳就一個人跑了出來,後來……就被發現昏倒在這座山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心,以及一點複雜的情緒。
劉桂香知道他必定是自責愧疚,心中一暖,張口安慰道:「沒關係的,那個時候我傻,腦子也笨,如今我已經好了啊,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讓我自己一個人跑去了那裡呢,否則我怎麼會恢復?是吧?」
說完,她就仔細打量百香果可能生長的那片山頭,若是真的找到了,以後用百香果製作一些果醬,一定能夠大賣,到時候不愁沒有錢發家致富,還能給單守信抓藥治病。
打定主意,她就對著單守信和啞叔說道:「我們就去那座山頭看看吧,走近一點,你也好停下來休息休息,不然你會吃不消的。」
單守信和啞叔不明白劉桂香為何如此執著要找到百香果,但是也沒有反對。
沒一會兒,一行三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小山頭不算特別險峻,相鄰的幾座山都是蔥蔥郁郁,偏偏它光禿禿的,好似被燒光了頭髮的漢子,有那麼幾分神祕和凶悍。
劉桂香找了一個比較乾淨的地方,將單守信輕輕的放了下來,雙眼在周圍掃一圈,確定沒有什麼危險,才道:「我去山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你在這裡好好待著,這裡離山外不遠,應該不會有什麼大野獸,很安全,而且還有啞叔在你身邊。你放心,我一會就回來了。」
「不行,妳還是不要去了,讓啞叔去吧,啞叔打獵有經驗,而且這山頭古怪,說不定有什麼危險,還是讓啞叔保護妳吧!」
「好了,別擔心,我力氣大,就算是遇到了什麼,也能平安回來的。你就好好的坐在這裡,等著我帶好東西回來。」說著,劉桂香給啞叔使了一個眼色,轉身朝著山上走去。
待到看不見劉桂香的身影以後,啞叔的嘴角翹起一抹微笑,開口說了一句話,聲音嘶啞,讓人聽了有一絲不舒服,但能聽得出其中明顯的笑意。
「這丫頭,還不錯。」
單守信卻是神色如常,臉上神色溫柔,嘴角也揚起一抹笑容,襯著俊美的容顏,讓人感覺分外賞心悅目。
「我也去打獵,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吃的,很快就回來了,有事情就喊一聲。」說罷,啞叔挺拔的背影快速在眼前消失。
單守信沒有應聲,眼神依舊望向前面的禿山,眼底含著一抹擔憂,總擔心劉桂香又會遇到什麼危險。
第三章 寒症發作逼分家
另一邊,劉桂香奮力扳著突出的岩石,一點點往上攀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正要力竭的時候,突然發現一道只容一人通過的山縫,縫隙裡隱約有風吹來,帶了新鮮的空氣。
她心頭一跳,壯著膽子側身鑽進去,驚喜地發現,山縫裡的山腹居然是空的,山頂露著一片藍天,猶如罈子一般,而罈子裡有一個小小的湖泊,隱約冒著熱氣,湖泊周邊則長著樹林,樹上掛著小兒拳頭大小的果子,不是百香果又是哪個?
她歡喜得幾乎要尖叫,她小心翼翼地提著從家裡帶來的柴刀,湊上跟前。
湖泊裡的水果然是熱的,許是因為山頂開口太小,湖水的熱力散不出去,使得山腹悶熱潮濕,於是長在熱帶的百香果才在這裡生根發芽,最後便宜了她。
其實劉桂香也不認為真的能找到百香果,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稱心如意了。
「太好了,以後發家致富,治好守信的病,就靠這個風水寶地了!這麼多的百香果,要是真的做成了大家都沒有喝過的果汁,那得賺多少錢啊?」
百香果不只能做成果汁、果醬,甚至做菜時放一些進去,都能調出清新的好味道,簡直用途多多,而用途越多,她的財路就越寬。
她脫下身上破舊的外衣,麻利的摘了二三十個百香果,差不多滿滿一兜子以後,才往回走。
她心裡盤算著該如何把這座山化為她的地盤,這些果子,村裡的人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也保不齊有識貨的,若是讓別人知道這果子可以生財,她以後想要占為己有就不太可能了。
這樣一想,她又琢磨起家裡那幾個吝嗇鬼,若是掙了錢但不拿出來,單婆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可她也不願將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交給那樣的人,連自己的兒子都這麼摳門苛待,心腸早就黑得爛掉了,這樣的家人,一起相處就是折磨,倒不如早早分開得好。
打定主意,劉桂香腳下生風,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單守信說著這件事。
許是舊衣裡兜了滿滿的希望,下山尤其順利,她尋到離開時的位置,不等近前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是肉!
劉桂香饞得狠狠吞了口水,直接把手中的大包裹放到單守信身邊,然後看著火架上多出來的一隻烤雞,笑咪咪地誇讚啞叔,「啞叔,你真厲害,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打到了一隻野雞,簡直是村裡最好的獵手了!」
啞叔聞言,笑瞇起了眼,顯然對這誇讚很是受用。
倒是單守信看著劉桂香滿頭的汗,開口問道:「香香,妳走了多遠?累不累?過來我給妳擦擦汗。」
劉桂香笑嘻嘻地坐在他旁邊,胡亂的擦了兩把額上的汗漬,搖了搖頭,「不用,我哪有那麼矯情。」
單守信笑了笑,指著身邊鼓鼓囊囊的包裹,問道:「妳脫了身上的衣服裝了什麼東西回來?我怎麼好像聞到了一股香味?好熟悉的味道,難道妳找到那種果子了?」
「嘿嘿!」劉桂香沒有答話,笑嘻嘻打開了包裹。
單守信一探頭,發現果然是那個不起眼的黑果子,於是笑道:「妳當真找到了!」
「是啊,我告訴你,你別不相信,我真的能用這個果子賺錢養活你和啞叔,還能夠治好你的病。真的,我不說謊!」
單守信眼底閃過一抹暖意,笑著點了點頭。
劉桂香以為他還是不信,於是就包了果子,噘嘴道:「不信算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罷,她頓了一下,猶豫地道:「那個……單守信,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說。」
「嗯,什麼事?」
「我想治好你的病,也想靠這個果子發家致富,可是你也知道你家的情況,到時候真賺了銀錢,怕是一文也留不下……你說,我們能不能分家另過?」
這話說完,正在取篝火上野雞的啞叔,還有一邊單守信都停了動作。
單守信沒有想到劉桂香會提出這種要求,一時沒有應聲。
劉桂香以為單守信是擔心分家以後,她會拋棄他這個半殘的夫君,就有些焦急,趕緊保證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不會那麼做的。」
單守信依舊沒有說話。
劉桂香深吸了一口氣,又道:「分家以後,就算你什麼都沒有,我也不會拋棄你的,我會帶你和啞叔一起過日子,我們三個人白手起家。先前我癡傻的時候你沒有拋下我,以後無論怎樣,我也不會拋下你,到時候,就算你不能生育,我們就去領養一個孩子,當做我們自己的孩子養大,而啞叔就是我們的長輩,這樣一來,我們也三代同堂了,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說罷,她也怕單守信直接拒絕,就藉口去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的吃的,留下啞叔和單守信兩人,趕緊走掉了,想要給單守信一點空間。
待劉桂香一走,正撕扯野雞的啞叔低沉地開口道:「香香這話倒是沒錯,不說單家人如何可惡,就說朝廷那邊的事情,也馬上就到時機了,趁著這個機會,直接分家,不惹人懷疑,以後少了單家人掣肘,我們也好行事。」
單守信倒不是如劉桂香猜測的那般捨不得單家人,或者害怕她拋棄,實在是他沒想到香香會突然提出分家的要求。
這會兒想起剛剛劉桂香的話,雖然有些直白莽撞,卻也難掩赤誠,不禁心頭生暖,突然有種被保護的感覺,好笑又那麼讓人歡喜。
也許以後,他真的不再是一個人了。至於分家,從來都不是他在意的問題,單家從來就不是他的家。
過了一會兒,劉桂香返身回來,手裡拿著幾個青色的果子,二話不說遞給了單守信和啞叔,道:「這個果子是我剛剛找到的,我試過了,可以吃,味道還挺好的,你們嘗嘗看!」
單守信接過去卻沒有吃,而是溫和對她道:「妳剛剛說的那些話,我仔細想了一想,覺得可行,不過我想請妳等我幾日,過幾日時機到了再提這件事,可以嗎?」
劉桂香一聽,頓時歡喜地笑了,連連點頭,同時心中又有點愧疚。
前世的時候,她一出生就被家裡的人拋棄,不太明白這種骨肉親情的感覺,但是在山裡當教師,和孩子們、村民們相處久了,彼此都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每當她要離開山裡出去的時候,山裡的孩子們和村民們都會周到的接送,平日吃好的,或者有什麼好事也不會落下她,讓她感覺到自己並不孤單。
而單守信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孝字當頭,單家老兩口可是他的親生父母啊,十月懷胎,就算出生以後不能夠走路,被家裡人嫌棄、被家裡人不喜歡,可那也是生養了他二十年的父母,怎麼可能輕易地就割捨了這份親情?但他如今這麼說,足見對她是如何看重。
這麼一想,劉桂香心中滿滿的都是心疼和感激,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待他更好。
三個人吃完了一整隻肥美的野雞以後,劉桂香背著單守信,帶著啞叔一起按照原路返回村裡。
單婆子一看見三人一起回來,又開始扯著嗓子叫罵,不過劉桂香三人都沒有理會她。
單守信和啞叔是因為這麼多年來已經習慣了單婆子的折磨,不想多爭辯什麼,而劉桂香則是因為單守信。
不管這個單婆子為人再怎麼討厭、再怎麼噁心,那都是生養了單守信的人,她不想讓單守信為難。


如此過了幾日,單家依舊是吵吵鬧鬧,至於單守信是怎麼打算的,想什麼時候再說分家的事情,劉桂香沒有再提起,她相信,他既然已經答應了自己,就一定會做到的。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日單守信的病居然又犯了。
單守信被發現病發的時候是在夜裡,他身上沒有蓋被子,頭髮和眉毛照舊結了霜,只是這一次明顯嚴重很多,往日裡俊美的容顏,幾乎被一層薄薄的冰霜覆蓋住了,眉毛、眼睫、鼻子、嘴唇上面全都散發著森寒之氣,就連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都已經被凍住了。
因為極度的寒冷,單守信整個人都緊緊地縮在一起,渾身就像是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劉桂香睡夢裡覺得不對勁,掌燈一看,就見到他這副模樣,只覺得心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疼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上前抱住他,想要用自己身上的熱度融化他身上的寒氣和冰霜,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感覺到自己好像被凍住了一般,渾身冷得血液都快要停止流動了,那種冷到極致的痛楚讓她能深刻地感受到單守信此時的痛苦。
想起上次的情形,她只能拚命祈求這一切快些過去,然而直到天亮,單守信都沒有好轉。
劉桂香渾身都僵住了,但她始終沒有鬆開抱著單守信的手,她的眉毛已經和單守信一樣,滿是白霜,可她顧不得喊冷,因為單守信的情況不僅沒有變好,好像還更加嚴重了,整個人都快被冰包住了。
劉桂香再也忍不住了,忙放開單守信,讓早就等在旁邊的啞叔照顧,她一人跑去了前院。
啞叔看著床上的單守信,歎了一口氣,眼底卻沒有太多擔憂。
劉桂香跑到前院,大力拍打著單婆子的窗口,敲打聲震天響,吵醒了正在酣睡著的單婆子和單老頭。
單婆子迷迷糊糊的張口罵了一句,「誰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這麼急,是趕著去找死投胎呀!」
「快開門、快開門!守信犯病了!」劉桂香大力的拍打著房門,見裡面的人還不起來,就伸腳一把踹開緊關的門,這一下可把屋裡的單婆子和單老頭嚇壞了。
看著地上躺著的兩扇木門,單婆子氣得咬牙切齒,心中直滴血,那可都是銀子啊,我的天啊!
她轉過頭來對著劉桂香吼道:「該死的劉桂香,妳這個傻子,妳知不知道這個門有多貴?還有啊,妳大清早的就鬼叫什麼?妳爹娘都死光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難聽的咒罵聲劈頭蓋臉砸過來,劉桂香氣得厲害,但想到還在床上痛苦顫抖著的單守信,她全都忍了,開口嚷道:「守信犯病了!已經一個晚上了,若是再不醫治,很有可能就會沒命,你們給我一點銀子,讓我去找一個大夫給他看診!」
單婆子一聽又是單守信犯病,白了劉桂香一眼,不耐煩地開口趕人,「銀子銀子銀子,哪來什麼銀子?沒有!趕緊滾蛋,一天到晚的折騰,就是一個殘廢,什麼事情都不能做還動不動就犯病,他怎麼不死了呢?」
單老頭一聽是來要銀子的,原本打算下床的動作一頓,又默默無聲的回到了床上。
劉桂香沒有想到,到了這個地步了,單婆子居然還不肯給單守信治病,甚至還詛咒他早死,一股怒氣從心中升騰而起。
「妳還是不是人啊?那可是妳兒子,妳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妳居然在他病的時候說出這種話,妳良心被狗吃了?妳到底給不給銀子?」
單婆子頭都不回,轉身就往裡面走去,罵道:「沒錢!那病秧子,就知道敗家裡的錢,要錢沒有!還不快……」
她嘴裡的滾字還未說出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了桌椅被踢翻的聲音,回頭一看,只見劉桂香一手拿著椅子,一腳踩著一把凳子,正在瘋狂地對著一旁的門扉砸去,上好的木門很快就被砸得稀爛。
單婆子愣住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一把衝上前去想要將劉桂香給拉住,可下一瞬就被劉桂香給嚇得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只見劉桂香把椅子砸得粉碎,手裡又換一根長長的棍子大力揮舞著。
單婆子立刻就認出那根棍子是門閂,門砸碎了,門閂倒成了凶器,她心中那叫一個疼,張口大罵,「家門不幸,天啊!這日子沒法過了,敗家傻子,妳怎麼不天打雷劈死了?」
「閉嘴!妳也好意思說,就是天打雷劈也是該劈了妳。單守信可是妳親兒子,妳怎麼這麼狠心呢?」
單老頭這時也湊了過來,他看著劉桂香手中的門閂、一片狼藉的屋子,心中也是心疼的不成。
單家這般鬧,終於吵醒了左鄰右舍,眾人披了衣衫,湊來看個究竟。
說實話,關於單家的事,村民們都很清楚,但因為單婆子為人刻薄,罵人厲害,不好對付,而他們又大多佃了單家的地耕種,自然不敢說什麼,於是只能看著單守信被慢怠,劉桂香香挨餓挨累,畢竟單婆子是單家的霸王,她說了算。
但今日這樣的陣仗還是第一次看到,到底出了什麼事,大早晨就吵得滿村都能聽到?
大柳樹村的村長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小老頭,為人精明,這會兒趕到,擠進院子就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怎麼還動起手來了?有話好好說,傳揚出去,村裡人都沒臉出門了。」
劉桂香一聽這話,立刻扔了手裡的門閂,然後將單守信病了的事情重複一遍,末了又將單婆子剛剛說過的話嚷了出來,惱怒萬分地問眾人,「叔伯嬸娘們,若是你們自己的孩子病了,一整夜都在發抖,身上還結了冰,你們會怎麼樣?會捨不得那一點診金就選擇讓自己的孩子受苦嗎?」
在場大多數的人都還不知道劉桂香會說話,也不傻了,乍然聽到劉桂香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而且有理有據,都很是驚奇。
有人喜歡湊熱鬧,不怕事大,就高聲道:「當然不會了,那可是自己的孩子,誰會這麼狠心啊,不就是一點銀子嗎,又花不了多少?更何況,以單家的家產,就算是天價,也不一定給不起,信哥兒雖然不能走路,可他總是單家的兒子,怎樣也不能不管他的生死啊!」
「是啊,是這麼個道理!」
「對呀,哪有不管兒子死活的!」
其餘人也紛紛應聲,單婆子臉色難看至極,漲紅著臉皮狡辯道:「不是,你們都清楚,我家信哥兒以前也犯過這樣的病,可每一次都是過一會功夫就好了……」
她的話未說完,劉桂香就大聲道:「一會兒功夫?那也是痛苦得不行!就在昨晚,守信整整痛了一晚,我和你們要錢,你們還說要守信去死,你們簡直是狼心狗肺!」
在場的眾人一聽,紛紛指責單婆子這事做的不對。
「怎麼說都是自己兒子,可不能這樣啊。」
這時,村長也開口了,「既然信哥兒病了,那就要醫治,許是誰也沒想到這麼嚴重吧?大夥既然知道了,就幫把手。」他說完,就指著一個大漢道:「石頭,你去跑一趟,請大夫過來看看。」
「不行!」那大漢不等應聲,單婆子已經喊了起來。
「為什麼不行?」村長皺眉。
「這治病,要花很多錢,我家沒錢。」
單婆子冷著臉,張口閉口就是錢,根本不理會單守信的死活,讓眾人很是鄙夷,都在暗中朝她吐口水。
「花再多的錢也要治!難道妳想要守財在外面被人講閒話?他可是要大考了,以後要做官的,若是名聲不好,被說在家中苛待兄弟,朝廷也不會給他官做!」
單婆子沒想到這麼嚴重,被嚇住了,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
村長一見如此,就冷哼一聲,扭頭去了後院。
眾人自然跟去看個熱鬧,結果一看後院這環境,都紛紛在心中罵單婆子心狠,自己親兒子住的地方還不如豬圈!
大夫很快就來了,看到單守信這個樣子,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診治。
結果這一診治,他就皺了眉頭,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忽地想起昨晚半夜突然被人搖醒,拎起來囑咐的那番話,不禁遲疑了。
大夫定了定神,這才小聲說道:「這個病實在罕見,倒也不是不能治療,只不過用藥都很名貴,人參、鹿茸……都是不能少的,一服藥,怎麼也要十兩銀子,最少吃一個月,整整三十服。而且就算是用了這些藥,也不一定能夠活下來,還要看他的運氣。」
「什麼?這麼貴!」單婆子一聽價錢,眼睛一瞪,當下就罵開了,「你是不是誆人啊!怎麼治個病這麼貴?是不是看我家有錢故意訛我們的?」
大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解釋道:「病人用的藥全部都是上好的藥材,每一樣都是很珍貴,十兩……十兩已經少算了。」
村長眼見單守信的模樣,躺在破屋子的炕上,臉色分外蒼白,心裡也可憐他,於是就勸單婆子,「家裡若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不如先買個幾服藥,讓信哥兒緩一緩。」
其餘村人也跟著幫腔,「就是啊,怎麼也不能看信哥兒就這麼凍死了,先吃一服救命吧。」
單婆子恨得咬牙,可她又騎虎難下,只得取了十兩銀子交給大夫,她心疼至極,指著劉桂香破口大罵,「妳這個掃把星,都是妳、都是妳……哎喲,我怎麼這麼命苦呀,怎麼養了這麼一個兒子?簡直就是敗家子啊!」
劉桂香不願聽她咒罵,索性就挑開了說:「夠了!天下再狠毒的人,怕是也趕不上妳半分!我們分家,以後守信再有什麼事,我們不會來找妳,就算是守信和我病死了、餓死了,我們也不會再求你們一分一毫。守信我來養著,出了什麼事情我擔著,跟你們單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反正左右是個死,不如我帶著守信死在外邊,落得個乾淨!」
單婆子和單老頭,以及看熱鬧的村民們都愣住了,他們都沒想到劉桂香會在這個時候提分家。
眾人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而劉桂香說完,半點兒後悔模樣都沒有,只伸手為床上昏迷的單守信掖了掖被角,轉過望向村長,說道:「正好今日村長也在,就給我們做個主吧。」
「好妳個劉桂香,剛用完了家裡的銀子,就要把我們丟在一邊了啊?有本事妳就別讓我們單家給你們付這十兩的藥費啊!」單婆子跳腳,先不論分家如何,第一想法是趕緊把藥費收回來。
「藥費?」劉桂香冷笑,撇嘴嘲諷道:「呵呵,我竟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親生兒子在娘心裡還不值十兩銀子。妳怎麼不去認銀子當兒子啊!」
單婆子開口就要反駁一句,銀子當然比這個沒用的兒子親,可惜還沒說出口,就被擠進來的大兒媳婦給攔住了。
「娘。」張氏看了看周圍的人,低聲在單婆子耳邊道:「娘,二弟什麼事情都不能幹,二弟妹如今不傻了,又對您是這麼個脾氣,整天大呼小叫的,動不動就問您要錢,不如就遂了他們的意,反正二弟這樣子也沒有什麼活頭,等個幾年,二弟怕是就要找閻王爺報到了,到時候劉桂香就是個寡婦,難道她還有膽子再跟咱們家裡對著幹?就是再嫁也不能帶著咱們單家的東西啊,所以分出去多少,最後還是還回來多少!」
單婆子一聽,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起來,心中暗暗思量,這大兒媳婦說的也沒錯,信哥兒這麼個身子,確實是沒有什麼活頭了,等個幾年總要一命嗚呼,就是這會兒分出去一些東西也沒有關係,總會回來的。
這麼一想,她總算不那麼心疼方才的十兩銀子了,但到底還是在心底大罵單守信怎麼不早點死,絲毫沒有一點為人母的自覺。
「好,分家就分家!以後單守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妳可別回頭來求我!我們走!」單婆子一甩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單老頭一向不出頭,長吁短歎幾聲,好似在為了婆娘和兒子不和煩惱,實際上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可見在他心裡,也是兒子不如銀子的。
村長看得通透,心裡也是歎氣,轉身同劉桂香說了幾句話,答應等下就來處理這件事,然後帶著眾人離開了。
大夫見眾人離開,手裡捏著十兩銀子,覺得心虛忐忑,想了想就偷偷對劉桂香囑咐,「以後可千萬不能再讓病人這麼受凍了,他身上本就有重症,禁不得這麼凍,以後一定要注意,不然下次可就回天乏術了。過會兒我讓人送藥來,先煎著吃下去,緩緩再說。」說罷,他就趕緊走掉了。
劉桂香聽得疑惑,但轉瞬卻是明白過來,原來單守信是故意讓自己受凍,然後發病,為的就是能讓她順利地提出分家。
她心中頓時百感交集,這樣一個善良的男人,即便殘疾也為了她的要求拚盡一切,這是何等的重情義,卻偏偏生在這樣的家裡,真是上天不開眼!
也因此,她忍不住心疼起他,想要保護他。
這時,單守信慢慢睜開了眼睛,許是見到劉桂香守在一邊,他原本虛弱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劉桂香驚喜至極,趕緊上前問道:「你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就跟我說,我再去找大夫。」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單守信一把抓住手臂。
「我沒事,咳咳……」單守信拍了拍身邊的炕沿,讓她坐下,軟聲道:「咳咳……分家的事情妳說了沒?家裡人……怎麼說的?」
他的聲音淡淡,沒有一絲不捨,卻讓劉桂香心疼得更加厲害,她也放柔了聲音道:「我已經提了,他們答應了,村長也知道了,很快就會過來幫我們處理分家的事情。」
「好,這下妳終於可以放心了。」
單守信笑的虛弱極了,讓劉桂香看了心裡更酸,他為了她差點沒了命,如今還這樣為她高興……
這人……真傻。
「我想好了,我們若是要分家,就選那座荒山。我這幾日打聽過了,那荒山和周圍的薄田都是咱們家的,咱們分了荒山的話,以後去採百香果就不怕別人搶奪,獨一份的買賣肯定賺錢。我一定要賺錢,幫你徹底治好寒症,你相信我嗎?」
「相信。只要是妳說的,我都相信。」單守信掃了一眼破敗的屋子,合上了眼睛,「以後日子再苦,也不會苦過如今。」
劉桂香重重點頭,沒有再說話,忙著燒熱水給單守信擦了頭臉和手腳,又燒暖了土炕。
而不知是因為分家歡喜,還是病症消退,單守信的神色漸漸好轉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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