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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商甜寵特殊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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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65401

《東家命裡缺一位》

  • 出版日期:2019/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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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優惠價:NT$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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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各位鄉親聽好了,她唐珺瑤從今往後有人罩啦!
從前她命苦,還沒出嫁丈夫就掛了,淪為小寡婦只好發揮廚藝賣吃食養公婆,
偏偏不成器的大伯老扯後腿,光會花錢不說,更想把她賣了換錢,
幸虧老天有眼,讓她與青梅竹馬的鄰家大哥季天佑重逢,
人家現在風光解甲歸田,領著一群手下成了他們村裡的大地主,
為她暴打噁心大伯和上門滋擾的惡霸,簡直太帥!
當然她也禮尚往來,用安神茶為他趕走夢魘,
他想規劃荷塢酒肆掙銀子,她就貢獻自己的生財點子,
說實話,比起銀子,她更想替他連孩子都掙了──孩子他娘當然是她,
可惜人家心上早有人,但怎麼聽說官府下令逼寡婦再嫁,
他竟仗義到一拍胸脯要和她假成親?
筆名:田芝蔓
性別:(挺胸)目測是女的
生辰八字:只能說,若我出生釀了女兒紅,如今已是醇酒了
是一個朋友眼中怪癖多到想開扁的奇葩,
從一大堆讓人想翻白眼的強迫症到讓人想抓狂的潔癖,
用這些怪癖把朋友逼瘋是我的使命。
平常沒啥建樹,用文字堆砌書寶寶是我最大的樂趣,
但宅女般的我也是會出門的,
若沒被我高度數的眼鏡或超磅數的包包壓垮的話……
看電影及看舞台劇是我的最愛,
喜歡從中去研讀別人的人生及為自己的作品尋找靈感。
最大的願望是,如今看著這則簡介的你們,也能喜歡我的書,
從我的書中去看主角們的人生,也願能搏取一些些你們的喜愛及感動。
追夢的女人最美

去年年底忙得一塌糊塗,難得遇上跨年連假,小編墮落地一頭栽進被窩,畢竟在外被冷風刮了又刮,不如埋在暖呼呼的枕頭山裡舒服。
突然地,閨蜜的一通電話把我挖了起來—— 「別睡了,來我家吃火鍋吧!」
一聽說有好吃的,小編當然迅速爬起來,趕到朋友家,只見屋內鬧烘烘的一群人邊備料邊聊天,好不熱鬧!小編的這個閨蜜最好客,幾年前突發奇想把自家空房改造成背包客民宿,認識了四海八方的旅客,有的熟客甚至成了長來長往的好友,這一天愛熱鬧的她把昔日同學、房客都找來開派對。
小編看著她一路構築這個自己的王國,實在很難想像愛笑鬧的小女生也能成為精明幹練的民宿女老闆,在不久之前她甚至策劃各式農家體驗活動,要帶動朋友家的農特產品,事業版圖越做越大。
《東家命裡缺一位》的唐珺瑤,讓我想到這位朋友,她們都勇於實踐夢想,在追夢的過程中綻放燦爛光彩。
唐珺瑤最初的夢想是守護疼愛自己的公爹、婆母,所以發揮廚藝開起吃食鋪,從最初的小攤子開成城裡的大店鋪,又因緣際會讓她成了大莊園的女主人。
她這一路很不易,因為她是個寡婦,即便只是守望門寡,但寡婦就是寡婦,比不得一般女子,就是再嫁也難找到好對象,而且再嫁後,女人就得投入新的家庭,放不下公婆的她,只得耽誤著自己的青春,可憐的她甚至還得遭受不成材的大伯覬覦,險些被賣進青樓,可謂是前途艱險啊!
幸好季天佑這個「大仁哥」的出現,解除了她的危機。
第一次的幫助,或許對季天佑來說不過是仗義的舉手之勞,但唐珺瑤懂得回報,用養生安神茶讓他化解夢魘之苦,又為他規劃茶塢酒肆提供不少意見,一次次的接觸,讓他更進一步認識這女孩的魅力,讓那份青梅竹馬的情分逐漸發酵,使他漸漸放不下她,為她掃除一切阻礙,知道她想進城開鋪子,立刻想方設法弄來鋪面,又變著法子讓她收下……
試問這樣一個默默守候的大暖男,如何不叫人心動呢?
唐珺瑤自然也被屢次英雄救美的季天佑吸引,只可惜,老天爺有時挺壞心眼的,兩個人明明情投意合,唐珺瑤卻陰錯陽差誤會了季天佑的心意,甚至走上了契約婚姻的路,讓季天佑愁得不行,新婚之夜只能當紳士,還要面對心上人只想找他借精生子的窘境……
田芝蔓老師的故事甜度總是不叫人失望,因此兩人的結局一定是好的,但這過程中到底發生了多少趣事,就讓大家繼續往下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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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解甲歸田修莊園
早已荒廢許久的莊園,今日又有了人氣。
長嵌縣這十里八村的人,誰不知道赤水村裡這一大片莊園的主人宋氏曾經如何風光,又是如何敗光了家產,讓好好的一片莊園衰敗至此。
買下莊園的人名為季天佑,聽說他來自北方,曾是在戰爭中出生入死的將領,除此之外,沒人知道太多關於他的事。
不過在這群隨他而來的弟兄們眼中,這位爺可不是什麼神祕的人。
「老大……」
季天佑身旁一名身形高壯,長得一臉憨厚模樣的男子才一開口,屁股便被身後的另一名男子一踹。
「趙東貴,你這吃貨腦袋除了吃的,什麼都記不住是不是?是東家,老大要我們此後改稱他為東家,別再叫什麼老大了。」洪長泰拿著雞毛當令箭,踹完也沒收回腳,還轉了轉腳踝,像展示他那隻行刑的腳一般,說完了行刑的原因。
張士瑋無奈的笑了笑,看著洪長泰及趙東貴又鬥起嘴來,但難得見東家露出了笑容,他便沒制止兩人胡鬧。
「洪長泰,我忘了就忘了,你做什麼踹我?」
「東家說了,仗都打完了,他不想讓人再用戰場上的稱呼來喚他,誰要是讓他再聽見對戰場上念念不忘,他就一腳把誰踢回軍隊裡去,為了避免你的賤臀汙了東家的貴足,所以我來代勞。」
「戰爭結束,四海昇平,回軍隊做什麼,當然要跟在東家身邊才好。」趙東貴是因為家人都因戰爭丟了性命,最後才從軍的。戰爭一打五年,他也耽誤了親事,如今他孤家寡人一個,在軍中也沒什麼奮鬥的目標,不如跟在東家身旁,至少還可幫上一點忙。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莊園裡做些什麼事,但他這人什麼本事沒有,就是吃得多力氣大,想著再不濟也能幫忙耕種,就跟著東家來了。
「知道就別再犯了,眼下過著太平日子,不知道的人聽你喊老大,還以為東家帶著的是一窩山賊呢。」洪長泰家裡本是經商的,小有恆產,只可惜戰爭無情,店倒了、田毀了、屋沒了,他在戰前已有妻小,過了五年的苦日子後,妻子一聽說有機會到南方定居,便支持丈夫跟著老大到南方過日子的決定。
「好了,別鬧了,我還得到附近去看看,從前那宋氏附庸風雅,據說闢了一處荷田小塢。」季天佑率先上馬,開口阻止了趙東貴及洪長泰的吵鬧。
張士瑋在軍中就是季天佑的得力助手,與季天佑一樣,從軍時都是未行冠禮的少年郎,家裡沒有什麼牽掛,如今仗打完了,家園毀了,便索性繼續跟著他。
張士瑋年近二十五,卻十分有管理能力,所以季天佑決定讓他當莊園管事,協助自己管理季家莊。
四騎來到荷田邊,看得出來這荷田小塢曾經十分精緻華美,但如今竹籬上爬滿了蔓草,一塊歪斜的木牌掛在門邊,依稀可見是刻了「荷塢」二字,想必入內更是荒涼。
「宋氏倒真會享受,好好一座荷田據說只是為了觀賞,要知道這一池的荷好處多著呢,荷花可賞,蓮子、蓮藕可食,就這麼荒廢,是可惜了。」
「如此奢靡,也難怪宋氏最後衰敗至此。」聽了東家的話,張士瑋才知宋氏衰敗至此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欲將荷塢改建為酒肆,一等莊園的整修完成後,就著手辦理此事。」
「酒肆?」別說趙東貴這鄉下人,看到荷田只想到可以採收蓮藕及蓮子,就連一旁的張士瑋也沒想過荷田還可以這麼處置。
「南方沒受戰火波及,再加上赤水村鄰近長嵌縣城,之前進城我觀察過,城裡有不少富戶,把雅緻的荷塢略略收拾,改建為酒肆,正投了那群人的喜好,這定是一樁好生意。」
「此事交給小的來辦吧!」張士瑋十分佩服東家的經營頭腦,可惜被戰事耽擱,否則若好好經營家族事業,他現在許是大商賈了。
季天佑點了點頭,多年的相處,他知道張士瑋能力不俗,定能完成他的託付,便把此事交給了他。
「莊園佔地廣大,東家是退役將士能免除稅賦,龐大的物產除了供給內需,應還有不少能運銷各地,這事算是我的老本行,不如這事就交給小的來辦吧!」洪長泰跟著自薦。
「這的確是我打算交給你辦的差事,莊園有原先配合的運銷商行,但由他人代銷終究是少了利潤,既有你這樣的人才,這生意當然還是咱們自己來做更好,只是在商行的客源穩定之前,暫時低調行事,我還有用得上那些原先配合的商行的地方。」
「小的明白。」
「小……小的也是,只要東家有需要,什麼差事都可交給小的來辦。」趙東貴不落人後,立刻開口表明忠心。
聽著這些下屬因為改稱呼一事說起話來彆彆扭扭的,季天佑又笑了,不愛回想起軍中之事是他的心病,他不曾對下屬提起,只半威脅說了就把人丟回軍中,沒想到他們如今硬是改口,也改得生硬。
「你們這些自稱我聽了也不舒爽,尤其是大東,你長這麼大個兒,還自稱小的。」趙東貴個兒大,除了愛跟他鬥嘴的洪長泰有時會連名帶姓喊他之外,其餘的人都喊他大東,這稱呼還是由季天佑先這麼喊的,而後大家便跟著了。「就你們三個,以名字自稱吧,免得彆扭死我們大家。」
一聽東家這麼說,三人各自笑了。
季天佑這三個最親近的下屬,一個一種個性,張士瑋平時穩重,是十分重感情之人;洪長泰一副奸商樣,其實只是圓滑機靈,懂得審時度勢;至於趙東貴,別看他老實,碰觸到他底限,他狠起來可是極嚇人的,只是大夥兒感情好,才能如此任洪長泰笑鬧他。
雖然有不少軍中弟兄或是失了親人孤苦無依,或是家園傾圯,自願攜家帶眷隨季天佑而來,但若少了他們三個,季天佑勢必會覺得心頭空了一塊。
這赤水村真是個好地方啊!張士瑋這麼感嘆著。
張士瑋跟著季天佑好些年了,他知道東家家世不錯,本以為他會歸家,沒想到東家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家產沒了,便決定另尋地方定居。
大戰結束後,朝廷依軍職給了各級將士賞賜,東家在軍中是校尉職,手下管著兵士,也算小有賞賜,要買下一處大宅子不是問題,但能買下這麼大一處莊園就真的是機運加上手段了。
東家來到這赤水村之後,昔日在軍中那總是緊蹙著的愁眉也少見了,雖然夜難安寢的老毛病似乎沒有多大改善,但笑容的確變多了,來這赤水村或許真是好事。
「好香啊!什麼味道?」
眾人各有所思,但全被趙東貴的聲音給拉回了現實。
洪長泰吸了吸鼻子,的確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忍不住又消遣趙東貴,「吃貨就是吃貨,跟他出門不怕餓死,要是肚子餓了,八百里外有賣吃的,他都可以幫你給聞出來。」
「洪長泰,你不是吃貨,待會兒就別吃。」
「為什麼不吃?我有銀子,人家有香噴噴的吃食,銀貨兩訖,誰能阻我?」
他們一早好好的巡視了莊園一番,如今都過午時了,肚子餓也是正常的。
季天佑開口了,「東貴,你這鼻子給我帶個路,大家填個肚子吧!我付帳。」
「太好了!」趙東貴吃得多,所以最愛聽到有人幫他結帳了。
「說你是吃貨還不服。」
趙東貴才不理洪長泰,東家要付帳,他可以大吃一頓了!
只是,他領著眾人還未尋到香氣來源,倒先聽見了爭吵、怒喝聲。
「放開我媳婦、給我放開!」
一老漢的怒喝聲傳進了季天佑一行四人的耳中,夾雜了一婆子的哭喊聲,讓他們加快了馬匹的速度。
來到一處賣吃食的攤子,季天佑只來得及看見一個婆子把一名女子給推進後頭廚房,一個老漢手中拿著扁擔揮舞著,來人雖然凶惡,但也一時不得其門而入。
「你兒子把你媳婦賣給了春宵樓,賣了二十兩,我們是來抓人的。」
何氏夫妻一聽是兒子造的孽,忍不住又罵了自己那不肖子幾句,儘管如此,何昆還是堅守在攤子前,不讓人超越,是他們何家欠了媳婦的,沒道理還把媳婦推入火坑。
「誰跟你們拿銀子的你們找誰要去,這媳婦我們當閨女疼的,誰也別想抓她走。」
季天佑一聽明情況,便無法再繼續袖手旁觀,他下了馬,在軍中訓練出的威儀讓他一走到眾人面前,眾人便像被哽住了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我朝是沒有王法了嗎?」
何母花氏見狀,連忙低聲對被推進廚房的媳婦說:「快逃回村子裡去,記得不能回家,誰知禧川那個不肖子有沒有把咱們家住哪裡都告訴這群人,先去找村子口的王嬸躲一躲,交代她把門窗都閂上,聽見是我們的聲音才能開門。」
「可是……」唐珺瑤雖受了驚嚇,但也怕公婆被為難,雙腿像生了根似的動也不動。
「有好心人來幫忙了,妳趁著機會先走,這裡沒門沒戶的,萬一被抓到就難逃了,快!快走!妳被抓了,叫我跟妳爹要怎麼活?」
唐珺瑤知道婆婆這話是事實,這麼多年,他們把她這守了望門寡的媳婦當閨女疼,她是清楚的,若她真被抓去做那下作生意,還不讓兩老愧疚得哭死。
唐珺瑤不放心地又望了外頭一眼,隱約只看見有名男子在斥責那些上門的人,只是婆婆堵得嚴實,她只匆匆一瞥沒能看清,但不知怎麼著,總覺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快走,別看了。」
唐珺瑤知道自己得趕緊走,於是不再猶豫,轉了個方向,見攤子後方沒人,便提起裙襬奮力地往村子裡跑去。
攤子前的季天佑已懶得再與這群惡人浪費唇舌,揚腳一踢就把上前抓住何昆手中扁擔的男子給踹飛,剩下的工作就全讓趙東貴接手了。
倒不是張士瑋及洪長泰手無縛雞之力,畢竟都是在戰場上殺過人的,只是他們習慣把勞力活都交給趙東貴,而且趙東貴也的確力大如牛,他曾在戰場上以一把長槍將三個敵兵像肉串一般的串在一起,令敵軍聞風喪膽,如今只見他上前接過何昆手中的扁擔,就把那幾個自稱是來自青樓的人給打了個半死。
季天佑背著人群負手而立,似是等待趙東貴解決一切再來收拾殘局,卻沒想到其中一人趁著眾人不備,就往他衝過來。季天佑像是後腦長了眼一般,回身一個掃堂腿就把那人給絆倒,見對方掙扎著想再起來,又往他的下顎一踢,只聽到了骨頭碎裂聲,那人便暈在了他的腳邊。
張士瑋真不知該不該同情那人,跟趙東貴打,他們可能還只是重殘,敢找上自幼學武的季天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魂歸離恨天。
不一會兒,幾個上門要搶人的惡棍,除了季天佑腳邊這個昏倒的,其他的全倒在趙東貴的腳邊聲聲哀嚎了。
季天佑走上前,那些注意到他不過一腳就把人給踢暈的人,全瑟縮著身子往後退。
「青樓也是開門做生意的,絕無可能還沒見到人就先給銀子,還一給就是二十兩,說!你們該不會是見人家媳婦生得標緻,想來把人騙去賣了的人販子吧?」
「我、我們真是春宵樓的人—— 」
「還敢胡說!」季天佑沒聽他們說完就再次喝斥出口,「要不要讓人把你們綁去春宵樓問問?」
「不、不要啊!」其中一人沒忍住,立刻開口求饒,「是何禧川說他弟媳生得十分標緻,賣進春宵樓一定可以得個好價錢,所以讓我們假裝是春宵樓的人來抓人,他說賣了好價也會分給我們一些茶水錢的。」
「我怎麼會生了這麼一個不肖子啊!」花氏一聽這事竟是兒子計劃出來的,雖然放心兒媳的危機解除,但也因兒子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而痛心。
「先別說賣了自己的媳婦也不應該,更何況還是弟媳,這何禧川竟不怕無法對自己親弟弟交代?」季天佑本以為只是一個無良男子打算賣了自己的妻子,沒想到居然是大伯要賣弟媳。
「何禧川的弟弟早死了,他說他這個弟媳養在家裡是白費米糧,還不如賣個好價錢,一家日子也好過一些。」
「我呸!」何昆上前對說這話的人補上一腳,「白費了我何家米糧的是那個不肖子,你們給我回去告訴他,有種他就別回來,回來我定踹死他!」
季天佑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至少這對公婆看來不是苛待兒媳的人,那麼他就別多管閒事了,何況這老漢已發了話,他也懶得再與這些人計較,「還不快滾,留在這裡做什麼?」
一群人如獲大赦,爬起來就要走,只是腳還沒抬出,就又聽見了季天佑的聲音—— 
「把這人也帶走。」
他們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同夥被季天佑給踢暈了,戒慎恐懼的挪步向前,見季天佑不再有動作,才連忙扶起被打暈的人,灰溜溜的逃了。
人走了,看來十分硬朗,剛剛還能拿扁擔擋人的何昆,乏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臉上悲憤的神情像是恨鐵不成鋼,還在咒罵他那個不肖子。
至於花氏,則是拿袖子不斷地擦著由眼角流下的眼淚,似也是對這境況無能為力。
倒是此時,一個令人發噱的聲音打破了這凝滯的氣氛。
那是一聲彷彿被餓了好幾餐的巨大腹鳴聲,眾人循聲望去,就見趙東貴涎著口水望著攤子上一個個金黃酥脆的煎餅。
季天佑幾人忍俊不禁,大笑出聲,就連花氏也破涕為笑。
她連忙上前包了好幾個煎餅,送到了趙東貴手上,又道︰「眾位恩公,被那些人這麼一鬧,煎餅也冷了,若各位不嫌棄,就讓我們夫妻請吃煎餅,做為謝禮吧!」
「舉手之勞,何談謝禮,更不能接受恩公這個稱呼。」季天佑由懷中掏出一塊小碎銀,看了趙東貴那嘴饞的樣子一眼,覺得不夠,又掏出了一塊,「我的弟兄們都餓了,有什麼好吃的都給我們送上來吧。」
「可我這小店沒有桌椅坐……」何昆一邊說,還一邊要把銀子推回去。
季天佑看了張士瑋一眼,讓張士瑋上前把銀子接下,自己便在一旁尋了顆大石坐下。
張士瑋硬是把銀子又塞進何昆的手裡,這才說:「我們都是糙漢子,有塊乾淨地方能坐,你這裡就在樹蔭下,又有不少大石,我們隨地而坐就行了。」
「招待各位恩……公子是應該的,銀子我們不能收。」何昆本又要稱恩公,見張士瑋一臉的不認同,這才硬是改了口。
「你得收,要不然等會兒後悔都來不及。」張士瑋意有所指的望向趙東貴,就見趙東貴剛咬下一口煎餅,像吃了什麼美食珍饈一般,雙眼發光,接著一口又一口的吃了起來。
何昆傻愣愣的看著趙東貴的吃相,還是花氏先反應過來,「我趕快多煎一些,否則怕是來不及給這位公子吃個飽。」
何昆一聽,也連忙去盛了幾杯涼茶給季天佑幾個潤潤喉。
倒是張士瑋實在不習慣被稱做公子,再說過段日子他們搬來季家莊落腳,大夥兒又會再見面,便先自我介紹起來。
「老伯你別那麼客氣地稱呼我們,那位是我們的東家,姓季,我們兩個是東家聘的管事,我姓張,那一位姓洪,至於那個一頭栽進吃食裡的,你就跟我們一樣喊他大東吧。」
何昆也不再堅持,順著張士瑋所願改了稱呼。
季天佑向來不愛處理這種麻煩事,見張士瑋幫他處理妥貼之後,才又開口問:「若再有類似方才的麻煩,老伯可有應對之策?」
何昆把剛煎好的煎餅送了一塊到季天佑面前,又主動幫他把空茶杯添滿,才重重嘆了口氣,「養子不肖啊!不過我不會讓那不肖子打我兒媳婦的主意,我那兒媳婦乖巧孝順,前一陣子家裡出了事,還是她想方設法給我們弄了個做吃食攤子的主意,這日子才能再過下去,這樣的兒媳,我們兩老拚著兒子不要也會保護她。」
季天佑清楚,那個名叫何禧川的怕是遊手好閒之徒,剩下兩老帶著一個媳婦經營這樣一個小吃食攤,除非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否則日子怕也是難過。
「老伯,我剛買下宋氏的莊園,那兒年久失修,還缺工整修,我看老伯身子還十分硬朗,不如就到我的莊園來工作吧!」
原來眼前這位東家就是買下那座大莊園的人啊!何昆仔細想了一番,雖然攤子目前的生意不錯,但畢竟才開沒多久,村裡的人覺得稀奇,時不時會來捧個場,一旦日子久了,恐怕也不如現在。
這攤子雖在官道旁,過路客不少,但他們三人都綁在這攤子上也不是辦法,不如把攤子交給妻子、兒媳,他自己再去做份工掙錢,萬一日後攤子生意不能長久,這份工也是他們一家子的活路。
他考慮清楚,點了頭,「若東家不嫌棄,到時候莊園招工時,我一定去。」
「好,招工的事由張管事負責,你來便找他吧。」季天佑就這麼定了下來,對何昆的應對倒是頗為滿意。

躲在村子口王家的唐珺瑤,久等不到公婆前來,心裡七上八下的,王嬸見她擔心,便喊了丈夫王大到攤子去探探狀況。待從王大口中得知大致的情形,唐珺瑤這才放了心,便在王大及王嬸的護送下回了家。
她讓兩人稍等,進廚房拿了一罈醃菜送給他們做謝禮,王大夫妻本是不好意思收的,但實在是唐珺瑤做醃菜的手藝在整個村子裡是拔尖的,光想到就齒頰生津,最後便也收下了。
送走了王大夫妻,事情暫告一段落,唐珺瑤一放鬆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還發著抖。
她自從嫁入何家,就沒看過何禧川做過一天正經生意,何家本也有過風光的時日,只是為了替她的夫君何祈川治病散盡家財,最後何祈川病死了,何家也因為變賣得只剩赤水村這裡的一處小院及幾塊良田,而搬到這裡定居。
唐珺瑤的娘家雖不是十分富有,但也能供她生活無虞,來到婆家一開始也沒吃到苦,本以為養家餬口這事離她甚遠,卻沒想到何禧川會偷走了公婆的房地契,賣了何家僅剩的家產後逃家。
此時一陣敲門聲把陷入沉思的唐珺瑤嚇醒,就怕又是有人要來抓她,直到認出這聲音是住在隔壁的大妞,她才放心的開了門。
「瑤姊姊,妳聽說了嗎?宋氏的莊園被賣出去了。」
唐珺瑤搖了搖頭,才拉著大妞進門。
何家的桌上總會擺著一壺茶,那是唐珺瑤配合季節調配的,她給大妞倒了一杯。
「聽說宋氏的莊園開價可不低,想不到這麼快就有買主了。」
大妞喝完了一杯,才又接著說:「聽說是打過仗的將士,得了朝廷分發的賞賜之後,拿賞賜來買下莊園的,談了好一陣子,今天確定簽下了。瑤姊姊,是戰爭英雄啊,應該得了不少賞賜吧!」
「戰爭之前,邊境的人民就頗受敵國侵略所苦,五年前朝廷忍無可忍正式開戰,雖然戰得艱困,但最後還是打勝了仗,所以舉國上下對這些上陣殺敵的軍士都是感激涕零的,多得些賞賜也應當。」唐珺瑤的娘家就在北方,深知敵國侵犯邊境時百姓的驚懼,所以對這些將士,百姓應該沒有一個是不佩服的。
「聽說買下莊園的新東家遷入後會招工,妳要不要勸勸妳公婆把那個敗家子找回來,去莊園尋個工作?」
大妞知道自己有些多管閒事,但她就是這個性子,改不了的。
何家過去在赤水村有幾塊田都是租給人耕種的,何家剛搬來時,村裡人誰也不知道何家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們為了替二兒子治病賣光了家產才到赤水村安身。而何家大兒子不學無術,遊手好閒,至今沒人敢把閨女嫁他;何家二媳婦倒是美麗賢淑,人前人後侍奉公婆至孝,何家兩老對這個兒媳婦都是讚不絕口。
因幾個月前,何禧川偷賣了家裡的小院和田,多虧村長作主,何家人才搬進大妞家隔壁正好是沒主的破茅草屋,唐珺瑤又運用做吃食的好手藝與公婆在村子外官道上擺吃食攤,日子才總算過得去。
想到唐珺瑤的辛勞,大妞替她覺得委屈。
唐珺瑤當然沒有生大妞的氣,露出淺淺的微笑,心頭原有的驚懼洗去大半。
對!她沒什麼好怕的,這世上有王法,有這麼多人護著她,那些人想抓她賣進青樓可沒這麼容易。
「我大伯的事妳就別多想了,倒是大妞,我有件事麻煩妳,若是這段時間有人上門來找麻煩,妳可得幫我喊村子裡的大哥、大叔們來幫忙,事後我一定家家戶戶送吃食答謝。」
「發生什麼事了,妳說給我聽聽?」
唐珺瑤一是想給公婆留個面子,畢竟他人再怎麼罵大伯,丟臉的總是公婆,二是大伯想把她賣進青樓這種事,她真說不出口。「也沒什麼,就是我大伯把田宅賣了就逃家,我擔心後頭還有事。」
「就何禧川那爛人,事可多了,若是何叔何嬸能早早報官抓了他,妳家或許還有幾年清靜日子過。」
唐珺瑤怎不知這個理,可何家就只剩這獨苗了,她知道公婆總是不忍的,在何禧川逃家後,公婆不是沒打聽到他躲在了長嵌縣城裡,但因為對兒子早已死心,也就沒去尋他,甚至寧可他不回家來。所以,唐珺瑤更覺得公婆是她的責任,當年是公婆收留了她,她才有棲身之處,且公婆十分疼愛她,她自然也將公婆當成親生爹娘一般孝順。
「罷了,我們一家三口能好好過日子就好,不理我大伯便是。」
「妳啊,當心最終被那何禧川害了!」
「我會小心的。」


季家莊園內雖然有不少地方需要整修,工程也如火如荼進行,但主宅維持得不錯,所以季天佑略收拾就先搬進來住下。
「你說……想讓何昆做工頭,還要向何家訂養生茶飲?」季天佑問張士瑋。
他當初讓何昆進季家莊工作,的確是想幫何家一個忙。他相信施捨不能真正解救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所以以工代賑,讓那些跟隨自己的殘兵在季家莊裡有份工作,未來等莊園整修好了,也同意讓他們留下做莊戶,只要他們肯付出勞力,就不用擔心生計,他對殘兵如此,對何昆也是如此。
「東家,何昆他能力不差,你知道的,莊園內現在還是一團亂,長泰他忙著運銷商行的事,到外地去找客戶去了,大東他出出體力活、管個小鋪子或許還行,但莊園裡一下招了這麼多工,他是幫不上忙的,那何昆不但幫我按弟兄們的個人情況做了分類,還調查了他們各自有什麼技能、能負責什麼工作,給了我不少建議,說來這些日子莊園裡的事能進行得這麼順利,他幫了不少忙。」
季天佑點了點頭,他一向信任張士瑋,張士瑋既然認可何昆的能力,他便不會質疑,「讓他做工頭我同意,先前大東一直念念不忘何家的吃食,我已讓你每日向何家攤子訂吃食,充作僱工們午後休憩時的茶點,我想這算幫上何家的忙了,無須再訂什麼養生茶飲。」
張士瑋聞言,忍不住滿面愁容,東家以為他不知道嗎?這些日子東家睡得更不好了,那眼下還一圈青呢!大約幾年前,與東家同帳的他就知道東家受夢魘所苦,儘管老大從不告訴他那夢魘是什麼,但張士瑋聽過他的夢囈,知道是和戰場上的事有關。
季天佑知道張士瑋擔心他,但他仍不打算把實情說出。
當初是將軍親自下令讓他去達成那個任務的,或許再重來一次,他明知結果也不會有其他選擇。當年他不選張士瑋他們幾個與他更親近的人去一同完成任務,就是因為他的私心,如今那些一同進行任務的同袍全戰亡了,不用承受當年那任務所引發的內疚,或許是他對這些人戰亡唯一慶幸的事。
何家的情況,張士瑋曾向村子裡的人打聽過,也稟報給季天佑,他知道季天佑對何家那個小媳婦是同情的。
「先前東家救下的何家二媳婦,可不只是長得標緻而已,何昆對她讚不絕口,說她廚藝一流,還懂調配養生茶,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對於荷塢,她竟有與東家一樣的想法。」
「喔,她也覺得荷塢該改建為酒肆?」
「她說宋氏擁有荷田是長嵌縣城裡的人都知道的事,可惜宋氏把荷田圈了起來,那荷花開得再美,外人也無從窺見。長嵌縣城裡十分繁榮,富有的人不少,人有錢了就愛附庸風雅,宋氏是,城裡那些富戶更是,富戶學文人辦辦文會在縣城裡蔚為風潮,若這兒能有間酒肆,每月承辦幾場文會,會是很大的財路。」
對於何家那小媳婦的想法竟與他相去不遠,季天佑頗驚訝,腦子裡像有什麼就要迸出來了,這種契合的感覺過去好像也曾有過,只是這模糊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季天佑還未及捕捉,便像一陣風般消逝無蹤了。
「我一聽說她與東家的想法一樣,便想著一定要告訴東家這事。」張士瑋這麼說的當口,腦子裡立刻浮現何昆那個滿臉驕傲的表情。
「看來她有點生意頭腦。」
「東家可記得我們在何家吃食攤吃到的煎餅?」他見東家態度有點鬆動,立刻趁勝追擊。他聽說東家的娘親師承宮中御廚,把他的胃口養得很刁,從軍那幾年的伙食對東家來說就像酷刑,可為了活下去還不得不吃。
「嗯,倒是有許多年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那吃食叫做香煎蓮藕餅,食材、調料都是何家小媳婦準備的,聽說荷花到了她的手中不會有一丁點浪費,荷花花瓣可做荷花茶,荷葉曬乾可泡蓮葉茶,蓮藕可做出醃菜、煎餅、燉湯等多種料理,能用蓮子做出的點心更有十數種之多,這些若讓大東當場聽見,怕是口水都流成河了。」
這話倒是讓季天佑認同地笑了出來,大東連軍中伙食都可大快朵頤,對何家小媳婦的手藝,怕是視為御膳天廚了吧!
「不管何昆是不是誇大其詞,但我這毛病不是幾壺養生茶可解決的。」
「東家,你再這樣下去不行的,就算我求你,讓我安心吧!」
季天佑與張士瑋雖是屬下,更像是同甘共苦的好友,所以儘管對何家小媳婦的養生茶不抱期待,為了讓他安心,季天佑還是允了。「罷了,就依你吧!那何家媳婦守寡已是可憐,就當照顧他們的生意吧。」
「朝廷十分鼓勵寡婦再嫁,我曾見過那何家小媳婦一次,正當雙十年華,生得又是妍姿麗質,還有這一身本事,再嫁也是不難的,肯留在何家必是何昆夫妻對她十分照顧。」
「若有你說的容貌及本事,公婆又視她如己出,那她何必委屈自己,真想再嫁,必然會挑個好些的人家,何必急於一時。」
要不是何家小媳婦是寡婦之身,他覺得有些配不上東家,要不然那容貌若與東家站在一塊,可真是郎才女貌。
「先不談她了,既然東家允了,那麼我便告訴何昆,讓他從明日起為東家備上養生茶飲吧!」
「交給你辦便是。」
第二章 青梅竹馬相見
天才剛泛魚肚白,赤水村就開始有了動靜,唐珺瑤也和村民們相同,早早起了身便在廚房裡準備起吃食攤所需要的食材。
何家的吃食攤只賣香煎蓮藕餅一種吃食,因為何家在村子裡的人緣不錯,一開始的生意都靠村民捧場,可天天吃總也會膩,所幸唐珺瑤的手藝不錯,煎餅一起鍋,香味就飄送得老遠,引得過路客肚裡饞蟲不安分,所以現在主要的客人都是官道的過路客。
對於趕路的人來說,一個油紙袋裝著一塊煎餅,拿在手裡邊吃邊趕路很方便,也常有停在攤子附近小憩一下的,所以唐珺瑤才增加了茶飲,這段日子下來生意倒也是不錯。
唐珺瑤不是沒想過要增加其他吃食,但種類多了就容易造成食材剩餘,倒不如專心只賣一種,也較能控制食材的量,以免造成浪費。
教授唐珺瑤廚藝的師傅師承宮中御廚,這道香煎蓮藕餅的前身是一種在蓮藕泥裡加上足量的碎豬肉及碎蝦仁的吃食,是這種鄉下地方肯定吃不起的料理,所以唐珺瑤略做了修改,減少了豬肉的量,並改以調味料來代替蝦仁的鮮味,由於增加了蓮藕的用量,所以也帶來飽足感,一餐若吃上兩塊,就像飽餐一頓一般。
唐珺瑤賣煎餅賣出了興趣,想想公婆年紀雖然硬朗,但他們總會年老,她一個婦道人家要奉養他們並不容易,一直擺吃食攤不是辦法,若能存夠本錢,進城開間鋪子才是個活路。
只可惜在官道旁擺個小攤子容易,若要進城租鋪子,買器具、買桌椅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是先穩妥些把吃食攤擴建才是。
所幸接了季家莊的生意,季東家說了,目前莊園內工人多,廚房光是正餐就快應付不來,無法供應午休茶食,所以莊園整建的這段時間,午休茶食都交給何家來辦。
雖然莊園整修擴建的工作不出兩個月就可以完成,但她算了算,只要不再出意外,這兩個月賺的銀子應該可以完成擴建吃食攤這個目標。
雖然還是夏日,但早晨還是帶著涼意的,在早晨洗切蓮藕是很辛苦的工作,唐珺瑤才剛洗了一半,婆母花氏便接過手了。
「珺瑤啊!妳刀工好,負責切就好,洗蓮藕及削皮交給我。」
唐瑤瑤怎麼不知道這是婆母心疼她把手泡在冷水裡洗蓮藕才這麼說,所以不肯依她,兩人堅持了許久,還是花氏佯怒的瞪了一眼後,唐珺瑤才終於把手伸出水盆。
她十分感動地道︰「娘,我知道是妳心疼我。」
「我當然心疼妳,好好一個姑娘家嫁到我們家,也沒個夫君疼妳,本來好好的過日子又被我那個不肖子害得陪我拋頭露面賣煎餅,那日還差點……」花氏想到這裡便悲從中來。
花氏懷大兒子時十分年輕,沒有做好孕期調養,別說自個兒的身子因為產子而體虛,孩子一生下來也病殃殃的,夫妻倆花了幾年調養好何禧川的身子,養病的期間捨不得罵、捨不得打,結果把這孩子給寵上了天。
而後,花氏再生育了何祈川,可能是生大兒子時畢竟傷了身子,何祈川一出世就帶著肺疾。
何祈川不僅知書達理,且侍奉父母至孝,只可惜身子一日比一日差,還未行冠禮就纏綿病榻,何家遍尋名醫幾乎耗盡了家產,最終才想到沖喜這個辦法,又想起何祈川小時曾訂過娃娃親。
一開始,他們以為唐家不肯嫁女才藉口要不少聘金,但他們一見唐珺瑤的模樣就覺得喜歡,又聽說她廚藝佳,更擅長調配養生茶飲,想著娶她進門至少能幫著照顧何祈川的身子,便依了唐家要的數,但後來才知道,唐家想著的根本是賣女兒……
唐珺瑤一聽婆母說心疼她,難免又想到自己未出嫁前的日子,祖父母重男輕女,加上母親生下她後不久便因病而逝,父親怎可能不再續弦?後母一進門很快就有喜了,隔年生下了弟弟,讓不受祖父母喜愛的她更是從此像被打入冷宮一般,所幸比鄰而居的季伯母見她可憐,常照顧她,更教會她廚藝。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光,師傅給了她不曾感受過的母愛,而寡居的師傅膝下唯一的兒子季大哥則給了她不曾感受過的親情。
可惜師傅早逝,唐珺瑤一直到嫁進何家,才又有了家人。
花氏想著想著,便停下手,連雙手浸泡在冷水中似乎也沒有感覺,「珺瑤啊,有時我跟妳爹想著,如果當初沒有把妳留在何家,硬是將妳送回唐家去,妳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
自從大伯把剩下的家產偷去賣了之後,唐珺瑤時不時會聽見公婆這麼感嘆,她知道那是公婆對她的愧疚,但她並不怪他們。
「娘,妳知道我那無情的娘家,當初就是想收了聘金舉家遷往沒受戰事波及的地方,若因為祈川哥哥過世,爹娘退親要求退聘,我爹及後娘他們還是會想辦法把我再嫁給別人,可別人並不一定能像爹娘這樣將我視如己出啊!」
「可妳這樣守了活寡也不好過,我聽說……妳師傅當時有意把妳許配給她的兒子,如果嫁給他,或許妳的日子會……」
「我對季大哥只有兄妹之情,況且師傅直到過世也沒正式提過這事,娘,妳別多心,我真的覺得在這個家待得很開心,若不是爹娘把我救出唐家,或許我下半輩子會有如生活在煉獄之中。」
「妳們婆媳倆一大早的就自己來忙,也不喊我一聲。」
花氏還想再說什麼,正巧何昆也進了廚房,唐珺瑤也不想公婆一起感慨,所以轉移了話題。
「知道爹一起床聽見了肯定閒不住呢,就不費事去喊爹了。」
「妳啊!明明是孝順不讓我多做事,還說得好像有多奴役我一樣。」
花氏見唐珺瑤的笑顏,總覺得不該再多提往事讓她傷心,當初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如今也無可改變,再提過去又有何用?
「知道你們翁媳感情跟父女一般,但有必要一大早的在我面前表演父慈子孝嗎?」
唐珺瑤見婆母不再提起往事,便上前撒嬌的抱住她的手臂說:「珺瑤也很孝順娘啊!」
「妳啊,真是我生的就好了。」
唐珺瑤佯裝一臉受創的表情,手還撫在了心口,「珺瑤當自己是爹娘生的,難不成爹娘不是嗎?珺瑤心好痛啊!」
何昆上前輕敲了唐珺瑤的腦門一記,也被逗笑了,「好了!就妳嘴甜!我有件正經事要跟妳說。」
唐珺瑤一聽公爹有事要交代,放開了花氏正經起來,「爹吩咐吧。」
「季家莊的東家,我們的大恩人,需要妳的手藝。」
「我的手藝?季家莊缺廚娘嗎?」
「倒也不是,只是聽張管事說東家夜裡常夢魘,不得安寢,所以一聽說妳會調配養生荼飲,就交代我讓妳每日幫忙準備一份給東家的午茶,希望能改善他這夢魘的毛病。」
唐珺瑤很感謝這位季東家,但除了上回對他匆匆一瞥,聽說他搬進季家莊後便很少出來,除非是視察莊園的時候,她一直無緣得見,可人家不但出手幫了她,還幫了何家多次、給了公爹工作,後又抬舉他成了工頭,連每日給工人們的午休茶食都是吃食攤最大的生意。
就這幾件事,她非得更用心調配養生茶飲,否則真該遭天打雷劈了。
「爹放心,我會辦好這事的。」


張士瑋輕敲季天佑的書房門,卻沒得到回應,他不解的推開門入內,就看見季天佑支手撐額,斜倚在躺椅上睡著了。
張士瑋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他不得不承認何家小媳婦真有一套,她每日送來的安神茶真的改善了東家的睡眠狀況,他不用問東家夜裡有沒有睡好,光是看這半個月來他眼下的烏青漸漸褪去,也知道安神茶很有功效。
季天佑因為夜裡睡得好,白日裡也淺眠,雖然沒被剛剛的敲門聲叫醒,但當張士瑋走到身邊時,他還是醒了過來。
一見是張士瑋,季天佑臉上毫無疲態,清醒道︰「士瑋,有什麼事嗎?」
「荷塢那些傾頹的竹籬、小屋全拆了,東家說要去看看完整的地貌,決定新的荷塢要怎麼修築,定了今日要看。」
張士瑋這麼一說季天佑才想起,立刻起身要出發。
張士瑋壓住了他的肩頭,讓他再坐回去,「東家別急,大東還在備馬,打理好會命人來請東家,我是先來提醒東家一聲的。」
「備馬?讓他待在馬房是屈就了。」
「莊園裡目前還找不到適合他的工作,他也不想閒著,你不讓他幫忙整修莊園,他就自己接了馬房的工作。」
「這個大東,以後莊園、荷塢整修完了,還怕沒有他可做的差事?」
「大概是看我及長泰都有事做,他不想就自己吃閒飯。」
「你去找個人到馬房工作,然後把大東調到我身邊先當侍從吧。」
「是!東家。」
張士瑋邊回答,還邊為季天佑倒了杯茶,那便是何家小媳婦所準備的安神茶。
一開始張士瑋向何家要求的是每日一份養生茶點,但何家小媳婦說了東家既然夜不安寢,那麼她希望東家暫時維持每日午睡才有足夠的睡眠,既然要午睡,就不要再吃些不好消化的點心,改而每日一早讓何昆來上工時順道送來安神茶,讓東家當水喝。
「這茶就算不論功效,當水喝也是好喝的。」季天佑喝了一口,由衷的說。
「何昆說,這百合安神茶裡頭加了藥材百合、紅棗、甘草、何首烏,再搭配了小麥及蓮子,可治心煩易躁、神志不寧、失眠多夢,還有清熱安神之效,而且藥性溫和不用擔心過量服用,所以可以當茶水喝。」
季天佑放下茶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這茶真有功效,他夜裡夢魘的情況的確有了改善。
不過,他真的許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要做這茶飲不簡單吧!你讓何昆別一早忙著送茶,讓他把配方給你,你讓莊裡的僕使來做就好了。」
「這茶其實不難,將所有材料洗淨,先泡水將藥材泡軟,接著倒入壺中加水燒沸,再用文火慢熬,最後濾汁即可,但何家一早還要準備吃食攤的食材,這茶飲的確加重了何家的工作,本來我也讓何昆不用麻煩了,把配方及熬煮時間等等細節詳記下來,由我派僕使來準備即可,但何昆說他家兒媳婦不肯,還說這是她為了感謝東家才做的,一定要親手準備。」
「不過舉手之勞,何須她感恩至此?」
「東家,你覺得是舉手之勞,但對何家來說卻覺得是天大的恩惠,若你不讓何家繼續這麼做,他們只會覺得過意不去,你就放心接受吧!」
季天佑不願何家將他當恩公一般對待,但知道唯有如此何家才能安心,便依了他們。
此時,小廝來報馬已備妥,季天佑便領著張士瑋,前往荷塢視察。

季天佑領著張士瑋及趙東貴還未到荷塢,張士瑋便發現趙東貴涎著一張臉望著一個方向,張士瑋立刻意會,忍不住取笑他。
「大東,先辦正事,視察完荷塢再前往何家的吃食攤,讓你吃個痛快。」
趙東貴也沒想耽誤正事,只是他這鼻子就跟狗一樣靈,大老遠的就聞到吃食攤飄來的香味,想到上回吃的煎餅實在美味,忍不住肚子咕嚕嚕的叫起來,眼神也不自主地飄往吃食攤的方向。
季天佑這回離開莊園,雖然還沒開始辦正事,但看趙東貴口水都快滴下來的模樣,最後還是大發慈悲,「今天隨我出來沒能來得及吃點心,不如荷塢先不去,去何家吃食攤吧。」
「東家,我可以再等等的,東家先辦正事要緊。」
雖然趙東貴很懂分寸,但季天佑還是扯了韁繩調轉馬頭,率先往吃食攤去,「你可以等,但我可不想你肚子叫的聲音擾了我。」
趙東貴一聽,急忙捧住自己的肚子,暗罵自己不爭氣。
何家的吃食攤今日生意依然不錯,幾個客人吃了煎餅後,捧著茶碗在一旁喝茶,沒想到附近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哀嚎聲,攤子裡的花氏及唐珺瑤還有鄰近的人都被吸引了視線。
很快的,花氏便看見哀嚎聲的來源,那是被幾個兇神惡煞押著走來的何禧川。
花氏沒因為兒子的慘狀而心疼,她心想上回何禧川就玩過一次這把戲了,竟想用同樣的手法騙她第二次嗎?
押著何禧川前來的惡煞見吃食攤上的婦人並沒有對何禧川流露出擔憂的神情,以為是何禧川騙他,一揚腿就往他的膝窩踢去,讓何禧川撲跌在攤子前,花氏這才變了臉色。
惡煞極會察言觀色,這一看就明白何禧川沒敢騙他們。
「何禧川,你說的就是這裡?」
「對!就是這裡!這是我娘,我聽說吃食攤接了大生意,他們肯定有錢,我娘可以幫我還錢,就算不夠,你們還可以抓那年輕女人去青樓賣了抵債,你們看看她這模樣,進了青樓肯定是紅牌。」何禧川連忙解釋,還指著唐珺瑤給那些惡煞看。
「你這不肖子,這是人說的話嗎?」
花氏聽不下去,走上前對著何禧川就是一陣猛打,怎奈她手都打痛了,何禧川也不知悔改。
「娘!讓你們把她嫁給我你們不肯,這女人就是外人,養在我們何家就是白吃米糧,賣了她換銀子有什麼不對?」
「你同樣的把戲想要玩幾次?這回聰明多了,懂得跟人回來一起演,以為苦肉計比較有效是不是?我不會被你騙了。」
那惡煞頭子顯得不耐,上前朝著何禧川又是一踢,讓他跌在攤位上。
眼見事情鬧大,一旁的客人紛紛把茶碗交給唐珺瑤,付錢走人。
唐珺瑤不像上回那麼害怕,公婆是鐵了心要護她,大伯的詭計不會得逞。
「你們母子演什麼戲啊!總之我今天來一定得拿到銀子,拿不到銀子就拿人來抵,看你們是要絕子絕孫,還是交出媳婦給我帶走。」
何禧川被狠狠踢了一腳,險些倒在攤子上起不來,他對著花氏求饒,「娘,上回我不該騙你們,但這回是真的啊!你們不幫我還錢,也不讓他們帶走那女人,死的就是我了。」
「你要死就死到外頭去,要說吃白食的該是你,你長這麼大了,有為我們何家賺過一釐一毫嗎?現在能有這個吃食攤,靠的還不是珺瑤的手藝?」
「娘!銀子我們可以再賺,我死了,妳就不傷心嗎?」
「你還要演戲騙我?」
「娘,這回是真的啊!」
那惡煞看出何禧川大概用同樣的手法騙過他爹娘,所以現在他娘並不相信他,也懶得多說,看那小媳婦標緻得很,盤算著就算把何禧川打死也拿不回銀子,不如把這小媳婦抓去青樓賣了。
於是他讓人上前對何禧川又打又踹,終於讓花氏相信這回真是何禧川在外欠了錢,被押回來要錢了。
「好了,別打了!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有這樣要債的嗎?」
「我們是賭場的人,何禧川在賭場借銀子全輸光了還不起,我們押他回來就是來要錢的。」
「賭場?」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也就罷了,兒子居然是把錢全輸在賭場裡,花氏恨鐵不成鋼,用不著那些惡煞打,她自己拿了扁擔出來,就往何禧川身上招呼。
「娘!妳不幫我,怎麼還打我啊!」
「打你又怎樣?十賭九輸,你到底以為自己多有本事,才認為能從賭場贏到錢?」
「我一開始是贏了不少啊!」
「那都是騙你繼續賭下去的手法!你看過有誰在賭場贏了身家的嗎?」
惡煞不耐,上前抓住花氏手上的扁擔,「好了!別再演了,不還錢我就抓妳兒媳婦抵帳。」
唐珺瑤不想被抓去抵帳,更不希望大伯被打出個萬一,那樣會讓公婆心疼,所以上前扶住了花氏,勸她不要動怒。「娘,銀子再賺就有了,我們把這些日子存下的銀子拿來幫大伯還債吧!」
「那些銀子是妳打算擴建攤子,以便日後能進城租鋪子的資金啊!」
唐珺瑤當然心疼那些銀子,但難道真要見死不救嗎?
「我大伯究竟欠了你們多少銀子?」她知道婆母不好答應用她存下的銀子為大伯還債,所以她主動開口問對方。
那惡煞見這對婆媳好像真能還錢,立刻應了聲,「不多,就三十兩銀子而已。」
「三十兩?」唐珺瑤一聽臉色鐵青,三十兩那是多大的數目,她與婆母辛苦擺吃食攤賺了幾個月也不過存了幾兩銀子,是這半個多月來接了季家莊的生意才多賺了些,現在勉強也才湊足十兩。
光是十兩銀子就是一般人家幾個月的開銷了,而何禧川在賭場裡一輸就是三十兩?
「怎麼?剛才還說大話,現在銀子不夠,還不出來是不是?」
聽到這裡,花氏再不捨兒子也回身抱住了兒媳婦,高聲道︰「這個兒子我就當沒生過,你們要抓就抓他走吧,別抓我兒媳婦!」
惡煞頭子當然不可能放著眼前的肥肉不吃,去撿何禧川那個雞骨頭,他一個眼神,身後的人便衝上前,有人把花氏扒開,有人硬是扯著唐珺瑤。
就在花氏及唐珺瑤的哭喊聲中,整齊的馬蹄聲傳來,惡煞頭子剛一回頭就被跳下馬的趙東貴給一拳打飛。
花氏及唐珺瑤也發現了這個變故,唐珺瑤回頭望去,把馬上的人給看了清,那……那不是……
「季大哥?」
季天佑直到此時才把那個半個多月來只聽人說過、不曾見過的何家小媳婦給看了清,這一看,先是熟悉,後是驚艷,再是憤怒。與唐珺瑤多年未見,一開始季天佑並沒有立刻認出她來,只覺得她有些熟悉,直到她喊了他一聲「季大哥」,他才想起她。
當年他離開家從軍時,她還只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如今算算年紀,她應滿二十歲了,清麗的容貌依舊,還多了些韻味……
季天佑繼而看見那些惡煞還扣著她的手,想起剛剛他們遠遠聽見了有人要強搶何家小媳婦,本以為何禧川故技重施,如今看這模樣,這回竟不是演戲。
季天佑跳下馬,越過被趙東貴打倒在地的惡煞頭子,上前就給了抓著唐珺瑤的惡煞一拳,惡煞吃痛地撫著頰,季天佑順勢由他的手中拉回唐珺瑤的手牢牢握在手裡,還把唐珺瑤給護在身後。
趙東貴及張士瑋,立刻對上其他惡煞,將人痛打一頓。
惡煞頭子撫著傷處緩緩站起身,喝斥了季天佑一行人,「何禧川欠錢不還,我們來拿人天經地義,你們想管閒事,也別管到我頭上。」
「你們都說了欠錢的是何禧川,那拿無辜的女子是何意?」
「他沒錢,當然抓他家裡的女人還債。」
「何禧川欠的債,抓他媳婦都算缺德,更何況你們要抓的是他的弟媳,她可沒有必要替自己的大伯還債。」
惡煞頭子向來是抓人抵債不問缺不缺德的,今日當然也不會在乎,可是見這管閒事的三人大氣也不喘幾口就把他們一群人給打了,知道硬是要搶人也搶不成。
既然如此,就得從那老婆子下手了。
「喂!老婆子,妳當真寧可看著兒子死也要護住妳兒媳婦?別忘了,兒子是親人的,兒媳婦是外人啊!」
花氏從沒把唐珺瑤當外人,怎捨得拿她抵債,「對!我就要兒媳婦,不要兒子!要抓,你們抓我那個不肖子走吧!」
「娘!妳神智不清了嗎?祈川已經死了,我是妳唯一的兒子了。」
花氏的確說得毫不猶豫,但眾人都看得出她眼眶含淚,還是有著不忍,尤其是唐珺瑤,她明白公婆再疼她,都不可能真的不要大伯。
「等等,我們還有些銀子,你打死我大伯終究什麼也沒有,不如讓我們先還一部分,剩下的讓我們緩幾天,我們會湊足銀子還的。」
「就你們這個小攤子,三十兩得賺多久?不成!今天不是我們要了何禧川的命,就是妳得跟我們走。」
何禧川立刻上前抱著花氏的大腿哭,也不知道這幾個多管閒事的是誰,他可不想死,絕不能被賭場的人抓回去,「娘!妳真不管我的死活了嗎?妳告訴弟妹,讓她去還債吧!」
季天佑明白就算今日賭場的人答應讓何家先還一部分,何禧川這死不悔改的個性,怕是哪日又不知惹來什麼麻煩,到時何家哪裡能再拿一次銀子出來?雖然何家兩老看來是護著兒媳的,但若像今日這樣,有歹人硬搶,下回他不在唐珺瑤身邊,又有什麼人能幫她?
最後,他下了決定,「還缺多少,我來還。」
「東家,這不行啊!」花氏知分寸,立刻拒絕。
唐珺瑤看著季天佑,不希望給他添麻煩,但又怕自己真被賣入青樓,開不開口都為難。
「何嬸放心,我不是白白幫你們還銀子的,我莊園裡的馬房缺人,我看何禧川他體格健壯,應該能進馬房工作,就讓他做工抵債吧!不過,在把銀子還完之前,他在我季家莊可是除了伙食及睡僕人房以外,什麼都得不到,這樣你們可同意?」
何禧川一聽當然不肯,馬房是多辛苦的工作啊!把唐珺瑤賣了,他什麼都不用做,而且憑她的姿色肯定不只賣三十兩,他還能有多的銀子花用,為什麼要去季家莊工作?
「不用你還,我們才不跟你借錢,我好歹也讀過幾年書,在馬房工作是下等人的差事。」
季天佑見此人冥頑不靈,也動了怒,「在我馬房工作的人,人人都高你不知幾等,他們自食其力,你呢,是害你們何家傾倒的蛀蟲!」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今天珺瑤我是護定了,若你不接受,就把你的命交給你的債主吧!」
聽季天佑喊唐珺瑤喊得親熱,何禧川恨不得嚷得所有人都聽見,「我說你怎麼多管閒事呢?原來是奸夫啊!唐珺瑤,當初我就說妳守不了幾年寡,如今果然紅杏出牆,娘!這樣一個不貞的兒媳婦真比我這個兒子好嗎?」
季天佑怒火中燒,只需他一個眼神示意,張士瑋上前就招呼了何禧川好幾個耳光。
「把你的嘴放乾淨!」
這一回,花氏沒有心疼兒子受巴掌,因為唐珺瑤是怎樣的兒媳婦,她是看在眼裡的。
「東家,若你不怕我這個不肖子給你添麻煩,我便作主把他賣給季家莊,就簽死契,我不會管教孩子,讓東家你替我管教吧!」
季天佑見事情定了,便讓張士瑋領著賭場的人去領銀子,何禧川不管那些賭場惡煞,他現在更著急的是母親竟要把他賣了。
「何嬸,簽死契倒是不用,做到把銀子還清為止便可,至於添麻煩,這妳不用擔心,我莊園裡的人都是軍旅出身,管理十分嚴格,若是何禧川不乖乖工作,怕是有苦頭吃了。」
季天佑要的不是何禧川的死契,何禧川若真能在季家莊被管教一陣子變了性子,那麼對何家是好事,他這個青梅竹馬的妹妹未來日子也會好過一些,若真改不了何禧川的惡性,那至少他也爭取到了時間,為唐珺瑤尋個更好的歸宿。
「娘,我不要去季家莊工作……」
這一回花氏毫不猶豫,想把何禧川巴著她的腿的手扯開,但何禧川的力氣大,花氏扯了幾次都不能如願,是趙東貴先由馬背鞍袋裡拿出繩子,上前把何禧川給扯開後,才把他的雙腕綑了起來。
「東家,我先把何禧川拉回莊園去,給他安排工作。」
「嗯,就交給你吧!」
連何禧川都被拉走,攤子前就安靜下來,花氏上前來回的看了季天佑及唐珺瑤幾眼,季天佑這才發現他還緊抓著唐珺瑤的手,立刻放了開來。
「我聽珺瑤喊東家『季大哥』,莫非你們之前就認識?」
「珺瑤她是我娘的徒弟,我與珺瑤算是青梅竹馬。」
花氏聽了心裡便有了底,這就是珺瑤差點嫁了的夫婿啊!她之前見季天佑也沒敢怎麼打量,如今才多看他幾眼。這季東家生得高大英挺,容貌也俊,與珺瑤的確般配,她忍不住再次嘆息……若不是當年為了給祈川沖喜,或許這兩人真有可能成親也說不一定,也不會累得珺瑤入了他們何家吃苦。
「東家又幫了我們一回,這大恩大德叫我們何家上下該怎麼回報東家才好?」
季天佑本不要他們的回報,但回眸看見身旁的唐珺瑤,便想著為她謀劃。
「珺瑤陪伴我娘多年,比我這個兒子還孝順,一直到我娘過世前都是她照顧的,我很感謝她,若你們要回報我,就對她加倍的好,別再讓何禧川傷害她。」
花氏上前托起唐珺瑤的手,心疼地揉了又揉,「這事不用東家說,我們兩老也會保護她,我知道她是怎麼孝順季夫人的,畢竟她也十分孝順我們兩老。」
「那麼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花氏見唐珺瑤還一直看著季天佑,知道這兩人分離太久肯定有些話想說,於是轉身走回攤子前,把幾塊麵糊下了鍋。「東家會帶著人過來,定是正好要過來吃煎餅的吧!我現在就煎幾塊讓珺瑤送去。珺瑤啊,妳陪東家聊聊這些年來的事,不用急著回來,晚一些等妳爹下工,再一起回家就好。」
「我知道了。」
季天佑的確有許多話要問唐珺瑤,也想立刻把她帶回季家莊去,但想著趙東貴還念著何家煎餅的滋味,便留下多等了一會兒,又把巡視的事交給其他人,等花氏把餅煎好,才帶著唐珺瑤一同回去季家莊。
兩人一騎步行在回季家莊的路上,生活在村子裡的人,每日討生活要緊,哪裡會拘那些小節,所以不像城裡人將男女大防看得重,季天佑牽著馬與唐珺瑤同行倒沒引起側目,只是,對於季天佑關注的視線還是不少。
季天佑為人神祕,村子裡的人沒少談論過他,但知道的實在不多,所以唐珺瑤才會不知道這季家莊的東家就是自己青梅竹馬的季大哥。
此時幾名女子提著提籃走過,看來像是相偕去菜園摘菜正準備回家做飯的,雖然村子不大,但唐珺瑤與這幾名女子並不相熟,因為偶爾在溪邊洗衣時,總會聽見她們道人長短,所以唐珺瑤並不想與她們深交。而這回,唐珺瑤發現她們因為季天佑而騷動,一個個眼波流轉的,滿滿都是對季天佑遮也遮不住的傾慕。
唉……唐珺瑤不禁同情起她們,如果季大哥還是過去那個季大哥的話……
季天佑也發現自己被打量了,誰讓那幾名女子毫不遮掩的發出驚呼聲,他的眼眸變得極為冷峻,周遭的氣氛頓時凝結,像是走進難以消融的寒冷冰窖。
幾名女子被嚇著了,雖然急急地離開,但唐珺瑤看得出來她們臉上的表情可不是懼怕,只是被冰山俊公子的氣勢給折服,避開了而已。
過去唐珺瑤就覺得季天佑生得劍眉朗目,十分英俊,如今他經歷了戰場上的磨練,更是渾身散發著一股英氣,雖不令人畏懼,但絕對奪人心魄。
唐珺瑤看著,對季天佑綻放一記笑靨。
季天佑方才還冷著的目光收起,薄唇微微勾出一抹笑意,「我凶著一張臉,妳還能看著我笑?」
「季大哥忘了珺瑤可是從小就認識你的,怎麼不知道季大哥這個表情是用來嚇人的,不是真正的季大哥。」
「這張臉是嚇人,可從來嚇不著妳。」
「誰叫我初見季大哥時,季大哥對我就是笑著的。」
那是許久、許久、許久之前的過去了,季天佑記起當時他在後院聽見女孩子的啜泣聲,攀上了圍牆,就看見躲在花架下哭泣的唐珺瑤,她說,今天是弟弟的洗三禮,沒有人記得她還沒吃飯。
唐珺瑤也同時想起那回的初見,由於是冬日,花架沒有太多的綠葉,她由稀疏的花架縫隙間看見了一個大哥哥趴在圍牆上,露齒的笑問她為什麼哭泣。
當她告訴他原因後,他翻過了圍牆,二話不說的把她舉起,讓她跨坐在圍牆上,才又翻過圍牆,接著將她抱下,便拉著她說要讓她飽餐一頓。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吃到師傅做的菜,也從此開啟了與季家的緣分,她因為在家裡不受待見,師傅也為她的處境心疼,所以以鄰居的身分上門,說與她有緣,想收她為徒。
當時她的祖父母、爹親及後娘一心都只在剛出生的弟弟身上,自然沒有多管她,這反而讓她過了好長一段舒心的日子。
季天佑雖不好明目張膽的盯著她看,但方才由惡煞手中拯救她時,還是將她的臉看清了。她和從前一樣有著一張小巧的臉蛋,肌膚或許不像過去養在深閨那般白皙,但反而透著健康的紅潤,那雙似星光的雙瞳依然清澈、依然不像其他女子畏畏縮縮,總是透出自信的光彩,唯有兩個地方變了……她的雙頰豐滿了些許,像成熟桃子般讓人垂涎欲滴,想咬上一口,還有那看來水嫩嫩的櫻桃小口,同樣精緻的容貌會有如此的改變,是因為嫁做人婦後才有的韻味嗎?
雖然她的夫婿已經過世,但季天佑居然隱隱不快,只是他沒有發現那股不快竟帶著濃濃的酸意。
「母親過世後我決定從軍,便與妳少了連絡,可我聽說妳的夫婿雖不是家財萬貫,但也小有恆產,怎麼成了如此光景?」
唐珺瑤守的是望門寡,因此未曾見過何祈川,對他自然也不會有所謂的感情,但終究名義上是他的妻子,對他短暫的生命還是覺得欷吁……
「我夫君身子不好,家裡為了給他治病花光積蓄,本來在赤水村還是有宅有田的,只是被我大伯偷了房地契賣了,才成如今境況。」
何禧川所做的荒唐事他是聽張士瑋稟告過的,但何家是為了醫治二兒子的病而散盡家財之事,倒是聽唐珺瑤提起才知道,看來她已守了好些年的寡。
「我沒聽何昆說過妳有孩子。」
「我夫君過世得早,我還沒來得及—— 」「過門」兩個字唐珺瑤還未出口,就有一熟識的鄰居經過與她打招呼。
那鄰居也識得季天佑,跟他打招呼相對恭敬,因為村子裡有不少人都在季家莊工作,對待東家自然恭敬。
「這村子的人都太老實純樸,這就是我不愛出門的原因,老是把我當大恩人一樣我不習慣。」
「季大哥給的工錢不錯,又不苛待工人,幾乎沒幾戶就有人是在季家莊工作的,大夥兒感謝季大哥,你就放心接受村人們的崇拜吧!」
看著她慧黠一笑,多少驅散了提起她過世夫君時的憂傷,季天佑想著話題既然已改,就別再提起那不愉快的往事了。
「我方才聽何嬸說妳想擴建攤子?」
「是啊!如果能讓路過的客人能有個地方歇歇腳,生意一定能更好些。」
過去在唐家雖然不得寵,但至少不需要她拋頭露面的養活自己,季天佑不由感到心疼,聽她有這想法,心裡也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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