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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鬥甜寵朝堂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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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128501-E128503

《吉嫁宿敵》全3冊

  • 作者云期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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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看好的沈大人迎娶罪臣之女,究竟意欲何為?
沈韶:那當然是折磨疼她!折磨寵她!折磨愛她!


藍海E128501 《吉嫁宿敵》上
一覺醒來家被抄了,她也從侯府嫡女變成罪臣之女,
徐洛音很無奈,也知道她現在能倚仗的只有大理寺少卿沈韶,
只因他不介意兩家恩怨上門求親,讓她不至於跟著家人流放,
對此她是挺樂見其成啦,畢竟她偷偷喜歡他好久了,
當初她被拐子擄走差點沒命,是他及時出現救了她,
被差點論及婚嫁的渣男糾纏威脅,閨中密友找來的幫手還是他,
這麼多英雄救美的情節,她不心動實在枉為少女,
其實她也明白兩人成親是權宜之計,不存在什麼兩情相悅,
可沒想到有一天她竟會從他口中聽見「我們當真夫妻好不好」……

藍海E128502 《吉嫁宿敵》中
成婚才一個月,徐洛音就發現沈韶是個表裡不一的傢伙!
四公主蓄意落水想賴上他,他裝旱鴨子打死不肯越雷池一步,
愛慕他的表妹天天守在門口當「望哥石」,他餘光都沒給一個,
而她明明啥都沒幹,他卻像餓狼看到羊一般飢渴到讓她害怕,
不過雖然有時候招架不住他耍流氓,但其餘時間他還是很可靠的,
參加皇后壽宴怕她受欺負,他像老媽子一樣反覆叮嚀,
她想家人了也會抱著她輕輕安慰,整夜擔心她會不會作噩夢,
甚至她遇到刺殺也是第一時間前來救援,卻因此受了重傷……

藍海E128503 《吉嫁宿敵》下
沈韶從沒想過徐洛音竟會選擇離開他,
眼見她離開丞相府,他如何放心得下,
跟著搬到她的居所對面,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藉口送信登門,把握機會與她說兩句話,
在院中種滿了花,只為完成曾答應過的事,
被流放的徐家人因貪墨案重審,被皇上傳回京,
他特地藉職權留時間讓她與久別重逢的家人說話,
如今他終於找出當年的真相,解開了她的心結,
他倆重修舊好,她還給了他一個驚喜──他要當爹爹啦!
云期,女,95後,一個永遠在創作與斷更之間搖擺不定的天秤座。
喜歡閱讀,喜歡睡懶覺,最喜歡幻想。
閒暇時經常懷疑自己一無是處,但是只要把手放在鍵盤上,一切想法都拋諸腦後,只關心筆下的悲歡離合。
我在小說中創造了一個又一個世界,期待你的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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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敢說的喜歡
夏末午後,日光和煦,稀薄日光穿透樹影,細碎地撒了滿地,遠遠望去如浮光掠金。
徐洛音坐在亭子裡,手中拿著繡繃,紅線穿過,鴛鴦戲水的圖樣便漸漸浮現出來,寓意極好,她臉上卻沒有什麼歡喜的神色,繡一針停一下,似是在出神。
「若是累了便歇一歇,仔細傷著眼睛。」
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她微微抬首,母親白氏正慵懶地搖著一把團扇,笑著望向她。
徐洛音神色微鬆,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放下手中的繡繃不再理會,斜倚在欄杆上,望著不遠處的湖泊出神。
白氏靜靜地打量自己的女兒,面容白皙,眉眼如畫,唇不點而朱,又是個端莊溫婉的性子,十四歲時美名傳遍長安,如今及笄,前來求親的人自然踏破了門檻。
白氏一共育有二子一女,年至三十才得了這一個姑娘,寵得如珠似寶,夫婿人選自然要好好斟酌,她與侯爺千挑萬選許久,這才挑中了忠寧侯府的嫡次子崔同煊。
崔同煊曾上陣殺敵,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寧遠將軍,假以時日必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最重要的是他雖為武將,性子卻溫和,日後必定會對女兒極好。
明日,便是忠寧侯府前來提親的日子了。
想到這裡,白氏微微彎唇,笑道:「阿音,明日妳想不想在屏風後見他一面,定是妳喜歡的。」
知女莫若母,她知曉自家女兒喜歡俊美公子,便將這條擇婿標準放在首位,崔同煊的相貌自然是極為出眾的。
從口頭答應訂親到如今,徐洛音還未見過未來夫君,明日正是最合適的日子。
沒想到徐洛音卻搖搖頭,輕聲道:「娘親不怕我闖禍嗎?還是算了吧。」
白氏只當她是害羞,掩唇道:「有娘親陪著呢,就這樣定了。明日妳換件鮮亮的衣裳,我偷偷讓你們見一面,說幾句話也不礙事。」
徐洛音垂眸,假裝羞澀地頷首。
她的親事已經拖了一年,不能再拖,十六歲才訂親已經很晚了,為了讓爹爹和娘親放心,她聽從他們的話選了忠寧侯府的崔同煊。
至於那個不可能的人,就忘了吧。
湖邊吹來微涼的風,她微微合上眼睛,笑容漸漸隱去,待心中的鬱結散了,徐洛音再次拿起繡繃,專心致志地繡著鴛鴦戲水的荷包。
白氏多看了她兩眼,面前的姑娘羽睫微斂,嬌嫩的唇瓣微微抿著,比以往又多了幾分嫻雅,她慨歎道:「要嫁人了,性子倒是穩妥了。」
徐洛音眸中閃過幾分晦暗,其實她只是心中難過罷了,嫁的不是自己喜歡的人,連一分歡喜也無。
想歸想,手中的針線卻未停,她專注地繡著荷包,只當沒聽見母親說話。
白氏卻無端傷感起來,失落道:「其實娘親不願妳如此嫻靜,從訂親到成親還有半年,妳可以再暢快玩半年的,若不是去年被拐子擄……」
「娘親!」徐洛音揚聲打斷她。
白氏這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忙掩飾地啜了口茶。
徐洛音的心緒驟然起伏得厲害,銀針再也落不下去了。
十五歲那年她一時貪玩偷偷跑出府,被拐子強行擄去,一路昏迷,再次醒來是在去往靈州的馬車上。
許是沒想到她這麼快便醒,拐子並未嚴加看管,她趁著天黑跳了車,拚命往回跑,與身後身強力壯的拐子搏命,直到體力不支倒地,被人救下。
「妳別怕,安心住在這裡等妳家人來尋。忘了告訴妳,我是靈州知府沈韶。」
沈韶……沈韶……是救過她的沈韶,是她愛慕的沈韶,亦是世代仇敵家的沈韶。
她知曉他們不可能,所以直到離開靈州也並未對他說過一句喜歡。
時隔一年,她將要嫁人,不知他過得好不好?
不敢再想下去,徐洛音垂眸盯著手中的鴛鴦戲水圖,努力將眸中淚光藏起,心中難掩酸澀。
白氏穩了穩心神,又打開了話匣子,「從妳姨母家探親歸來,妳便變得沉靜許多,這也算是件好事了。」
被人擄去之事對姑娘家的清譽傷害極大,只能在明面上尋個探親的由頭,私下尋找,對外自然也是這樣講的。
徐洛音嗯了一聲,彎眸笑道:「靈州恰如其名,鍾靈毓秀,是個好地方,那裡的姑娘也秀外慧中,所以女兒才學了幾分。」
提到靈州,白氏的神色變了變,淡淡道:「說到這兒,我倒是想起那家的公子要回京了。」
從不連名帶姓提起的那家,只有與他們靖南侯府有仇的沈家。
徐洛音呼吸微滯,狀似隨意地問:「哪個公子回來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聲音裡藏著多少顫意,她緊緊地捏著手中的銀針,連呼吸都有幾分遲疑。
當朝丞相沈端敬育有三子,元配所出的大公子沈韶與二公子沈謙在外做官,繼室生的小公子沈麟尚且年幼。
許是沒想到她會好奇,白氏多看了她兩眼,搖著團扇輕描淡寫道:「自然是靈州那位。」
徐洛音手中的銀針頓時墜落,紅色絲線勾著銀針落在她的繡鞋上,搖搖晃晃,陽光折射出微弱的亮光,她一點一點地拾起。
須臾,她輕嗯了一聲,故作鎮定地撫了撫繡繃。
白氏疑惑地望著她的動作,良久輕聲問:「阿音,娘親一直沒問過妳,妳在靈州是不是見到沈家的人了?」
徐洛音搖了搖頭,咬唇道:「我、我只是在街上聽過百姓們誇讚靈州知府的話,說他體恤……」
「行了,別說了。」白氏蹙眉道:「那一家子都是虛偽的做派,妳若是信了,便是個傻的。」
徐洛音眸光微黯,輕輕頷首。
坐了許久,白氏有些疲累,「阿音,我先回去小憩了,妳也回吧。」
徐洛音起身望著母親的背影逐漸遠去,終於鬆了口氣,慢吞吞地收拾著繡繃與絲線,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於是趁貼身丫鬟綠袖不注意,她偷偷將一捆纏著金線的紅色絲線攏進袖中,又匆匆四下翻找一番,接著疑惑道:「咦,怎麼少了一捆絲線?」
綠袖找了半晌,自然是什麼也沒瞅見,不禁懊惱道:「想必是被風刮跑了,姑娘,我這就去買。」
徐洛音等的就是這句話,頷首笑道:「我也許久沒出門了,跟妳一道去吧。」
「可是姑娘,您出門前是要先稟告夫人的……」綠袖躊躇道。
徐洛音垂眸,自從那次被拐子擄走,爹爹娘親生怕她再次遭難,所以出門前必須與母親說一聲,若是走得遠了還得有侍衛跟著,以防萬一。
她淡淡道:「無妨,那家鋪子離得不遠,近日母親對帳對得頭昏眼花,還是讓她好好睡吧。」
綠袖思量再三,還是不敢冒險。
徐洛音只好道:「那就讓紅裳一起去,妳們倆總能將我看牢吧?」
紅裳也是她的貼身丫鬟,比綠袖穩重許多,年紀也稍長。
綠袖這才笑著應了聲是。
等紅裳從她的院子裡過來,又耽擱了許久,徐洛音表面上淡然自若,心中卻有些著急,若是見不到他,今日豈不是白跑一趟。
頓了頓,她又轉念,反正根本不知道他會從哪條街上經過,去得早去得晚都是碰運氣罷了。
三人從側門出來,徐洛音戴上帷帽,市井喧囂聲悄然灌入耳膜,她許久未出府,不由得好奇張望。
綠袖深深地吸了一口飄滿長街的香味,忍不住提議,「姑娘,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咱們買了絲線後去一趟林記吧?」
紅裳忙勸阻,「咱們本就是偷偷出來的,別攛掇姑娘,妳若是想吃,明日再去買。」
林記是家點心鋪子,做出的點心堪稱一絕,不僅味道好,賣相也招人喜歡,與絲線鋪子隔了一條街。
剛巧,那條街就是長安最為繁華的朱雀大街。
徐洛音心神微動,輕聲問:「銀子帶夠了?」
綠袖拚命點頭。
紅裳皺眉,「姑娘……」
徐洛音嗔道:「我也想吃一次剛出爐的櫻桃煎,妳們總說好吃,可我一次都沒吃過呢!」
紅裳無奈,只能道:「那咱們買了便馬上回去,不能耽擱。」
見她妥協,徐洛音翹了翹嘴角,待買完了絲線徑直往林記走去。
林記生意極好,綠袖毫無怨言地排在隊伍末尾,徐洛音和紅裳站在一旁等候。
隔著帷帽,視線有些模糊,她微微撩開一點,一雙美目偷偷望著街上的人,卻次次失望。
日頭大,紅裳見她站在太陽底下,忙低聲提醒,「姑娘,小心曬紅了臉。」
徐洛音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沒想到聽見一旁正排著隊的人聊起了沈韶。
「沈大人可真是一鳴驚人啊,說不定日後比他父親沈丞相還厲害,早早便封侯拜相了!」
「是啊,我去過靈州,那裡的百姓都愛戴沈大人。」
「可不是嘛,不然他怎麼可能在靈州任職兩年便歸京了,這可是罕有的事!」
「待沈大人做了大理寺少卿,長安城中的冤假錯案定會少之又少。」
徐洛音微微抿唇,腦海中浮現出沈韶的模樣,心中便有些歡喜。他氣質清雋,又是矜貴君子,確實是適合做大理寺少卿的。
她出神地想了一會兒,臉上不由得多了兩抹緋紅。
「姑娘,我買到了!」綠袖歡歡喜喜地捧著剛出爐的櫻桃煎跑過來,「快嘗嘗快嘗嘗!」
徐洛音含笑捏起一個,正要品嘗,面前忽然站了一個人,阻隔了大半日光。
她微微抬眸,望進一雙含笑的眼睛,是她出神時想過無數次的模樣。
「敢問姑娘,櫻桃煎好吃嗎?我準備給饞嘴的舍弟買幾個。」
徐洛音怔怔地望著他,失了言語,這聲音如樂聲自琴弦中傾瀉,她曾聽過許多遍,時隔一年依然為此心動。
「哎呀,是沈大人呀!」
「沈大人歸京,可喜可賀!」
是一旁排隊的人認出了他,紛紛前去拱手道喜。
紅裳和綠袖聽到他姓沈,忙將徐洛音護在身後,目光不善地盯著他,方才還近在咫尺的兩人,瞬間相隔三尺遠。
徐洛音輕輕歎了一聲,將櫻桃煎交給綠袖,禮數周全地福身道:「沈大人安好。」
她語調冷淡,尾音卻抑制不住地輕顫,藏著些許歡喜,就算被爹娘發現她也認了,此刻她只想與他說句話,以這種方式道一聲遲來的謝。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停了停,隨即消失。
起身,徐洛音克制著視線,沒再去看被眾人簇擁著的沈韶,徑直走遠,可走沒幾步,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回望一眼。
本以為他不會發現,沒想到他們的目光竟在半空中相接,絲絲縷縷地纏繞在一起。
徐洛音微怔,而後便見他薄唇輕啟,無聲地說了句話——不要嫁給他。


徐洛音神思恍惚地回到慕音院。
見她垂眸出神,紅裳一邊鋪床一邊道:「姑娘睏倦了嗎?醒了再吃櫻桃煎吧。」
徐洛音微微頷首,讓她們出去。
她午睡的時候一向不喜旁人打擾,紅裳綠袖身為貼身丫鬟,自然懂得這個規矩,悄聲關上門。
窸窸窣窣的動靜褪去,大腦中的隱祕聲響便開始震耳欲聾,徐洛音在美人榻上靜坐,望著淨瓶中的花,忍不住露出一個淺笑。
他在人潮洶湧中悄聲對她說不要嫁給崔同煊,那是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堅定鄭重的神色。
他也偷偷喜歡著她嗎?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徐洛音臉上頓時染上幾分羞紅,失神折下一枝白蘭,細白指尖輕撫柔軟花瓣,又倏然頓住。
不對,他這樣說定是有緣由的,他不會無緣無故不許她訂親,難道崔同煊不是良人?
徐洛音蹙眉思量,可她是個深閨小姐,根本沒見過崔同煊,只知道父母對他極為滿意,連爹爹娘親都挑不出什麼錯,她又如何知曉?
過了片刻,徐洛音推開屋門,守在門外的紅裳綠袖頓時一愣,訝然道:「姑娘,您沒睡著?」
徐洛音嗜睡,午睡睡不著還是頭一回,怪不得她們驚訝。
她瞋了她們一眼,輕聲問:「我二哥回府了嗎?」
綠袖不明所以地點頭。
徐洛音便隻身一人去找二哥徐洛川,雖然他的性子有些不著調,但是他人脈廣,對她這個妹妹也極好,肯定會幫她的。
走到半路,恰巧看見徐洛川正要出府的身影,她忙喊了一聲二哥,提著裙子跑過去。
徐洛川停下腳步,斜倚在假山上望著她,懶散道:「阿音,這麼著急做什麼?」
看了眼打扮得像隻花孔雀似的二哥,徐洛音躊躇道:「二哥,你下午有空嗎?」
他點頭,隨意問:「想出去玩?二哥帶妳去。」
「不是。」她咬了下唇,「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崔同煊這幾日的行蹤?」
「查他做什麼?」徐洛川覺得莫名其妙,「咱們父親都說他好,那肯定好,他也沒有妾室通房,算是正人君子了,嫁過去不會虧待妳的。」
說到這兒,他咬牙切齒道:「不過若是他真的對妳不好,我打斷他的腿!」
徐洛音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只好垂眸胡謅道:「可我心裡有些亂。」
沉默了一會兒,徐洛川道:「阿音,妳知不知道妳說謊的時候,大拇指總是抵著食指的關節?」
徐洛音連忙背過手,神色訕訕。
不等她再想個藉口,徐洛川大手一揮,朗聲道:「算了,查就查吧,妳的親事比什麼都重要。」
徐洛音鬆了口氣,笑盈盈道:「多謝二哥。」
「這才對嘛,姑娘家就是要多笑笑。」他得意洋洋道:「我妹妹長得傾國傾城,是要哄著供著的,這輩子都不許為男人掉金豆子。」
徐洛音紅著臉推他走。
再次回到慕音院,她心中依然忐忑,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躺在床榻上之後很快便入睡了。
睡意昏沉,夢魘擾人,徐洛音蹙起黛眉,神色驚惶,滿頭大汗地驚醒。
窗外還亮著,她身處侯府,不在狹窄逼仄的馬車中,她一遍一遍地說服著自己,心跳卻沒平穩下來,直到探手從軟枕下摸到一個護身符緊緊地抱在懷中,終於安心。
初到靈州的那幾日,她時常夢魘,沈韶看在眼裡,為她求了一個護身符,後來夢魘確實少了許多。
如今這護身符已經舊得不成樣子,她卻捨不得扔,放在枕下珍藏,就像他還陪著她,那她便什麼都不怕了。
不多時門外傳來走動的聲響,徐洛音忙將護身符藏好,拭去額前虛汗,坐起身子,懶懶地看向來人。
綠袖歡快道:「姑娘,您醒了!」
徐洛音輕嗯了一聲,聲音透著幾分疲憊。
「又作噩夢了?」綠袖關心道:「夫人前幾日說,等過幾日得了閒要帶您去寺廟求一道護身符呢。」
她看了眼軟枕,目光變柔,隨口道:「再說吧,我想沐浴。」每次作噩夢都會出一身的汗,難受得厲害。
很快,她躺在浴桶中閉目養神。
綠袖嚥了下口水,姑娘長得真好,明明是端莊溫柔的長相,生得卻是一副嬌媚似水的身子。
水中的細膩豐盈若隱若現,她不敢多看,邊抹皂角邊絮叨道:「姑娘,明日忠寧侯府便要來提親了,夫人說讓您選一件顏色鮮亮的……」
「我知道,別說了。」徐洛音忽的打斷她,原本溫軟的聲線變得冷淡。
綠袖連忙閉嘴,姑娘向來不喜歡提及此事,不過這可是一門好親事,兩家門當戶對,崔二公子也一表人才,姑娘怎麼就不樂意呢?
綠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只好盡心服侍她沐浴。
沐浴之後,依然不見二哥回來,徐洛音便開始練字,只是寫著寫著,筆下的字全都變成了沈韶,那個曾寫過上千遍、在心底默念過無數遍的名字。
都說練字靜心,可她卻心緒起伏,一個字都寫不下去,只好默不作聲地將那張宣紙壓在最下面,望向染著紅霞的窗外,任由思緒馳騁。
天邊最後一抹亮色散盡,徐洛川依然不見蹤影,徐洛音去正堂用膳。
今日徐疆下值早,遠遠地便聽見他朗聲大笑,她調整了一下情緒,笑容滿面地進了正堂,福身道:「爹爹娘親安好。」
「阿音來了啊。」徐疆瞧見乖巧的女兒,大馬金刀的漢子馬上變得輕聲細語起來,和藹道:「坐爹爹身邊來。」
三人閒聊一番,膳食陸陸續續上了,依然不見徐洛川的身影。
左等右等等不來,徐疆怒道:「這個臭小子,又上哪個秦樓楚館廝混去了?等他回來,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徐洛音歎了一聲,二哥沒什麼遠大的志向,最大的夢想便是做個富貴閒人。爹爹征戰一輩子,最看不得他這副好吃懶做的模樣,為此又打又罵,哪怕二哥如今做了官,依然看他不順眼。
可是這次真不是二哥的錯,徐洛音心中愧疚,正要為徐洛川辯解,正堂的門被人一腳踢開,夏末的悶熱夜風席捲而來。
徐疆登時瞪大了眼,聲音高了八個度,「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皮癢了!」
徐洛川的聲音比他還大,吼道:「這親不能定!你們給阿音找的什麼爛人!」
他額間青筋暴起,面色漲紅,一時間將三人都鎮住了。
徐疆久經沙場,第一個反應過來,事關乖女兒的親事,他也沒計較兒子言語中的不敬,忍著怒氣問:「怎麼回事?」
徐洛音心中揪緊,攥著母親的手,有些無措地望著二哥上前,捧著茶壺咕嘟咕嘟喝了半壺的茶水。
徐洛川喘了口氣,砰的一聲放下茶壺,咬著牙一字一頓道:「崔同煊養了一個外室,肚子都大了!」
不僅養外室,還有孕了,這親定不成了。
徐洛音心裡大石頭落地的同時,又無端有些心酸,原來那句「不要嫁給他」真的只是一句忠告罷了。
白氏攬住她的肩,心疼道:「阿音……」
「娘親,我很好。」徐洛音回神,輕聲道:「女兒不願嫁給這樣的人,宜早不宜遲,今日就退親吧。」
原以為會得到父母兄長的支持,沒想到他們齊聲道:「不行!」
徐洛音輕緩地眨了下眼,迷茫地望著他們。
「哪能就這樣便宜了崔家。」徐洛川冷笑,「明日等他上門提親,我先以比試為由狠揍他一頓,敢欺負我的寶貝妹妹……」
徐洛音連忙勸阻,「二哥,這樣不好。」
見他不聽,兀自咬牙切齒地鬆著筋骨,她只好又望向父親。
徐疆安撫地看她一眼,斬釘截鐵道:「阿川做得對,此事由他出面,再合適不過。」
白氏更不必說了,徐洛音是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兒,自然不會讓她受委屈,是以冷著臉道:「明日我便讓整個長安看清崔家的噁心嘴臉,想成親?作夢去吧!」
徐洛音無語,其實她只是單純想退個親而已,只是見父母和兄長都在一旁摩拳擦掌商量著退親之事,她只能默不作聲地用膳。
剛吃了兩口,冷不丁聽到白氏問:「不過我從未聽聞崔同煊養外室的事,阿川,你聽誰說的?」
徐洛音面色一僵,心中有些慌亂。
徐洛川答道:「哦,我那些狐朋狗……呸,我兄弟逛青樓時聽到了一些風聲,我閒著沒事就跟蹤了那小子幾天。」
徐疆剜了他一眼,惡狠狠道:「臭小子,明天再收拾你。」
徐洛音鬆了口氣,心中更加感激二哥。
徐洛川權當沒聽見,提議道:「說起來今日便是崔同煊與那外室幽會的日子,我帶阿音過去看看吧?」
「不行,小心汙了阿音的眼睛。」白氏不答應,「況且天黑了,不安全。」
徐洛川據理力爭,「萬一崔同煊找上阿音求娶呢,她向來心軟,得讓她看清崔同煊是個什麼爛人才行。」
白氏垂眸思量,片刻後看向女兒,柔聲問:「阿音,妳怎麼想?」
徐洛音抿了下唇,想起去年被人擄走的事,心中有些畏懼,正要拒絕,又想起剛回京的沈韶,若是不出門便永遠見不到他了。
心中的天平搖擺不定,最終還是沈韶占了上風,她微微頷首,堅定道:「爹爹,娘親,我要去。」
第二章 當眾拒絕親事
兩刻鐘後,徐洛音在一處酒樓的雅座內落坐,環視一圈,四周有屏風相隔,與鄰桌的距離不遠不近,倒是極為清新雅致。
許是天色已晚,這兒又地處偏僻,是以整個二樓只有他們兩人。
徐洛川點了些菜,指指對面,哼道:「那個茶室便是崔同煊送給外室的。」
她轉首望向窗外,茶室也在二樓,一個女子臨窗而立,看不清是何模樣,不過小腹確實微微隆起,甚是惹眼。
徐洛音看了兩眼就不再關心,垂眸提起茶壺,壺中卻是空空。
「渴了?」徐洛川喊了兩聲小二卻沒人應,只好親自下樓。
徐洛音托腮望著長街燈景,將每個人都想像成沈韶的模樣,心裡卻明白哪有這麼巧的事情,現在他應當在與家人一同用晚膳吧。
出神地想了一會兒,餘光瞥見一角白色衣袍,她僵了下,拐子的身影驟然浮現在腦海中,忙低頭捂住臉,心裡有些惶恐不安,二哥怎麼還不回來?
正緊張著,前方的雅座響起一道溫和的聲線,「想吃什麼?」
這個聲音……她怔了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下一刻那人又道:「糖漬青梅?杏仁佛手?八寶飯?」
真的是沈韶的聲音!
她張了張口,試探地喊,「沈大人?」
前方靜了靜,又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從屏風上方探出個小腦袋,歪頭問:「你在叫我大哥嗎?」
不等她回答,那孩子眼睛亮起來,揚聲道:「好漂亮的姊姊!」
他低頭拽拽安穩坐著的人,焦急道:「大哥,我喜歡她,你快娶回家給我做嫂嫂!」
徐洛音臉上倏然多了兩抹緋紅,下一瞬,一直隱在屏風後的身影終於站起身,她下意識抬眼,再次於慌亂中與沈韶的視線交織。
饒是徐洛音平日裡再如何優雅從容,望進那雙清亮如湖泊的眼眸時,她還是驟然失了言語,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詞——
杳靄流玉。
明明是悄無聲息的,可他站在那裡偏偏如玉一般,讓她得以窺見天光。
「舍弟童言無忌,徐姑娘勿怪。」
徐洛音怔然,下意識藏起所有的心思,訥訥頷首。
前方便又傳來他輕聲斥責幼弟沈麟的聲音,不過就算是斥責,他的聲音也如玉石一般泠泠,惹人心醉。
徐洛音靜靜地聽著,嘴角不由得翹了翹。
沈麟委委屈屈道:「大哥,你都二十二了,就別挑挑揀揀了,這個姊姊這麼好看……」
越說聲音越低,徐洛音抿了下唇,只能當做沒聽見。
他們都明白的,世代仇敵,不可能結親。
所以她的喜歡,也只能止於喜歡了。
待前方安靜下來,她斟酌著開口,「多謝沈大人告知崔公子一事,明日我便會與崔家退親。」
「不過是舉手之勞,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話隔著屏風傳來,平添幾分低沉,令人心安。
可他一口一個徐姑娘,溫和又疏離,徐洛音低低歎了一聲,福身行了一禮。
沈韶坦然受了這一禮,溫聲道:「世上的好郎君多得是,不必執著於一人。」
徐洛音倏然抬首,差點以為他看出來她的心思了,而後才意識到他指的是崔同煊,忍不住暗嘲自己做賊心虛。
不等她回答,樓梯處有了動靜,兩個相鄰的雅座默契地陷入寂靜。
徐洛音歎息一聲,還沒和沈韶多說幾句話呢。
「阿音!」徐洛川著急忙慌地提著茶壺跑過來,「快看快看,崔小人進茶室了!」
徐洛音窘迫地瞥了眼前方,二哥喊這麼大聲,倒像是她過來捉姦似的,明明她一點都不在乎崔同煊。
幸好,沈韶的身形動都沒動一下。
望向窗外,她只看了一眼便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斟了兩杯茶。
徐洛川卻緊緊盯著那個方向,咬牙切齒道:「呸!看我明天不打斷他的腿!」
徐洛音只好反過來勸他,「二哥,喝茶消消氣。」
「妳說得對,我得省著點力氣揍他。」徐洛川揚聲道:「我花了那麼多銀子點的菜呢?怎麼還沒上來!」
徐洛音偷偷看了眼前方,依然安靜。
過了片刻,小二姍姍來遲。
徐洛川大快朵頤,不像在吃牛肉,反而像在啃崔同煊的肉,見自家妹妹伸了幾筷子便不動了,他哀歎道:「阿音,別為了一個臭男人傷懷,多吃些,平常妳在家能吃兩碗的。」
「二哥!」徐洛音漲紅了臉,她哪有那麼能吃!
「沒事,二樓又沒別人。」見她害羞,他忙安撫。
徐洛音看了眼屏風,那道模糊的身影忽然開始輕微地顫動,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卻無從解釋,只好垂眸,眼不見心為靜。
過了片刻,小二又端著菜上來了。
徐洛川納悶道:「菜上齊了啊,送的?」
小二拐了個彎送進沈韶的雅座,殷勤道:「客官慢用。」
知道二哥好奇心重,又喜歡交朋友,徐洛音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衣裳,輕聲道:「二哥,別打擾別人。」
若被他看見是沈家的人,那還得了。
見他沒再動,徐洛音鬆了口氣,轉瞬想起什麼又僵住——沈韶馬上便要去大理寺任職了,二哥……也在大理寺當差。
她呼吸微滯,心中有些複雜。
徐沈兩家自祖父那一輩便開始不和,經過這些年更是勢如水火,二哥又是個暴脾氣,她真怕他與沈韶起衝突,從大理寺的官差變成大理寺的階下囚。
可是此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身為徐家人總不能幫著沈韶說話。
眸光微黯,她望向窗外,崔同煊正與那個外室親吻,怕二哥看見之後跑過去揍他,她忙關窗,囫圇道:「二哥,太晚了,咱們該回去了。」
徐洛川放下筷子,摩拳擦掌道:「行,早點回去睡覺,明天揍人更有力氣。」
徐洛音輕歎一聲,站起身走在他身後,到了樓梯處,她悄悄回頭,只瞥見一角不染塵埃的白色衣袍。
兩道身影隱入暗處後,沈韶放下手。
嘴巴上沒了束縛,沈麟扁著嘴抱怨道:「大哥,為何不讓我說話?」
「你話太多,會打擾旁人。」他從容道:「快吃吧。」
沈麟終於拿起了筷子,吃了兩口又好奇地問:「大哥,你認識那個漂亮姊姊?」
豈止是認識,沈韶想起和徐洛音在靈州的時光,臉上多了幾絲笑意,給他夾了一塊糖漬青梅。
「我都說了我不愛吃甜的,你回家的時候買的櫻桃煎也太甜了!」沈麟噘著嘴,所以他才纏著大哥出來吃飯的。
沈韶輕瞥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將糖漬青梅放進自己口中咀嚼。
嗯,確實很甜。

一輛馬車駛離酒樓,徐洛川撩開車簾透氣,他平日裡都是騎馬出行,無拘無束慣了,現在坐在密不透風的馬車裡只剩煎熬。
看向沉默的妹妹,他忍不住問:「阿音,為何非要讓我坐馬車?」
徐洛音抿了下唇,決定直入正題,「二哥,你知道沈家大公子沈韶要去大理寺任職了嗎?」
「知道啊,一早就知道。」
她的眸光閃了閃,問:「那你怎麼想?」
徐洛川一頭霧水,「想什麼?」
「咱們兩家向來有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那些恩怨都是上上一輩的事了,我和他又沒仇。」徐洛川瞥她一眼,「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我就是隨口問問。」徐洛音鬆了口氣,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妳還有閒功夫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呢?」徐洛川恨鐵不成鋼道:「明日退親才是大事!」
說到這個,徐洛音反而不在意了,她撩開車簾,回頭望了一眼漸漸遠去的酒樓。
明日退親之後,爹爹和娘親定會為她尋找新的夫婿,這輩子她還能再見他幾面呢?
見她神色低落,徐洛川慌了,連忙輕聲哄道:「阿音,別為了那個臭男人傷心,二哥給妳找更好的夫婿,妳若是有喜歡的公子儘管告訴二哥,二哥肯定幫妳。」
徐洛音輕輕搖頭,扯出一絲苦笑,她喜歡的公子,這輩子都不能說出口的。
頓了下,她解釋道:「我只是在想,以後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隨意出府,今日才發現長安也是很美的。」
見她願意出府遊玩,徐洛川馬上說道:「這有何難,明日我便與父親母親說一聲,妳想什麼時候出門就什麼時候出門。」
「多謝二哥。」徐洛音笑盈盈道:「二哥真好。」
「自家人說什麼謝。」徐洛川歡快地說:「妳不再悶在府裡,是我該謝妳,就算花光我的銀子我也高興!」
二哥最是愛財,連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想來是真高興。
徐洛音抿唇一笑,其實她願意出門不過是想多見見沈韶罷了,只要偶爾可以遠遠地看上一眼便好。


回到府中,徐洛音叮囑了幾句明日不要下手太重,徐洛川滿口答應,一溜煙跑遠了。
徐洛音無奈地回了慕音院,想著二哥下手沒個輕重,明日她得早些醒,結果隔天她又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徐洛音一邊懊惱一邊去找二哥,沒想到他正老老實實地坐在院子裡曬太陽,見她過來還意外地問了一句「怎麼醒這麼早」。
她抿了下唇,輕聲問:「二哥,這是已經打完了嗎?」
徐洛川輕輕瞥她一眼,淡定道:「兩家約好了下午見面,妳倒是一點都不關心妳的親事。」
徐洛音鬆了一口氣,兩人一同去正堂用午膳。
桌上格外安靜,徐疆和白氏面色平靜,時不時給徐洛川夾菜讓他多吃些,徐洛川笑著道謝,三人其樂融融,一片溫馨。
徐洛音一個頭兩個大,看來今天是非打不可了。
待用過了膳,徐疆和徐洛川出去了,白氏拉她在一旁說話。
「阿音,妳不必心軟。」白氏拍拍她的手,「就算出了事咱們也不怕,是他崔家不義在先。」
徐洛音歎了口氣,輕聲道:「娘親,我怕二哥下手沒個輕重。」
崔同煊好歹是侯爵之子,萬一打殘了打死了不好收場。
這幾句話的功夫,門外便有人稟報忠寧侯府的人前來提親。
母女倆剛站起身,又有人稟說二公子已經在和崔二公子比武了。
兩人匆匆前往,遠遠地便聽見了打鬥的動靜,還有不少人拍手叫好,一時間人聲鼎沸。
靖南侯府外,徐疆與忠寧侯崔遜站在一旁含笑望著,不時點評幾句。
不過很快,崔同煊頭上見了血,徐洛川的神色也越發狠厲,一旁圍觀的百姓不禁面面相覷起來。
崔遜驚道:「切磋武藝而已,洛川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方才徐洛川叫囂著比武比贏了才答應提親,兩家都是武將出身,切磋一番也無妨,崔遜便笑呵呵地應了,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樣,不像切磋,反而像是打架。
徐疆懶得再裝下去,冷冷道:「你兒子學藝不精罷了,滿身的力氣都使給了女人,自然虛得不行。」
眼見著兒子遭到汙衊,崔遜皺眉喝道:「同煊沒有妾室通房,待令嬡嫁過來定會一心一意待她好,哪來的女人?」
「看來你也被蒙在鼓裡。」徐疆這才和顏悅色了幾分,見打得差不多了便道:「行了,回去問問你的好兒子都做過什麼吧,這門親事我靖南侯府拒了!」
此話一出,一旁圍觀的人頓時譁然。
見他要走,崔遜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怒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不說清楚我可不會讓你走!」
「父親……」崔同煊明白自己養外室一事肯定被發現了,面色灰敗道:「別問了。」
徐洛川見狀又朝他臉上打了幾拳,見了血才停手,惡狠狠道:「還有說話的力氣,是我打得不夠狠!」
崔遜怒火攻心,「你們父子倆有話便直說,為何一直打同煊?」
徐疆拍開他的手,冷笑著揚聲道:「崔同煊養外室,外室甚至已有身孕,我徐疆的女兒怎麼可能嫁給如此道貌岸然的小人!」
人群頓時開始議論紛紛。
「崔公子竟然養了外室,真是表裡不一!」
「靖南侯愛女如命,依我看這還算給忠寧侯留了幾分面子呢,打得算輕了!」
「若是我女兒遭此輕賤,定要和他們拚命!」
一時間群情激憤,望著忠寧侯的一干人等頓時面帶鄙夷。
崔遜面色漲紅,揚聲問:「同煊,你有沒有做過這種事!」
崔同煊神情狼狽,閉口不言,連承認都不敢。
真是個懦夫。徐疆面色鄙夷地看他一眼,轉首望向徐洛川。
徐洛川踩著崔同煊的手掌走過去,冷冷道:「敢欺負我妹妹,你真是活膩了!」路過聘禮,他一腳踢出個窟窿,揚長而去。
靖南侯府的大門頃刻間關上,將所有喧囂拒之門外。
一切歸於平靜,徐疆關心道:「阿川,沒受傷吧?」
「沒有,他拿我當大舅子,不敢下手。」徐洛川嫌惡地拍了拍手,「髒死了。」
徐洛音聽到這些,心跳有些快,忍不住問:「爹爹,真的退親了嗎?」
「自然是真的。」徐疆的大掌拍了拍她的頭頂,笑道:「過幾日爹爹為妳尋一門更好的親事,忠寧侯府配不上妳。」
徐洛音靜了靜,輕輕頷首。
「對了爹,這幾日我帶阿音出去玩吧,她總是悶在府中,這樣不好。」徐洛川順勢提道:「萬一阿音遇見喜歡的公子,也省得你們幫她找了。」
白氏為難道:「可是阿音不願出門……」
「我願意的!」徐洛音馬上接話。
察覺到自己表現得太過期待,她抿了下唇,正要找藉口,白氏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好好,願意出門就好,我讓侍衛們跟著,妳想去哪兒都行!」
徐洛川一口否決,「不行,侍衛太惹眼,有我就行了,我會照看好阿音。」
白氏想了想,同意了,連聲說要去為乖女兒做幾件好看的衣裳。
這麼容易就能出門,徐洛音歡喜不已,待只剩了他們兄妹兩人,她便笑道:「多謝二哥。」
徐洛川擺擺手,「行了,我得回去沐浴,一會兒出門妳去不去?」
她頓了下,看看四周,小聲問:「是要去見閒韻姊姊嗎?」
謝閒韻是徐洛川的外室,她家道中落,投靠親戚的途中被人擄走,又被賣到青樓做清倌,第一晚便遇到用強的客人,徐洛川將她救下還付了贖身金,還她自由,可她卻沒走,給徐洛川做了兩年的外室。
徐洛音是去年知道這件事的,那時她剛從靈州回來,二哥怕她心中難受卻忍著不說,便偷偷帶她去見謝閒韻。
兩個擁有相似經歷的人互相取暖,倒是可以慰藉一二,她們也因此成了閨中密友。
徐洛川年至二十還未成親,就是因為喜歡上了謝閒韻,因為外室做不了正妻,他便一直沒成親。
聽到這個名字,徐洛川笑著點頭。
徐洛音心情複雜,低聲問:「二哥,你就這樣一直拖著嗎?」
娶妻或是不顧爹娘的意願與謝閒韻在一起,總要選一個。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我不願變成崔同煊那樣的人,也不願委屈韻兒,我會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徐洛音嗯了一聲,笑道:「我相信二哥,我等著閒韻姊姊給我做嫂嫂。」
他們兄妹總得有一個人是幸福的,到那時她就告訴爹爹和娘親,她想嫁給沈韶,比起想嫁給仇敵之子,二哥娶外室簡直不值一提。
兩相權衡,他們會讓謝閒韻嫁給二哥的。
至於她,她所求不多,只要在成親前多見沈韶幾面就足夠了。
第三章 仙客巷偶遇
丞相府,書房透出幾分光亮。
沈麟托腮盯著沈韶寫字,他年紀小,不懂什麼風骨,只知道大哥一撇一捺寫得極為好看,神情中便帶了幾分嚮往,不由得好奇地問:「大哥,我的字什麼時候能寫成你這樣?」
「很快就可以了。」沈韶擱下筆,淨了手之後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你該睡了,明日要早起去書院。」
沈麟如今六歲,去年啟蒙,如今在大理寺附近的致禮書院讀書,每隔五日放兩日假,明日正是去書院的日子。
「今晚想和大哥睡。」沈麟不滿道:「麟兒已經兩年沒見過大哥了!」
雖同父異母,但他從小便崇拜沈韶,沈韶去靈州那年他才四歲,每日都會問大哥什麼時候回來,如今終於等到他回來,自然黏得緊。
「今日我要忙到很晚。」沈韶低聲安撫他,「等過幾日我搬到仙客巷……」
他的聲音很快便被一道威嚴的聲線蓋住,「你說什麼?你要搬走?」
沈韶靜了下,看向來人,喚了聲父親,卻沒回答他的話。
當朝丞相沈端敬雖才年逾四十,但他日夜操勞,頭髮已有半數銀絲,臉上皺紋浮現,瞧著極為嚴肅端正。
他肅然開口,「你剛回家一日便急著搬走,偌大的丞相府容不下你?」
沈麟年紀雖小,卻能看出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深知大事不妙,連忙跑去搬救兵。
「丞相府很好。」沈韶垂眸,恭敬開口,「只是離大理寺太遠,每日天剛破曉便要起,長此以往,身子吃不消。」
「可以騎馬。」
「太過招搖。」
沈端敬的眉頭皺成川字,他鏗鏘有力道:「非搬不可?」
「非搬不可。」
沈端敬盯著向來溫和的大兒子半晌,本以為他會如從前那般聽話,執拗兩句便算了,沒想到此刻他卻神色堅決。
怔了下,他冷笑道:「去靈州兩年,你倒是出息了,竟敢和我頂嘴,這事沒得商量!」
「父親,這不是頂嘴,也不是商量,而是將此事告知於您。」沈韶心平氣和道:「我早已及冠,這些小事我可以自己做決定。」
沈端敬微微瞇起眼睛,忍著怒氣問:「難不成從前的二十二年是我束縛了你?」
沈韶頓了下,啞然失笑。
十七歲做狀元,及冠之年做一州知府,二十二歲歸京,這是自他出生起便被父親設定好的路線。他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只需要嚴格執行,「做不到」這三個字不能出現在他口中,只能咬牙堅持。
在靈州的兩年反而是他最暢快的時候,他可以自己決定很多事,不受父親的擺佈,只有那時的他才是自由的。
他看向父親,正色頷首。
許是沒想到他這麼大膽,沈端敬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釁,他大喝一聲,「跪下!」
沈韶卻沒動,正要說話,遙遙地傳來一道焦灼的女聲,「老爺別動怒!」
來人是沈端敬的續弦、沈麟的生母文氏。
文氏是文官清流之後,十六歲那年嫁給一位將軍,可惜將軍短命,成親一年後便戰死沙場。
她為此守寡十年,專心伺候婆母,婆母病逝前親自做媒,讓她嫁給了喪妻五年的丞相沈端敬做續弦。
雖是半路夫妻,但兩人舉案齊眉,從未生過嫌隙,一年後便生了沈麟。
文氏臉盤圓,生得慈眉善目,皮膚極為白淨,身姿豐腴,性子又和婉,對沈韶沈謙兄弟倆也愛護有加,沈韶向來敬重她,也願意尊稱她一句母親。
文氏推開門,見沈韶起身行禮,她丟開牽著的沈麟朝他擺擺手,慈愛道:「韶兒不必多禮。」
轉首她又蹙眉道:「老爺,韶兒出府別居是好事,您為何動怒?」
沈端敬早已氣得吹鬍子瞪眼,但是看見溫柔似水的文氏,他的神色還是緩和了不少,淡淡道:「是什麼好事?我沈家從未有過出府別居的先例!」
文氏拉著他坐下,邊順氣邊輕聲細語道:「您仔細想想,韶兒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又是青年才俊裡最得皇上器重的,日後定有大事交給他做。若是將時間都花在往來奔忙上,豈不是浪費了大好時光?」
她為沈端敬斟了杯茶,繼續道:「不過我也有私心,麟兒的書院與大理寺挨得近,他們兄弟倆要好,平日裡有韶兒教導麟兒的功課,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見沈端敬陷入沉思,她朝沈韶使了個眼色,輕聲催促,「快和你爹服個軟。」
沈韶默了默,歉然道:「兒子說話不知輕重,望父親海涵。」
沈麟也終於敢開口了,他撒嬌道:「爹爹,麟兒想多見見大哥。」
「搬過去住可以。」沈端敬終於鬆口,只是神色依然冷淡,「不過每隔五日需與麟兒一同回家住兩日,身為沈家人萬萬不可離心離德。」
文氏馬上笑道:「老爺向來是最為通情達理的,韶兒麟兒,還不快謝謝父親。」
一場危機輕鬆化解,待沈端敬出去,沈韶朝文氏道謝。
文氏輕聲道:「你爹脾氣直,又倔,喜歡聽軟話,萬不可忤逆他,不然有理也成了沒理,韶兒,你可明白?」
沈韶嗯了一聲,送她出門。


隔了兩日,沈韶在仙客巷買了一座三進的宅院,簡單清掃後便住了進去。
這日下值,他剛走進仙客巷便瞧見了一個頗為眼熟的窈窕身影,不等他細看,她便主動上前福身喚了一聲沈大人,羽睫微顫,紅唇輕抿。
見真的是徐洛音,沈韶難得怔了下,低聲問:「妳怎麼在這裡?」
仙客巷離靖南侯府極遠,她一個弱女子獨自一人在此處,他不得不多問幾句。
徐洛音咬了下唇,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他。
昨日二哥說謝閒韻在家中待得無趣,想見見她,她今日便過來了,原本打算午睡之後便來的,只是睡過了頭,這才匆匆忙忙趕來,誰想竟誤打誤撞遇見了沈韶。
徐洛音心頭微惱,若是早知道可以遇見他,她就好好梳妝打扮一番再過來了,不過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她低著頭,沒敢看他,定了定心後含糊道:「我來探望一位友人。」
二哥有外室一事自然是不能告訴他的。
兩人一同朝仙客巷深處走去,徐洛音鼓起勇氣問:「你呢?」
總不能也是來探望友人的吧?
她忐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卻再也沒收回來。
他穿著極為合身的紅色官服,將他映襯的如瑤林瓊樹一般,餘霞成綺,夕陽碎光撒在他的側臉上,鼻梁高挺,輪廓溫和清朗。
徐洛音看得呆住,直到步入陰影中,他臉上的光被昏暗吞沒才終於回神,匆忙垂眸掩住腮畔紅霞,捏緊手中的絲帕。
怎麼看著看著就目不轉睛了呢!她暗暗唾棄自己。
不過很快她又為自己找藉口,平日裡沈韶總是穿素色,她從未見過他穿紅,一時有些情不自禁也是正常的。
「我住在這裡。」他溫聲解釋,「這裡離大理寺近,比較方便。」
原來是這樣,徐洛音點點頭,二哥的外宅在此處也是這個原因。
想到二哥,她有些不放心地問:「這幾日我二哥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沈韶困惑地看她一眼。
徐洛音不敢與他對視,匆忙垂眸,但是她也不願提起兩家是仇敵的事情,怕這一路都無話了。
想了想,她輕聲解釋,「我二哥的性子有些不著調,時常鬧出些笑話,若是冒犯了你,你……」
「沒有。」他溫和地打斷她,甚至還淺淺地笑了一下。「妳二哥是個極為有趣的人。」
徐洛音終於鬆了口氣,笑盈盈道:「我也這樣覺得,等你與我二哥接觸的多了,定會與他成為朋……」
她張了張口,最後一個字卻怎麼都沒說出口,是她太過放鬆了,連「朋友」兩個字都敢說,他們之間的關係能做可以偶爾閒談的陌生人就很好了,朋友這種關係不是她能奢望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陷入凝滯,只餘雙足踏過青石板時的輕微踢踏聲響,還有迎面而來的微燥風聲。
不遠處,幾個稚童鬧成一團,鼻間不經意間嗅到飯香與桂花香,很快飄滿整條小巷,引人心醉。
若是忽略難言的尷尬,倒也算是歲月靜好。徐洛音苦中作樂地想。
「如今妳與在靈州時一樣,話很少。」沈韶忽然開口,「我原以為是人生地不熟的緣故,沒想到妳性子便是如此,溫柔嫻靜。」
這是在誇讚她嗎?
徐洛音輕緩地眨了下眼,沒弄明白,又忽然福至心靈,他是想告訴她在他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在靈州時他們相處甚好,回到長安也是一樣,不必拘束。
徐洛音被巨大的驚喜砸中,她小聲說:「我明白了。」
沈韶的嘴角便翹了翹。
兩人又並肩行過一段路,眼見著就要到了,徐洛音正絞盡腦汁準備告別的話,沒想到他先頓住腳步,說:「我到了。」
徐洛音茫然地抬眼,左右看了看對門的兩戶人家,一戶是二哥的宅院,一戶是……沈韶的?
想來他也想到了此處,沉默幾息,他忽的笑道:「真是巧了。」
那豈不是以後來找閒韻姊姊,只要時間把握得準,十次有八次能像今日這樣了嗎!
徐洛音忍著心間雀躍,矜持地微微頷首,可唇角的笑意卻怎麼都壓不下來,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兩人都沒動,徐洛音抿了下唇,正要主動告別,沈韶倏然出聲,「妳頭髮亂了。」
徐洛音怔了下,手忙腳亂地摸了摸頭髮,語無倫次道:「那、那我先走了!」
他又笑了,望著她提著裙角跑進對面。
許是微風輕拂,那幾縷不聽話的青絲又翹起來,直到消失在他的視野中,倒是很……可愛。


直到跑進垂花門,徐洛音的心跳還是跳得飛快,靜了一會兒,她摸摸再次翹起的頭髮,忍不住繞在指尖捲了捲,整個心房也像是被髮尾掃過般酥酥麻麻。
沈韶笑了呀,雖然只是因為這幾根作怪的頭髮。
徐洛音在原地傻傻地站了一會兒,猛然間發覺日暮西沉,連忙跑進了廂房。
廂房中,謝閒韻正在插花,手中銜一枝西府海棠,清冷的臉上無端顯出幾分嬌美。
聽見動靜,她微微抬頭,臉上浮現出幾絲意外的神色,調侃道:「左等右等不見妳來,我還以為妳睡過頭了呢。」
人人都知道她愛睡懶覺,徐洛音有些臉熱,道:「路上耽擱了一會兒。」
面前是一副美人素手插花圖,徐洛音卻走了神,腦海中全是沈韶方才的模樣,夕陽下的臉、微勾的唇角、幾聲輕笑還有一襲紅衣,侵占了她所有的心神。
「我聽妳二哥說,妳與崔家公子退親了?」
聽到問話,徐洛音回神,怔然道:「什麼?」
謝閒韻輕瞥她一眼,又重複了一遍。
「嗯,是退親了,他養……」頓了下,她沒再說下去。
做外室並不算什麼光彩的事,謝閒韻的身分也是二哥的外室,她怕謝閒韻傷心。
沒想到謝閒韻卻沒當一回事,剪了一枝白蘭,淡淡道:「我聽說了,他的外室有孕了,這樣的人確實不能嫁。」
徐洛音輕抿唇瓣,柔聲道:「閒韻姊姊,我二哥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他心裡只有妳。」
經過這一年來的相處,她倒是很喜歡謝閒韻,話雖不多但句句貼心,若是能做自己的嫂嫂肯定極好。
「是嗎?」謝閒韻垂眸將白蘭插入瓶中,話中帶著自嘲。
徐洛音不由得寬慰道:「我二哥說他會娶妳的。」
謝閒韻笑了笑,淡聲道:「我出身青樓,能做外室已然知足,哪敢肖想正妻之位。」
「可是……」
謝閒韻搖搖頭,「阿音,我知道妳想說什麼。我雖曾經是良家女,但是只要做過一日妓子,終生都逃不開了。」
徐洛音頹然地抿唇。
「好了,不說這個了。」謝閒韻輕瞥她一眼,「方才妳臉上紅暈叢生,是想起了誰?」
徐洛音想糊弄過去,謝閒韻卻不好騙,幾個回合下來徐洛音毫無招架之力,只好坦誠道:「是、是我愛慕的人。」
謝閒韻聞言馬上丟開了手中的花,坐到了她身邊。
八卦是姑娘家的天性,哪怕清冷如謝閒韻眸中也放了光,見徐洛音許久不開口,不由得輕聲催促道:「快說呀!」
徐洛音卻不像方才那般坦誠,神色猶豫,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謝閒韻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忽然正色道:「我知道了。」
徐洛音心中一驚,又明白謝閒韻在詐她,不由得瞋她一眼。
謝閒韻輕聲開口,「妳喜歡的人是丞相府的大公子沈韶,對不對?」
徐洛音僵在原地,緊張地看她一眼,是她的心思藏得不夠深嗎?閒韻姊姊都看出來了,那沈韶豈不是也……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微澀,可又想到若是他知曉她的心意,應當會遠離她才是,從今日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並不知情。
心情隨著諸多猜測一起一伏,徐洛音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勉強鎮定下來。
謝閒韻淡聲解釋道:「姑娘家提到喜歡的人會害羞,但是妳卻面帶遲疑,應當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妳又在靈州待過一段時日,想來是見過沈韶,我這才猜了他。」
她是極為聰明的,能在蛛絲馬跡中剖析出這些並不奇怪。
徐洛音沒有反駁,低聲道:「閒韻姊姊,此事別告訴我二哥,我不能讓他們知道。」
她愛上了仇敵之子,註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如將此事埋在心底,或許再過幾年,這份不能與他人言說的感情便煙消雲散了。
「我明白的。」謝閒韻握住她的手,歎息一聲,轉而說道:「妳隨時可以過來找我,若是妳二哥問起,我會幫妳瞞著。」
徐洛音微怔,「什麼意思?」
「沈韶不是住在對面嗎?」謝閒韻困惑地看她一眼,「妳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是妳……」徐洛音奇怪的是她怎麼知道。
「這個宅院是你二哥幫他找的。」謝閒韻面色淡然地道。
徐洛音一臉震驚,二哥幫沈韶找宅院?
她心中升騰起幾分微渺的希望,難道徐沈兩家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差?
可惜轉瞬謝閒韻便給她潑了盆冷水,「沈韶出了錢的,妳也知道妳二哥,最喜歡攢錢,有這種好事他第一個上。」
徐洛音垂下眼,掩去眸中失落。
「妳還是心思太淺。」謝閒韻拍拍她的肩,「阿音,妳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遲早會被旁人看出來。」
徐洛音不由得苦笑,「可我一想起他便覺得歡喜。」
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瞞得住呢,就算閉口不言,萬千愛意也會從眼神中流淌出來。
謝閒韻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若是忍不住,那就趁著還未出嫁多見見他吧。」
徐洛音也是這樣想的,但是她總不能每日都來仙客巷「拜訪友人」,不然就顯得太過刻意了,沈韶遲早會察覺出來,不過依照他的性子,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會慢慢與她疏遠。
她不想與他疏遠,那麼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遇見他呢?
回去的路上,徐洛音一直在思索,卻沒有半分頭緒。
剛進侯府,綠袖便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氣喘吁吁道:「姑娘,夫人喚您過去。」
徐洛音心底猛地一沉,難道母親又給她找好了下一位夫婿?
她連忙去了,剛進房間,白氏瞧見她,笑容滿面道:「這麼晚才回來,今日阿川帶妳去哪兒玩了?」
知道母親只是隨口一問,徐洛音便隨意說了個地方。
白氏也沒細問,拉著她坐下,說起正事,「我準備帶妳去寺廟住幾日,再求個護身符。不然妳總是夢魘,對身子不好,妳意下如何?」
聽到不是找到新夫婿,徐洛音鬆了口氣,但是她也不太想去寺廟。
「娘親,我能不去嗎?」她直言道:「我不喜歡那裡。」
從小她就與寺廟犯沖,去一次便會發熱一次,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白氏便沒強求,摸了摸她的頭髮,低歎道:「也好,我去求也是一樣的,順便再為妳求個姻緣。我的阿音,情路為何如此坎坷?」
聽到這話,徐洛音眸中的光便黯淡了幾分,強顏歡笑道:「娘親,女兒本就不想嫁人,女兒想照顧您和爹爹一輩子。」
「說什麼傻話。」白氏親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娘親只希望妳以後嫁一個對妳極好的夫君,若是相貌出眾、家世相配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對妳好。」
徐洛音有些出神,若徐沈兩家不是宿敵的話,她應該有很大的可能會嫁給沈韶吧,母親說的這些他全都符合,甚至比母親說的更好。
頓了下,她又暗嘲自己癡心妄想,以沈韶的身分地位,公主都娶得,她不過是個侯府嫡女罷了,免不得要與旁人爭一爭。
現在倒好,不必爭了,因為她連爭的資格都沒有,只需要冷眼看著別的姑娘一擁而上便好。
沈韶以後會娶個什麼樣的姑娘呢?
燭火嗶啵聲引得她回神,徐洛音不敢再想下去,順著母親的話說道:「女兒的婚事全憑娘親做主。」
「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白氏想起崔同煊,不由得歎息一聲,「崔二公子原本是與妳極為相配的,可惜……」
徐洛音沒覺得有什麼可惜的,反倒要謝謝他,不過她怕娘親再次傷懷,忙轉移話題,「他的外室進門了嗎?」
她問這個也是為了探探母親的口風,她想讓謝閒韻做她的嫂嫂。
白氏冷笑道:「進門?一個外室,真是癡心妄想,忠寧侯一碗落胎藥便將她打發送出了長安,崔同煊倒是情深,居然追了過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徐洛音驚了下,有些害怕。
若是謝閒韻有孕,二哥拚死也會給她一個名分,可父親母親也不是吃素的,說不定會與忠寧侯的做法一樣,依照二哥的心性……也會追出去。
她攥緊了指尖,怕母親懷疑,只得將話爛在肚子裡,沒敢再多說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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