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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主角不是人
月光之城150

噬血者番外《噬血者之幼狼Whelp》

  • 作者朱莉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2/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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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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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科幻.異能者】

「當科學將人性抽離,人都不是人了。」
故事從一個失控的人體實驗開始──
一群被迫感染病毒的孩子們,為了生存而必須逃亡,
然而看似絕望的未來,卻仍存在名為「愛情」的奢侈品……

他喜歡蘭斯這個人,克勞斯自己知道,
因為蘭斯是唯一為他們這些感染者哭泣的實驗員,
他喜歡在玩牌時出千,只因為想看蘭斯懊惱的表情;
在對方難過的時候說打趣的諷刺話,只因為不想看蘭斯落淚,
可他也知道這份感情只能保密,
因為感染了C病毒的人,沒有未來……

「……走啊。」蘭斯催促他們離開,聲音虛弱無力。
可沒有人動作,更不用說那個一直發出悲鳴的克勞斯。
「走啊……」蘭斯第二次喊話,說得很痛苦。
『你們自己走吧。』克勞斯抱著蘭斯,輕吻他的頭髮,
不肯放手,也不肯走了。『我要留在這裡陪他。』

此書收錄年幼狼族成員的逃亡過去,以及狼族離開城市後的冒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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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區外圍,原羅南所駐守的大樓。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成員們聚集在頂樓舉行棒球大賽,大夥興致勃勃、躍躍欲試,先是把木椅砸了,取椅腳當做球棒,接著準備多顆變形者人頭當做球——力求所有球具都取自週遭環境之中。
當然,他們還需要一個公平公正的裁判,但大家都想活動筋骨,根本沒人想當無聊的裁判,剪刀石頭布猜拳很久,才推派出一位倒楣的成員,並由裁判負責抽籤分組,將成員們分成兩隊。
後攻組的成員有羅南、露西、維多等等,以露西領隊;先攻組的成員為傑瑞、漢娜、班等等,以漢娜領隊。
對於抽籤結果最不滿意的人是羅南,他本來不想參與,是看到傑瑞被漢娜與班拱著加入,對方又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他才勉強下海,但他加入的主要目的是想保護傑瑞,如今卻成了敵人,怎麼想都不對。
比賽還沒開始,裁判已經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防守方的投手是羅南,正抓著變形者嘶吼騷動的頭,打算瞄準先攻方先發打擊漢娜的好球帶,將頭投給對面的捕手露西。
漢娜舉棒對羅南叫囂,「來吧!你這冷面正太控!」
一旁同隊的傑瑞原本在跟班討論戰術,聽到漢娜的話,「噗」一聲嗆到自己,差點沒咳出血來。
羅南對於漢娜的挑釁絲毫不以為意,倒是遠遠關注著傑瑞,直到傑瑞恢復正常為止,反觀傑瑞則因為漢娜的話,不太敢看向他的方向。
「快點啦!是要我等到天亮喔!」漢娜不耐煩地出聲催促。
羅南投出第一球,雖然態度很淡然,但擲頭的力道與速度不容小覷。
漢娜居然揮棒落空。
裁判判定,「好球!」
「這是個好兆頭。」露西將頭投回羅南手上。
誠如所言,漢娜很快就被三振,接著換傑瑞上場,傑瑞裝模作樣,學漢娜以木椅腳指向羅南,大喊,「給我一個拋物線!」
羅南還真給他一個拋物線,傑瑞順勢擊出安打,變形者的頭顱帥氣飛出頂樓矮牆,證明班的作戰計畫大成功。
「哇操,你他媽搞什麼鬼啊!」露西要瘋了,怎麼隊伍裡會有這麼一個大間諜?!
可惜傑瑞的開心沒有維持太久,裁判的哨聲響起,對傑瑞出示一張黃牌警告犯規,表示安打不算、分數不計,人還直接出局。
裁判此舉引起漢娜隊極大的不滿。
「什麼?!」
「我們哪裡犯規了?」
「球不能飛出去外頭,我們說好的!頭就十顆,全打出去就沒有了——」裁判無辜解釋。明明是大家一塊訂好的規則,他還要被責備,有夠莫名其妙。
「這倒是。」
自知理虧,漢娜隊的人才安份下來,繼續比賽。
接續的班也被三振出局,第一局上半場很快結束,輪到露西隊打擊,投手班擲出下沉球,第一棒的羅南看似無心比賽卻安打上壘,跟一壘手傑瑞打招呼。
「我們只差五歲。」
顯然羅南很介意之前漢娜叫囂的話題,他神色正經地糾正,而傑瑞本來已經遺忘這件事,被他這麼一提又想起,又是一陣嗆咳。
第二棒露西,被班三振出局,班還大秀一段很難看的戰舞,捕手漢娜看不下去,忍不住揮手拜託他別跳了,乖乖投球吧。
第三棒的維多才剛站定位,頭就飛來,他隨即愣住。班打從心底不爽他,恨不得對方趕快下場,這是挾帶私怨的一記觸身球。
維多保送上壘,摸摸自己無辜的肩膀,頭來的時候他被變形者給咬了一口。
「你沒事吧?」一壘手傑瑞慰問對方,摸摸對方被咬的肩膀。
「嗯,沒事。」維多有點哀怨。
比賽繼續,可惜接下來的成員都被班三振,雙方零比零結束第一局。
第二局,露西隊換下私慾很重的羅南,由維多替代上場投球。
一番激鬥,戰到第五局依舊零比零不分勝負。
維多是傷勢最慘的人,班卯足勁專攻他,輪到維多打擊就送他觸身球,維多當投手就猛把頭往維多身上打。傷痕累累的維多還能狀況外的說:變形者的頭好愛對他飛來,就連同組隊員都覺得他沒救了。
頂樓的戰爭如火如荼展開,另一方面,待在大樓裡的路德與威利,漸漸察覺到不對勁,最先發現異狀的威利試圖掩蓋成員們的作為。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路德向他詢問。
「沒有。」威利說話的同時,順手將窗簾拉上。
為什麼突然要拉上窗簾?路德覺得奇怪,推著輪椅來到落地窗前,掀開窗簾望向外頭。
一顆人頭、兩顆人頭、三顆人頭,時不時地從頂樓墜落。
這是什麼狀況?
路德錯愕,探頭往上望仍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能確定頭是從頂樓飛出來的。
「威利,帶我到頂樓。」他要親自去看看樓上到底是什麼狀況。
威利跟路德抵達頂樓時,正由露西隊進攻,一、三壘有人的狀況下,投手班的神情看來特別緊張,因為打擊者是他討厭的維多,且目前已經是兩人出局,就差湊成三出局的局面結束這一場,偏偏又是兩好三壞的滿球數,他不能再送維多觸身球。
是讓對手得分,還是安全脫困?班這球是關鍵。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路德的聲音驟然響起,沒料到他會到來,所有人全慌張得忘了比賽,不安地望向路德,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你們把變形者的頭當棒球在玩嗎?」路德質問。掃視所有成員,沒有一個人敢跟他對望,十足十的心虛模樣。
誰來跟他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
收到路德的眼神示意,眾人你推我擠,最後將新首領露西推出去,露西回頭怒瞪將她推出去的成員們,但所有人都低頭偷瞄她,誰也不敢承認。
露西深吸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後,劈頭就對路德道歉,「抱歉,我們玩過頭了,我們只是太無聊,想說打棒球順便運動。」
「運動是好事,我不反對,但是你們拿C+病毒變形者的頭來當棒球的球,怎麼想都太不厚道、太沒禮貌了。你們想想,要是有天我不幸死後轉變成變形者,成為他們的一員,你們還忍心砍下我的頭當球來玩,就像你們剛才那樣嗎?」路德無法認同他們把殘酷當好玩的行為,柔性教訓了一番。
「不!當然不會!」
「別說這種話!」
成員們激動的開口辯駁。他們才不會把路德的頭扭下來當棒球打,光是想像就覺得難過。
「我只是舉個例子。」
「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們的行為。」露西帶頭道歉,「我們會把頭好好放回去的。」
「沒關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們能明白就好。」路德微微一笑。狼族成員本性還是好的,讓他很欣慰。
「路德!」
能得到原諒,眾成員們一時感動,情不自禁撲上去,抱住路德的手腳與上半身。
「嘿!嘿!離我的路德遠一點!」威利見狀,趕緊推開湊過來的人群,但他一個人兩雙手,擋不住四面八方襲來的成員。
「好了,大家別再胡鬧,趕緊放開路德,這麼大動作碰觸他,要是扯到傷口就糟了。」擠不進人群的傑瑞在遠處拍手要大家走開。傑瑞身為家族醫生,說話非常有份量。
成員們很給他面子地一一退開,跟路德說抱歉。
看事件平息,露西開始分派任務讓成員們執行,有些成員得把頭放回地面,有些成員負責收集外圍的香草,露西則留在大樓和路德討論接下來前行的方向。
傑瑞被分派的工作是跟著羅南尋找大樓裡殘留的瓶裝血,他們從頂樓開始往下搜索。這是傑瑞第一次到羅南駐派的大樓,難免多點好奇心,但又不想被羅南恥笑,只敢偷偷四處張望,裝作若無其事地亂瞄亂翻,偶爾搭上幾句話。
「你們平時都睡哪?」傑瑞問他。其實他真正想問羅南的是:你平時都睡哪?
「隨便找個房間,沒床就搬床過去,哪都可以睡。有些成員每禮拜要換一次房間,說這樣能保持新鮮感。」羅南回答。
傑瑞聽到不是自己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卻也不想厚著臉皮細問,便有些惱怒地瞪他,走出房間,換到另外一個房間搜查。羅南不明所以的跟了過去,看著傑瑞生氣的背影,心裡滿是疑惑,殊不知傑瑞的心思。
傑瑞一邊惱怒一邊想著,他該怎麼引導羅南說出正解,他實在太想知道羅南住哪間房,那房間長什麼樣了。
「傑瑞,你等我一下,我突然想起我房間似乎還有一些瓶裝血。」
出乎傑瑞意料之外,對方自己說出口了。
「你房間在哪?」傑瑞眼睛一亮,脫口就問。
「嗯?就剛剛那地方。」羅南回答。
什麼?!
傑瑞的表情有些複雜,最後抿嘴,吶吶說道:「你怎麼不早講?」
他跨步越過羅南,回到剛才的房間,打算這次要好好、仔細地觀察。
以一般人的居住品質衡量,這裡實在太簡陋了,連睡的地方都只是簡單放一個睡袋而已,地板上堆疊好幾本書,各種領域的書籍都有,想必是無聊時打發時間的讀物,而家具只有一套桌椅跟垃圾桶,他剛剛亂翻的就是擺在桌上的書本,現在他連桌旁的垃圾桶都想翻翻看!傑瑞很認真打量著明顯矮一階的垃圾桶。
「我沒想到你對我的房間會有興趣。」羅南出聲。
羅南就站在傑瑞身邊,聲音很近,因為太專注盯著垃圾筒,傑瑞著著實實地給嚇了一大跳,惡狠狠地轉頭瞪著他。
羅南卻一臉惆悵,半垂著眼,低視著他,「在外圍這些年,你從沒來北區探望我,也沒寫過信。」
傑瑞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說不出話來。
「當然,我也不希望你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只是連一封信都沒有——讓我多少有點感傷。」雖然他明白這是自食惡果的下場,但難免感傷。
說得好像他很殘酷絕情一樣?!傑瑞反駁,「你還不是一樣,一封信也沒寄給我過。」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傑瑞的語氣充滿埋怨意味,說完自己也意識到了,但話已說出口,覆水難收。
他們之間,一度靜默。
傑瑞低下頭,將注意力轉移到垃圾桶,裡頭有一團團揉爛的紙團,堆成小塔。
「我試過。」羅南說完就走到櫃子找出藏在裡頭的瓶裝血,並不打算解釋什麼。
傑瑞在羅南說完話的瞬間,頓時明白過來那些紙團是什麼東西——那肯定是羅南試過要寄給他的信件,但照他的個性又不可能真的寄——
可惡!他好想知道內容。
趁著羅南正背對著他的好時機,傑瑞動作飛快的蹲下身,抓了一個紙團,趕緊站好,故作鎮定。
羅南轉過身望向傑瑞,見他睜大眼看著他,明顯作賊心虛的模樣。不明所以的開口詢問:「怎麼了?」
傑瑞表情僵硬的搖頭。
明知道他在說謊,羅南上下打量起對方。見傑瑞神態緊張,表情彆扭,動作扭捏……暗嘆一口氣,他不追究了,「去找下個房間吧。」
傑瑞乖順應聲,跟著他離開房間。
真是有問題。羅南不動聲色多看傑瑞幾眼。
兩人來到維多的房間,發現維多正在整理光碟片。
「你在幹麼?」傑瑞詢問維多。
「喔,我想挑幾片好看的,往後重溫,免得無聊。」維多從光碟片堆起的小山中抬頭看他們一眼。
好看的定義是什麼?傑瑞滿臉困惑,「A片喔?」
「呃——有是有,你要看嗎?」維多反問。
純情的傑瑞霎時臉色竄紅,憋著一口氣,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維多的問題。
羅南不發一語,卻出手推倒維多的光碟片山,光碟像骨牌般一古腦地通通垮下,彷彿山崩,壓向人在中央的倒楣維多。
「嗚,救命啊——喂!喂!」維多埋在光碟片裡對外求救,喊了好幾聲,但沒人回應。
此時的羅南早推著傑瑞走人了。
「先聲明,我、我是看過色情片的!」
「嗯。」
「我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嗯。」
不管傑瑞說什麼想扳回顏面的話,羅南都以簡單的單音回應。
傑瑞頓時覺得自己被小看了,很是氣憤,但氣憤又有什麼辦法,誰教他真的是處男呢!
思及此,更氣了。
接下來,兩人的搜索行動加快了,主因在於傑瑞在生悶氣,而羅南本來就冷,少了交談的兩人,沒多久就回到集合的大廳。
其他忙完手邊事的成員們也一一回到大廳集合,露西轉述剛才和路德討論出來的結果,決定他們接下來要去位於北方的大城市。
成員們一致通過,沒有異議,事實上就班的說法,他們一群亡命之徒去哪都可以。
大夥再次解散,各自整理行囊,傑瑞趁機偷看自己口袋裡的紙團,小心翼翼地將紙攤開。
紙上是羅南歪七扭八的字,使用藍色原子筆書寫,只是同樣一句話寫了又刪,刪了又寫,總是開頭那一句「給傑瑞」,光是那句就重複滿半張紙。
羅南大笨蛋。傑瑞看著,心折了,充滿喜悅,也滿是心疼。
「走了。」羅南收拾好行李,向他走來。
傑瑞將紙收好,好好地收在口袋裡。
「在看什麼?」羅南好奇地問。
「你的信。」
羅南愣住。
「你的字好醜。」
羅南垂下眼,「那還給我吧。」
「不要,你已經丟掉了,是我從垃圾桶撿的,現在是我的了。」
羅南看似沒什麼表情,但其實有些難為情。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要給我的。」傑瑞嘟囔一句,沒說得太大聲,只是說給自己聽。
兩人最晚加入隊伍。露西站在隊伍最前頭,向眾人吆喝一聲,「走了!」
隊形刻意安排將腳受傷的路德包圍起來,確保他的安全。
威利滿心歡喜地推著路德前行,小心翼翼注意路況,生怕一個顛簸,讓他的路德難受。
路德環視週遭環境,曾經他們一群人也一塊走過這些地方,似曾相識的街景,人事皆非。
或許是威利太平穩的推動,以及止痛藥發揮作用的關係,他開始昏昏欲睡,一個不小心就墜入夢鄉,竟然讓他回憶起那段最黑暗的時光——
第二章
蘭斯.沃夫剛在恩師的提攜下,加入中央政府生物科技部門中隸屬於德瑞克的研究團隊,專攻菌種解毒劑的研究。其實他對於病毒並沒有太深入的研究,團隊裡比他專業的博士、碩士級的人物比比皆是,他一個實習生,在研究團隊裡的角色只是個紀錄員而已。
說來很喪氣,那些人激烈討論分子得如何運作時,他只能呆愣一旁,插不進話題,就算有時討論內容是他的專業領域,但那些單詞拆開來他都懂,合在一起時他就摸不著頭緒,一樣不得要領。
這時他才深深體會到,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嘿,蘭斯,第一批實驗體送來了,你去安排一下。」同樣待在實驗室、等級卻高蘭斯好幾階的羅傑拍拍他的肩,催促他去處理實驗體。
「是新的小白鼠?」蘭斯沒聽說過有新的實驗體要送來,很是意外。
「噯,不是,這次的是大傢伙。」羅傑笑了笑,回答得曖昧不清。
蘭斯下樓去接實驗體時,一直猜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大傢伙,比小白鼠還大的小白兔?還是狗?還是比較接近人體的猩猩或狒狒?
答案很快揭曉,蘭斯站在實驗室裡,錯愕得無法言語。在實驗室等著他的,既不是小白兔、也不是狗、更不是猩猩或狒狒,而是活生生的人。
真真正正的人類,不是用來練習CPR的安妮人偶,而是會動會呼吸的人。
蘭斯愣在一旁,觀察著穿著打扮與實驗室格格不入的眾人。這些人是打哪來的?其中最年輕的是連他腰際都不到的小孩,最年長的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左右!
「嗨,蘭斯,把文件簽一簽就可以上去了。」帶人來的負責人把文件丟到他面前,要他簽署。
蘭斯再度錯愕的望向對方,對方則一副你快簽就是的模樣,掉頭忙著將人安排進入隔離室。蘭斯低頭看著文件,才看第一行就頭重腳輕,有點恍惚,這是一分進階人體實驗同意書,對方竟然要他在負責人的欄位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難怪羅傑不下來,把這種事推給他來做,居然要他一個實習生扛下這麼重大的責任,他明明不是真正的負責人,卻要他來當個掛名的、背黑鍋的替死鬼。
「還沒簽好啊?到底讓不讓人繼續做事了?」對方已經安頓好那些人,回來時卻發現蘭斯還呆站在原地,動也沒動,更別提簽名了。
蘭斯回看著他,眼底充滿徬徨。
「快簽一簽!我還要呈上去!」對方壞脾氣的催促著,顯得不耐煩。
蘭斯咬牙忍耐,不讓情緒暴發。他權衡著自己的過去與未來,過去他為了擠進菁英門檻而努力,現在他好不容易跨過門檻,卻得簽署一張可能會毀了自己未來的文件。
他幾乎要哭了,但也只能顫抖著手一頁一頁的翻閱,一字一句仔細詳讀,最後僵硬地簽下自己的全名。
對方一看簽好了,立刻抽走文件板,連一點反悔的時間都不給,匆匆離開現場,連回頭看一下蘭斯都沒有。
蘭斯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像那塊文件板一樣,全部被抽走了,他雙腿無力的跌坐地板,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好像他完美的世界出現了縫隙。
那天之後,蘭斯請假一天來恢復自己的情緒。他沒辦法在情緒不穩的時候做精密的工作,尤其實驗室裡的實驗都是以百萬為基礎在燒錢,基於專業考量,他必須調整好況狀再回到工作崗位。
隔天,蘭斯踩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生科部,一路上幾個同事跟他打招呼,他禮貌性回應,心裡卻覺得噁心。這些人都是披著羊皮的豺狼,奸詐狡猾又自私自利。
剛在自己工作的位置站定,隔壁的羅傑便抬頭跟他打招呼,笑得親切。他曾經以為羅傑是個親切好相處的好同事,如今只覺得對方簡直是禽獸。
「你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嗎?」
「收拾東西?」
「咦?沒有人告訴你嗎?」羅傑一臉疑惑的解釋,「你改到十三樓工作了,沒人通知你嗎?他們說得有個人定時觀察實驗體,現在是由你跟其他部門派來支援的幾個人輪班。」
「沒人通知我啊!」蘭斯錯愕極了,回神後連忙跟生科部主任連絡,很快得到確定的答案。
他這才知道不過一天,原本屬於他的工作已經被其他新來的人接手,他真的被調到十三樓了。蘭斯很難受地消化完事實,才收拾物品搬到十三樓。
他向往後要共事的同事打聲招呼,對方一見終於有人來換班,放鬆的笑了。
「天,你終於來了!我已經待在這裡八個小時,沒事可做又走不開。」
對於造成他人的困擾,蘭斯慎重道歉。對方倒是廢話不多說,開始進行交接工作。
蘭斯沒想到,在他不在的二十四小時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人體實驗從昨天開始進行,這決定下得又快又倉卒,他們對前天送來的二十人進行實驗,但過程中出現意想不到的變異,導致現在只剩下五個人存活,而他們也犧牲了三名研究人員。
關於異變的細節對方並不知情,只能粗略轉述,但蘭斯還是聽得心驚膽跳。
這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將視線移到監視畫面,這五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孩子,到底遭遇過怎麼樣的慘劇?!
「總之就交給你了,五個小時後會有人跟你交接,我先走了。記住,有任何動靜,立刻按下緊急按鈕。」對方跟他打完招呼,便自行離開監控室,留下蘭斯以及冰冷的監視螢幕。
監視螢幕一共四台,隔離室裡的動靜皆一覽無遺。蘭斯拉開中間的椅子坐定,盯著畫面觀察那些孩子的舉動,桌面上還擺放著孩子們的個人檔案,方便研究員對照。
但檔案只有個人基本資料,其餘不詳。其中最年輕的是七歲的路德維西與羅南,最年長的是十五歲的海蒂,而九歲的羅伊與羅南似乎是兄弟關係。五人當中外貌最成熟的是十四歲的克勞斯,身高甚至超過海蒂。
閱讀完檔案,蘭斯抬頭比對身分。
五個人佔據了房間四個角落,各自警戒著彼此。海蒂將身體縮成一團,神情恐懼;羅伊單手攬著羅南,扶持並保護著他,而羅南的臉色相當難看,病厭厭地幾乎撐不住自己,上半身靠在羅伊身上;路德維西盯著地面,從監視器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克勞斯始終瞪著羅伊與羅南,嘴裡碎唸著什麼,似乎在說話。
蘭斯將音控調到最大,好能聽清楚內容。
「他已經被感染了,得趕在他變化前殺死他。你們也知道那些被咬傷的人變化後有多麼恐怖,現在不殺死他,等到他開始變化,就換他咬死我們。」
聞言,海蒂明顯一震,身體開始顫抖,接著居然大哭出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情緒完全崩潰。
蘭斯眼看著這一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克勞斯說的話他也很好奇,他推測感染是指C病毒感染,就算他是菜鳥也不至於不知道團隊在研究什麼,但是變化是什麼意思?變化之後會攻擊人類嗎?同事交接時沒有說清楚,讓他實在很無措。
「你最好把人交出來,不然我連你也殺!」克勞斯提出警告。他站起身對著羅南與羅伊。
「你敢再靠近一步試試看!」羅伊怒喝,狠狠瞪向克勞斯,並抱緊羅南。
隔離室裡的危險氛圍一觸即發,卻傳來海蒂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妳閉嘴!」克勞斯煩躁的對她大吼。
這一吼,嚇得海蒂被自己的聲音噎住,嗆咳許久,反而更加吵雜。克勞斯咒罵一聲,移開視線,望向羅南。
羅南臉上毫無血色,視線呆滯的望著天花板,那細微的呼吸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一點生氣。
「不能再等了!」克勞斯向他逼進。
羅伊瞪著克勞斯一會,才將羅南推扶靠牆,起身擋在他身前。
克勞斯出手,一拳正要擊向羅伊,沒想到居然被人起身撞開,他與那人一塊撞到牆壁上。克勞斯痛得哀嚎一聲,定睛一看,才發現撞他的人是一直沒出聲的路德維西。
「你搞什麼鬼?」克勞斯咒罵。
路德維西與克勞斯扭打起來,但七歲小孩哪是發育良好、十四歲少年的對手,儘管他奮力掙扎仍只有挨打的份,可路德維西難纏得很,始終抓著克勞斯不肯鬆手。
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蘭斯趕緊通報上層,但內線一直佔線,打都打不通。
他該按下緊急按鈕嗎?但這頂多是小孩子之間的打架,這樣就按下緊急按鈕會不會太小題大作?對他而言,他才剛被降級,如果又鬧出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起隨便按下緊急按鈕的後果。
考量再三,蘭斯決定乾脆自己進去隔離室勸架。
為了安全起見,他全副武裝——穿上隔離衣,帶著電擊棒,前往隔離室。
隔離室裡,路德維西已被揍出血來,從鼻子流出的血液滴落在克勞斯的手上、身上,沾得他多處。
一直處於恍惚狀態的羅南,像是突然醒了過來,伸出手,對著纏鬥的兩人發出虛弱的聲音,「血——」
見狀,羅伊低身將他抱得更緊,又急又惱,幾乎要哭了。
此時,隔離室的門被開啟,正當蘭斯要進入時,卻聽見路德維西大喊一聲,「快跑!」最靠近門邊的羅伊隨即抓著羅南,不顧一切地往外衝,撞開正要進門的他。
「嘿!不准跑!」蘭斯大叫。所幸雖被撞開一步,讓人趁隙逃出,但小孩終究比不過大人,更何況對方還帶著虛弱的病患。
蘭斯使用電擊棒將人電昏,提起小鬼頭,準備丟回隔離室,一回身卻看見更驚人的一幕,路德維西慘叫一聲,被人撲倒在地,但對方不是毆打他好幾十拳的克勞斯,而是一直待在角落哭泣的海蒂。
海蒂剛才縮著身體,所以蘭斯沒注意到她的腹部居然血跡斑斑。他疑惑,難道之前沒有人發現她受傷了嗎?
明明是那樣懦弱恐懼的海蒂,此刻卻像惡魔般對路德維西齜牙咧嘴,凶狠且孔武有力,想咬死對方一般。
雖然她劇烈的動作抽動傷口,導致腹部流出許多血,全滴到路德維西身上,但她絲毫不以為意,而路德維西幾乎無法抵抗這樣發狂的海蒂,此時海蒂的臉僅僅距離他幾公分,面目猙獰,像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救命!」路德維西轉頭向蘭斯求救。
蘭斯從錯愕中回過神來,連忙上前電擊海蒂,試圖電昏她。
不料發出慘叫的卻是路德維西,因為他用手擋著海蒂,卻因此相通導電,讓他一度抓不住海蒂,差點被咬。
場面一片混亂。
「你到底在做什麼?」克勞斯看不下去,出手幫忙,奮力將海蒂拉開,摔到地板上。
海蒂很快翻起身又要撲上來。
「趁現在!快!」
蘭斯在克勞斯的指示下,趕緊對海蒂使出電擊,但很快的他就意識到電擊對海蒂無效,明明她頭髮都電到豎起,身體不由自主的顫動,卻還堅持要撲向正在流血的路德維西,像是某種本性使然。
路德維西奮力爬起,躲開海蒂的攻擊,然而撲倒在地的海蒂,卻開始猛舔路德維西滴落在地板上的血。她意識到自己需要更多血,抬頭又要撲向路德維西。
路德維西一路逃竄,但總會被海蒂追上,又是一番扭打。
看著這不可收拾的局勢,蘭斯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要是被咬也會變成那樣,到時候我們誰也跑不了。」克勞斯宣告他們將面對的情況,讓蘭斯快點想想辦法。
「大家先逃到隔離室外,把她關起來!」一想到辦法,蘭斯連忙一手一個抱起被電昏的羅伊跟羅南,想帶到外頭去但才跨出一步,便被克勞斯一把抓住肩膀。
「你想跑!」克勞斯帶著不信任的眼光看他。
「我沒要跑。」蘭斯回瞪著他,肩膀一轉甩開他的手,「你也快出去。」他將人推出門外,接著按下門外的緊急按鈕,瞬間警鈴大響。
隔離室內只剩下路德維西跟海蒂,他們不斷重複一樣的追逐,海蒂撲向他、要吃他的血肉,路德維西倒在地上雙手抵著她,不讓她接近自己。他注意到人都已經離開隔離室,只要那扇門一關上,就能造成最小的傷亡,他意識到自己就要被遺棄了,卻連鼻酸的時間都沒有。
「路德維西,你還撐得住嗎?」蘭斯開口詢問路德維西。
「大概還撐得住。」
「很好,待會我會撞開她,你趁機逃出去,我有穿防護衣,應該能抵擋一段時間,其他人很快就會趕過來。」
三、二、一!
行動!
如計畫,蘭斯撞開海蒂,讓路德維西逃出隔離室,但他沒料到撞擊讓防護衣出現缺口,有了裂縫,似乎沒了血味,人的味道也會讓海蒂失控,她無理智地又爬起撲來,蘭斯反射性的踹開她,趁這個空檔將門關上。
蘭斯坐在地板上,抵著門板與海蒂角力,他感覺時間漫長得可怕,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一直疑惑為什麼還沒有人進來救他……終於他一直靠著的門打開了,風從他頭上劃過,好幾聲槍響響起。
門開啟的瞬間,他往後平躺下,在他面前的海蒂被子彈打得整個人翻了過去,血腥味與子彈的火藥味混雜著,一切像是慢動作一般,在他眼前發生。
他躺下瞬間,聽見開槍的人罵了句髒話,要對準他開槍。
「不!別殺我!我是正常的!沒被感染!」
他仔細回想,剛才門開的時候,對方可能本來就不打算留活口,因為一開門就是一陣掃射,他們連看仔細裡頭情況的時間都沒有。
當槍口對準自己,動也不動時,蘭斯嚥下口水,有所覺悟,他恐怕死定了。
但那個人放下槍,與身旁的人對望一眼,接著跟對講機對話。蘭斯在一旁聽著,直到得到特赦,才真正鬆一口氣。
雖然在槍口下獲救,卻得經過層層檢驗關卡,確保他並未受到感染。抽血、驗尿,還有各種檢查。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實驗室人員的冷漠,對他們來說,被當作實驗體的人,不算是真正的人類,就像那些小白鼠、小白兔一樣。
他只要一想到要是自己受到感染,就得跟那些實驗體關在一塊,受到非人待遇時,幾度忍不住想哭。
蘭斯很快得到釋放,回到工作崗位,而他的工作內容又有變動,但最讓他訝異的是,照理來說,經過那件事後,他該被炒魷魚,沒想到還能留下來。
原因出在實驗體不肯乖乖合作,要求得由蘭斯來檢查,他們才肯聽話,因為蘭斯是救了他們的研究人員。
因禍得福般,蘭斯成了最接近實驗體的研究人員,但事情總是一體兩面,最接近實驗體也相對的最危險。
當初誰也沒想到C病毒對人體會有這麼可怕的影響,第一線的研究人員跟玩命一樣,弄個不好,就得把命搭上。
蘭斯的心中五味雜陳。
當他替實驗體一個一個抽血時,因為與實驗體十分貼近,害他抽得膽戰心驚,就怕他們其中一個突然有什麼劇烈變化,像海蒂那樣嚇人。
第一位抽血的是克勞斯,抽完血後,蘭斯還問了幾道問題,像是身體狀況如何、有無不適反應等等,一一記錄。
克勞斯看著戰戰兢兢的蘭斯,突然冷笑一聲,對他說:「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正直的傻瓜?」
蘭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我倒是不討厭這樣的人。」他又補充一句。
蘭斯琢磨著對方的意思,到底是褒是貶,大概兩種都有,實在讓人開心不來。
實驗體檢查完畢,帶槍警衛會架著人回隔離室,現在他們一人擁有一間隔離室,被區隔開來觀察。
第二位前來抽血的是羅伊,淡漠的羅伊對誰也不理,不論他問了多少問題,一句回答都沒有,就算被警衛持槍毆打,也無法逼他招供。蘭斯看不下成年警衛對孩子的酷刑,草草結束檢查,並在資料卡標記上不合作的字樣。
最後一位接受檢查的是年紀最輕的路德維西,他瘦弱的身體多處纏著紗布,看來傷得不輕,想必是因為他挨了健壯的克勞斯好幾拳。
蘭斯對他有些好奇,仔細觀察他的行為,路德維西安靜且配合,對於問題有問必答,很順利地完成檢查。
在訪談最後,路德維西突然開口向他道謝。「謝謝你,當時沒丟下我一走了之。」
聞言,蘭斯反問一句,「你當時為什麼想救羅南?」這問題完全出於自己的好奇心,他怎樣也想不明白路德維西的動機。
是因為正義感嗎?對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能有這麼強烈的正義感嗎?更別提是這麼年輕的孩子。
「我當時很害怕。」
「為什麼?」
「因為我和那個人一樣,受到感染了。」路德維西感覺再也瞞不下去,索性坦承。雖然只是非常細微的傷口,但他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而且這些研究人員遲早也會知道。
聽聞,蘭斯愣住,直覺望向帶槍的警衛,警衛也變得緊張起來。
「我只是沒有那個人虛弱,但事實上,在這裡和你對話已經非常吃力。」他發現大人們的反應後,又說了句,「你們當初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對吧。」
路德維西很冷靜,沒有七歲小孩該有的恐懼與慌張。
然而蘭斯卻能看出他的絕望。因為害怕自己遭受跟羅南一樣的對待,所以想救羅南,仔細想,實在令人鼻酸。
警衛帶走路德維西,而蘭斯只要將報告呈上去就能交差,但他一直想著與路德維西的談話,回去時,他忍不住向人詢問羅南的情況,找到羅南的房間——一個兼具隔離與實驗室的房間。他知道羅南的情況太嚴重,所以被完全隔離觀察,但他不曉得,那些人所謂的隔離觀察,只是不斷地抽出羅南的血,採取血樣。
隔著玻璃,蘭斯由上往下看著羅南的血被冰冷的機器一點一點地抽出,研究人員在一旁抄寫數據,完全無視羅南的痛苦掙扎。
當科學將人性抽離,人都不是人了。
蘭斯感到很痛苦,他想阻止研究人員的酷刑,但他只是個實習生,小蝦米無力對抗大白鯊。
近來,每當午夜夢迴,他總會被惡夢嚇醒,想起他所簽署的文件、背負那麼多條人命的責任、海蒂變形後的猙獰、路德維西的無可奈何、羅南的痛苦,以及同事之間雲淡風輕的嘴臉。
C病毒固然可怕,但這裡的人員比C病毒還恐怖,他適應不來,他想該是他退出這計畫的時候了。
這天,蘭斯在中央大樓附設的員工餐廳用餐,苦惱著退出的問題,眼前的餐點根本食之無味,只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突然,有個餐盤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蘭斯抬頭看,是羅傑。
「嘿,你一個人?」
「嗯。」
「怎麼了?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蘭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乾脆安靜不語,低頭繼續吃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羅傑壓低聲量,湊向前跟他對談,「看到實驗體變化後的情況那麼恐怖,很想抽身對吧,其實我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蘭斯抬頭,驚訝地看著他。
羅傑退開來,坐正,重重嘆了口氣,「現在要走是不可能的,前天有人退出,沒多久就意外身亡了。我還沒蠢到相信那真的是意外,現在人人自危,誰都不想接近實驗體,你也真夠倒楣,居然被那些實驗體給看上。哈,要怪就要怪你天真愚蠢。」
蘭斯臉色難看的聽他說完,就算被羞辱也只能認了,畢竟羅傑說的是事實。
羅傑正色,警告他,「總而言之,現在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誰想先走就等同跳海自殺,奉勸你想都別想。」快速解決完午餐,他端著盤子離開。
蘭斯還坐在原位,心情沉重的他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第三章
蘭斯的工作非常簡單——抽血、驗血、紀錄一切。他與真正的研究完全脫離,根本接觸不到。
新一批實驗體送達時,他是最後才知道的,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幫新實驗體抽血時,他幾乎無法承受孩子們純真且疑惑的打量目光。
沒多久,前一批實驗體的血液報告出來了,確認所有人都順利感染C病毒——順利?這樣刻意的用詞,讓蘭斯看得刺眼。
但也是到現在,蘭斯才從其他同事那聽來的片段,拼湊推斷出他請假那天所發生的事。其實,克勞斯這批實驗體並不是他以為的第一批,好像所謂的第一批是注射過某病菌後再注射C病毒解毒的實驗體,然而當時的效果不彰,所以又送來這批背景混雜但身體健康的孩子們作為對照組注射C病毒。
可是研究人員並沒有料到,對健康人類注射C病毒會發生異變狀況,導致當天有些實驗體發瘋攻擊人,後來警衛射殺所有異變者,且犧牲三名研究人員後,才將場面平息。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要從其他部門調人手幫忙的原因,不過當時的蘭斯跟那五名孩子並不知道,其實所有的孩子都已感染C病毒,他們五個被留下來只是因尚未發生異變,對實驗有價值,而海蒂的發病期延後也是眾人未料的事,總結,當時他們身上的傷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沒有異變。
所以現在,上層讓蘭斯持續抽檢這四個孩子的血液,確定C病毒仍在他們體內,且他們仍未變異。不過研究人員也猜不透,這一批二十名實驗體的感染過程並沒有差異,為什麼僅僅這四個人除了虛弱之外,依舊可以保持意識,沒有變異呢?研究人員只能猜測或許是體質上的差異,但一切仍要繼續研究才知道。
然而這些都不是蘭斯想關心的,他倒是對克勞斯年紀雖小、心機頗深的這一點感到訝異,因為事後回想,其實他們幾個都已經感染C病毒,羅南最先產生虛弱狀況;路德維西自己有感覺,所以想幫羅南;而克勞斯算是做賊的喊抓賊,大概是想把羅南當作煙霧彈,為自己多爭取一點時間。
即便到現在,除了羅南,其他人或許都是硬撐著,心知要是示弱的話,就會被帶走,這一點他們聰明得令人心疼。
他偶爾會抽空去看看羅南的狀況,情況還是很糟,只靠點滴補充營養,研究人員又時不時的抽血,根本好不起來。
羅南不斷低喃著,好餓好想吃東西。他問過負責觀察羅南的人員,根據對方的說法,就算他們給羅南塞食物,他也會通通吐出來,他們沒辦法,才會用吊點滴的方式解決。
蘭斯稍微觀察一會,發現他們抽血的時間很長,抽出來的血量卻很少,像是抽不出血來,他心想,都已經這樣了,他們不覺得過分嗎?
他看不下去而離開,但羅南痛苦的模樣仍在腦海揮之不去。
這些天,研究團隊根據對克勞斯這些人的研究,對C病毒做了些微改良,將其試驗在新一批實驗體身上,結果很快的出爐,新一批實驗體全部宣告失敗。
得知消息的蘭斯倒抽口氣,他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不需要參與過程?而那些因為實驗失敗而陷入愁雲慘霧之中的研究人員,對於實驗體有沒有感到一絲絲的愧疚?思及此,蘭斯覺得很難受,心理影響生理,無法接受這殘酷事實的他,還在廁所吐了一遍,才能繼續工作。
「你在哭嗎?」克勞斯突然提問。
就在蘭斯檢查克勞斯身體狀況時,克勞斯猛地湊向他,仔細打量穿著厚重防護衣、透明面板下蘭斯的臉龐。
眼睛紅腫濕潤,鼻子也紅通通的,看起來就像剛哭過的樣子,而且和他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克勞斯,坐好,別讓警衛有機會攻擊你。」蘭斯提醒。克勞斯突然的舉動已經讓警衛們緊張地提起槍對準他的腦袋。
「好好。」克勞斯聽話的舉起雙手做出投降模樣,配合地坐回原位。他真不懂,他手上還戴著手銬,腳也銬著腳鐐,這些人有什麼好緊張兮兮的。「你是因為新一批實驗體全軍覆沒的關係,所以難過得哭了嗎?」克勞斯追問。
老實說,有些研究人員很不專業,可能看他們是小孩子吧!有時會毫不避諱的在他們面前提起研究相關的事,他也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不是。」蘭斯否認。
「說謊。」克勞斯一眼將他看穿,笑了笑,又說:「你啊,真的是這裡的人員嗎?怎麼跟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
「你什麼意思?」他反問。
「你太善良了,在這裡像是稀有動物一般。」克勞斯聳肩坦白道。
蘭斯瞪著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瞧不起了,況且對方還是個小孩。
克勞斯嘆口氣,接著打趣道:「你這麼善良,我怕到時我變異後,咬你會有罪惡感。哈!」開他一個玩笑,也開自己一個玩笑。
這黑色幽默太黑暗,蘭斯笑不出來。
「不說這些,你今天又沒進食了,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死嗎?」蘭斯轉換話題,看著對方的資料,說話時不自覺皺緊眉頭。
「我不想死。」克勞斯說得真摯。
「那為什麼不吃?加上今天,你已經一個禮拜未進食了。」蘭斯認不住數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搞的,另外兩人也開始禁食,是串通好的嗎?可他們的隔離室都是單間的,沒有連接的窗口啊。
「我很餓,但是我吃不下東西,一吃就吐,全部吐出來,根本沒辦法。」
完整吐出來?無法消化的意思嗎?這狀況不就跟羅南一樣了?蘭斯在資料板上作紀錄,打算待會跟上層的人討論這問題。
「結束了嗎?這樣就結束了?好不容易能跟人說話呢,在房間裡,一個人什麼都不能做,都快得自閉症了,你再多問點什麼吧。」
蘭斯無奈的說:「你回去吧。」他讓警衛將人帶走。
他心想得趕緊跟上層報告實驗體集體無法進食的狀況,等會整理完三位實驗體的資料就要呈上去。
只是蘭斯才剛跨出辦公室門口,紅色警報頓時響起,他看見剛送回克勞斯的警衛們,又匆匆忙忙不知要趕去哪支援,經過辦公室門口時,還特別囑咐他別亂跑。蘭斯趕緊把腳收回去,把門給關上,還真怕出什麼事情了。
許久,紅色警報終於解除,看來是解決問題了。在蘭斯還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出去時,此時辦公室裡的電話突然響起,又急又響,像催命鈴一般,嚇他一大跳。
蘭斯稍微平定心緒才接起電話,「喂,我是蘭斯。」
「你趕快到0363的隔離室來!」對方說完這一句,什麼都沒說清楚,就把電話掛斷。
0363是羅南被標上的實驗號碼,羅南怎麼了嗎?蘭斯忐忑不安,但知道自己還是得去,硬著頭皮也得去。
蘭斯來到隔離室的時候,看見羅南被綁在椅子上,完全動彈不得,一見他出現,便對他露出求救的眼神,而地板上躺著一具人的屍體,脖子被咬斷,頭與身體分離,血流滿地。
見狀,蘭斯光是站著都覺得吃力,他覺得好恐怖,甚至無法回視羅南的目光,但他的上司——一位女研究員,不僅無視地上的屍體,處之泰然地站在那,還在觀察完羅南的生命狀況後,一臉興奮的樣子,以外文碎唸一大串「指數超標」以及「羅南精神狀況良好」等等的話。
語速太快,他聽不太清楚,只能聽出一些大概。
「……只吃一個人就能達到良好的狀態,還意識清醒……」
女研究員的眼睛睜得超亮,轉身抓住蘭斯的肩膀,激動說道:「你還不懂嗎?」
他是不懂啊。蘭斯驚愕地回視她,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
「C病毒作祟逼他失控吃人,但他還能保持自我意識,這代表他的身體正在習慣C病毒的入侵,雖然還不清楚為什麼感染者會這麼嗜血,但這可以說明為何他無法進食,這是我們實驗成功的第一步啊!蘭斯研究員,你明白了嗎?」女研究員說完,便放開他,徑自抽出羅南的血及屍體的血,準備好好研究。
他們所在的隔離室也兼備有實驗器材。她將羅南的血放到顯微鏡下,再加入屍體的血觀察。
「太驚人了,竟能用人類的血來補足自身的缺陷,讓自己的細胞變得更加強大,像妖怪一樣。」女研究員沉迷於顯微鏡下的結果,不再理會蘭斯。
蘭斯退後一步,他移開視線,轉而對上羅南的臉。羅南的嘴被類似氧氣罩的物品罩住,避免他再咬人,但儘管羅南眼中充滿恐懼、直盯著地上的屍體,蘭斯卻無能為力。
最後他忍不住逃出隔離室,什麼也沒做。
蘭斯的不辭而別並沒有受到任何譴責,根本沒人介意他的想法,表面上他是實驗體的負責人,實際上只是個掛名的蠢蛋。

蘭斯將餐盤送進隔離室,接著打開監視窗口,就著細長的縫隙與裡頭的人對話。
「路德維西,吃飯了。」
路德維西原本正對著門坐在地板上,聽見蘭斯的聲音後抬頭,正好對上蘭斯的眼,接著他移開視線,望向餐盤上的東西,才發現餐盤上放著一包血袋。
「那是什麼?」他頗訝異。
「是血,你的午餐。」
「什麼?」路德維西錯愕,「你們這些人真的是越來越變態!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實驗?」
「不,你一定得喝。我們發現C病毒感染者得依靠人類基因來補足自身的缺陷,喝血是你們的本能,不然你會越來越虛弱,你非喝不可。」蘭斯試圖說服他。
「不!」路德維西拒絕得頗堅決。蘭斯無聲嘆口氣,他將餐盤拉回,拆開上頭的血袋,倒出一點血在餐盤上,再推進去。
「什麼……」
路德維西聞到血的味道時,先是愣住,待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趴在地上,舔著餐盤上的人血,狼吞虎嚥得弄得自己身上到處都是血。
「你無法抗拒你的本能,只有人血能滿足你們的飢渴。」
「這本來不是我的本能……」
「但現在就是這樣了,你只能接受事實。」
聞言,路德維西崩潰嘶吼,藉著摔盤子、撞牆,試圖攻擊他來表達不滿,卻徒勞無功,僅僅是傷害他自己而已。
「我恨你!我恨你們、恨所有的一切!」
見狀,蘭斯沒再多說話,沉默地離開了,任由路德維西怎樣叫囂都不回頭,因為他跟對方有一樣的想法——憎恨這一切,但他同時也瞧不起自己的無能為力。
第四批實驗體送來,人數之多,讓上頭決定多派幾個人支援,而隨著每次實驗後實驗體銳減的現象,很快地第五批人進來,接著第六批……實驗體不減反增,工作量永無止盡。
隔離室的數量有限,已經不夠一人一間,只能盡量平均分配幾個人一間,但感染者的性情不穩定,有時一起衝突就會咬死對方。實驗體無端死亡,對實驗會造成極大的損失,因此研究團隊想出一個辦法。
以負責人為中心的菁英團隊,發明出一種叫做溶血溶劑的藥品,並將其裝入圓環裝置中,研究人員只需搖控啟動,即能對戴上圓環的實驗體注射這種藥品。
為了讓實驗體明白溶血溶劑的威力,他們會在每個實驗體面前播放研究人員對C病毒變形者注射溶血溶劑後的畫面——變形者痛苦掙扎,在地上打滾,最後化成一攤血水,不成人形。
這樣殘酷的畫面蘭斯一天得重複看上好幾次。替實驗體裝上圓環後,就要開始播放影片,讓他們明白他們戴上的物品有多麼恐怖。
「真要把我們當狗對待了?」一開始克勞斯還能打趣著說。
蘭斯真心誠意地向他道歉,「對不起。」
而克勞斯看完影片後,表現得比其他孩子還要成熟。
他先沉默了一會,接著冷笑一聲,「原來我們連狗都不如。」
直到後來被警衛帶走,他都沒再說一句。
讓蘭斯印象深刻的就兩個人,一個是克勞斯,一個是路德維西。
路德維西在看完影片後,開口便說了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我的全名叫做路德維西.馬修斯,我曾經有個家,但我對雙親沒什麼印象,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人世。」
警衛向蘭斯示意,差不多該把人帶走了,蘭斯卻制止他們,他想讓路德維西把話說完。
「在孤兒院時,日子再苦也不過是那樣,我從來沒有產生過輕生的念頭。後來院長將我們賣給政府,不過一天,那些和我一塊來的孩子都死了,我是院裡唯一存活的人,至少我之前是這麼認為的,一直到現在——」路德維西抬起頭,視線筆直地望向蘭斯。「但身為實驗體的我們還能算是活著嗎?」
蘭斯怔住,無法回答他,識趣的警衛動手將人帶離,但蘭斯還在深思路德維西的問題……
往後,克勞斯的嘲諷、路德維西的疑惑,都一直留在他的內心深處。

此後,因為實驗體受到溶血溶劑的威脅,研究人員對他們的恐懼戒備稍緩,上層便同意開放交誼廳,一個禮拜一天給實驗體幾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其實研究人員並不是真心關注實驗體的心情愉不愉快,只是想藉此觀察C病毒感染者活動及思考的能力是否與正常人相同?C病毒有無影響腦部運作?說到底每次自由時間也是一種實驗。
監視器佔據各個角落,盯著實驗體的一舉一動。
交誼廳很寬廣,有放滿書的書架,也有閱覽區,有許多益智玩具,以及主成分是海棉做成的各式球具,還有八台電視可供觀看。
只是目前的實驗體一共三十人,三十個人要搶八組球具,難免會爆發劇烈衝突,警衛根本來不及將人一個一個拉開,所有人亂成一團。
這場亂鬥僅有少數幾人倖免,路德維西牽著威利的手退至外圍,避免受到波及,而羅伊始終站在他們身邊,隔岸觀火,直到鬧到後來不知道誰破壞了灑水系統,室內下起大雨,爭亂才平息。第一次開放自由時間徹底失敗,什麼休閒活動都還沒開始就宣告結束,損失慘重。
到底他們是怎麼破壞灑水系統的,無人得知,因為實在太混亂了,即使有監視器也看不出來,最先引發暴動的實驗體當天就被帶走,做了腦部切片檢查他腦細胞的狀況,蘭斯後來再也沒看見他。
研究人員針對暴動行為討論出來的解決方案,就是交誼廳裡需要有個自己人負責掌控局面,不能再讓暴動發生。
對於實驗完全無幫助的蘭斯,是監督者的不二人選。
第二次開放自由時間時,蘭斯出現在一群實驗體之中,那樣突兀且顯眼的存在,引來不少實驗體圍觀。
簡直像是被丟進猛獸之中的肉塊。克勞斯用表情嘲笑他。
蘭斯不以為意,徑自坐在交誼廳裡最靠近門口的位置,克勞斯反倒起身坐到蘭斯對面,和他打屁聊天,坐姿慵懶,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你怎麼不去別的地方玩?」他發現其他人雖各自活動,但還是會時不時瞄向他,很好奇的樣子。「好不容易能出來活動,坐在這裡多無聊。」
「我就愛坐這裡,你少管我。」克勞斯沒好氣地回答。他手撐著頭,一臉百般無聊的樣子,卻又不肯離開。
克勞斯的手,到處都是打針造成的瘀血青腫,有些傷還沒好,新的傷又出現,明顯是長期抽血後的結果。
蘭斯有些不忍,連忙移開視線,環顧起交誼廳各處的情況。
有四組人馬在空地玩球類運動,是最吵雜的一群;有人圍在一起看電視,因為灑水器事件弄壞了原本的電視,現在只剩下一台電視可看,且怕選台引起紛爭,頻道固定在卡通台,而書本區也因為水災的關係幾乎全毀,只剩下幾本精裝書可看。
蘭斯原以為不會有人有興趣,但他錯了,路德維西、威利以及羅伊待在那裡,但只有路德維西拿著書本,威利則是頭貼著他的肩膀一起看著書,並時不時與路德維西對話,而羅伊距離他們有些距離,目光全停在威利身上。
威利的年紀相當小,長相卻非常精緻漂亮,是個很特別的男孩子,一出現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知道沉默的羅伊喜歡威利,畢竟羅伊毫不掩飾的注目,誰都看得出來,然而威利卻相當討厭羅伊,不,應該說他不喜歡任何人,只愛黏著路德維西,也只跟他一個人說話。
威利是第六批實驗者裡唯一的倖存者,C病毒的破壞讓他長出白髮,眼睛顏色異變,他同時也是所有實驗體裡唯一在外表上有劇烈變化的感染者。
目前還查不出變異的原因,他們只好又歸究於或許跟體質有關。
「喂!」克勞斯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
隔著隔離面罩,都聽得到那輕脆響亮的聲音,蘭斯收回視線,望向克勞斯,一臉不解的詢問,「怎麼了嗎?」
「我很無聊耶。你就坐在我面前,卻一直看著別的地方。」克勞斯雙手插著口袋,斜躺在椅子上,坐沒坐相的抱怨。
「不然你想怎樣?」克勞斯看起來跟不良少年沒兩樣。
「我哪知道,總之你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啊?這麼強人所難。蘭斯一邊在心裡抱怨,卻又認真思考。
「不如我們來下棋吧?」
「我不懂下棋,但我會一點撲克牌,橋牌你會嗎?這裡有撲克牌嗎?」克勞斯反過來提議。
「應該有。」
「我去找找。」克勞斯起身,走到專門擺放各式玩具的架子找撲克牌。
有幾個實驗體看他落單,趁機走過來和蘭斯搭話。
「真是辛苦你了,還得特地過來看住我們。」
「你會因為我碰你而殺死我嗎?」
「上次那個人到哪去了?你們殺死他了嗎?是用溶血溶劑殺死他的嗎?」
這些實驗體說話的同時,一邊還有意無意地推擠拉扯蘭斯的隔離衣,試圖破壞,蘭斯感到為難,他不想把事情鬧大。
「喂!你們!誰讓你們過來的?這是我的地盤!走開!」克勞斯適時回來,催趕那些人,將他們一個一個拉開,等人都散了才問蘭斯,「你有沒有怎樣?」
「沒有。」蘭斯搖頭,這才放鬆繃緊的神經。要是克勞斯沒及時趕來,或許他的隔離衣就不保了,他很怕那些實驗體藉機撲上來。
「沒事就好,那些人動作太快了,我才不過離開一下子。」克勞斯有些氣憤。
蘭斯情緒冷靜許多後才反應過來,「你一直坐在這兒陪我,是為了保護我嗎?」
克勞斯白眼以對,一副「你怎麼這麼蠢、現在才明白」的模樣。
真是無聲的守護,思及此,蘭斯心裡一暖,「謝謝你。」
看不出來明明一直都是不良少年的克勞斯,卻會做這麼窩心的事情來,相較之下他這大人實在太難看了。
「你對我真好。」蘭斯嘆口氣,覺得自己虧欠對方。
「哼。真要謝我,不如幫我多弄幾包血,平時送的都不夠塞牙縫。」克勞斯又恢復不良少年模樣。他將找到的撲克牌擺到桌上,沿著包裝線拆開,切牌洗牌,動作俐落得很。
「這個……我沒辦法的。」
「我知道。」克勞斯倒不是要為難他,只是說說而已。
不過看見克勞斯理所當然的接受,蘭斯反倒覺得難受。自己什麼都做不到,難道連多給點血袋都不行嗎?!
「你別往心裡去。來玩牌,二人橋的規矩知道嗎?」克勞斯發牌,趁機轉移話題。
「知道。」蘭斯點頭,也不追究剛才的話題。
厚重的隔離衣讓蘭斯的行動相當不方便,揀牌的動作變得很困難,偏偏橋牌是絕對不能讓對方看見牌的遊戲,他只能小心拿牌,顯得有些滑稽。
克勞斯看他戰戰兢兢小心拿牌的模樣,突然沒形象地大笑出聲。
「還笑,再笑我就不玩了。」
「好,我不笑,請繼續跟我玩。我要叫牌了。」
「請。」
以黑桃為王牌,克勞斯叫牌成功,搶八,最後克勞斯獲勝;以愛心為王牌,蘭斯叫牌成功,搶七,最後克勞斯獲勝;以黑桃為王牌,蘭斯叫牌成功,搶六,最後克勞斯獲勝;以梅花為王牌,克勞斯叫牌成功,搶十,最後克勞斯獲勝。就這樣一連十幾局都是一樣的情況,蘭斯慘敗。
輸到最後,蘭斯完全忘了自己在遊戲,氣到都摔牌了。
「這怎麼可能!我只需要搶三還贏不了你!」
「你牌運不好。」
「你是不是出老千啊!」蘭斯很憤怒。
「我哪可能出老千,牌是你洗的、你發的,我可連動都沒動喔。」克勞斯否認,無奈聳肩。
「不可能老是你贏啊!我跟我奶奶玩,我們可是勝負各半,才沒像這樣局勢一面倒!」
「因為我很厲害。」克勞斯一臉得意。
但後來沒機會再讓蘭斯打復仇戰。自由時間到了,實驗體得回去各自的隔離室。警衛一批批將人帶走,克勞斯距離門最近,所以最先離開,最後輪到路德維西他們。
蘭斯發現他手上拿著書本,隨口問:「那本書你們要帶回去看嗎?」
被這麼問,路德維西顯得很緊張,反問一句,「不行嗎?」
威利躲在路德維西身旁,怒瞪著他。
「當然可以。我只是問問而已,沒有要沒收的意思。」蘭斯搖手,趕緊解釋清楚。
「那真是太好了。」路德維西鬆了口氣,低頭與威利相視而笑。
蘭斯稍微看了一下書名,是Louis Sachar的《HOLES》,述說因冤罪入獄的男孩史丹利與文盲男孩零一塊逃出少年感化營的故事。
這能算是一種寄託嗎?
如果可以,他真心希望他們能逃離這座恐怖的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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