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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1761

大臣好忙之二《將軍只怕姑娘逃》

  • 作者葉雙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2/11/01
  • 瀏覽人次:5442
  • 定價:NT$ 190
  • 優惠價:NT$ 150
此生只欲與君相知相守
一生一世一雙人


人人都道柴大將軍性格殘虐,杖斃了通房丫頭還有著斷袖之癖,
縱使流言不能盡信,她倒也不想順了後娘欲攀附權貴之意,
雖知於禮不合,她仍決定給他來個下馬威,阻止他上門提親,
只是還未得到他的應允,後娘那兒卻已經先有了動作,
不但命丫鬟下藥將她迷昏送至花樓,還夥同老鴇設計他,
想讓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以此逼她非嫁不可,
幸虧他及早得知,順勢演了這被設計的戲助她脫困,
她這才發現他其實為人耿直,並不如外傳那般的殘忍不堪,
誰知後娘不死心的又為了錢將她軟禁,想將她賣給人家做妾室,
他因擔憂她的處境不惜夜訪照護,甚至表明對她的喜歡,
讓她明白原來自己早已將偉岸俊朗的他刻於心版上,
然而喜日在即,沒了自由身的她不敢奢望跟他能有結果,
怎料他竟不顧將軍身分、不顧非議,直接上門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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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凝眉,不滿開始在他炯炯的目光中累積著。
他冷冷瞧著那個陌生的婆子,異常忙碌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來去。
再回想這幾天不斷在家裡頭穿梭的婆子,似乎不只一個,而且她們個個穿著大紅衣裳,那喜氣讓他不用多想,也猜出她們只怕是城裡幾個響噹噹的媒人婆。
便是再怎麼遲鈍,柴折霞也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一向討厭女人,更討厭女人在他的地盤上來來去去的,有時就連那些出嫁的姊姊妹妹們回府做客,他都是能閃則閃、能避就避。
女人就是聒噪,總吵得他心神不寧,讓人忍不住就要火冒三丈。
剛才經過的婆子突然笑兮兮的離開,那抹燦爛的笑更讓他的臉色黑了一半。
「該死的!」柴折霞心浮氣躁地低咒了一聲,雖然很再想繼續視而不見,可是看到那穿梭不息的媒人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平靜無息下去了。
要再讓娘這麼玩下去,說不定哪天他很可能就被敲昏,然後和一個陌生姑娘綁在一起拜堂成親。
虎虎生風的幾個大步來到娘的房裡尋人未果,他轉身朝爹的寢房步去,儘管他的臉上寫明了生人勿近、擋路者死的氣勢,卻仍是有不怕死的嬤嬤在他要踏入爹的寢房時,擋在了他的前面。
「老爺和夫人吩咐了要休息,大少爺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
瞪著那個努力漾著笑意的嬤嬤,他一勾唇角,冷冷地喝道:「滾開!」
他今兒個可要好好問問娘親究竟在打什麼算盤,雖然不想對老嬤嬤太粗魯,可是心一急,就將人給扯開了。
他筆直地走進偏廳,那氣勢與模樣讓僕傭們就算有心想擋也不敢擅動。
「娘,妳究竟又在搞什麼把戲?」氣壞了的柴折霞不顧該有的教養,猛力往厚實的檀木門一推,然後粗聲粗氣地朝著內廳吼道。
迷迷糊糊間聽到兒子宛若打雷的聲音,柴老將軍柴沐休炯眸驀地圓睜,氣呼呼地翻身就要下床好好教訓不懂得敬老的兒子一頓。
可他才起身,暖被裡便伸出一隻宛若無骨的柔荑,按住柴沐休的胸口。
「夫君,這小子交給我來處理。」
柴夫人阮桂林懶洋洋的揚起一抹笑,便是這抹笑,讓老將軍這般有著如鋼鐵意志的男人,也徹徹底底的成了繞指柔。
「這小子倒是愈來愈不像話了。」雖然讓妻子的一笑緩去了心頭的怒氣,柴沐休還是忍不住叨唸了幾句。
「這小子是氣壞了。」揚起了一抹精明的狡笑,顯然阮桂林對於兒子的來意是一清二楚的。
「妳又做了啥事?」雖然府裡這陣子來了許多婆子,但家務事一直以來都是愛妻在管理,他鮮少過問,自是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你想抱孫嗎?」
「自然是想的!」說到這個,柴沐休那英氣颯爽的臉龐,也忍不住泛起了幾許渴望之情。
兒子早已過了適婚年齡卻死也不肯成親,無論他與妻子如何威脅利誘,都不為所動,還添出了那麼多的流言蜚語,怎讓人不憂心。
「既然老爺想抱孫,這事你就別管,安安穩穩地在這兒等著我。」
阮桂林手腳俐落地穿好了衣物,驀地抬頭,一眼瞥見夫君臉上的憂心,連忙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好讓他安心。
「老爺放心,我的孩子我自個兒知道,雖然他的脾性火爆,可那是對外人,怎麼說我都是他娘,他倒還是會敬我三分的。」
聞言,柴沐休眸中的憂心也褪去了幾分,想想柴折霞那小子,倒還真是天地不怕,這天下能稍稍制得住他的,也只有他這個想法總是異於旁人的愛妻。
終於,他被說服了,好整以暇的瞧著穿戴整齊的妻子緩緩抬手,落下了榻上的紗簾,他高枕無憂地繼續躺著,透著微晃的紗簾,瞧著妻子那依然曼妙的身軀走到了兒子面前,毫不留情的揚手敲了兒子的腦袋一記。
絲毫不理會兒子已是官居一品的當朝大將軍,顯然在她這個做娘的眼裡,他依然是個孩子。
「吵什麼吵,規矩都擱到哪兒去了?」
「娘……」沒想到質問未成,就被先聲奪人,柴折霞初時有些一愣,還頗是無辜的低喊一聲。
「喊什麼喊,有你這樣的孩子嗎?有什麼天大地大的急事,非得讓你這麼急匆匆地闖進來?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透著那微微晃動的紗帳,柴折霞心知娘親那麼大的怒氣所為何來,可對於他所打斷的好事,他可是半點兒愧疚之情都沒有,只是氣呼呼地朝著娘親問道:「娘,孩兒想請問妳,那些媒人婆來咱們家裡做啥?」
向來知道娘親有多麼狡猾,所以他不給她任何閃躲的機會,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找她們來自然是為你說親事,難不成是替你爹納小妾嗎?」完全無視於兒子那張黑得嚇人的臉龐,阮桂林毫不遮掩的說道。
如此直接,就連躲在被褥裡的柴沐休都忍不住為妻子捏一把冷汗,可他卻聰明的沒作聲,只是靜靜地聽著。
正因為此時腦海中浮現的那個軟綿綿的小娃娃,柴沐休甚至忍不住想為妻子的勇氣喝采。
「我沒說要成親。」柴折霞怒目朝母親一瞪,冷冷地說道。
「你是沒說,可我要你成親。你既然是從我的肚子裡蹦出來的,那麼就得聽我的,不管你樂意不樂意,桌上那些便是媒婆們送來的姑娘肖像,你要嘛就從中挑選一個,要嘛就是我替你挑,反正你就是得在半年內給我成親,然後一年內給我生個孫子。」
她一點也不在乎兒子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的決定,要比,她這幾年讓夫君疼出來的霸氣可不會輸給兒子。
「我不選……」怒極的瞪著,柴折霞的話像是冰珠子似的,筆直地射向娘親。
彷彿早就料到兒子會這麼說了,不讓他把拒絕的話說完,她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先一步說道:「你自然可以不選,反正我也不介意代你選。」
反正這回她可是鐵了心地要逼兒子娶親,要不然以他益發不喜女人的態度,她這輩子想要抱孫,只怕難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分說地走到書案前,驀地抱起那些媒人婆送來的畫像,一古腦地全都塞進兒子的手裡。
「你可以出去了!」
「娘,妳……」
柴折霞額際的青筋冷不防抽動著,沒料到娘這回這麼固執堅持,他的心頭頓時漾起了不好的預感。
不理會兒子乍青乍白的臉色,阮桂林仰首望著不知道高她多少的兒子說道:「記得,我只給你半年的時間。」
丟下話,她毫不優雅的抬起腳,眼看就是想要一腳將兒子給踹出門去。
柴折霞縱使氣得臉色鐵青,卻也莫可奈何,只能咬牙,挑釁地朝著娘親說:「我若不答應,妳能綁著我拜堂嗎?」
被兒子這麼一撂話,來了氣的阮桂林倒也不甘示弱的表示,「你倒可以試看看,若是你能鐵了心不要我這個娘,自可一意孤行。」
面對娘親這番狠話,他終究還是無語,只能氣悶地旋身離去,不想再多費唇舌。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就不信真的鬥不過自己的親娘。
「老爺,你說這回能行嗎?」
但見兒子終於離開,阮桂林這才後怕的拍了拍胸脯、順著氣,回到床邊,還忙不迭地問道。
聞言,柴沐休只能無奈地瞧了妻子一眼,然後說道:「那是妳的兒子!」
他哪知道行不行?
他這輩子也沒啥願望,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別看到這對性格火爆的母子相殘,便已足矣!
第一章
小小的閣樓放眼望去,瞧著的盡是園子裡的繁花美景,再加上周遭那些被人精心照顧著的花團錦簇,崔妙禾可說是在府裡被嬌養著。
雖然崔家算不上達官顯要,但在車家的提攜之下,好歹也在吏部謀了個一官半職,在京城之中,倒也算是叫得上些許的名號。
身為崔家的大小姐,自然該要備受嬌寵,日子也該過得愜意無比,可惜的是,她親娘早逝,現在崔家的夫人乃是繼室,嫁過來之後,也生了一個女兒,為了親生女兒在崔家的地位,崔夫人自然視崔妙禾為眼中釘、肉中刺。
眼裡望著的、心裡頭想著的,都是崔妙禾能夠犯下什麼錯事,好讓她能名正言順的將她逐出崔府。
對於這些,崔妙禾雖然心裡頭清楚,卻沒多加在意,依然自由自在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向來也與她們母女倆井水不犯河水。
而她們自然也忌憚著車家表姨丈與她的親戚關係,倒也不敢在她面前過於放肆。
直到那日,車尚書不知怎地得罪了當朝丞相長孫承音而被彈劾,甚至還因皇上盛怒而被抄家。
就連他們家也因為向來與車家親近,遭到質疑,刑部的官差們也到崔家搜了幾回,雖然沒找到什麼確實的證據,卻也讓後娘逮著了藉口。
她完全不顧兩家人以往的交情,聳恿父親逼著她斷絕與車家的往來,以避免再遭連累。
不能上門也就罷了,就連接濟些許的銀子也被禁止,本以為父親多少也會顧念舊情,可誰知道這回爹卻當真聽進了後娘的讒言,不但不准她再去找元玉姊姊,更不准她從家裡支上任何銀兩去幫助落難的車家。
可惡!
想到這裡,崔妙禾的心就驀地冒起了熊熊的怒火,她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沒想到她的不爭,倒讓後娘以為她是顆軟柿子了。
「小姐,妳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是身子不舒服嗎?」環環端著食盒,正準備為主子打點好今日的午膳,卻見主子黑著一張臉,連忙關心的問。
「我……」
滿腹的委屈本就要衝口而出,眼角正好瞥見門廊上驀地出現的人影,滿臉的怒氣倏地盡斂,宛若變戲法似的掛上了一臉的笑。
她能讓環環瞧著她的心緒,卻不願意讓同父異母的妹妹窺探出一絲一毫。
「妹妹怎麼來了?」凝望著妹妹那張麗緻秀雅的臉龐,崔妙禾淡淡地揚聲輕問,臉上雖然帶一抹粲笑,但笑意卻沒達到明眸之中。
「妹妹是特地來恭喜姊姊的。」崔云秀優雅地坐到姊姊的對面,不等丫鬟斟好茶,便忙不迭地說道。
「恭喜?」崔妙禾不解地重複,眉頭忍不住因為她眼中的幸災樂禍而皺起。
她與崔云秀雖然名為姊妹,但其實骨子裡倒比陌生人親近不了多少。
她很清楚後娘和妹妹向來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而她則習慣將她倆當成空氣,能不見則不見,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崔云秀在這個當口,巴巴地跑來她的院子,想來也沒藏什麼好心眼兒。
於是她的態度不冷不熱,更不急著趕人,就是想要瞧瞧崔云秀的葫蘆裡頭賣著什麼藥。
「是啊,是該恭喜姊姊。」
其實在後娘的調教下,崔云秀的確比她這個大小姐更似大家閨秀。
瞧她那舉手投足和端莊優雅的模樣,這樣的大家閨秀擺到哪,都會招來滿滿的稱讚的。
「妳這左一句恭喜、右一句恭喜的,怎麼就不說說喜從何來呢?」
崔妙禾倒真好奇起自個兒喜從何來,這些日子她被爹軟禁在府裡,一顆心全掛在突然遭難的車姊姊身上,這些事她們母女又怎會不知道,此刻說是來道喜,只怕看笑話的成分還高些吧!
「咦,姊姊還不知道嗎?娘已經為姊姊說成了親事呢!」
崔云秀的臉上勾起神祕的笑容,若是細瞧,還能看見隱隱浮現其中的幸災樂禍。
望著她眸中那抹狡笑,崔妙禾心中頓時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看來皇上查抄了車家,雖然沒有連累到他們崔家,可倒是連累了她。
這對母女怕是以為她的靠山垮了,便急著來踩她一腳。
梁玉霞對她一向沒有什麼好心思,這親說得只怕不是什麼如意郎君。
崔妙禾靜靜地瞧著妹妹,臉上哪裡還有半分天真爛漫,雖然在車元玉和姬君吟這兩個好友面前,她一向是愛嬌傻氣的,那是因為她知道兩個好友是真心疼她,所以在她們面前,她不用戴上面具,可以真心實意地做自己。
她不追問,崔云秀倒急了,畢竟夫婿是女子一生的仰望,誰能不好奇,可偏偏姊姊卻是一派的雲淡風輕,她終究沉不住性氣,問道:「姊姊難道不好奇對方是誰嗎?」
「不好奇,因為這事我不同意。」抿著唇,崔妙禾笑了,因為看清了妹妹眸底的錯愕。
「妳……憑什麼不同意,自古以來子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娘要妳嫁,妳憑什麼不肯?」又一次的在姊姊面前敗下陣來,崔云秀被她的氣定神閒給氣得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的說道。
「我若不嫁,誰能逼我!」冷眸一掃,崔妙禾眸中的寒光迸出,無論這親說的是誰,她都不會乖乖上花轎,所以她一丁點也不好奇。
就是這樣的篤定惹人生氣,崔云秀哪裡還顧得上賣關子,急乎乎地說道:「誰管妳同意不同意,反正前幾天柴夫人急著替柴折霞找新嫁娘,遣了媒人上門來說親,娘已經託了媒婆將妳的畫像送進柴將軍府,若是柴將軍瞧上了妳,妳便是將軍夫人了。」
「是嗎?那倒算得上是咱們高攀了人家呵!」崔妙禾淡淡的說道,麗緻的容顏上盡是從容,完全瞧不出一絲絲的火氣與勉強。
「妳願意嫁給柴折霞?」
其實論理來說,以柴折霞的出身和他如今那如日中天的氣勢,著實可以說是許多待嫁姑娘眼中的金龜婿。
就連她自己,也曾悄悄希冀能夠成為柴折霞的妻子,風風光光的出嫁,攀附權貴,好讓後半生富貴無虞。
誰知,這兩年來,柴折霞的風評漸差,雖然前途依舊,可卻傳出了些許的醜聞,先是為了小事杖斃了府裡的通房丫頭,又傳出他似有斷袖之癖,不但與幾個貌似柔媚的男子過從甚密,時時都在府中狂歡作樂,如此不雅之事在達官顯貴之間傳得沸沸揚揚。
初時聽聞這些傳言,只覺謬誤,但慢慢地傳聞久了,信的人也多了,便連她也從初時的不信,到現在的深信不疑。
也因此讓她對柴折霞從原本的眷戀到避之唯恐不及,所以當柴夫人遣來的媒人上門,她立刻將心思轉到了姊姊身上,對她來說,這可是個一石二鳥之計。
不但能名正言順地將這個眼中釘嫁出去,又能看到崔妙禾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守一輩子的活寡,那還真是快慰人心的事兒。
「自古以來咱們女人的婚嫁,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即使心中的怒火已經宛若一頭猛獸,咆哮著要傾柙而出,但為了不讓妹妹瞧出任何一絲怒氣,崔妙禾在唇畔綻出了一朵笑花,氣定神閒地說道。
「妳可知道柴折霞有斷袖之癖,嫁給他就得守一輩子的活寡。」就不信嚇不了姊姊,於是崔云秀凝著一雙亮眸,故作憂心忡忡地說道。
「就算真是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怕什麼?」
心知妹妹就是要瞧著自己怕得打哆嗦才會心滿意足,崔妙禾又怎可能如她的意呢?所以即使心中怒火狂燒,她依然輕鬆言笑。
「妳……」望著那份她望之而不能及的輕鬆自若,崔云秀簡直恨得咬牙切齒。
她該害怕的,因為柴折霞生性殘暴,還有斷袖之癖,女人若是嫁給這樣的男子,一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
「妹妹這麼關心我這個姊姊,真是教我感動不已,難不成妹妹今兒個來是要來告訴姊姊,妳寧願替姊姊受這種罪嗎?」
殘存的耐性早已涓滴不剩,只見崔妙禾再次牽起一抹笑,溫婉且帶著感激的臆測便順口而出,早料想向來有勇無謀的崔云秀會嚇得花容失色,果不其然,三言兩語就讓她著了慌,急匆匆地說道:「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妳休想將那個恐怖的男人推給我,更別想破壞我的人生,如今妳早沒了靠山,娘絕對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妳這樣趾高氣揚的,妳就等著嫁進將軍府,過著悲慘的下半輩子吧!」
既然戲演不下去了,崔云秀索性收了作戲似的姊妹之情,在惡狠狠地瞪了姊姊一眼之後,便倏地轉身離去。
望著那迅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崔妙禾臉上那份自若的神情盡失,其實聽到妹妹的話,她的心怎能不慌?
她從沒想過嫁人,就算嫁人,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嫁給一個早已聲名狼藉的男人,不行,她得好好想想法子才是,她才不會傻愣愣地任人宰割。
 
城裡的畫師最近的生意只怕很忙吧!
柴折霞冷眼凝著幾乎蓋滿整個書案的畫像,額上的青筋忍不住隱隱跳動著。
他沒費事地撕了那些畫像,幾個踏步上前,伸手一拂,那些畫像便已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其中還夾雜著他的兵書及皇朝的軍事戰略圖。
跟在身後的小廝柴星見狀,對於主子的怒氣咋了咋舌,還沒來得及彎腰收拾,一道爽朗的調笑聲便劃破寧靜,也讓府內主僕的視線有志一同地落在來人身上。
「怎麼一大清早便這樣大的火氣?」
「你來了!」對於好友那不經通報便長驅直入的行為早已習慣,所以他只是抬了抬眉,連臉上的不耐都不費心掩藏。
「我說你這大清早的是在氣啥啊?」
「氣我那無聊至極的娘。」
就這麼簡單一句,再瞧瞧地上滿佈的仕女圖,居夙昇便已弄清楚柴折霞的怒氣所為何來。
「你娘在為你張羅親事?」
「哼!」柴折霞不答,只是重重的一哼。
對於好友的無禮,居夙昇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哂,竟兀自翻看起那些畫工精巧的圖像。
咦……是她!
瞧著眼前那活靈活現的圖樣,他頓時想起畫中之人的嬌酣模樣,不禁微微露齒一笑,再抬眼瞧瞧像座山一般矗立在眼前的柴折霞,心中倒有所思。
這般靈動慧黠的姑娘若能配上柴折霞,倒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呵!
於是他兀自瞧著畫,用不大不小的語氣說道:「嘖,這姑娘倒是長了一副好模樣,嘴角含笑、眉眼輕靈,看得出是一個活潑可人的姑娘。」
「你若喜歡,送你便是。」沒想到向來眼高於頂的好友竟會如此輕易地開口稱讚畫中之人,柴折霞初時一愣,然後像是急欲擺脫大麻煩似的,忙不迭地說道。
他正覺得成堆的畫像異常煩人,若是有人想要,他巴不得全送出去,也好清心省事。
「送了這批,難不成柴夫人不會再找來下一批嗎?」對於柴折霞這樣的直性子,居夙昇忍不住搖頭笑道。
「呃……」聽到這話,柴折霞驀地一愣,再一細想,便知道居夙昇的話有道理。
就算他送光了全部的畫像又如何,以娘的性子,的確會再接再厲地送來更多。
她這回可是鐵了心的想要替他討個兒媳婦,若非他屈服,娶了個妻子回家擺著,被爹寵得無法無天的娘親只怕不會罷手。
思及此,他的心情更加惡劣,臉上迫人的寒霜又厚了一層。
「所以啊,與其讓你娘胡攪蠻纏的,還不知你自己撿個順眼的。」居夙昇狀似隨意地提議。
「女人,麻煩!」柴折霞想也不想的就拒絕,只消一想起那幾回與女人們交手的經驗,饒是他這個身經百戰的少年將軍,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女人是麻煩,可你現在沒女人更麻煩。」
在柴折霞的心裡,只怕十個女人都不及他那個任性的娘親麻煩,他說這話可真是一針見血。
「難不成我真該聽我娘的話,找個麻煩擺在身旁?」柴折霞悶悶地說道,臉上閃爍著的是幾百萬個不願意。
想他此刻心中尚有著鴻鵠之志,一心期待著若是廟堂的紊亂能安定,他便要以百萬之師揮軍漠北,好為皇朝平定邊亂、開疆闢土。
「麻煩也未必是麻煩。」這話倒也未必是安慰之詞。
想想他們的兄弟長孫承音,不是一心繫著車元玉嗎?
「怎地不是麻煩,想想去年方晴那丫頭,還有梧桐,不個個是麻煩嗎?」柴折霞沒好氣的說道。
只要一想起方晴和梧桐惹出來的麻煩,他額間的皺摺都足以夾死蟲子了。
方晴明明是他娘為他安排的通房丫頭,卻偏偏不安分的愛上了一個進京趕考的落魄書生,為了不傷柴家面子,和顧及方晴一生的幸福之下,他不得已只好演了一場戲,「杖斃」了方晴,好讓她改名換姓,得以和那書生回歸家鄉,過著幸福的日子。
雖然做了這樣仁義的事兒,可是那些不明就裡的街坊百姓,哪一個不是在背地裡暗咒他的狠心。
所以為了女人,他是有苦不能言啊!
更別說梧桐那丫頭,明明是個女人,可總愛扮著男裝,那還不要緊,偏偏她完全無視男女之別,總愛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對他動手動腳、勾肩搭背的,導致他有斷袖之癖的傳言不脛而走,那也算了,最後她說什麼不想被困在柴府這方小小的院落,有名無實的夫妻做了一陣子後,硬是要認他為義兄,然後仗著他的疼愛,遠走他鄉,浪跡天涯去了。
她倒好,人是一走了之,卻又為他招來了一番惡名。
他的性子向來大而化之,對於旁人怎麼瞧他,他本就不放在心上,更何況那些流言甚至還讓他有了好一陣子的清靜日子可過。
可誰知道,當這流言傳入了娘的耳中,便引來了一陣大驚小怪,娘雖然明理地放了梧桐離去,卻也生怕那些流言害他娶不著媳婦,讓她抱不到孫子,所以便傾盡全力想要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娶一個妻子,生一個大胖小子。
所以眼前這些毀之不盡的畫像,便是那些流言的遺毒。
「她們的確是麻煩,可更麻煩的應該是你娘吧!」
一語中的,柴折霞聞言,結實頎長的身子頓時一僵。
「正所謂直搗黃龍,你要你娘不煩你,便得做些讓她放心的事兒。」
居夙昇這話說得自然,一副兄弟情深、掏心掏肺的模樣,可眸中狡黠卻一閃而過。
「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個兒選一個女人?」
那不是更將自己置於麻煩之中,到時大麻煩、小麻煩一起麻煩,那他的日子到底還要不要過啊?
「自然該是這樣,你先選一個女人安了你娘的心,之後的事,便有了時間打算,至少你也可以賺上一陣子的耳根清靜,不是嗎?」
「這……」
聞言,柴折霞是覺得有幾分道理,可又總覺得有幾分古怪,所以一雙眸子直愣愣地瞧著居夙昇,似是想要瞧出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嘖,你當我會害你?」居夙昇的語氣毫不掩飾他覺得柴折霞沒良心的指控,臉上甚至還浮上了幾絲隱隱的神傷。
「你這人一肚子鬼,誰知道你又在算計什麼?」在居夙昇受傷的眼神之中,柴折霞沒好氣地說道。
從相識以來,個性大而化之的他都不知道著了他幾回道,還好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兒,這會也難怪他會懷疑他。
「好吧,既然你不識好人心,那我別說總行了吧。」兩手一攤,居夙昇索性閉了嘴,一副氣悶模樣。
柴折霞見狀,心下頓生一抹愧疚,想他與夙昇一向是過命的好兄弟,和承音三人互相扶持在廟堂之上建功立業,他的確不該懷疑他的。
心中幾番轉折,也隱隱覺得好友的話有著幾分道理,所以為了自個兒的清靜,終究還是決定死馬當成活馬來醫。
「那你說,該選誰呢?」
聞言,居夙昇的眸中迸出了一記精光,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往攤在地上的某張畫像一指,說道:「就她吧!」
順著好友的手指之處,柴折霞的目光也跟著兜上了那張畫像,望著畫中人物那雙靈黠的雙眸,他直覺那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可好友卻先他一步說道:「不然該怎麼辦呢?」
聽聞向來足智多謀的好友問出「該怎麼辦」這樣的話來,令粗枝大葉的柴折霞壓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唯一能做的便是抿著唇,瞪著地上那張畫像。
 
碗口大的牡丹被擺在廳裡頭最顯眼之處,這幾年,因為皇宮內的后妃興起了一股賞牡丹的風潮,連帶著也影響了民間百姓的喜好,造成一時之間牡丹金貴,若非還有點家底的人家,可還供不起牡丹。
望著代表著富貴的牡丹,崔妙禾倒不覺得特別出奇,與牡丹的雍容相較,她倒更加喜愛水仙的清冷高雅。
雖然眼前的牡丹不為她所喜,但興之所至,她仍伸手想要摸摸盛開的牡丹,但就在纖手與牡丹近在咫尺之間,一聲冷喝驀地傳來——
「住手!」
聞聲,她立刻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只見後娘冷著一張臉,瞪著她道:「那株花是妳能碰的嗎?」
對於這個繼女,她雖然不曾真的虐待她,卻總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聞言,崔妙禾回眸望著一臉冷豔的後娘,抿唇不語。
雖然她心下不滿,卻沒有立即發作,她倒想知道後娘大費周章請她過來大廳,有什麼話要說。
梁玉霞登時被瞧得心底發慌,不免因自個的不爭氣起了怒氣。
「妳難道不知道這牡丹有多貴重嗎?」
對於這樣的質問,崔妙禾只是噙著一抹冷笑,連唇兒都懶得掀地瞧著後娘的氣急敗壞。
「妳……」就是這樣彷彿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神瞪著她心裡發毛,所以她始終沒法將崔妙禾視為己出。
以前,梁玉霞多少還看在表姨丈車耀東的面子上,表面上對她倒還不至於太過苛待,可自從車家出事,她也沒有多大顧忌了,現在她巴不得快快將這個礙眼的人給掃地出門。
「妳這麼急著找我來,只是為了叨唸這盆花栽有多金貴嗎?」終於,崔妙禾淡淡地開了口,話雖說得平穩,卻也能讓人聽出她的不耐。
現在梁玉霞是欺她無人可以依靠,畢竟有時就連父親面對後娘的強勢,也是貪圖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清靜,睜隻眼、閉隻眼的就當做沒瞧見她那益發踩在他頭頂上的氣焰。
要是換了以往,崔妙禾自然也不會無事找事,可自從前幾日知道後娘竟然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拉攏柴家,明目張膽地想將她往火坑裡頭推去,她心頭的怒氣就不斷地熊熊燃燒著,自然也不願再有忍讓。
「既然知道它的貴重,又何必伸手去碰呢?」
「是我崔家的東西,我想愛惜便愛惜,不想愛惜便毀之,旁人又憑什麼指指點點的?」
「妳……」
這個死丫頭,以往瞧她不過就是個尋常的大家閨秀,如今是從哪學來的伶牙俐齒?
看來她若是不早點想法子將她嫁出去,這丫頭遲早有一天會爬到她的頭頂上撒潑。
她再轉念一想,崔妙禾與云秀歲數相當,若是不快快將崔妙禾給嫁出去,那云秀如何能找到如意郎君呢?
想到這一層,她當下忍住了心頭翻滾的怒氣,變臉似的漾起了一抹笑,說道:「妳爹說了,希望妳這陣子能多去同柴夫人親近親近,讓她多多瞭解妳,若是妳能討得柴夫人或是柴將軍的歡心,便大大提升了妳嫁進柴家的希望,以後也才能有好日子過,更何況柴將軍可是當朝的新貴,如果他願意在皇上面前替妳爹美言幾句,也有助於妳爹的仕途,說不準借著柴將軍的威名,還能官復原職,甚至高幾階也是有可能的。」
聞言,崔妙禾微微仰首,細緻的臉上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在梁玉霞滿意於她聽話的同時,忽而開口說道:「既然妳那麼擔心爹的仕途,怎麼不讓妹妹去巴結柴夫人呢?說到容貌,妹妹也是拔尖的美人兒,更何況妳不總說她的琴棋書畫樣樣勝我。」
既然她們母女不懂得什麼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麼她又何必客氣?
「云秀怎麼行,那柴折霞的名聲……」
梁玉霞急忙回道,可話一出口,見崔妙禾臉上那抹冷笑,未竟的話語只得又吞了回去,隨即杏眸瞪得老大,顯然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輕易地在她面前敗下陣來,一股子的氣怒驀地升起,笑容也端不住了。
「我告訴妳,這回妳就算不想嫁也得嫁,妳爹已經將妳的畫像送去柴府,若是柴將軍看中了妳,那麼就算是五花大綁,我也會將妳嫁過去,要知道別說將軍府的聘禮會有多少,就說他的身分對妳爹的助益,那也是妳這個崔家大小姐不能拒絕的責任。」
聞言,崔妙禾只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
那一眼似乎是在告訴她,這世間沒有人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兒。
第二章
討厭一個人,其實很簡單,經過梁玉霞和崔云秀兩人的挑釁,崔妙禾便已經決定要討厭柴折霞這個男人。
既然已經決定討厭,當然就更不願意嫁給她。
更何況,梁玉霞用的還是「看中」這樣的字眼。
這個男人以為他是誰,唯有當今皇上才有資格挑選秀女,他不過區區一個將軍,究竟憑什麼用高高在上的態度挑選她?
更別說這市井之間,關於他的斷袖之癖和他杖斃侍妾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男子,她又怎會心喜。
如果她猜的沒錯,梁玉霞這對母女的如意算盤就是極盡所能地攀上柴家這門親事,好讓柴折霞在父親的仕途上盡上一些力,而她們也可以藉著柴折霞的手凌虐她,甚至除掉她。
她們壓根不介意她未來會過得怎樣水深火熱,又或者她們更希望她未來的日子能過得悲慘些,這才能讓她們的心頭之恨稍微消減些。
但她從來搞不清楚,她們究竟恨她什麼?
「禾兒!」
在她的心思百轉千迴之際,父親邁入了她的小閣之中,驟然被打斷思緒的她,驀地抬頭,便見父親那宛若老了許多的臉龐與身形。
「爹!」崔妙禾才啟口輕喊一聲,這幾日所受的委屈便這麼竄上了心頭,眼角隨即閃現著點點淚光。
「丫頭,妳怎麼了?是受了什麼委屈了嗎?」崔明遠見女兒紅了眼眶,連忙開口問道,那審視著女兒的目光不無疼惜。
見了那抹疼惜,她心中的委屈頓時和緩許多,但口一開,多少還是帶了點哽咽,不過為了不讓爹擔心,她努力漾起一抹笑,「女兒沒事。」
還好,雖然後娘一向不容於她,但爹到底是疼她的。
「沒事怎麼就哭了呢?」對於這個打小便沒了親娘的女兒,崔明遠心中雖然疼著,可有時為了耳根子清靜,對於繼室的作為只要不太過分,便也睜隻眼、閉隻眼。
可也是因為這樣的態度,他與大女兒倒是益發生疏了。
「我聽妳娘說,今兒個她已與妳長談,她說妳很樂意嫁給柴折霞,難道這話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嗎?」崔明遠難得板起臉,顯然對於瞧見女兒落淚一事很是不悅。
「我……」聞言,崔妙禾本想如實說出後娘的詭計,但一見父親那疲憊的面容,又想到最近爹爹被牽連罰俸降職的事兒,到了嘴邊的控訴全又吞了回去。
罷了,告什麼狀呢?
就算她現在把全部實情說出來,也只會再添爹的神傷罷了,畢竟再怎麼說,梁玉霞雖是繼室,終究也是爹親的結髮妻。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她也不想在這關口,鬧得父親心緒更加沉重。
低頭暗嘆一聲,崔妙禾心念一轉,向爹親說道:「女兒沒事,只是最近在府裡待得悶了,想要出去走走。」
聞言,崔明遠知道女兒是在怨自己與車家疏離一事,他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頂,沉著說道:「禾兒,不是爹不讓妳出去,只不過最近妳表姨丈的事正在風口上,爹知道妳與車家丫頭一向交好,這才會禁著妳,不願妳去沾染是非,妳不會怪爹吧?」
女兒和車元玉那丫頭打小便一起長大,自然憂心車家丫頭的景況,可他身為父親,又怎能眼睜睜瞧著女兒被攪進那團紊亂之中呢?
「爹,女兒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但我與元玉姊姊是表姊妹,即使不能替車家平反罪名,可金錢上的援助,難道咱們崔家也幫不起嗎?」
「可是妳娘她……」與車大人同朝為官多年,他又怎會不想幫忙,只不過一想到繼室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崔明遠的臉便不自覺皺成一團。
「爹,娘其實還有留下一些私錢,我若不用府裡的銀錢,她總沒話說了吧,你便讓我出門去吧!」崔妙禾邊說,邊握著父親的手左搖右晃的,一臉愛嬌。
「這……」他原本還有猶豫,但一見女兒那愛嬌的天真模樣,一股子的寵溺便湧上了心頭,當下再也冷不下心腸,只好答應,「好吧,爹那兒還有一些銀子,妳就湊了個數拿去給元玉,讓她給她爹好好請個大夫吧!」
崔妙禾白皙的臉上頓時露出粲笑,一掃方才的陰鬱與委屈。
太好了,爹終於答應讓她出府了,她的眸中精光一閃,車家是一定得去一趟的,不過……
 
果真是好大的氣派呵!
仰望著那層層疊疊的屋簷,和園子內彎彎曲曲的九轉橋墩上的雕欄玉砌,崔妙禾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對於柴折霞那富家公子哥的印象更壞上幾分。
雖然坊間都說這個少年將軍可是百年難得的蓋世奇才,領兵打仗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本來這些話,她當成故事聽聽便罷,可如今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卻莫名其妙地與她有所牽扯,心中對他的不悅便點點滴滴地累積起來。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梁玉霞母女的算計,可她卻仍難對於他這種選妃似的行為釋懷。
突然間,領路小廝恭敬地駐足說道:「姑娘,前頭就是咱們少爺的書房了。」
「怎麼,你不領我前去嗎?」對於小廝的止步,崔妙禾有些不解的問道。
只見小廝連忙搖頭,誠惶誠恐地說道:「夫人交代過了,不能打擾您與少爺相敘,所以小的只能送您到這兒。」
「可是……」
瞧那驚懼的模樣,她滿臉疑惑地想要開口再問,但小廝卻已經一溜煙地跑了。
望著快速消失的身影,接著再轉頭瞧瞧那靜得沒有半點聲音的書房。
值得那麼害怕嗎?
這家人還真是怪,對於她貿然前來找柴折霞,老將軍夫人不但沒有任何不好的臉色,甚至還熱情得教人心驚,不但找來了小廝領路,甚至在她臨去前還殷殷地執著她的手,要她常來將軍府玩。
她的熱情教她忍不住懷疑,柴折霞是當真娶不到老婆了嗎?
偏著頭想了想,仍是不得其解,吐了一口氣,她便壯起膽子朝那扇緊闔的門走了過去。
「來人!」
她的手才剛碰著門扉,還沒來得及推開呢,裡頭便傳出一聲洪亮的低吼,著實嚇了她一跳。
聽起來,這聲音的主子有著一副壞脾氣,難怪她會虐死自己的通房丫頭,可這樣的男人倒不像是有斷袖之癖的模樣啊!
柳眉微蹙,崔妙禾還來不及細想,裡頭又傳出了吼聲——
「到底是誰在外頭,為什麼不應聲?」以為是哪個丫鬟小廝在外頭,柴折霞喊完等了許久,卻沒人答應,於是不耐煩的再次吼問道。
自從那日與居夙昇議定要找個女人好安撫娘親之後,他的情緒便一日壞過一日。
他知道自己該去找畫像中的女人,叫什麼崔妙禾的,可只要一想到要去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他又遲疑不前了,在這樣反反覆覆的情緒之中,他的壞脾性便整個被激發了出來。
粗聲粗氣地問完,駐足門外的人卻還在發愣,柴折霞心中的怒火便宛若脫韁的野馬般狂肆地燒了起來。
幾個大步走上前去,粗魯地拉開門,正想好好教訓不知分寸的下人時,那張嬌俏的臉蛋便映入了眼簾之中。
他愣愣地望著那張有些熟悉卻也十足陌生的臉龐,這還是他頭一次瞧著她真實的模樣。
「妳是……崔姑娘?!」沒想到畫像倒是畫得活靈活現的,讓他一眼就瞧出來人的身分。
他臉上的怒氣來不及收斂,黑著一張臉正要開口問她為何在此,崔妙禾卻先一步搶白——
「我是崔妙禾。」
「妳……」
聽到她證實自己的身分,他又要開口,誰知她又再一次搶白道:「我來,是要來告訴你,我可是丁點也不希罕嫁給你,我既不想要你們柴家的權勢,更不想要你們柴家的富貴,所以我不准你讓人去我家提親。」
瞪著像是一座山那樣雄壯威武的他,纖細的崔妙禾顯得渺小很多,但她不畏不懼,驕傲的仰著頭,厲聲警告著。
她早就決定了,與其與那處心積慮的娘倆纏鬥不休,還不如先一步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只要他不「欽點」到她,就算梁玉霞母女想要作怪,也無計可施吧!
「為什麼?」瞧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彷彿看到什麼髒東西一般帶著嫌惡,柴折霞自然很不服氣。
「我不是你可以隨意操縱的女人,我不要嫁給你為妻,守一輩子的活寡,你聽懂了嗎?」
面對這樣魁梧且恐怖的男人,要說自己不怕,那是騙人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怎會漏看她眸中的輕蔑,柴折霞驀地瞪大了眼,滿腔熊熊的怒火眼看著就要傾巢而出,一轉念,已經明白她話中之意。
她真的相信他會毆打妻子,還有著斷袖之癖?
他一直相信謠言止於智者,所以他從來不曾駁斥那樣的流言,沒想到這世道蠢笨的人還是很多。
若是以往,碰到這種人,他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直接轉身走人,可是……
玩味的眼神頓時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嬌小的俏姑娘。
想不到,自己都還來不及嫌棄女人麻煩,她倒是先一步嫌棄起他來了。
深吸一口氣,抑下心頭的不是滋味,他瞪著她說道:「所以妳鐵了心不想嫁給我?」
「我要嫁之人必定是我深愛之人,你覺得你會是那個人嗎?」回視著他的厲眸,崔妙禾一字一句、堅定萬分地說道。
她不嫁給榮華、也不嫁給富貴,她唯一的想望,就是與心愛的男人執手一輩子,一世一雙人。
「妳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不會愛上我?」
「這種事不用試就可以知道!無論你為了什麼原因來招惹我,我都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同你成親的。」
雖然前幾天和元玉姊姊、君吟姊姊見面時,她們還安慰她瞧人不能瞧外表,外頭那些流言不可盡信,可是她就是覺得無風怎會起浪,就算那些流言添了油、加了醋,但始作俑者依然是他。
若是她違背了對娘的誓言嫁給有著這樣惡名的男子,想必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吧!
「所以你不會到崔家提親吧?」想起了向來疼愛她的娘親,她仰首望著他,想要聽到他的承諾。
「我……」本該豪氣萬千地說他本就不想同她有什麼牽扯,可是一見她那種迫不及待的臉色,柴折霞天生的拗性又起,瞪著她說道:「妳憑什麼管我會不會?」
「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崔妙禾皺起了眉,跺著腳、瞪著他說道。
本來以為他答應了,才放下的心驀地又懸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瞧著他,卻看不見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心虛。
「我從來就沒答應過妳什麼。」
是她自以為是的想出這樣的結論,這也能怪到他頭上嗎?這丫頭還真有趣!
「你真的不用白費心機了,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而且你也不是真心想娶我,你可是當朝的新貴、皇上倚重的重臣,要娶什麼公主郡主沒有,像我這種既沒家世、家裡頭又有視你為搖錢樹的娘親和妹妹,我這樣的麻煩,你招惹來做啥呢?」
為了斷了他的念頭,她竭盡所能地數落著自個和家裡的缺點,就是想要讓他敲下退堂鼓。
凝望著她,柴折霞的眸中驀地泛起了一抹笑意,她還真是個奇特的丫頭。
為了說服他打消娶她的主意,竟然不惜出言詆毀自己和家人,如果他是個溫文爾雅的老實人,他一定會發誓不再招惹她。
可偏偏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人家愈不想讓他做的事,他愈想做。
「我會做什麼,或不會做什麼,由我自個兒來決定。」
他的話十足的模稜兩可,更是讓她的心七上八下地跳著。
「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答應我?」氣怒的瞪著他,她多想瀟灑的轉身就走,可是一想到家裡那對母女的虎視眈眈,還是咬著牙衝著他問。
「妳現在是想跟我談條件嗎?」
這丫頭還真不懂得放棄兩字怎寫呵!
瞧著她那雙靈動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著,向來對女人敬而遠之的柴折霞竟忍不住興起了想逗弄的念頭。
「那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
「目前還不知道,不如先讓我想想吧!」他兩手一攤,狀似無奈的說道。
其實倒也不是真貪她什麼條件,不過就是瞧著她這樣死命地想要和他劃清界線,他不想讓她太過如意罷了。
原來,這就是讓人嫌棄的滋味嗎?
這滋味,他還是頭一回嚐到呢!
 
渾身上下充滿一種無力的沉重感,崔妙禾試著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瓜子,平素靈活的身子顯得笨拙而沉重,只不過些許的挪移,已經讓她氣喘吁吁。
意識到這種極度的不對勁,她試著讓慌亂不已的心思稍微冷靜下來,想要弄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昨夜,她一如以往地在屋子裡看書,然後丫鬟環環端了一碗燕窩粥讓她當夜宵。
那時,她瞧著環環的臉色似乎不好,還關心地問了幾句,不過環環總是回答得很簡短,更頻頻催促她盡快用膳。
她並沒有多想,環環是娘親在她小時候為她選的玩伴,是個家生子,對她一向忠心耿耿,所以她向來也不設防。
難不成這一覺醒來之後的異樣,真的是環環搞的鬼?這怎麼可能呢?
崔妙禾心中驚懼,又試著活動僵直的四肢,卻依然力不從心。
該死的!
她急得豆大的汗珠兒直冒,可是她愈心急愈是動彈不得。
最終,她只能挫敗的停止掙扎,任由額上的汗水成串成串地自臉上蜿蜒而下,然後透著汗水,她看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婀娜身影。
「醒了是嗎?」
她心中一驚,這不是後娘嗎?她想幹什麼?
「妳這個敬酒不吃的丫頭,好好跟妳說,要妳想辦法讓自己嫁進柴家,好助妳爹的仕途一臂之力,妳卻不願,那就不能怪我了。」居高臨下,梁玉霞瞪著渾身無力、無法動彈的崔妙禾說道。
「妳……妳……想幹麼?」心中驀地泛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崔妙禾瞪著後娘,拚盡了吃奶的力氣,卻也只能發出這虛弱無力的質問。
「我能幹麼?自然是助妳一臂之力,好讓妳與柴折霞生米煮成熟飯啊!」她毫不諱言地道出自己的計劃。
「妳別亂來……爹不可能放任妳這麼做的。」
她知道後娘一向是個有野心的人,她從來不甘心做芝麻小官的妻子,可她卻從來沒想過她竟然這麼大膽,敢謀劃這種驚世駭俗之事。
「妳以為妳爹會救妳?」聞言,梁玉霞冷哼了一聲,目光冰冷的看著她說道:「難道妳不知道妳爹昨日已經被皇上急派去浙江辦事了,最快只怕半年後才會回來。」
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年,卻足夠她肆無忌憚的做她想要做的事了。
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就算老爺回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麼,更不能對她如何,畢竟她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讓他能夠平步青雲啊!
「妳究竟想怎樣?」
原本自持身分,料想後娘除了言語之外,並沒有膽子敢對她如何,所以她也沒有多加提防,可沒想到,她竟連爹爹連夜南下都瞞著不讓她知道,看來是早有計算在心了。
想到這裡,崔妙禾著實慌了,她瞪著她,強自鎮定地說道:「就算爹不在,也還有宗族的大老爺們在,妳就不怕妳做的事被抖了出去,將來被掃地出門嗎?」
「我怕什麼,等到他們知道,早木已成舟,更何況那些大老爺們哪個平常不是淨找我拿好處,妳當真以為他們會為了妳主持公道嗎?」
為了把持家裡的一切,她早已機關算盡,就為了要給女兒和自己一個保障,那些大老爺們她也早都打點妥當了。
「妳……」崔妙禾心緒激動,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想要爬起,四肢卻依然癱軟,使不上力氣。
瞧著後娘陰沉的臉色,崔妙禾心知她是鐵了心地在算計她,她得逃,否則……
「這幾年,妳仗著妳爹的寵愛,不把我放在眼底,從沒尊敬過我這個後娘,我咬牙忍著這麼些年,不就是為了這天嗎?」
嘴裡吐著這幾年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其實梁玉霞哪裡不知道自個兒這回是在鋌而走險,可她卻不能不這麼做。
這些年,她為了支助娘家那個不成材的兄長,明裡、暗裡將崔家的家產弄了不少回去填補他弄出來的無底深淵,如今崔家早已虛有其表,所以她只能靠著柴家許下的天價似的聘金,好讓崔家免於敗亡的境地。
可身為一個娘親,她怎捨得犧牲親生女兒,所以她左思右想,自然還是崔妙禾最適合。
既然是別人的女兒,就算真如流言所說,柴折霞是個魯男人、對女人毫不憐香惜玉,那又如何?崔妙禾就算真被折磨死了,又與她何干呢?
「妳究竟想做什麼?」強撐著最後一抹清明的思緒,崔妙禾咬牙問道。
後娘絕對不可能無端對她下藥,必定是怕她逃跑或反抗,難不成……
她的心瞬間閃過一絲念頭,可卻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臆測。
「既然妳不願意去討好柴大將軍,自然該由我這個做娘的來助妳一臂之力啊!」
「柴折霞不會接受的。」雖然只有一面之緣,更是不歡而散,可是她相信他不是這種趁人之危的人。
「若是在咱們家,他當然不會接受,可若是在妓院呢?」
「妳這是什麼意思?」
逼她嫁人還不夠,難不成還打算將她賣進妓院?
崔妙禾的臉色忽青忽白的瞪著後娘,簡直不敢相信她真的大膽妄為至此。
「我自是不會將妳賣進妓院,但若是妳被人捉了去,又不小心被喝醉的大將軍給玷污了清白,然後再由我這個做娘的急慌慌地到妓院尋人,到時妳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不是以死明志,就是嫁給柴折霞為妻,無論妳選擇哪一樣,對我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可是她琢磨許久的一石二鳥之計,無論結果如何,她都不吃虧。
「妳就不怕我脫困後宣揚妳的惡行惡狀嗎?」
「那不過就是妳受驚過度的瘋言瘋語,誰會相信?」這幾年來,表面上她將崔家打理得很好,不但族裡的人同聲稱讚,就連外頭的人也讚她賢能,她既然做足了功夫,又有誰會相信崔妙禾的話呢?
瞧著後娘鐵了心的模樣,崔妙禾深吸了一口氣,在這當口,她不能慌!
耳裡還不斷傳來後娘那自信滿滿的聲音,可她愈聽愈模糊,腦袋瓜子也不斷地昏沉……逐漸被黑暗吞噬。
「就算我真如妳所願嫁進了將軍府,難道妳就不怕我挾著柴家之勢,好好整治妳們母女倆嗎?」即便在昏昏沉沉中,她仍不放棄地喃喃警告著。
誰知梁玉霞聽了她的話,非但不害怕,反而還張狂地笑道:「早就聽說柴折霞並不懂得憐香惜玉,若他被打鴨子上架娶了妳,難道不會覺得妳心機十足嗎?妳想獲得他的真心疼寵,只怕難如登天,他更不可能為妳出氣的。」說著說著,臉上不自覺浮現一抹自信十足的笑容。
這事,她可是籌謀了許久,雖然說不上是天衣無縫,可是也有了幾成的把握,反正無論如何,她就是要拚上一拚,為娘家謀個活路才行。
 
昏昏沉沉之際,崔妙禾隱約感覺到自己從屋裡被人抬上了轎,落轎之後似乎又被人扛進一間小閣之中。
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些,她本還不知道身處何處,直到耳際不斷竄入隱晦的歡愛浪語,再加上四周流於粗俗的華麗擺設,還有外頭那一陣陣伴著絲竹的飲酒作樂之聲,她知道這兒便是男人的銷魂窟。
心驀地像是墜入了無底深淵,發了急的她想要開口喊救命,卻發不了聲。
原本她雖然身體虛弱,但至少還能開口說句話、喊聲救命,卻在臨出府前,被後娘灌了一碗藥,那黑漆漆的藥汁一下肚,喉頭就像被人上了鎖似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看來後娘這回真是鐵了心地想要將她當成貢品,送給柴折霞享用了,所以才會狠心地絕了她想要求救的可能。
崔妙禾著急,可是也只能全身無力地任人擺佈,她瞪大了眼,環顧四周,想要替自己找出一條生路。
突然間,她似乎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她努力想要瞧清楚眼前的人,甚至阻止他的靠近,可她愈急,便愈能感受到那人氣息的靠近。
然後那人的手觸著了她,她急得淚珠兒蜿蜒而下,以為那人的魔爪就要將她拆吃入腹,可他卻只是將她當成擺飾似的挪移到一旁,跟著她身旁的軟榻重重地往下一陷,一股子的溫熱便隔著衣衫煨著她渾身的冰冷,那一傾斜也讓渾身乏力的她撐不住地往男人的身側靠過去。
「嗚嗚嗚……」
崔妙禾使盡了力氣,好不容易終於能夠發出丁點聲音,她試著求救,誰知那人卻只嫌她吵。
「別吵,爺兒我要睡了!」
好熟悉的聲音啊,那不正是柴折霞那渾厚低沉的嗓音嗎?
意識到身旁的人是他,她的心更沉了,後娘這回可是使了莫大的勁兒,竟然連將軍都敢設計。
不能睡啊!她急著想喊,卻發不出聲音來。
這一睡,就算他們之間啥事都沒發生,然而眾口鑠金,他們的名聲也毀了。
「嗚……」
她萬分艱難的還要再出聲,誰知柴折霞卻大掌一撈,將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手腳並用地纏上了虛弱無力的她。
被他這舉動一嚇,她的額際冒出了陣陣冷汗,就怕他真如外界傳言一般的兇性大發。
她屏氣凝神,心慌不已的等了會兒,可他卻只是像八爪魚一般地纏著她,然後她的耳際就傳來了平穩的呼息聲。
敢情這個男人還將她當成軟枕了。
聽著他益發平穩的呼息聲,菱唇透著一抹苦笑,看來她的清白是真的毀定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男人醒來後會做何反應,她有預感,像他這樣鋼鐵般的驕傲男人,只怕絕對不會喜歡被人這樣子打鴨子上架。
他的憤怒之火絕對會有如滔天巨浪,而首當其衝的便是她。
想來,這也是後娘打的如意算盤之一,想藉他人之手,好好教訓她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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