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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經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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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1138

轉行做貴妻之《澡堂小娘子》

  • 出版日期:2018/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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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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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初若非澡堂老闆娘好心收留,她這穿越女可能早成了路邊凍死骨,
所以留下來當個小員工,報恩又能賺錢有何不好?雖然依照古人的標準,
澡堂龍蛇混雜,對姑娘的名聲也不好,但她覺得做服務業,沒什麼,
只是最近有個男客人剛好是她最討厭的那種類型,長得帥卻不牢靠,
而且老是帶著一身粉味,又喜歡跟她開無聊的黃色笑話,
還常要她小心另一個親切的常客大叔,說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
呿!他怎麼不先檢討一下自己啊?可是當他知道她想開間包子店,
他馬上帶她去買齊了器具,還私下幫她找了間租金便宜的小鋪子,
她被常客大叔下迷藥差點被性侵,也是他及時救了她,
她曾懷疑他無事獻殷勤一定有鬼,沒想到他做這麼多都是因為喜歡她?!
好吧好吧,她承認他撩妹成功了,可是兩人成為男女朋友後,
他仍舊常一聲不響就消失十天半個月,還不敢對外承認他們的關係,
甚至當她發現狠心把原主活埋獻祭的壞哥哥在做販賣姑娘的勾當,
他居然化名易容也是其中一員?!可惡可惡可惡!
該不會她千里迢迢穿越來古代,還是擺脫不了渣男這種爛桃花吧!
人類因夢想而快樂,所以縱使在絕望裡,我也從不停止作夢。
因為夢想是養分,讓貧瘠的土地亦能綻放出令人驚豔的花朵。

我是愛作夢的
春野櫻,不管你認不認識我,我都將用鍵盤敲出一頁頁的夢,
然後……邀你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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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烏雲蔽空,原本幽暗陰森的山林更顯詭異。
爾家村位於鬼門山中,爾氏一族世居山中,據說是百餘年前為逃避戰亂而避居於此,而後便在此地安定下來,當年的領頭人成了族長,其子孫世襲族長之職,主宰村中一切事務,包括祭儀。
鬼門山地險貧瘠,少有雨露,避居至此的前幾年經常鬧飢荒,餓死了不少老人跟小孩,村裡的神婆某夜夢到山神,其表情憤怒,指責爾氏一族擅自入境叨擾,又未經祂同意便鑿石砍樹蓋屋舍,要爾氏一族獻祭十六歲的少女以換永世安康。
神婆醒來,立即告知族長此一夢境,並提議獻祭山神以求雨露。族長初時不同意,但眼見村人飢病交迫,接連死去,他只好妥協。
族長讓村中所有十六歲的少女抽籤,選出一人,將她帶到深林中的祭壇活埋獻祭。驚奇的是,隔天風雲變色,下了足足三個月的大雨,解了旱象,也讓村人可儲水以供飲用及灌溉。
自此之後,爾家村每隔兩年便會向山神獻祭,此傳統流傳許久,直到二十年前的族長爾奇認為活人獻祭太過殘酷,強勢終止。
另有一說,當年是爾奇十六歲的閨女抽中了籤,他不忍將女兒活埋,才廢了這項傳統祭儀。
原本族人都擔心終止獻祭會惹得山神再次震怒,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倒也安和平順,久而久之大家便漸漸淡忘了活人獻祭一事。
爾氏一族向來男丁單薄,十個新生兒之中,頂多只有一、兩個男孩,族中長老認為應是近親通婚才導致男丁減少且體弱,擔心爾氏無後,開始派人到外面想辦法帶回童女。
這二十年間,爾氏族人慢慢往外發展,他們會外出買賣,以物易物,帶回山裡所欠缺的物資,還有可以繁衍後代的健康童女。
但在兩年前,雨不下了,村中亦常有少女進了深林後便失蹤,族人懷疑是山神作祟,求助現任族長爾威。
爾威決定恢復獻祭儀式,將異母妹妹爾沫獻給鬼門山的山神,以平息其怒,交換滋養大地的雨露。
爾沫已十七,早已過了獻祭的年齡,但爾威宣稱她其實是七個月便生下的早產兒,實際年齡未及十七。
就這樣,爾沫被迫淨身,換上素衣,在村中男丁及長老的押送下前往祭壇。
他們不顧她的哭求,餵她吃下短暫昏迷的藥,將她放進早已挖好的土坑裡,然後將土掩上……
第1章
「啊!」爾沫從睡夢中驚醒,全身冒著冷汗,腳底一陣陣的發涼。
她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她閉起眼睛,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再睜開雙眼。沒錯,她正安全地、安穩地睡在春風澡堂的小柴房裡。
話說都已經三個月了,她怎麼還是經常被那個可怕的夢嚇醒呢?在夢裡,她被埋進土坑,陷進黑暗陰冷的地獄裡,那是比她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還要可怕的夢。
她,王羽潔,二十五歲,包子名店的老么。
她大學畢業後就待在自家的包子店工作,但是當空姐是她最大的夢想,好不容易通過層層關卡,她卻在面試時因為太過緊張而在面試官面前吐了一地。
從小到大,只要情緒起伏太大,感到緊張、害怕或是厭惡、噁心,她就會無法控制的嘔吐,這是一種無藥可醫的病。
因為如此,她無法當上空姐,由於心情實在太不好了,她買了一手啤酒回家喝,卻沒想到喝得爛醉,竟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
她還記得當時她的靈魂飄到天花板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死狀,她並不感到害怕或傷心,只覺得難堪又沮喪,這樣的死法真是太糗了!
她才剛這麼想,一股亮晃晃的漩渦將她一捲,她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她發現自己在伸手不見五指、又溼又冷的地方,她奮力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泥淖裡坐起身來,瞬間,她感覺頭暈目眩,各種記憶像土石流般灌了進來,所以……她又吐了。
那時,她有了爾沫生前的記憶,也意識到自己竟在死後穿越時空,重生在爾沫的身子裡。
比起她的死因,爾沫的死法可恐怖多了,竟然是被活埋,而且還是被異母哥哥逼迫,這對從二十一世紀而來的她,簡直不可思議又可怕,活人獻祭耶,那根本就是小說或電影才會出現的情節了。
有鑑於此,她知道爾家村是留不得的,她憑著爾沫的記憶逃出了鬼門山,一路靠著善心人的幫忙來到繁榮的崇安縣城,無奈她不只身無分文,還渾身發臭,走到哪兒都被驅趕,最後餓昏在春風澡堂前,是老闆娘春姨收留了她。
春姨在當地也算是個奇女子。年輕時,她是無雙院的紅牌姑娘,後來給自己贖了身,經營起澡堂的生意,出於同病相憐之心,她雇用的多是各有苦衷、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可憐弱勢女子,有剛嫁進門便死了丈夫,被認為不祥的寡婦;有被主子玷辱,卻被女主子以勾引主子之罪逐出家門的婢女;還有年老色衰無法再伺候客人、對鴇母再無可用價值的窯姊兒……
春風澡堂在崇安頗有名氣,不過上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算是個龍蛇雜處、稍嫌複雜的地方。
儘管如此,對於無處可去的爾沫來說,這可是個美好的避風港。
「小沫,醒了沒?該妳當值了!」門外傳來的是君姊的聲音。
君姊今年二十有四,便是那個被主子糟蹋,又被女主子趕出家門的婢女。
「醒了,就來了!」爾沫飛快地起身,穿上了布鞋。
「趕緊的,小心春姨罵人。」君姊叮囑了一聲。
「好的。」爾沫跑上前,打開小柴房的門,綻開了笑,「這就走了。」說完,她一溜煙的跑了。
春姨平時說話大剌剌的,一不順心如意或是有人礙著了她的路、她的眼,她就會罵人,可其實她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好人,心軟得很,見不得別人難過。
爾沫來到前頭,看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走進來,前世都在自家包子店接待客人的她,立刻上前招呼道:「客官好,歡迎光臨春風澡堂,一個人嗎?」
以前她老是向母親抱怨她做的是「送往迎來」的工作,然後就會換來母親一個白眼,沒想到這樣的本事,倒讓她在古代得以謀生。
那男子撥起遮去半邊臉的烏黑髮絲,露出一張俊朗瀟灑的臉龐,他的黑眸帶了一絲促狹,似笑非笑地睇著她問道:「妳看見別人了嗎?」
迎上他的黑眸,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要死,這看起來有點不正經的男人長得還真好看,濃眉大眼,寬額高鼻,五官的配置根本是黃金比例……不過,長得好看的男人從來不是她的菜,好看的男人都不牢靠,她爸是這樣,她兩任前男友也是。
可是每當她抱怨她那個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老爸時,母親總會笑笑地說—— 
他也是有長處的,要不是他長得英俊,我哪生得出妳們這麼漂亮的三姊妹?
老實說,她真不知道她媽是天性樂觀,還是善良近乎呆?
爾沫拉回心思,堆起職業笑容又問:「那客官是共浴還是私浴?」
「還有私浴嗎?」他問。
她朝櫃臺後面牆上一看,私浴的木牌還有一張。「還有一間,客官要嗎?」
「問了就是要。」男人好奇的端詳著她,「妳是新來的?」
「咦?」他這麼問的意思是……他是春風澡堂的常客嗎?可是她在這裡工作三個月了,卻是第一次看見他。
他一笑,上前一步靠近她,「春姨又撿小貓回來了?妳叫什麼名字?」
爾沫直覺反應往後退了一步。小貓?是指她嗎?還有,他說話就說話,靠這麼近做什麼?而且他身上有……粉味!
她對這種粉味可是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她老爸身上就常有這種味道。打從她長記性開始,就知道她爸喜歡流連花叢,有錢沒錢都喜歡上酒家尋歡,有錢時大把撒,沒錢時就賒帳,然後再讓那些收帳的到店裡來找她媽媽要。包子店是她爺爺留下的,可後來被她爸爸經營到幾乎要倒閉,是靠著媽媽兩隻手慢慢撐起來的。
她爸爸是個一事無成、只會敗家的媽寶,娶妻生子後依舊故我,然後她奶奶還慣著他、向著他,有事沒事還數落她媽媽,說是她媽媽不爭氣、管不住丈夫。
其實奶奶會對她媽媽全無感激,是因為媽媽生了三個女兒,沒為他們王家傳宗接代。她常想,幸好她媽媽沒生下兒子,否則照她奶奶那種慣法,世界上又要再多一個廢物。
至於眼前這男人嘛,現在才中午呢,他就渾身粉味,想必是昨晚流連青樓,留宿在姑娘的香閨裡,睡到晌午才醒來吧?
嘖嘖,又是一個火山孝子。
這時,春姨走了出來,一看到男子便招呼道:「咦?齊三,你還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跑哪兒去了?」
他咧嘴一笑,「到處走走瞧瞧罷了,這不是回來了嗎?」
春姨走上前,嗅了嗅他身上,撇撇嘴,「一回來就往無雙院跑了吧?」
「春姨真是冰雪聰明。」他說。
「啐!」春姨輕啐一記,「男人啊,都是貪腥的貓,老娘還不明白你們嗎?」
爾沫在一旁靜觀兩人的互動,不難看出他們頗有交情。
「這小貓叫什麼?又是哪兒撿回來的?」他笑問道。
「她叫爾沫,是自來貓。」春姨一笑,「倒在澡堂門口,見著不忍,就收了。」
他看向爾沫,「自來貓招財呀。」
「得了吧,我撿的全是來要債的。」春姨說完,回頭交代爾沫,「趕緊帶齊爺去私浴吧!」
「是!」爾沫答應一聲,連忙鑽到櫃臺後拿了木牌,領著人前往私浴間。


春風澡堂共有兩個共浴池,一池約莫能容納十個客人,私浴池則有六個,大小不一。
一般來說,共浴池沒有人伺候,私浴池則有一人伺候,做的就是在屏風後等著,在客人呼喚時遞上布巾、皂角或袍子之類的工作。
這樣的工作對女子來說不是什麼名譽的事,但對於爾沫這樣無處可去、只求能三餐溫飽的女人來說,能有個差事做就好。
名譽又不能當飯吃,再說了,不過是伺候沐浴更衣,又不出賣靈肉,對於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她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兒,總得有點計劃,有些想法。
她想,等手邊攢了一些錢後,她就出去做點小生意或買賣,說不定能在古代闖出一片天,變成什麼紅頂女商人之類的。
「欸!」
她在屏風後想得正美好,忽然聽見齊三的喊聲,她連忙回過神,答應一聲,「齊爺有什麼吩咐?」
「聊聊。妳打哪兒來的?」
爾沫頓了頓,回道:「山裡。」
這回答挺有趣的,他忍不住抿嘴一笑,「什麼山裡?」
「深山裡。」她說。
「聽起來有點神祕。」
「不神祕,只是不值一提。」
「唔……那家裡有些什麼人?」他又問。
「家裡……沒什麼人。」
她有著原主的記憶,當然知道原主家裡的狀況,原主的娘名叫娥,沒有姓,是爾家村的人從外面買回來的孤女,就養在族長家裡。長到十六歲,成了族長的妾,甚得族長寵愛,卻也因此得罪了正室,也就是爾威的母親。
兩年後,娥生下了原主,由於原主長得標緻,族長十分喜愛,使得正室對她們母女倆更是憎惡,爾威從小便將他娘的不滿看在眼裡,常趁著父親不在對娥出言不遜,對原主偷偷打罵欺凌。
原主十歲那年,娘親因病死去,隔年,父親也死了,失去依靠的她成了爾威母子倆的眼中釘,不只將家中粗活都丟給她幹,還經常毫無理由的打罵羞辱。
原主在那個家,早已沒了家人。
聽出她語氣帶一絲惆悵,他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想,她必然有著不願提起也無須再提起的過去吧,於是他換了個話題,「妳是怎麼來到崇安的?」
「山裡不能活,就出來了。」她被他問得有點煩,話鋒一轉,「齊爺,你有需要什麼嗎?」
感覺到她不想深聊自己的事,他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畢竟是初次照面,他沒理由打探太多。
許是他的「任務」及「職責」所致,使得他慣於並樂於打聽試探吧!
他的本名是齊浩天,雖是庶出,卻是平康侯府的世子,排行老三,他經常來往各地,穿州越縣,以各種身分及樣貌,為聖上祕密追查一些貪官汙吏的犯行,搜集證據,好將他們繩之以法。
他也結交不少不少民間友人,文人雅士、販夫走卒,就連遊走在黑白之間的綠林人士,他亦有往來,正因如此,聖上才會封他一個「潛行使」的官銜。
半年來,他為了各地多起女子及女童失蹤案,以齊三及其他幾個伴隨著易容而自創的假身分,到處搜證訪查,如今已有了眉目,並鎖定幾個不法的人牙子,其中一名便是江三郎。
春風澡堂是江三郎經常出沒的地方,他也常常在此與其他人牙子交流,為與他們接近並查究不法事證,他便不時出現在此。
三個月前,他為了回京覆命,並調查訪崇安知縣朱博跟樂戶司監理蕭展鵬之間的關聯而離開崇安,沿途還去了一趟開陽,發現定安侯府的二少爺繼慕凡跟人牙子亦有不尋常的往來。
定安侯乃是英明神武、驍勇善戰的武侯,常年戍守邊關,抵禦外侮,其長子繼慕聲本來天資聰穎,可望克紹箕裘,繼承其衣缽及爵位,不料十四歲那年大病一場後,竟成了和幼童一般的傻子。二少爺繼慕凡是繼室所生,才智不及兄長不說,還是個素行不良的混蛋。
說他是混蛋可一點都沒冤枉,齊浩天可是親眼「見證」他的惡劣。在一次宮宴上,繼慕凡夥同其他幾位侯府少爺欺凌自己的傻哥哥,要不是他及時出手相助,還不知道他們會把痴傻的繼慕聲整成什麼模樣。
他追查此案半年,從沒想過定安侯府的二少爺會牽涉其中,為此,他也頗為苦惱。想定安侯一世英名,若真毀在這不肖子手上,那可真是太冤了。
「齊爺?」
爾沫的喊聲喚回了他有點遠颺的思緒,他道:「把浴巾給我吧。」
「喔。」她答應一聲,立刻取了浴巾,自屏風後走了出來。
為了避免看見不該看的,她的視線往右邊瞥,然後筆直的朝著浴池走去,忽地,她感覺到腳下踩到一個溼溼滑滑的突起物,而當她意識到那是什麼時,已經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一滑—— 
「啊!」
她驚叫的同時,人也一路滑進了浴池,還撞進齊浩天的懷裡。
她急著想退開,腳下卻踩空而失去重心,狼狽的喝了幾口水。
「別慌。」見她慌得連連吃水,齊浩天出手拉她。
見狀,她又激動地想推開他的手,這麼一來一往,她腳下又一滑,溜進了水裡,情急之下,她胡亂地又撈又抓,竟一個不小心觸及他的重要部位—— 
齊浩天雖然常周旋在女人之間,但突然被一個初識的姑娘家抓住了重要部位,也是心頭一驚,但他故作鎮定地將她從水裡撈了起來,強硬地抓著她的肩膀,正色道:「穩著!」
爾沫全身溼透,狼狽不堪,她一抬頭,就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腦海裡不自覺想著方才的情景,雖然她沒看見,可她摸著了、感覺到了,她……
「我、我剛才是不是……是不是摸、摸到了?」她面紅耳赤,聲音也微微顫抖。
他其實也尷尬極了,但他仍努力保持鎮定,不形於色。「是。」
穿越重生前,她雖然交過男朋友,卻完全沒有那方面的經驗,因為她只要一想到男人的「那話兒」,就會忍不住想吐,也因此關於那件事,她一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至於為什麼光是想像就會吐呢?那是因為她國小時曾被變態露鳥俠嚇過,從此有了陰影。
在回想的同時,她的胃猛地一陣翻攪,一陣火辣辣的腥味一路往她喉嚨竄,接著她「嘔」了一聲,吐了。


「妳這蠢丫頭!」春姨單手叉腰,像只茶壺般的站在池邊,氣呼呼地瞪著正在清理池子的爾沫。
這私人浴池不小,爾沫得先放光了池水再刷洗,還要再除味薰香,她一邊忙著,一邊在心裡腹誹,可惡,這一切都要怪那個齊三,要不是他,她也不會滑進池裡,也不會因為不小心抓到了「小齊三」而吐了一輪。
想著,她又忍不住一陣作嘔。
「真是沒用的丫頭,居然因為抓著了男人那話兒就吐成這樣。」春姨想起齊三跟她說這件事時,臉上那尷尬的表情,就實在很想笑,可是她忍住了,仍舊一臉嚴肅。
說起那齊三,也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了,什麼女人沒見識過,居然在提起這件事情時也臊了。
「春姨,」爾沫哀怨地看著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會……」
「男人的那話兒有什麼好怕的?真是。」春姨輕啐一記,「老娘在妳這年紀時,都不知道見識過多少男人的傢伙了,不過是長短粗細不同,有什麼好……」
春姨話未說完,爾沫又想吐了。
見狀,春姨連忙打住這話題,大聲喝止道:「妳別又吐了!不然我真餓妳三天!」
爾沫連忙捂著嘴,深呼吸了幾下,而後一臉委屈地道:「春姨,我……我被嚇過。」
「嚇過?」春姨微怔。
「嗯,我小時候曾經被一個蓄意露出下體的可怕大叔嚇過,從此就對那個有陰影了。」
春姨愣了愣,眼底閃過一抹同情,旋即又無奈地一嘆。「算了,反正齊三多給了十兩銀子,要我別罰妳,妳就認分的把池子清理乾淨吧!」
聞言,爾沫一怔。「春姨,妳說……那個傢伙他……」
「沒錯。」春姨點頭,「齊三說十兩銀子補償我的損失,還再三叮囑我別罰妳罵妳呢!」
爾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傻乎乎的看著春姨。
「好了,妳可要好好清理,千萬別馬虎。」春姨說完,旋身離開。
望著春姨離去的身影,爾沫呆愣了好一會兒。
十兩銀子也不是小錢,他居然為一個澡堂裡打雜的丫頭多花了這筆錢?
他是覺得歉疚呢?還是他……其實是個善心人?不過不管理由是什麼,他讓她有點刮目相看。
她還以為他是個整天流連花叢的好色男人呢,現在看來,這人也不壞。
這麼一想,她心裡舒服多了,一直翻攪著的胃也安靜了下來。


「齊爺,你真是太有趣了。」
「是呀,你走訪遊歷各地,遇到的人事物還真是精彩呢!」
「可不是嗎?你方才說的那雙頭人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如有虛構造假,我齊三就……」齊浩天微微一頓,指天立誓,「雄風盡失。」
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聽,全都紅了臉兒,掩著小口笑了起來。
「齊爺,你……你真壞。」
「能逗樂三位小姐,齊三壞又何妨?」齊浩天唇角一勾,露出迷人又帶著幾分使壞的笑容。
在他眼前的三名女子是崇安知縣朱博府中的家妓,其他幾人則是她們的丫鬟。
所有的青樓妓戶全歸樂戶司管理,都要列冊清查,還得上繳一定的賦稅,其他未經造冊列管又未繳交稅款的私娼館全屬違法,且私人所有的家妓也必須照實列冊上報,一般平民百姓和官老爺們都不得例外。
可他查到朱博的親信與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來,而朱府中家妓十數名,列冊的也只有三名。
他認為朱府之中定有不可告人之勾當,便趁著朱府家妓遊憩湖畔之時,與她們接觸並打探消息。
就在一干女子被齊浩天逗得樂開懷又笑得花枝亂顫之時,有人經過了。
這人正是幫春姨跑腿,要去買城裡最知名金貴肉包的爾沫。
行經湖邊捷徑,先引起爾沫注意的是一群女子的笑聲,她不經意地循著聲源望去,就見齊三被十名女子包圍,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這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感,而且見那些女子多打扮妖豔,不似尋常良家婦女,她猜想興許是青樓裡的姑娘吧?
大白天的就帶著十名姑娘遊湖嬉戲,他要不是撩妹的手腕高超,就是有個深不見底的口袋。他是做什麼大事業的,出手能如此闊綽?是祖宗留了金山銀山,還是……
喔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慢,那行業在古代的職銜是什麼呢?在二十一世紀稱之為酒店經紀,古代應該也有類似的職業。
算了,管他是做什麼的,總之,大白天就帶著姑娘在外招搖,就是個不正經的男人!
爾沫正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現、沒看見的走開時,齊浩天竟喊了她的名字—— 
「爾沫!」
她整個人彈了一下。要死了,怎麼會被他發現?
「爾沫!」齊浩天其實也意外自己會注意到她。
老實說,她不是個會引人注意的姑娘,雖然不至於姿色平庸,但絕對稱不上是美人兒,就像一朵開在山邊或牆角的小白菊,那樣清新。
或許他見多了豔色,如今這股子清新才會特別吸引他的目光吧!
爾沫聽他喊了她兩次,發現實在沒辦法再裝傻了,只好停下腳步。
齊浩天立即走上前去,朱府的家妓跟丫鬟們見狀,竟也不自覺地跟了過去。
在大部分女人眼裡,他就像是蜂蝶眼裡的花、貓兒眼裡的魚。
見他領著一票姑娘走來,爾沫倒抽了一口氣,不自覺的板起臉來。
「去哪兒?」他笑問。
她睜大圓圓的眼睛瞪著他,再看看他身邊及身後那幾個以審視眼光盯著自己的女子,不知怎地,她有點氣悶,不想感謝他前天才付了十兩銀子讓她免了責罰,甚至不想搭理他了。
「怎麼不說話?」她一臉生氣又倔強的表情,教齊浩天看著覺得有趣,忍不住逗她,「舌頭給貓吃了?」
他越是逗弄她,她越是氣惱。
他以為自己是情聖是萬人迷嗎?他以為所有女人都吃他這一套嗎?哼,她就偏偏不吃!
扭頭,她就要離去。
「欸!」齊浩天伸手拉住了她。
爾沫本能地一個振臂,用力甩開了他的手,還惡狠狠的瞪著他。
齊浩天忍俊不禁。「丫頭,我跟妳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妳這麼瞪著我……」
「真是沒禮貌沒教養的丫頭。」朱府的家妓玉柳說話了,「齊爺,她是哪家的丫頭?」
「她是春風澡堂春姨的人。」他說。
「春風澡堂呀……」玉柳挑挑眉,打量著她,「齊爺似乎認識她?」
「不只是認識,我們……很熟。」
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教爾沫有種不好的預感。
「熟?」玉柳一怔,跟其他姊妹們互覷一眼,「怎麼個熟法?」
「我們熟到……」齊浩天唇角一勾,「她抓了我褲襠裡的東西。」
玉柳等一干女子一聽,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掩嘴竊笑。
「難道……那也是春風澡堂的服務之一?」另一名家妓冰心笑問。
「唉呀,是這樣嗎?」玉柳挑眉一笑,「那就難怪春風澡堂總是門庭若市了。」
她們的訕笑讓爾沫更氣了。要互相傷害就來呀!誰怕誰呢!
「沒錯,我抓了那麼多褲襠裡的東西,可從沒抓過那麼小的!」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道:「而且還噁心得教我吐了!」說罷,她一個扭頭就跑了。
看著她氣呼呼離去的身影,齊浩天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十七歲的丫頭被開了這樣的玩笑,哪個不是含羞帶怯、落荒而逃的?而她居然是不計後果的倒打他一耙?
好個潑辣兇悍的丫頭,太有趣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朗聲大笑,「哈哈哈……」
玉柳等人看著,都懵了。
第2章
稍晚,齊浩天來到春風澡堂,一進門就下意識尋找某張面孔,遍尋不著,他不免有些失落。
「這麼晚才來?」春姨走了過來,瞥見他像是在找什麼人,瞬間意會過來,說道:「爾沫今晚沒當值,已經休息了。」
「是嗎?」被春姨識破,他也沒遮掩或解釋,率直地便認了。
「爾沫那丫頭很容易認真的,你可別害她。」
雖說他已在春風澡堂出入了好些日子,但春姨對他還是沒有太多的了解及認識,他從不說自己來自哪裡、是做什麼的,更甭提他的出身及背景,他來去如風,無法捉摸,絕不是一個可以跟他認真的男人。
「說什麼呢,我怎麼害她了?」齊浩天嘻皮笑臉的說。
「齊爺是個明白人,咱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春姨正色道,「爾沫雖然是在我這兒做事,但她是個乾淨清白的姑娘,我也不希望她一輩子都窩在這兒,若有機緣,我希望能讓她離開澡堂,找個好人家嫁了也好,另尋高就也行,總之……不要把她當成不正經的姑娘就是。」
他斂起笑意,眼底有著對春姨的崇敬及佩服。「春姨,妳真是個好人。」
春姨定定地看著他,蹙眉輕嘆,「我只是個歷盡滄桑的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他說,「我絕不是那樣看她的,只是覺得她很有趣,很逗。」
「那就好。」春姨展眉一笑,「她就住在後面的小柴房裡,如果你要她來伺候,我就把她喚起來,不過你得給雙倍價錢。」
齊浩天乾脆爽快地答應了,「好。」
春姨點頭,立刻差人去小柴房將爾沫喚醒。
雖已和衣睡下,但爾沫還瞪著兩隻眼睛,思考著未來。
今天幫春姨跑腿去買了金貴肉包後,春姨也賞了她一顆,她吃完之後只有一個感想,她家的包子比金貴肉包要好吃八百倍!
而這樣的體悟也給了她一個創業的靈感,那就是賣包子。
不過她現在身上沒幾個閒錢,想創業是有難度的,別說是店面了,就連買生財器具都是問題。
不管怎麼樣,先攢夠一筆錢是當務之急。
「小沫。」突然,門外傳來君姊的聲音,「小沫,醒醒。」
爾沫立即翻身起來,「君姊,什麼事?」
知道她還醒著,君姊聲音微微上揚,「有客人給雙倍錢要妳伺候。」
「咦?」爾沫不由得一愣,想不到有人指名要她侍浴,她什麼時候變成澡堂紅牌了?她下了床,打開門,問道:「雙倍價錢是什麼意思?」
「春姨拿一份,妳拿一份。」君姊說。
聞言,爾沫驚喜地瞪大眼睛,「我可以獨拿一份?」
「沒錯。」君姊點點頭。
她才剛想著要賺更多錢,就有人付雙倍價錢要她服務了?老天爺是聽到她的心聲了嗎?
「好,我這就去!」說著,她邁開大步就跑。
君姊衝著她身後喊道:「是松浴,別跑錯了!」
「好!」爾沫元氣十足地應了一聲。

來到松浴的門前,爾沫敲了敲門。「客官,我進來了。」說完,她走進浴間。
當她看見坐在那兒等著她來服務的人竟是齊浩天,她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板起臉孔。「是你?」
「是我。」見著了她,齊浩天不知怎地忍不住笑意,一顆心莫名的歡愉。
是的,今兒一整天,他總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哼!」爾沫不滿地轉身就要走。
「喂!妳去哪兒?」
「找別人來伺候你。」她背對著他,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樂意。
「我不要別人,就要妳。」
「可我不要。」她的聲音聽得出火氣。
「我加一倍價。」
「不要!」
「兩倍!」
「不……要!」兩倍?可惡,這真是太誘人了。
「妳實在太貪心了,那……三倍!」他就不信有銀子解決不了的事情。
三倍?真的嗎?他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願意花三倍的錢要她服務?慢著,他這般無所不用其極,該不是對她有什麼不軌企圖吧?
爾沫猛地一轉身,狠狠地瞪著他,「你到底要幹麼?」
齊浩天頓了下,吶吶地回道:「沒幹麼,只是要妳伺候。」
「不過就是在屏風後面遞皂角、浴巾或深衣,你有必要花三倍價錢買我的伺候嗎?」她質疑的瞅著他。
「我買的是開心。」他說,「到澡堂來洗澡,圖的不就是開心舒暢嗎?」
爾沫眉心一蹙,表情更為不解。
齊浩天點點頭,「妳很有趣,很逗,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好玩的丫頭。」
她實在很無言,她自認對他不是太友善,他問什麼,她都是隨口敷衍,而他居然覺得她有趣好玩?他是有被虐狂的傾向嗎?
「只是好玩,沒別的企圖?」她嚴厲地盯著他。
「這可是春姨的地盤,我能在她地盤上撒野嗎?」
說的也是,春姨在崇安縣城可也是有點能耐的人,再說了,澡堂裡那麼多人,諒他也不敢造次。
想到自己那未竟的夢想,她決定賺這筆天外飛來的外快。
「好,我賺。」她說著,手掌一攤,「先給錢。」
齊浩天也不囉唆,取出荷包,從裡面拿出三兩銀子交到她手中,然後彎唇一笑,「可以了吧?」
「嗯!」爾沫滿意的點點頭,將銀子收好後,開始伺候他寬衣。
說是伺候寬衣,但其實是她站在屏風後頭,接過客人脫下的衣褲,妥善地掛好。
有些客人會將換下的衣褲交由澡堂清洗,澡堂也會負責保管客人事先寄放的乾淨衣物,齊浩天就是這樣的,他在澡堂有個專屬的櫃子,裡面擺放著的都是他的衣物。
屏風另一邊,齊浩天慢條斯理的脫去衣物並交給她。
燭光一照,屏風上顯現出他精實的身形,爾沫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又突地想起她不小心摸到「小齊三」的事情,雖然這些畫面只是快速的閃過,但她又覺得胃袋翻攪了起來。
為免自己又吐了一地,她努力將那畫面自腦中抹去。
這時,齊浩天又開始跟她聊天了,「丫頭,妳真的抓過很多褲襠裡的東西?」
爾沫的腦袋轟的一響,滿頭滿臉的熱,她氣呼呼地道:「要你管!」
「我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機緣讓妳有那麼多機會可以……」
「你再繼續說,我就走了。」她語帶威脅地打斷道,「我說到做到喔!」
她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為了打探消息來到澡堂,說得更精確一點,他是為了她而來。
在他入浴的過程中,他不斷找話題跟她聊,有時她會置若罔聞,相應不理,有時會隨便敷衍他兩句,有時則氣呼呼的回嗆他,有時又伶牙俐齒地跟他抬槓。
他從來不知道洗澡也能洗得這麼歡樂、這麼熱鬧、這麼……總之,他洗了一個通體舒暢的熱水澡,也洗去了因查案而緊繃的情緒。


著裝完畢,齊浩天神清氣爽地走出浴間,低聲哼著稍早在無雙院聽姑娘吟唱的曲兒,突然,他聽見早他一步離開浴間的爾沫的聲音—— 
「放手,不要碰我!」
他心一震,直覺朝著聲源快步走去,來到了共浴澡間門口。
正要回去休息的爾沫行經共浴澡間外時,被酒醉的客人攔住去路,還抓著她的手,硬要抱她,她氣憤又害怕的瞪大了眼,使盡全力抵抗。
見狀,齊浩天的胸口莫名騰起一把火,他幾個箭步上前,一手扣住了那醉客的手腕。
那醉客雖然個子不及他高,體型卻是他的兩倍大,可被他這麼一扣,竟立即鬆開了手,還疼得哇哇直叫,「唉呀,不……別……快放開我,臭小子!」這一疼,醉客酒醒了一半,惱羞成怒地對神情冷肅的他怒罵。
爾沫驚訝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齊浩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的、清楚的看著他的背,他個子高大,肩背寬厚,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要是不認識他、沒聽過他說話,光是看這背影的話,她會覺得他是個正直、果敢、人品端正且讓人覺得有安全感的男人……
「你這肥佬,想找姑娘上窯子去!」齊浩天將那醉客的手一扭,他立即腿軟地倒在地上,他這才滿意地放開手,冷聲警告道:「這兒是春姨的地方,你在這兒鬧事,我齊三第一個不饒你。」
醉客嚇到了,好不容易爬起身就要跑。
「慢著!」齊浩天沉聲一喝叫住了他。
那醉客也聽話的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臉上有幾分敬畏。
齊浩天神情冷肅地看著他,一字一字清楚地道:「記住這姑娘的臉,她叫爾沫,以後見著她,有多遠閃多遠。」
醉客怯怯地看著爾沫,然後點了點頭。
「快滾!」齊浩天再一喝,那醉客便腳底抹油地跑了。
齊浩天轉過身來,一臉正經地注視著她,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妳沒事吧?」他問。
她搖搖頭,小小聲地回道:「沒……沒事。」
老天爺,這不是英雄救美,什麼才是英雄救美?她得承認,他那酷帥的樣子讓她的小心臟怦怦怦怦直跳,這一瞬間,他全身彷彿閃著金光,讓她有些暈眩。
「姑娘家還是別在這種地方幹活得好。」他正經八百地道,「儘管是澡堂,免不了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
「我需要活計,我得生活。」她在這兒人生地不熟,又沒有任何支援,相較之下,春風澡堂還算是個安全的地方。
「在澡堂幹活,難免給人一種可以隨意冒犯的錯覺。」他不是看輕她的工作,只是陳述事實。
「澡堂好過你去的那種地方吧?」爾沫以為他看輕她的工作,有點懊惱,但她可沒忘記他剛才救了她的英姿,口氣及臉色倒不是太差。
「我去的那種地方?」齊浩天愣了一下才意會過來她指的是什麼,不由得笑了。「丫頭,那種地方就算男人只是意淫妳,都得付錢,這兒可沒有。」
「我也沒打算一輩子待在這兒,等我攢夠了錢,我就要自己做生意了。」她挺起胸膛,滿懷壯志。
「噢?」他好奇地問道:「什麼生意?」
「賣肉包子。」
聞言,齊浩天定定地看著她,當今世道時興「胸大即美」,若女子從事的是特定又特別的行業,但不想明說,也都說是賣肉包。
她說她是從深山裡來的,可能不知道城裡的人說的肉包子另有其意,而他也當然知道她說的賣肉包子是指那種吃了會飽的肉包子。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促狹地道:「妳的包子太小,現在時興大且飽滿。」
爾沫沒聽出他的話中之意,一臉嚴肅地道:「我會做大一點、滿一點,料好實在。」
聞言,他更想笑了,不過他怒力憋住笑意,問道:「拿什麼塞?」
「什麼都行。」她說,「我的包子皮薄餡多又美味,肯定能賣錢。」
「皮薄餡多又美味……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聲。
他的反應讓爾沫有點氣惱,「你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
「妳……」齊浩天欺近她,兩隻眼睛定定地盯著她的臉,似笑非笑地道,「當真不知道肉包子的另一種意思嗎?」
她不解地微歪著頭。
「肉包子指的是……」他的視線迅速地往下一掃,又回到她臉上,「女人的胸。」
爾沫陡地瞪大雙眼,兩頰一陣火熱,再想到他方才快速地掃了她的小胸部一眼,她氣急敗壞地把手中的布巾往他臉上丟去。
齊浩天沒來得及閃開,被砸個正著,但是他並沒有生氣,因為他的心思只專注在她那嬌羞慍惱的臉上。
「臭流氓!」她氣得用力一跺腳,一個轉身就跑了。
看著她氣沖沖離去的身影,又想起剛才她那認真的模樣,他再次爽朗大笑,「爾沫,妳這丫頭實在太好玩了。」


掌燈時分,一名客人進到春風澡堂,正是江三郎。
江三郎是澡堂的常客,他自稱是走商,專賣一些女人的胭脂水粉及雜貨,他經常往返各地,但待在崇安的時間頗長。
每當他自其他地方回來,總會給春姨及在澡堂做事的姑娘們帶上一點小禮物或特產,是個很平易近人又大方爽朗客人,春姨跟其他姑娘們亦十分歡迎他。
見他進來,正當值的爾沫立刻上前招呼,「江爺,你回來了?」
她約莫十天前才聽春姨說過江三郎到臨水辦事去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崇安了。
「是呀。」他笑視著她,「一回崇安,我就迫不及待來春風澡堂看妳們了。」說著,他將手裡的一盒餅遞給她。「路上買的,給妳還有其他姑娘們嚐嚐。」
「謝謝江爺。」她接下伴手禮,誠心地道謝。
她第一次接待江三郎是在兩個月前,因為她是生面孔,江三郎便多問了她幾句,得知她是孤身來到崇安,立刻露出了同情憐憫的表情。
小丫頭,真是難為妳了,人生地不熟又沒得依靠,大哥我真是很同情妳,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跟大哥說,知道嗎?
她還記得他那天跟她說了這些話,語氣非常誠懇,眼神非常溫柔又溫暖。
之後他每次來,只要她當班,他一定會跟她多聊幾句,對她相當關心,她在澡堂裡也算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但像他這麼客氣、真誠又親切的實在不多。
「江爺今天還是要共浴池嗎?」她問。
「嗯,老樣子,大哥我啊,就是喜歡熱鬧。」江三郎回道。
爾沫將寫上號碼的木牌遞給他,正要再開口,瞥見剛踏進澡堂大門的齊三,她微微一頓,將視線收回。
「江爺,君姊在那兒招呼著,有什麼需要只管跟君姊說。」她笑容可掬地道。
「我是老客人了,明白的。」江三郎說完,便往裡面走去了。
江三郎前腳剛走,齊浩天便來到櫃臺前,見檯面上擱著一盒餅,他眼神一閃,然後涼涼地問:「是剛才那位客人給的?」
爾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點點頭。
不為別的,只因她還在氣他先前的肉包子玩笑。
齊浩天沉吟須臾,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丫頭,妳涉世未深,真要好好提防殷勤的陌生人。」
「嗄?」她不以為然地秀眉一擰,她涉世未深?她只是不小心困在這十七歲的身軀裡,可實際上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女人了呢!再說了……「江爺是個好人,是個像大哥一樣的好客人,比起他,不正經的你才更可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慎重其事地道,「那種看起來是好人的壞人,最壞。」
她不搭腔,一臉「我不想聽你胡說八道」的表情。
齊浩天的表情更加嚴肅凝沉,「丫頭,小心別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謝謝你的關心。」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心領了。」
見她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他濃眉一擰,兩隻黑眸深深地注視著她,「我是真的關心妳,不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的那種。」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悸。
從她見到他以來,他總是說些不正經、似是而非,教人不知該不該信的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堅定凝肅的表情,她得承認,她有點小小的驚嚇。
「知、知道了。」她吶吶地道。
聽到她的回答,齊浩天鬆了一口氣,又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夾了她鼻尖一下,「這才乖。」
她覺得生氣,卻又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難得的輪休日,爾沫上街走走瞧瞧,順便為她的「未來事業」做一點市場調查。
崇安縣城算是商業城市,買賣交易十分活絡,品項亦是五花八門,她走了大半天,還吃了幾攤不錯的平民美食。
她視線一掃,不經意看見一面灰灰的牆上貼了十來張尋人啟事,她靠近一看,發現失蹤的都是十三至十六歲的少女,甚至還有年紀更小的。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古代的失蹤人口竟然這麼多。
但為何都是女孩呢?若要拐帶孩子,不是男孩比較值錢嗎?想到這些失蹤孩子的爹娘,不知多麼擔心憂傷,她不由得也想起了在現代的母親。
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已經死了,而她母親也永遠不會知道她竟穿越時空在古代重生,她好想讓母親知道她沒事,她會好好照顧自己……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為免別人看見,她很快地擦去淚水,打起精神。
沒關係,幸好還有兩個姊姊可以陪著母親,她相信母親一定能夠很快走出傷痛。
「喂!」
忽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再轉身一看,竟是齊三,她一邊拍撫著胸口,一邊生氣地瞪著他。
「嚇到妳了?」齊浩天挑了挑眉,「我以為妳的膽子跟頭一樣大呢。」
「你才腦袋跟花生米一樣大。」她沒好氣地回道。
可惡,他不知道人嚇人沒藥醫嗎?
「看什麼這麼出神?」他瞥了一眼牆上的尋人啟事,眼底閃過一抹冷肅。
「沒什麼,只是好奇為什麼失蹤的全是女孩……」她說。
「嗯……」齊浩天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因為重男輕女的關係,一般來說,女孩不見了,家裡人找得沒那麼勤。」
他這麼一解釋她就明白了,也就是說,人口販子若要拐帶孩子,拐走女孩的風險沒有拐走男孩那麼高。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爹娘心頭的一塊肉,要是人不見了,爹娘都會難過焦急的……」
睇著她那悲憫的眼神及表情,齊浩天深深一笑,卻又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惜。
對於她家的事,她都是敷衍帶過,想必也有著無法訴說的苦楚,他能幫她什麼忙嗎?
而且她在澡堂工作,無可避免會接觸到三教九流之輩,待得越久,越是危險,尤其他只要一想到江三郎這般向她示好,他就不知怎地心慌起來。
人口販子最喜歡她這種無親無故的小姑娘了,別說是失蹤,恐怕就連死了都沒人在意。
雖說江三郎未必真敢打她的主意,她畢竟是春姨的人,但人一旦有了歹心,有時也是說不準的。
春姨算是閱人無數的老江湖了,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偏偏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又不能把江三郎的事情說給不相干的人聽。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趕緊地把她弄出春風澡堂。
倏地,一個靈感鑽進他那被她形容跟花生米一樣大的腦袋裡,他眼神一凝,直視著她,認真地喚了一聲,「爾沫。」
爾沫嚇了一跳,「幹麼?」
「妳還想賣肉包子嗎?」他問。
她起先還反應不過來,旋即想到他之前開的玩笑,立刻羞惱地瞪著他,「你在說什麼?!」
「唉呀,我說的是真的可以吃,吃了會飽的那種肉包子。」齊浩天解釋完,又問道:「妳是當真想做那小生意?」
爾沫這才驚覺他是認真的,馬上點點頭,「當然。」
「那好。」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來。」
「咦?」她反射動作地將手抽回,「去哪兒?」
「跟我來就是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一把抓著她的手往前走。
爾沫掙扎了一下,發現掙脫不開,只好由著他牽著,懷著滿肚子疑問地跟著他。
當他帶她來到一間專賣炊事器材的小店鋪,她站在店門口,看著或吊著或擺著的各式炊具,她愣住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齊浩天笑視著她,「妳要蒸包子,總得有器具吧?」
店東家見有客人上門,立刻迎出來招呼道:「欸,公子、姑娘,想買些什麼呢?」
「老闆,我要……」
齊浩天才要回話,爾沫一把抓住了他,驚慌地低聲道:「喂,我沒那麼多錢買器具。」
他對著她深深一笑,「我有。」
「你有是你的事,我沒錢。」
「我先墊,等妳賺了錢再還我,如何?」說完,他還朝她眨了下眼睛。
「可是……」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齊浩天便又轉過身去對著老闆吩咐道:「老闆,我要一整套做包子的器具,你幫我送到春風澡堂去。」
老闆一聽器具要送到春風澡堂,不免感到疑惑,但是生意上門,他哪管是誰要的,又是要做什麼用的,立刻笑著答應道:「沒問題,回頭我就派人給公子送去。」
「多少銀兩?」他問。
老闆扳扳手指算了算,「三十兩多一點,就算三十兩吧!」
齊浩天從荷包裡拿出兩張面額十五兩的銀票,又再多給了十幾文錢,「多的給夥計喝涼茶吧!」
老闆喜孜孜地收下銀兩,「謝謝公子,我馬上命人把東西備齊了送去。」
「有勞了。」齊浩天說完,拉著爾沫轉身離開。
事情的發展全不由她決定,他做事之果斷及神速,讓她有點難以招架,雖說能夠備齊器具開始她的包子生意,她是很開心沒錯,但是她與他非親非故,就這麼接受他的幫助,真的可以嗎?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妳別想太多,就當我只是喜歡幫助離鄉背井、無所依靠的可憐姑娘就好了。」
「嗄?」爾沫微微皺起眉頭,「你上無雙院,該不會也是在『助人』吧?」
齊浩天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然後一臉認真地回道:「沒錯,我是在助人。」
看著他那一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表情,她有點惱,可又生不了他的氣。
真行啊,說得像是在普度眾生一樣,是不是所有喜歡花天酒地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她記得她那個做為丈夫及父親都失職又失格的爸爸,也是這樣說的—— 
在那種地方工作的女人都是可憐人,我是去救濟幫助她們,是做功德。
「妳知道嗎?其實那些姑娘大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人是被爹娘賣掉,有些人則是被人牙子拐帶,進了青樓就再無翻身機會,就像一株只能在不見天日、沒有雨露的地獄裡日漸凋零的花朵……」齊浩天看向遠方,眼底閃過一抹憤怒。
自聖上授命他暗查人口販賣一案,他眼見或耳聞太多活生生的例子了。那些被拐帶的孩子,若是姿色好點,就被賣進青樓或成了官老爺們的家妓,姿色差點的,被賣去大戶人家當丫鬟,稍有不順主人心意或礙了誰的眼,便是一頓毒打謾罵,遭到虐打及殺害的亦不在少數。
凡有良知之人,哪能漠視這殘忍冷酷的一切?
看見他露出那悲憫沉痛的表情,爾沫心頭撼動,他是真心的憐惜同情那些姑娘,那不只是用來合理化他不正經行為的好聽話。
她不自覺地一直望著他,直到他將視線回到她臉上。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知為何頓時心跳加速,她急急忙忙地把臉別開,故作鎮定。
「爾沫,我希望妳盡早離開春風澡堂。」他說。
她瞥了他一眼,吶吶地道:「其實我並不討厭那個地方……」
「為什麼?」
「春姨雖然很兇,但她其實很照顧維護每一個人,之前有個人對君姊出言羞辱,還被春姨轟了出去。」提起這事,她眼底滿是對春姨的敬佩及崇拜,「儘管那個人威脅要找人來砸澡堂的招牌,春姨仍舊沒有一絲畏懼,人家不是說做生意以和為貴、能忍則忍嗎?可春姨為了維護自己人,可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我知道春姨是個好人,在妳還沒進澡堂前,我就認識她了,只是出入澡堂的人身分複雜,又常會有一些鬧事的客人,妳一個清清白白未嫁的姑娘,總不能一直待在那兒。」
「其實我還應付得了。」爾沫一派輕鬆地道,「大部分的客人都還不錯。」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例如江三郎?」
聽出他語氣中對江三郎的敵意,她不免疑惑地問道:「江爺跟你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嗎?」
「是沒有,不過……」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一直針對他?好像對他有……」
說話的同時,她正要穿越大街到對面,一輛馬車卻急駛而來—— 
「小心!」齊浩天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快速移動腳步,將她拉到了路邊。
拉車的兩匹馬也因為受了驚嚇,揚蹄嘶鳴,駕車的兩名侍從趕緊拉住韁繩,跳下車安撫馬兒,以免馬兒又突然暴衝。
馬車裡傳來男子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是誰?!該死的!」
其中一名侍從立即繞到後方打開馬車車廂的門,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當然有事!該死的東西!你是怎麼駕馬車的?」車廂裡的男子探出半身,許是剛才摔著了,還有點餘悸猶存。
「公子,是……是有人突然衝了出來。」侍從怯怯地回道。
「誰?哪個王八羔子害本公子頭上撞了個包?!」
侍從指向一旁剛從馬蹄下逃過一劫的爾沫,「就是那個丫頭。」
身著錦衣華服,腰上還繫著美玉為飾的男子,氣呼呼地瞪著她,不客氣地罵道:「該死的丫頭,妳是忘記帶眼珠子出門嗎?」
「沒帶眼珠子出門的是你吧!」爾沫馬上惱怒地罵了回去,「路上那麼多人,你一路急馳狂奔,把別人的性命當什麼了?!」
男子像是從來不曾被誰這樣頂撞過,又驚又怒,氣得滿臉漲紅。
齊浩天拉住了她,低聲勸道:「算了。」
爾沫驚疑的看著他。算了?之前在澡堂裡為她出頭,一隻手就把那醉客捏得哇哇叫的齊三,現在居然叫她算了?
「明明是他不對,怎麼能算了?」她激動地道。
「他是不對,但……算了。」齊浩天笑得有點不自在。
她不能理解又難以置信,她還以為他是頭獅子,怎知一離開澡堂,他竟成小貓了。
「沒事就好。」齊浩天用商量的語氣問道:「咱們走吧?」
爾沫指向那紈褲,氣沖沖地道:「本來是可以沒事的,是他……」
「不知死活的臭丫頭,妳可知道我爹是誰?」
「齁,你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還要我告訴你嗎?」爾沫也被惹毛了,衝著他就問:「你的腦袋也像花生米一樣嗎?」
「妳—— 」男子的臉漲得更紅了,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似的,「我爹可是……」
「唉呀!」齊浩天突然指天大喊,「有條金龍在天上飛!」
他這麼一喊,那公子哥跟他的兩名侍從很自然而然就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與此同時,齊浩天抓起爾沫的手狂奔,身後傳來的是那公子哥氣怒的大吼聲—— 
「快給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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