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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94701-E94703

《福相農家女》全3冊

  • 作者淺亦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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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因故癡傻,是她一肩扛下家中大小事。
而今他飛黃騰達,唯願與她攜手到老,共享榮華。

 
藍海E94701 《福相農家女》卷一
穿越成為被退親的小胖妞,胡鶯鶯只能說那些人真沒眼光,
看看她,根本是福氣的代名詞,天生旺夫命,
自從嫁給劉二成,不知給貧困的劉家帶來了多少好運道,
她一上山就有獵物自投羅網,讓大家嘗到久違的肉味,
以往田地只能種出小得可憐的馬鈴薯,如今也變得個個比拳頭大,
就連因傷成為傻子的丈夫都逐漸好轉,疼起她來不手軟,
有人使計想害他們受野獸襲擊,他一句「牠來了就讓牠先吃我」暖了她的心,
這樣好的丈夫,被人覬覦也不意外,果然有媒婆上門口口聲聲要他休妻另娶,
他冷聲推拒,素來溫吞的一個人甚至為此動起手來,給足她面子,
誰想那富貴人家慘遭拒絕,面子掛不住,竟施毒計想要毒害她……
 
藍海E94702 《福相農家女》卷二
胡鶯鶯嫁給劉二成後,日子過得順風順水,
但看出嫁的妹妹和大嫂的肚皮相繼傳出好消息,
她卻一直沒消沒息,幸好婆婆沒嫌棄她,也沒給相公塞人(阿彌陀佛),
許她真的是福星高照,大嫂的娘家人低價搶了她家的滷肉生意,
不久爆發豬瘟,他們家滷肉吃死人,而她家幸運的避了這場大禍,
她上山採到能治病的草藥,跌下懸崖竟大難不死,
因此救了她娘,還讓欽差大人救了更多的人,
接著新屋落成的酒宴上,她發覺自己有了,相公又深受老師看重,
她的好運確實令人羨慕嫉妒,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盼她早死……
 
藍海E94703 《福相農家女》卷三(完)
胡鶯鶯沒想到考科舉也有性命之憂,
聽說那些有才氣、有名望的狀元熱門人選一個個死於非命,
她就開始緊張哪天會輪到劉二成,誰知他竟自願做餌,幫著破案,
好在她有項穿越技能──能作預知夢,
不僅屢次幫他化險為夷,還因為她研發出染髮膏、冬天施粥濟窮,
讓他在皇帝面前頻刷好感,順順當當地考中進士,當上了京官,
然而人紅是非多,他的上司們奮力使計謀暗害他,她開的店也被人找碴,
不過憑藉著她逆天的好運和他的智慧,可謂關關難過關關過,
但她沒叫他去幫皇帝擋刺客、用身體接刀啊,眼看著他命在旦夕,
她扎爛十指餵血給他,只願他能順利闖過這生死關……
淺亦,九零後女生,對未知的世界十分好奇,
喜歡探索感情中細膩美好的細節,
容易感動,也很希望自己能帶給別人感動,
在樸實中尋找生命最動人的色彩。
願用更多故事來帶給身邊的人更多溫情與勇氣,
在細碎漫長的日子裏,留存更多值得思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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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胖姑娘配傻書生
炕頭村的胡鶯鶯被退親了。
她今年十六歲,原本說的那戶人家在前後兩莊是數一數二的人家,養的有豬,餵的有羊,不說頓頓白麵吧,那窩頭也是管夠的。
在這種動不動就要挨餓的年代,這樣的人家可以說是很好了。
這戶人家姓崔,跟胡鶯鶯退親的人叫崔廣志,崔廣志原本看上胡鶯鶯是因為她生得漂亮,雖說是鄉下長大的,可那身段柔美,面龐跟春天時山裏盛開的白山茶一樣,聲音也清甜柔軟,哪個男人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呢?
可就在親事才定下來那陣子,胡鶯鶯上山撿蘑菇時不知怎麼就中毒了,後來也不知道被誰救下來放到村口,再後來,她醒了之後倒是沒瞧出來什麼不對勁,但日子一長便邪乎了起來。
胡鶯鶯胖了,肉眼可見地胖了起來,短短兩個月,判若兩人,原本那個清瘦嬌弱的美人兒一下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十足的胖女人,走起路來身上的肉晃啊晃。
崔廣志傻眼了,但當下並沒有提退親這事兒,否則人家肯定要說他無情無義。
原本崔廣志是想著再過個半年一年的,讓胡家耗不起了主動取消這門親事的,可是不巧的是,他跟同村的玉蓮在河邊摟著說話,恰好被去洗衣服的胡鶯鶯撞見了。
胡鶯鶯倒是沒說啥,端著洗衣服的盆到河的另外一頭去洗了,玉蓮卻哭了,要崔廣志趕緊給個說法。
崔廣志沒有法子,玉蓮可是村裏除了胡鶯鶯之外最漂亮的姑娘了,他只得厚著臉皮去退親。
胡家人氣死了,尤其是胡鶯鶯的娘張氏,在院子裏舉著菜刀罵,「當初是你求著說要娶我家鶯鶯,如今怎的又要退親?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兔崽子,當我家是什麼地兒,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其實張氏也知道,自家閨女忽然胖成這樣,要嫁人真的是個問題,可想想還是氣不過。
最終,崔廣志拿走了訂親時送來的紅糖、布料以及兩瓶酒。
張氏坐在院中的凳子上喘粗氣,她當真氣得不行。
胡鶯鶯就坐在屋子裏的窗下縫褲子,她的褲子破了,雖然說褲子原本就都是補丁,可也不能這樣子繼續穿,然而她現在身材肥胖,很費布料的。
縫好褲子,胡鶯鶯咬斷線,坐在那裏歎氣,忍不住回頭看看這小破屋子。
很簡陋,只有一張木板子釘成的床、一張很舊的木桌子,以及自己身下的凳子。
她來了也有小半個月了,心態自然平和了些。
被退親的事情她絲毫不關心,所謂的崔廣志在她看來還沒有一塊窩頭重要呢。
那日在河邊瞧了一眼,崔廣志那樣黑黑瘦瘦乾巴巴的一個人,面相也不好,不知道那個什麼玉蓮是不是眼睛有問題,竟然也下得去嘴。
說起來,胡鶯鶯原本是一名很普通的白領,卻不想在下班的路上出了車禍。
若是說她命該如此也就罷了,誰知道到了地下,負責生死簿的人一皺眉,「這人抓錯了。」
胡鶯鶯氣極了,自己被車子撞得當場死了,結果是抓錯了?
那人一張黑臉,露出恐怖的笑意,「不過也無妨,再送妳去另外一個世界繼續活著吧,除此之外,也會對妳有其他的補償。胡鶯鶯,去吧。」
整個過程完全沒問過她是否願意,胡鶯鶯氣啊,氣得牙都疼!
尤其是來到了這裏,在原身吃了毒果子死了之後繼承了這身體,過著飯都吃不飽的日子,她更氣。
還不如死了待在地下呢,或許還能吃飽飯。那些人也太過分了,根本沒有問過她的意願。
胡鶯鶯想過自殺,可是她膽子小,想來想去,算了,苟活著吧!
她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院子裏有響動,是隔壁的三嬸吳氏。
說是三嬸,其實吳氏是胡鶯鶯的親娘,當初把她生下來之後嫌棄是個閨女打算扔了,作為大伯母的張氏心疼孩子便抱來自己養了。
這麼多年過去,吳氏絲毫沒有愧意,她早已忘了胡鶯鶯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吳氏走到院中,看著面色不好的張氏,笑道:「大嫂,我聽說崔家來退親了?我就說這丫頭是帶著霉運來的,這麼多年了……唉!我瞧著啊,妳不如把她賣到鎮上去,人家瞧著她那一身的肥肉,興許能多給妳一些銀子。」
張氏氣得跳起來了,「干妳屁事!我閨女我養,礙著妳啥了?妳來我家幹啥?」
吳氏幸災樂禍,「妳養?也沒見妳養出來個啥,如今誰不笑話妳養了頭豬!」
張氏更氣了,她不只是氣旁人笑話自己,也心疼閨女。鶯鶯飯量一直沒變,吃得很少,這胖得當真古怪,說實話,她心裏頭都擔心死了,更受不了旁人笑話。
見張氏氣得狠了,吳氏笑得更歡快。
村裏人悄悄扔孩子的人多了去了,可這些年來被笑話的只有她,就是因為大嫂這個蠢貨發什麼善心替她養了女兒,頓時成了好人,自己則成了壞人。
要是能再來一次,她發誓當時就要掐死胡鶯鶯。
吳氏正笑著,胳膊被人猛地抓住,接著整個人被提起來,直接懸空了。
「啊呀!妳幹什麼!」吳氏驚叫。
胡鶯鶯面不改色地提著吳氏,像扔小雞似的把她扔到了門口。
「再亂叫,我就打死妳。」她面沉如水,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吳氏怕了,拍拍屁股趕緊溜了。
張氏站在院中,心裏一酸,轉頭裝作去忙。
胡鶯鶯叫住她,「娘,您歇著,我來弄飯。」
自從胖了之後,她的力氣大了許多,幹活倒是方便。
張氏嗯了兩聲,無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擇韭菜。
她愁啊,女兒家哪裏有不嫁人的呢?可看胡鶯鶯肥胖的背影,誰敢娶?如今家家都窮得要死,誰敢娶一個胖子啊?就算她再如何說鶯鶯吃得少,可誰信呢?


沒兩天,張氏得了個消息,北村有一戶人家相中了胡鶯鶯。
那戶人家姓劉,小夥子叫劉二成,他爹叫劉德忠,他娘人稱夏氏。
張氏嚇了一跳,「夏氏的二兒子?那不是讀書讀得很好的那個嗎?我前幾年老是聽人說他要考秀才的,怎的會看上我家鶯鶯?」尤其是如今胖成兩個人的鶯鶯?
媒婆笑笑,「唉,劉二成原本是打算考秀才的,這不是沒考上嗎?家裏也不打算再給他考了。夏氏覺得妳家鶯鶯乖巧,性子軟和,就托我來說了,妳要是不答應,我就介紹給我親侄女了,只是夏氏更喜歡妳家鶯鶯呢。」
張氏半信半疑,被媒婆一番勸說,也心動了,只因為劉二成在周圍十來里地的確出名。
劉二成自小就是個極其聰明的孩子,家裏也捨得供他讀書,聽說在鎮上已經讀了好幾年了。
這事兒聽著好,可張氏心裏打鼓,嘴上應了媒婆,私下便去打聽,可聽到的也都是些好的。
她思來想去,還是同意了,說不定真是鶯鶯苦盡甘來命裏有福呢!

轉眼到了提親的日子,媒婆與夏氏帶著劉二成一起上門了。
劉家帶來的禮十分周全,劉二成長得端正清秀,個子高高的,因著自小讀書,看起來白淨斯文,臉上始終帶著恬淡的笑意,非常溫和。
張氏大喜,問了幾句話,劉二成都靜靜地答了。
可沒一會張氏就覺出不對勁了,這劉二成瞧著是好,可說話怎麼不對勁呢?
問他今年幾歲?他答十八,再問他往後還讀書嗎?他答不打算讀了,接著再問喝不喝茶?劉二成便呆呆愣愣的,求助似的看向夏氏。
夏氏慌了,「親家母,這孩子第一次上門,難免有些亂了方寸,這些話還是咱們兩個跟媒婆一起說,這訂親的日子回頭……」
張氏面上的笑意蕩然無存,盯著劉二成問道:「你家今年種了幾畝地?都種些啥?你平時下地嗎?都什麼時辰下地?嗯?」
劉二成手足無措地張了張嘴,半晌,挫敗地低下了頭。
張氏那因為常年操勞而無比粗糙的手往桌上一拍,「你們真當我家好欺負!一個傻子也想娶我閨女,夏氏,妳哪來的臉!」
夏氏尷尬至極,站在原地也不說話。
倒是媒婆揮著帕子著急忙慌地解釋了,「嫂子,妳別誤會,我們二成可不是什麼傻子!他原先讀書是極好的,這前村後店的誰不知道呢?只是兩個月前他從鎮上回來時碰到了腦袋,暫且沒有恢復好,若是哪一日好了,再考個秀才,妳想,鶯鶯嫁過去還不是享福?再說了,若是等二成好了再娶媳婦,那時候也輪不到妳的鶯鶯呀!」
張氏自然不信這個說辭,傻子就是傻子,還指望能好了?莫說劉二成出事之前還沒考上秀才,就是考上了又能如何?
這種讀書人若是出息了也就算了,若是沒有出息,平日裏幹活根本比不上村裏其他男人,文弱得甚至比不上一個強悍的女人,如今這劉二成腦子還不靈光,她就是把鶯鶯放在家裏養一輩子也不願意許給他!
夏氏在旁邊有些著急,兒子原先是家裏的指望,可兩個月前卻出意外磕到了腦袋,這段日子她想盡法子也沒能治好二成,家裏的天彷彿塌了。
因為供劉二成讀書,家裏情況不好,夏氏哭了幾場之後又打起精神,想著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首先,二成考不了功名了,那就得趁著旁人還不知道實情,趕緊給他娶個媳婦,早日生個大胖小子傳宗接代。
原本夏氏以為劉二成表面看不出來什麼,在家教了好半天,這才放心地帶來胡家,沒有想到這張氏是個不好糊弄的。
張氏斜眼看著她,「你們趕緊走,別再來了!」
劉二成靜默地站在那裏,面上的神情很淡,彷彿周遭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夏氏也是愛臉面的人,兒子沒出事之前誰不羨慕她?因此她也沒再多留,拉著劉二成就往外走。
胡鶯鶯站在東屋裏,一直都在留心聽著堂屋的動靜,見他們要走了,有些好奇地把門推開一個小縫,想看看這全村讀書最厲害的男人長什麼樣子。
可這破門用的時間太久了,推開的時候竟然吱呀一聲,胡鶯鶯嚇了一跳,緊接著就瞧見劉二成停下腳步往這邊看了過來。
年輕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衫,面龐白淨端正,眼神有些空,但依舊瞧得出來他從前應該是個溫潤的人。
待看清楚他的臉,胡鶯鶯瞬間僵住了,簡直無法呼吸,心臟跳得厲害,還有些想哭。
上輩子自己雖然是個普通人,但也有喜怒哀樂,她死之後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跟公司的大Boss表白。
暗戀了十幾年,他卻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那種苦澀又心酸的喜歡,讓胡鶯鶯想起來就覺得心臟抽痛。
難道這就是地下那黑臉人所說的補償嗎?補償她可以嫁給一個已經傻了的大Boss?
夏氏拉拉劉二成,「二成,咱們走了,回家。」
劉二成卻移不動腳步,他盯著門後面只露出來側臉的女人,眼睛暗了暗。
胡鶯鶯再也沒有忍住,她想,反正來到了一個自己無法接受的世界裏,那麼就算發生些其他事又如何?日子已經很糟糕了,不如就當了卻一下上輩子的心願吧!
「娘,我願意嫁給劉二成!」


劉二成跟胡鶯鶯要成親了,這陣子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在說這事兒,直說劉二成也真是倒楣,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可惜在考試前碰到了腦袋,十來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這就算了,劉家這些年為了供劉二成讀書,幾乎掏空了底,劉二成下面還有個弟弟,眼下娶媳婦都是件難事。
據說訂親那晚,劉二成回到家喝口水還差點嗆死了。
而胡鶯鶯也是個惹人笑話的,這些日子越來越胖,據她三嬸說她在家特別能吃,又懶得要死,什麼活兒都不幹,瞧見好吃的就往嘴裏塞。
這樣的兩個人,日子能好到哪裏去?
吳氏到處散播這兩人的笑料,越說越離譜,張氏恨得去找她吵了一架,吳氏才住嘴。
外頭的流言越傳越兇,大家都認定胡鶯鶯跟劉二成絕對過不上好日子。
張氏愁得厲害,成親前一晚還在說:「鶯鶯,妳若是現在後悔了,娘就厚著臉皮把妳留下來。那個劉二成現在跟個傻子沒區別,妳嫁過去幹啥?」
胡鶯鶯想起劉二成,心裏就冒著甜甜的蜜意。她覺得也許自己是真的瘋了,只因為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就嫁了,可是她不後悔。
「娘,他是讀書人,原本是要考秀才的,不過是因為碰了腦袋才願意娶我,我不虧。萬一哪一日他好起來了,考上了功名,您閨女我不是就能做秀才夫人了嗎?」
張氏歎氣,半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塞給她,「這裏頭是一只銀鐲子,娘也沒啥好東西,這東西妳帶著傍身,到了劉家也不許說出去,知道嗎?」
胡鶯鶯趕緊推回去,「娘,這我不能要,我現在胖成這樣,哪裏戴得上去?您還是留著。」
她雖然才來沒多久,但有原身的記憶,知道張氏待自己是真的很好,因此對張氏的態度很不錯。
張氏哪裏願意,硬是讓胡鶯鶯把那銀鐲子拿著。


鄉下人親事辦得簡單,尤其是劉二成家窮,根本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也就請了兩個吹嗩吶的,租賃了一頂小轎子,這就把胡鶯鶯接回了家。
可誰知道胡鶯鶯太胖,抬轎子的人當場要夏氏加錢,胡鶯鶯坐在轎子裏一陣尷尬。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胖,可這有什麼辦法?她現在真的是喝水都胖的體質,難道胖錯了嗎?
來劉家喝喜酒的人都忍不住捂嘴笑,夏氏臉上一陣難看,半晌摳出來幾文錢,抬轎子的人才算願意。
因為太胖了,胡鶯鶯有些羞於見人,好在拜堂之後她也是不需要見人的,就坐在劉家安排的屋子裏。
因為劉二成如今腦袋跟一般人不一樣,夏氏格外護著他,沒讓他敬酒便趕回了屋子裏。
劉二成進門瞧見自己經常睡的床上坐著個穿了一身紅衣裳的女子,胖嘟嘟的女子幾乎占了半張床,他沒說話,就那麼在門邊站著。
胡鶯鶯聽到腳步聲,心裏知道是劉二成,忍不住緊張起來。
她想起每次公司開月會瞧見他的時候,自己心跳都亂得一塌糊塗的樣子,有一次他也是離自己這麼近,她甚至聞得到他身上的味道,清香中帶著陽光的滋味。
胡鶯鶯輕輕地在心裏感歎,地下那黑臉人也算是有良心,她對這個補償非常非常滿意。
她從高中就喜歡他,大學不但沒能忘記,反倒喜歡得更加深刻,畢業後面試進了他所在的公司,離得是近了,但卻更清楚兩人的世界太遠,他是金字塔頂端的人,而她不過是個社畜。
能有今日,胡鶯鶯覺得自己死得也值了。
等了許久,她心緒都平靜下來了,劉二成都還沒走過來。
她想起來他腦子壞了,便帶著嬌羞自己揭開了蓋頭。
眼前的男人長身玉立,穿著一身簡陋的紅色長袍,就那麼定定地站在門口瞧著她。
見胡鶯鶯自己掀開了蓋頭,劉二成瞬間有些慌亂,「妳、妳……」
他拚命在想他娘教過的話,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由有些緊張,有些急躁。
胡鶯鶯趕緊說道:「你過來坐吧。」
劉二成沒動。
她瞧著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臉上的表情卻是跟從前截然不同的樣子,那分拘謹和不安讓她倍感親切,便走過去拉住了他的手,「你坐下來吧。」
劉二成坐在了床邊。
胡鶯鶯把蓋頭放到一邊,走了兩圈,看著這間非常破舊但卻收拾得很乾淨的屋子,重新打量起劉二成,「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昔日的男神學霸竟然成了個小傻子,胡鶯鶯覺得還挺好玩的。
劉二成兩隻手分別放在兩條腿上,一動不動,想了一會才慢慢回答,「鄙人劉二成。」
胡鶯鶯噗嗤笑了出來,「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劉二成盯著她看了一會,才迷惑地搖頭,「不知道。」
胡鶯鶯大著膽子走過去,蹲在他膝蓋前面,做了一件她夢到過無數次的事情。
她盯著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將他的右手放到自己的臉頰上,看著他輕輕笑道:「我是你娘子。」
夏氏擔心兒子跟新媳婦沒辦法交流,想著關鍵時候自己能進來幫一把,便躲在屋外偷聽,沒想到聽到這話,心裏喜得直冒泡。
她就知道自己兒子是個好的,就算是傻了,照樣不缺女人喜歡!
夏氏對胡鶯鶯的不滿減輕了許多,沒一會就端了兩個窩頭和一碗稀粥進門。
「老二媳婦,妳自晨起便沒吃東西吧?吃一些墊墊。」
其實家裏一個人也就吃一個窩頭,夏氏能拿兩個進來,絕對是對胡鶯鶯很不錯了。
胡鶯鶯趕緊道謝,「娘,謝謝您。我吃半個就夠了,相公能吃多少?」
夏氏愣住了,「妳只吃半個?」她從上到下打量了胡鶯鶯一番,說道:「我家是窮,但絕對不會短了妳的吃的,尤其是妳今日才進門。我聽人說妳一頓吃四五個窩頭,半個夠塞牙縫嗎?」
胡鶯鶯自然要解釋一番,「我在家時也只吃半個的,外頭那些人不過是胡亂編排罷了,往後您就知道了。」
若是胡鶯鶯真的飯量這麼小,那麼自己也能省些口糧。
夏氏留下兩個窩頭,胡鶯鶯吃半個,劉二成吃一個半。
到了晚上劉二成仍舊一言不發,胡鶯鶯檢查了下他的腦袋,受傷的地方如今還有一道紅痕,看樣子當時傷得不輕。
她想著他如今受傷,腦子不清楚,什麼也不懂,便輕輕地訴說著內心的小祕密,「你知道嗎?你長得真好看,不知道多少人喜歡你,隔壁班那個王彤彤也喜歡你。我聽人說她當時跟你表白,你看都沒看那封情書就拒絕了,哎呀,當時我也寫了一封情書的,嚇得我都不敢給你了!」
劉二成沉默著,似乎聽不懂,但見胡鶯鶯托著腮笑,他也跟著笑了笑。
他一笑,胡鶯鶯心裏一暖,她知道劉二成什麼都不懂,最要緊的是,這個世界的劉二成跟前世的大Boss劉成什麼關係都沒有。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胡鶯鶯拉起劉二成的手,「要是我實在回不去原來的世界,我就留在這裏照顧你好不好?」
劉二成想了想,點點頭。
胡鶯鶯笑咪咪的,「那我幫你洗臉洗手,咱們睡覺好不好?」
她出門去打水,恰好瞧見了夏氏。
其實夏氏是在偷聽屋裏的動靜,她知道兒子一時半會肯定不會洞房,但也要觀察一下這個兒媳婦到底怎麼樣,洞房的事情等這陣子讓大兒子好好地教教老二,就算是再傻,跟個女人睡到一起還能沒反應?
原本以為兒子傻了,胡鶯鶯跟兒子肯定沒什麼可說的,可夏氏卻聽到胡鶯鶯斷斷續續柔聲地說什麼喜歡他,會留下來照顧他之類的。
這讓夏氏萬分滿意,見胡鶯鶯端著盆出來,便趕緊給她弄了熱水。
「娘,我多弄點熱水,想給相公擦擦臉和手,再給他泡個腳。」
見胡鶯鶯如此貼心,夏氏笑了,「行,家裏柴夠用,熱水管夠!」
胡鶯鶯把劉二成跟自己都洗乾淨了,這才躺下睡覺。當然,她睡在床裏頭,劉二成睡在床外側,這床還算寬敞,他倆離得不是很近。
劉二成看看她,有些不好意思。
作為一個姑娘家,胡鶯鶯更不好意思呢,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劉二成,她覺得一切都好自然。
「二成,你睡吧,我也睡了。」胡鶯鶯眨眨眼。
她累了一天,很快就睡著了。
劉二成卻遲遲沒有睡,他腦袋裏混混沌沌的,對很多事情都反應得比較遲鈍,但莫名地喜歡身邊的姑娘,她溫和愛笑,對自己也非常地好。
劉二成看看她,忽然就開心地笑了。
睡在裏頭的胡鶯鶯皮膚白嫩,眼睫毛很長,在燭光的照映下,她的睡顏看著很是安詳,劉二成越看越覺得高興。
第二章 傻子也會疼妻子
第二天,胡鶯鶯起得很早,她是被院子裏的雞吵醒的。
嫁人之前張氏就提醒過,到了夫家第一天是要早起去弄早飯的,否則容易被人恥笑,被婆家刁難。
雖然劉二成是個傻的,可那也是胡鶯鶯自願嫁的,嫁作人婦就要守規矩。
多虧胡鶯鶯幼時與爺爺奶奶一同生活,養成了幹活的習慣,這會兒睡不著了,乾脆起身去了廚房。
她對劉家的廚房還不熟悉,但大致看一圈也明白了,打算做頓早飯。
劉家家底薄弱,廚房裏也沒什麼可用的東西,還好昨兒辦酒席剩下了些菜,胡鶯鶯打算熱兩個菜再燒一鍋稀飯,另外在稀飯上頭熱幾個窩頭。
她剛把鍋裏放上水,劉二成就起來了。
他一覺醒來,發現昨晚身邊的姑娘不見了,心裏一咯噔,下意識走到院子裏去找,就瞧見胡鶯鶯在廚房忙呢。
胡鶯鶯瞧見他就笑了笑,「你也起來了,怎麼不睡了呀?」
劉二成悶悶地走過去,搖搖頭,就這樣跟著胡鶯鶯,她去打水他也去,她去燒火,他也蹲在旁邊。
後來,胡鶯鶯忍不住笑道:「那你看著幫我添柴吧,你會添柴嗎?」
說實話,劉二成不會,變傻之前夏氏是絕對不會讓他燒火的,變傻之後夏氏心疼他,更沒有想過讓他做這種事。
胡鶯鶯手把手地教了一會,劉二成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鍋洞口燒火。
他因為常年在學館裏讀書,坐著的時候身姿挺直,腰背一點兒都不彎,一臉嚴肅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燒火,反倒像是在寫文章。
胡鶯鶯越看越覺得劉二成既可愛,又好看吶。
她去水缸窯水,忽然瞧見了自己的影子,那胖胖的大臉讓她嚇了一跳,原來自己真的這麼難看!
她又悄悄地捏了一把腰上的肉,真肥厚……
想到劉二成時時刻刻看到這樣的自己,她不免有些沮喪,回過頭問他,「二成,你覺得我胖嗎?」
劉二成想了好一會兒,點頭。
胡鶯鶯更沮喪了,「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劉二成慎重地想了一會兒,再點頭。
這下,胡鶯鶯高興了,「還是你有眼光,不愧是讀過書的人!」
他倆在廚房忙活的時候,夏氏也起床了,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在心裏頭嘀咕。
胡鶯鶯是新嫁來的媳婦,若是今日早起做飯,那是本分,她不會誇讚,但若是胡鶯鶯這會子還沒有起來,就說明這真的是個懶惰的丫頭,她必定會教訓幾句。
既然嫁來了,那就得守規矩,若是想爬到她這個做婆婆的頭上,她必定不會饒恕!
等她穿好衣服出來一瞧,院子被掃得乾乾淨淨,雞也餵過了,桶裏都是打好的水,而廚房裏已經傳來了粥的香味。
胡鶯鶯正在跟劉二成說話,笑咪咪的,夏氏走過去,瞧見這一切,打心眼裏歡喜。
「老二媳婦,妳怎麼起來得這麼早?」
胡鶯鶯笑著打招呼,「娘,我睡不著就乾脆起來了。」
夏氏瞧見坐在鍋洞後頭的劉二成,嚇了一跳,「二成?你怎麼在燒火?你起來,娘來燒!」說著就要把劉二成拉起來。
這個兒子自小就愛讀書,何時做過這種事情!更何況君子遠庖廚,廚房裏的事情哪裏是男人做的啊。
可劉二成卻死活不起來,夏氏瞧了半晌,噗嗤一聲笑了,「二成,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鶯鶯,非要跟著她?」
劉二成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胡鶯鶯臉有些紅,「娘,您說啥呢!現在能開飯嗎?粥熬好了。」
劉家的人陸陸續續起來了,夏氏生了三個兒子一個閨女,大兒子劉大成,已經娶了個媳婦蘭娘,二兒子便是劉二成,小兒子劉小成,還有個閨女,排行老三,名叫劉梅花。
一大家子在院子裏擺了個桌子,大家都坐下來,自然眼神都在胡鶯鶯身上。
胡鶯鶯有些害羞,把飯擺好之後笑道:「大家都吃。」
蘭娘斜眼看著胡鶯鶯,她昨兒晚上就在跟相公鬧氣了,當初他們成親時哪裏有如今這排場?酒席也沒有昨兒辦得好,婆婆這是明擺著偏心呢!
蘭娘盯著胡鶯鶯那肥胖的身材,忍不住嘲諷地嗤笑一聲。
都在一個桌吃飯,她這麼笑了下,其他人自然都聽到了。
胡鶯鶯臉上的笑淡了下來,劉大成咳嗽一聲,劉梅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其他人,劉小成則是當做沒發生,繼續吃飯。
夏氏把筷子一放,「妳笑什麼?老大媳婦,今日妳起得這麼晚,所有事情都是老二媳婦一個人做的,妳都不害臊?往後妳也得起早,妳們兩個一起分擔家裏的事情,不要以為鶯鶯是新進門的就欺負她!」
有婆婆這話,胡鶯鶯心裏受用多了,她答應嫁來,確實是因為看上了劉二成,但卻不是來做牛做馬伺候一大家子的。
被夏氏這麼說了一通,蘭娘登時不願意了,要是擱平時,她肯定是忍氣吞聲,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哭著說:「娘,我這不是偷懶,我是有喜了!」
有喜了?劉德忠眼中有了光彩,「老大媳婦真的有了?請大夫瞧了?」
蘭娘有些忸怩,「前幾日就覺得噁心,算了算日子,月信好些日子沒來了,昨兒晚上又吐了兩回,今日晨起也噁心的慌,原本想著這幾日二弟成親家裏忙,等忙完了再告訴爹娘的。」
老大媳婦有了,這自然是大喜事,夏氏也換上了笑臉,「這可是老劉家第一個孫子!蘭娘啊,那妳這幾日就好生歇著,今兒找個大夫給妳瞧一下,家裏的事情讓鶯鶯跟梅花來做,妳就身子休息好了再說。」
有了婆婆的允諾,蘭娘得意地看了一眼胡鶯鶯,她覺得如今還未分家,往後妯娌之間需要爭的東西太多了,自己必須給胡鶯鶯一個下馬威。
奈何胡鶯鶯根本不在意蘭娘的一舉一動,她一邊吃著碗裏的剩菜、高粱麵窩頭,一邊假想這些是海鮮披薩,好不容易才吃下去。
她決定今天上山瞧瞧,最好能撿到些好吃的東西,否則這一天天的嘴巴裏太寂寞了。
吃了早飯,蘭娘就以身子不適回屋休息了。
劉梅花有些不開心,低聲跟胡鶯鶯說話,「二嫂,大嫂昨兒還活蹦亂跳的,今日就不能動,未免太欺負妳了。」
劉梅花長著一張乖巧的小臉,雖然黑了些,但不算醜,胡鶯鶯對她的初次印象滿好的。
「沒事,家裏也沒有多少活兒,咱們很快就幹完了。」
劉梅花愁眉苦臉的,「家裏事情可多了,廚房要收拾,衣裳要洗,雞圈要掃,還要砍柴什麼的……」
胡鶯鶯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麼,她對著劉梅花擠擠眼,「妳瞧我的,很快就幹完了。」
她當真幹得很快,雖然胖胖的,但移動起來乾脆俐落。
劉二成始終跟在胡鶯鶯的身後,試圖幫忙做些什麼。
原本要一天才能幹完的事情,胡鶯鶯只花了約莫大半個時辰就幹完了。
劉梅花目瞪口呆,「這、這就完了?」
胡鶯鶯拍拍手,「是啊,幹完了,爹娘都下地去了,家裏要是沒有其他活兒的話,咱們去山上看看吧。」
劉梅花還處於震驚中,「山上除了些乾樹葉也沒有啥東西,二嫂,咱們去幹啥?」
雖然劉梅花這樣說,可胡鶯鶯不死心,背著背簍上了山,劉梅花和劉二成都跟了過去。
三個人走到半山腰,撿了些柴,因天氣漸漸轉寒,山上能吃的都被摘了,如今是沒有什麼好東西的。
胡鶯鶯有些失望,她問劉梅花,「你們在山上撿到過什麼兔子或者野雞嗎?」
劉梅花噗嗤一聲笑了,「二嫂,妳想啥呢?山上能挖到野菜就不錯了,哪裏來的兔子和野雞撿啊。」
她剛說完,忽然一隻灰撲撲的東西朝著胡鶯鶯撞了過來,把胡鶯鶯嚇了一跳。
旁邊的劉二成趕緊握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抱住了。
劉梅花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她是該先震驚二哥竟然會保護二嫂呢,還是先震驚這兔子竟然主動往二嫂身上撞?
胡鶯鶯也非常詫異,劉二成竟然懂得保護自己?
她起身一把捉住那隻灰色的兔子,轉身去看劉二成,「沒摔著你吧?」
劉二成很急,他抓住胡鶯鶯的胳膊,快速地喘氣,看樣子很擔心。
見劉二成這麼擔心自己,胡鶯鶯非常開心,趕緊安慰他,「沒事沒事,我沒事的。」
劉梅花怪異地看著劉二成,「二哥,你是不是腦袋好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劉二成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劉梅花,「……」
三個人抓了一隻兔子,撿了些乾樹葉,又遇到了一大堆肥美的菌菇,全部都摘了下來。
下山回來,路上遇到個年輕姑娘,長得算是有些姿色,頭上還簪了一朵布絹花。
那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劉二成跟胡鶯鶯,掩唇笑了笑,對劉梅花說道:「妳二哥還沒好嗎?這是妳二嫂?」
劉梅花頓時有些不舒服,她低聲對胡鶯鶯說:「二嫂,這人是我們村的村花趙翠兒,跟我家有過節!」
原來是這樣,胡鶯鶯見來者不善,擔心劉二成聽到什麼不好的話,便讓他先去旁邊樹下等著。
等安排好了劉二成,胡鶯鶯才看向趙翠兒。
趙翠兒微微一怔,這女人胖是胖,可五官很不錯,尤其是那雙眼睛,明淨清澈,宛如盈盈秋水,鼻子也很挺,嘴巴更是紅潤若櫻,瞧著真是十分精緻。
更讓人生氣的是,胡鶯鶯的皮膚好白,像是微微發光的羊脂玉,這樣一看,她雖然胖,但也不是那種看著很難看的大胖子。
趙翠兒哼了一聲,「梅花,妳怎麼不敢說話?劉家窮也就罷了,還這麼不會教孩子嗎?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妳簡直不知禮數!」
劉梅花有些生氣,「趙翠兒,妳想說啥、想幹啥,直接點。」
趙翠兒見她生氣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在笑你們劉家真是遭了報應,妳二哥傻了,娶了跟死肥豬一樣的女人,妳以後還想嫁個好人家,可能嗎?也不瞧瞧妳這黑得跟炭似的皮膚……」
她才說完就瞧見胡鶯鶯兩步走過來,單手抓住她的衣服直接把她舉了起來。
胡鶯鶯這幾日已經發現了,自己身上有一把不錯的力氣,幹活的時候很好使,只是她不想被人說道,便沒有表現得很明白,但眼前這個趙翠兒實在是太可惡了,該給點教訓!
趙翠兒嚇得直蹬腿,「妳、妳放我下來!」
胡鶯鶯抬眼瞧著她,「為什麼要放妳下來?」
趙翠兒完全沒有料到劉二成會娶一個這麼野蠻的女人,嚇得要死,「妳、妳就不怕丟人嗎?」
胡鶯鶯冷笑,「妳滿嘴噴糞都不怕丟人,我怕什麼丟人?妳信不信我把妳丟到糞缸裏讓妳再多吞些大糞啊?」
趙翠兒見胡鶯鶯粗魯又野蠻,自知鬥不過她,趕緊道歉,「我說錯話了,妳別跟我計較。」
「是嗎?妳的道歉毫無誠意,我不接受。」
趙翠兒又急又氣,但這會兒被胡鶯鶯舉在半空中都嚇哭了,只得說道:「劉家二嫂,梅花妹子,是我不會講話,得罪了妳們,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肯定管好自己的嘴。」
劉梅花有些膽小,她四處看了下,勸道:「二嫂,咱們放了她吧,不然回頭惹得鄉里鄉親的都不高興。」
胡鶯鶯這才放了趙翠兒,趙翠兒趕緊跑了。
劉梅花低聲解釋,「二嫂,其實趙翠兒原本是想嫁給我二哥的,可惜那時候我二哥不同意,後來我二哥……腦子壞了之後,我娘想讓他娶趙翠兒,趙翠兒不同意了。她不僅不同意,還到處去散播消息,說、說我哥娶了個……」
胡鶯鶯皺眉。
劉梅花趕緊解釋,「二嫂,我知道妳是個好女人,妳比趙翠兒好多了!」
這下胡鶯鶯才高興了。
兩人回到家,將那隻兔子拿出來,夏氏瞧見了十分驚訝。
胡鶯鶯建議把這兔子切成兩半,一半留著風乾,一半今天就做了吃。
其實夏氏這個人還算講道理,她知道這是胡鶯鶯抓到的兔子,便聽了胡鶯鶯的。
今兒午飯不錯,燉了兔子肉,炒了蘑菇,配上窩頭和稀粥。
胡鶯鶯原本想做飯,夏氏怕她把難得的一隻兔子做壞了,便親自下廚。
說起來夏氏的廚藝不錯,做的兔子味道極香,蘭娘原本躲在屋子裏偷懶,這會兒饞得在床上翻來覆去。
等飯好了,蘭娘趕緊出來,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娘,今兒吃啥?我一早就噁心得慌,沒胃口,不知道怎的,特別饞肉。」
胡鶯鶯正把一碟子兔肉往桌上端,蘭娘瞪大眼睛忍著口水,坐下來就想拿筷子。
夏氏咳嗽一聲,「這是兔子肉。」
蘭娘抬頭,笑容滿面,「娘,哪裏來的兔子啊?您特意做給我吃的嗎?謝謝娘了!」說著就要去夾一塊。
夏氏卻一把打開她的筷子,「這是鶯鶯在山上撿到的兔子,妳可不能吃,有孕之人吃了兔子肉,孩子會兔唇。」
還有這說法?蘭娘無法,只得吃了些蘑菇,心裏頭怨憤得不行。
夏氏最疼劉二成,給劉二成的碗裏夾了好些大塊的肉,剩下的再分給其他人。
家裏人早已習慣了夏氏的這種做法,以前劉二成沒傻的時候倒是反對過,可是也拗不過夏氏。
胡鶯鶯可以理解夏氏的心情,便沒覺得什麼。
她低頭吃著自己碗裏的兔子肉,連日來乾吃窩頭的苦總算緩解了些。
忽然,面前的碗裏多出來一塊兔子肉,緊接著又多出來第二塊,很快,碗裏就堆得跟小山似的。
她詫異地抬頭去看,坐在她身邊的劉二成把他碗裏的兔子肉全部夾給了她。
劉二成側著頭溫潤地笑著,彷彿是在鼓勵她趕緊吃肉。
胡鶯鶯感動極了。
夏氏他們也都看過來,大家都非常震驚,傻了的老二竟然會心疼媳婦,給媳婦夾菜吃!
「相公,這些肉是給你吃的,我碗裏有肉,不用給我。」
胡鶯鶯說著意圖把肉夾回去給劉二成,可劉二成捂住自己的碗,就是不要。
不但如此,他還夾起一塊肉遞到胡鶯鶯嘴邊,有些著急地道:「吃,吃!」
胡鶯鶯感動得想哭,夏氏則是百感交集,「鶯鶯啊,二成餵妳吃,妳就趕緊吃吧。」
沒辦法,在夏氏看來,能讓劉二成開心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頓飯,胡鶯鶯被劉二成餵了一整碗的兔子肉,結結實實地吃撐了。
蘭娘嫉妒地看著這一切,再看看自家男人,早把屬於他的肉全部吃光了!
吃了飯,胡鶯鶯幫著去收拾碗筷,劉二成則是被劉大成拉到了一邊。
夏氏交給了劉大成一個任務,那就是協助自己的二弟圓房。
「你跟你媳婦睡了沒?」
劉二成沉默。
劉大成叮囑著,「今晚上你摟著她睡,知道嗎?衣服要脫了,聽懂沒?」
劉二成依舊沉默。
劉大成再次叮囑,「你晚上一定要摟著她睡,要不她就會跟人跑了,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劉二成驀地抬頭,有些慌亂。
劉大成拍拍他的肩膀,「這事兒大哥我也不好解釋,反正你記住,晚上脫了衣服抱著她睡。」

劉二成在屋子裏悶了一下午,胡鶯鶯忙完端了水進屋的時候,他還在發呆。
「二成,你怎麼了?」胡鶯鶯走過去坐到他旁邊。
劉二成有些緊張,不敢去看她。
胡鶯鶯覺得奇怪,又問了一句。
劉二成忽然輕輕地說了一句,「抱著……」大哥說了那麼多話,他只記住了這麼一句。
胡鶯鶯微微一怔,有些臉紅,「你想抱著我?」
劉二成抬頭看她,一雙眼裏都是單純,他點點頭。
胡鶯鶯沉默了一會,不好意思地說:「你是男人,你想抱就抱吧。」
劉二成笨拙地伸出胳膊,就那麼環繞著她。
胡鶯鶯沒忍住笑了,「你這叫什麼抱呀!」
她把胳膊伸到他腰上,輕輕地摟住他,然後再試探性地靠在劉二成的胸膛上。
她要是沒有到這個世界,要是劉二成的腦子沒壞,肯定是不會喜歡自己的吧?畢竟她這麼胖,一無是處。
可是她還是貪戀這一刻的擁抱。
她好難過,既希望劉二成有朝一日會好起來,考取功名實現他的抱負,又怕他好起來之後就會明白她不是他會喜歡的女人。
晚上睡覺,胡鶯鶯枕到了劉二成的胳膊上,她發現他的懷抱還是很舒服的,被他抱著感覺真好!
劉二成似乎也很喜歡抱著她,瞧著她安靜的睡顏,臉上忍不住微微帶著笑意。
他一動也不敢動,就算麻癢難耐也依舊忍著,導致第二天整個手臂都是僵硬的。
早上吃飯,劉二成右胳膊抬不起來,夏氏覺得奇怪,「你的胳膊怎麼了?」說話的同時下意識去看胡鶯鶯,語氣帶著些質問。
胡鶯鶯知道夏氏擔心兒子,不好不解釋,臉上紅紅的,「我夜裏睡覺,枕著相公的胳膊……忘記抽出來了……」
夏氏一愣,繼而有些歡喜,都枕著胳膊睡覺了,那說明他倆很親暱,原來兒子也不傻!
胡鶯鶯趕緊保證,「娘,今晚我一定注意,不會再枕著相公的胳膊睡了。」
夏氏含糊地答應了一聲,「你們小倆口新婚,想怎麼睡就怎麼睡,我管不著。」她說著又遞過去半個窩頭,有些奇怪地道:「我說,妳吃得這麼少,怎麼長了一身肥肉啊?我吃不下這個窩頭了,給妳吃吧。」
其實夏氏是在刻意讓給胡鶯鶯吃,可胡鶯鶯的飯量的確不大,還是拒絕了這窩頭。
蘭娘瞧見了,立即拿了過去,「娘,弟妹,我如今懷著身子,實在是容易餓,妳們都吃不下,就給我吃吧!」
夏氏皺眉,胡鶯鶯倒是覺得無所謂。
她這幾天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她打算減肥了,帶著一身肥肉走路實在是太過不方便,外形也不好看。
她吃得已經很少了,要是想減肥,只怕要從運動下手。
地裏的活兒夏氏不讓她去幹,日常她就是負責些家裏的活兒以及照顧劉二成。
她想了想,決定早上再起早一些,圍著村裏跑幾圈,這樣堅持下去肯定會瘦的。

第二天一大早,胡鶯鶯起床去跑步,她氣喘吁吁地跑了大約半個時辰,渾身都是汗,剛回到家門口就瞧見了個熟悉的人正頹廢地坐在門口的石頭上。
他抬頭瞧見胡鶯鶯回來,眼圈都是紅的。
胡鶯鶯嚇了一跳,走上前問道:「二成,你怎麼了?」
劉二成拳頭握緊,聲音艱澀,「妳、妳走了……」
胡鶯鶯心裏一軟,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我沒有走,我就是出去跑跑步,減肥嘛,我瘦一點會好看些。」
劉二成很委屈,「不許走。」
胡鶯鶯笑咪咪的,「我不會走的,我保證!」
見劉二成似乎還是很不信的樣子,她四下裏瞧了瞧,確認沒有人,她大著膽子在劉二成的額上親了一口,聲音溫軟,「二成,我是你娘子,我哪裏都不會去的。」
大門吱呀一聲,劉梅花撒丫子就跑,「二嫂,我什麼都沒看見!」
第三章 決定分家
成親的日子雖然不久,但胡鶯鶯卻越來越肯定劉二成跟劉成就是一個人。
雖然說現在的劉二成只是個傻子,可他許多下意識的動作,像是思考時食指會輕輕地摩挲中指,甚至吃飯的姿勢、走路的姿勢,都跟上一世的劉成一模一樣。
胡鶯鶯願意相信,這是上蒼補償給她的,另外一個樣子的劉成。
既然來了,不如好好接受。
劉家的日子簡單,除了蘭娘有些偷奸耍滑,其他的倒還可以接受。
因為這些年供劉二成讀書,劉家家底比其他人家還要薄弱些,胡鶯鶯剛成親這幾日倒還一人能分一個窩頭,沒幾日夏氏就發話了,「家裏情況不好,眼見再一個來月就入冬了,年底能吃的東西更少,咱們必須省著點。」
胡鶯鶯倒是無所謂,她只吃半個窩頭,剩下的半個就給劉二成吃。
劉二成原先還不肯,非要讓胡鶯鶯吃,甚至想把他手裏的窩頭也分給她一半,還是她勸了半晌他才願意吃下她的那半個窩頭。
對胡鶯鶯這樣的反應,夏氏非常滿意,但再瞧瞧蘭娘,不僅把自己的那個吃了,還強行吃了劉大成手裏的大半個。
相比起兒媳,夏氏自然更疼兒子,她忍不住冷冷地看了蘭娘一眼。
蘭娘趕緊解釋,「娘,我如今懷著身孕,胃口自然大些,您若是不想讓我吃大成的,不如多給我一個窩頭,或者讓弟妹不吃的那半個給我吃也行。」
這人臉皮真厚,胡鶯鶯忍不住看過去,只覺得奇怪,自從進門起,自己也沒有招惹蘭娘吧,但怎麼感覺蘭娘對自己總是懷抱著敵意?
夏氏登時拉下臉,「放妳娘的屁!誰家兒媳懷孕了啥都不幹,比誰吃的都多?妳不是說害喜嗎,怎的胃口這麼好?蘭娘,妳也歇了好幾日了,該起來幫著做些活兒了吧?」
窩頭沒撈到,反倒是挨了一頓罵,打今兒起還要幹活,蘭娘憋了一肚子氣。
她回屋就對著劉大成哭起來,「我吃都吃不好,活兒倒是幹得挺多!前幾年為了供你二弟讀書,省吃儉用,你告訴我劉二成不久就要考中秀才了,到時候全家的日子都會跟著好起來,可是結果呢?劉二成變成了傻子!劉大成,分家,我要分家!」
劉大成是個粗漢子,這會兒被蘭娘鬧騰的沒法子,「分什麼家?不能分家!小成跟梅花都還沒有嫁娶,如何分家?妳別沒事找事。」
他倆鬧騰了一宿才作罷,西邊屋裏,胡鶯鶯卻跟劉二成說了半宿的話。
劉二成雖然傻乎乎的,卻不是那種愣愣的傻子,他大多時候都很安靜,胡鶯鶯便教他說話。
「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劉二成靜靜地瞧著枕畔的姑娘,微微一笑,搖頭。
胡鶯鶯笑咪咪的道:「我叫鶯鶯,胡鶯鶯,是你的娘子,你記住了嗎?」
劉二成點頭,胡鶯鶯就再問他,他卻還是茫然地搖頭。
如此重複了好些遍,胡鶯鶯累得忍不住打呵欠,很快就枕著他的胳膊睡著了。
劉二成低低地說道:「娘子?」
沒有人回應,只有她淺淺的呼吸聲。
劉二成沒忍住,唇邊露出了笑意,這才閉上眼靜靜地睡著了。


第二天胡鶯鶯起得很早,劉二成聽到響動也立即跟著起來了。
兩人洗漱好,胡鶯鶯就在鍋裏放上水,叮囑劉二成看著火,她則是打算去跑幾圈。
劉二成很聽話地守著火。
不一會兒,劉梅花也起來了,她知道二嫂近來早上都是要出去跑幾圈的,便自顧自開始擇菜,清掃雞圈。
因為昨兒婆婆發話了,蘭娘不得已只好起來,她心裏揣著心事,不想起這麼早幹活兒,面色便十分難看。
她簡單洗漱了一番,瞧見劉二成坐在鍋洞口燒火,便走過去陰陽怪氣地說道:「你不是傻了嗎,怎麼還會燒火,莫不是裝的?」
劉二成淡淡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蘭娘忽然發現了一個發洩怒氣的好法子,反正劉二成是個傻子,自己無論如何說他,他都沒有辦法告訴夏氏,那不如好好教訓他一頓!
這樣想著,蘭娘指著劉二成罵了起來,「你說說你,讀書讀書,浪費了家裏多少的銀錢,結果呢?啥也沒有讀出來不說,還把自己弄成了個傻子!如今家裏飯都吃不飽,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劉梅花聽見聲音立即趕過來,「大嫂,妳怎麼可以這樣說二哥!」
蘭娘哼了一聲,「怎麼啦?我哪裏說得不對嗎?妳二哥不就是這樣的廢物。」
劉梅花氣得胸口起伏,但她不擅長鬥嘴,只得擋在劉二成跟蘭娘中間。
蘭娘趾高氣揚地繼續罵,「他自己是個傻子就算了,還娶了個死胖子,沒得讓人家笑話咱們。如今誰不說咱們家倒楣,你們倒楣,連帶著我也成了倒楣鬼,我瞅著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
她罵得來勁,胡鶯鶯恰好跑步回來,聞言正要開口,卻見夏氏已起來了,正一邊往身上套外衣,一邊朝院子裏走。
蘭娘的話夏氏一字不漏地都聽到了,此時鐵青著臉,聲音拉長了調子,「老大媳婦,妳在說什麼呢?」
蘭娘被嚇了一跳,趕緊轉身,瞧見夏氏手裏拿了一把掃把,她有些害怕,「娘,您該不會要打我吧?我可懷著孕啊!」
是,懷著孕的兒媳不能打,可這口氣終究是要出的。夏氏捏緊了手裏的掃把,「把家裏人都給我叫出來!」
劉梅花趕緊去把劉大成、劉小成還有他們的爹都喊了出來,全家人都在院子裏站著。
夏氏恨恨地剜了蘭娘一眼,「今兒蘭娘那些話讓我明白了,咱們家不僅在旁人眼中是個笑話,在自己家人眼中也是個笑話!二成是傻了,可我沒傻,他媳婦鶯鶯也沒傻,不能由著你們欺負。
「今兒我把話說清楚了,二成若是好了,將來考上了功名,那一家子肯定一起享福,可若是二成一輩子好不了,其他人也是要擔負他的生計問題的,你們誰有意見,只管給我提出來。」
一輩子養著劉二成?蘭娘咬咬唇,「娘,我肚子裏還懷著孩子,怎能一輩子養著二成?大成也不是多能幹的人,再說了,二成若是能好,早就好了,這都幾個月了,還是傻傻的。」
劉大成還算孝順,立即喝止,「蘭娘,妳在說什麼!」
夏氏看向劉大成,「大成,你願意一輩子養著你二弟嗎?」
劉大成有些猶豫,他已經成家了,回頭有了孩子,生計的確更困難。二成如今傻了,考功名是難了,又不會幹地裏的活,等於一輩子只能等著吃了。
見他沉默,夏氏冷笑,「行,你們一個根的親兄弟,如今卻這樣,那就分家吧!你也娶媳婦了,是該分家了。」
若是分家,會被外人笑話的,劉大成囁嚅著,「爹,娘,就是分家也得等三弟跟妹子都成親之後再分家,這會兒分家,外人會說……」
「既然你心裏存著分家的念頭,你管外人說什麼?我現下就把家裏的東西都拾掇出來,大夥兒分一分,老大單過,老二、老三還有梅花照樣跟著爹娘。」
這樣一分,外人勢必會笑話劉大成不顧兄弟情義,不顧爹娘艱難,在這個節骨眼分家。
可對劉大成來說,分家之後就只用養著媳婦一個人,等孩子一出生,那也就養著母子二人,總好過養著劉二成兩口子,還要想辦法攢錢給老三娶媳婦。
蘭娘悄悄地擰了劉大成一把。
他咬咬牙,「那就聽娘的。」
劉家分家了,也不過是在院子裏打了一道籬笆,老大家住在最西邊的兩間屋子,一間當臥房,一間當廚房。田裏的地分了一份出去,家裏的雞總共八隻,一人一隻,劉大成跟蘭娘正好分了兩隻,其他零零碎碎的也都按照人頭來分。
夏氏拿出來一只疊了好幾層的布包,從裏頭拿出來三十文,「這是家裏剩的所有銀錢了,也就三十文,你們兩個分不到八文錢,就當八文吧,蘭娘,給妳。」
蘭娘睜大眼睛,「娘,家裏怎的只有這麼些銀子?不可能!」
夏氏橫了她一眼,「家裏確實只有這麼些銀錢,你男人今年一年也沒從山上打下來過什麼,難不成地裏還能刨出來銀子嗎?再說了,每年的收成都不夠吃,哪裏有得賣?就這些還是賣雞蛋攢下來的呢,妳若是不要,那我就留著了。」
蘭娘趕緊拿了那僅有的八文錢,心裏想著,家裏之所以只剩這麼些銀子,還不是因為供老二讀書,給老二娶媳婦花費了許多?
打今兒起,她蘭娘就要自立門戶了,雞下的蛋全部攢了賣錢,就不信攢不住錢。
劉大成便去請里正來做了個公正,正式分家。
分好之後,蘭娘也不覺得身上憊懶了,一手提了一隻雞,興沖沖地往自己的院子去。
夏氏心情不好,都快晌午了,早飯還沒吃。
胡鶯鶯早把稀粥都盛好了,餅子也做了,還拌了一碟子野菜,雖然只加了些鹽和醋,倒是挺爽口的。
她剛擺好飯,蘭娘就過來端走一碗,「這是分家前做的,我也有份。」
一碗稀粥罷了,胡鶯鶯也懶得計較。
早飯成了午飯,胡鶯鶯坐下後先給劉二成夾了一筷子菜。
劉二成抬頭衝她一笑,「娘子,妳吃。」
夏氏一愣,夾到嘴邊的菜差點掉了,「二成,你在說啥?」
劉二成看了看他們,想了想問道:「娘,我說錯什麼了?」
夏氏趕緊揮手,「沒錯,沒錯!你、你記起來了?」
劉二成面上仍舊有些迷惘,「娘,您說記起來什麼了?」
胡鶯鶯趕緊咳嗽一聲,低聲說:「娘,咱先別刺激相公,他這會兒說話似乎正常了許多,但也許只是好了那麼一點點,再觀察看看。」
夏氏點點頭。
劉二成有些看不懂她們,他的確腦子裏忽然清明些了,但並沒有完全記起從前的事情,只是知道自己要如何表達想說的話。
但這已經很好了,夏氏心裏特別高興,回屋後跟劉德忠說:「我瞧著二成就是讓鶯鶯給伺候好的,我就說娶個媳婦好,也許二成哪一日就真的好了。」
劉德忠倒是挺淡定的,「這也不一定,腦子磕壞了有幾個能好的?不過我瞧著老二媳婦的確是個不錯的。」
夏氏氣得往他背上捶了一拳,「你這老頭子!啥叫腦袋磕了有幾個能好的?咱二成鐵定有一日會好的。」
外頭,胡鶯鶯一直瞧著劉二成。
劉二成很無辜,「娘子,妳瞧我幹啥?」
他正在劈柴,先前家裏人都不敢讓他做,生怕他腦子不清醒,一下子傷著了自己,可如今瞧著劉二成清醒得很,胡鶯鶯便讓他試試,很快院子裏就堆起了一小堆柴。
胡鶯鶯試探性地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劉二成笑道:「妳傻了?妳是我娘子。」
「那你知道,你自己以前是幹什麼的嗎?」
劉二成這下有些迷糊,「我?我能幹啥?幫著爹娘種地?」
很明顯,劉二成只是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先前學習到的知識還是一個都不會呢,但胡鶯鶯覺得他能恢復成這樣很不錯了。
她端著盆打算去洗衣服,劉二成便站起來要跟著去。
劉梅花也打算去洗衣服,見他如此便笑道:「二嫂,我二哥當真是黏妳。」
胡鶯鶯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打趣道:「妳往後若是嫁人了,妳相公還不是一樣要黏妳。」
劉梅花聞言笑得更歡快,「才不會呢,像我二哥這樣疼媳婦的我是第一次見,村裏那麼多夫妻,我只見我二哥會有一口吃的都想著妳,妳去哪他都要跟著。」
胡鶯鶯一想,這樣的男人她確實也幾乎沒有見過,劉二成待她是很不錯的。
兩個女人端著衣服去了河邊,劉二成則是拿了個漁網打算看看能不能撈到魚。
可這天氣越來越冷了,河裏哪裏還有魚可以撈呢?
劉梅花用樹枝探了探河底,說道:「二哥,你用漁網往河底探探看,要是有田螺,撈一些回去吃也行,雖然田螺肉少,但吃著也比窩頭香。」
胡鶯鶯一邊洗衣服,一邊去瞧劉二成,這人的確是讀書人的樣子,做起事情來較為斯文。
她有些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奪下他的漁網,「二成,讓我也試試。」其實她也是覺得好玩才想試試,畢竟每日能玩的東西實在是不多。
劉二成怕她摔著,便在旁邊小心地看著。
只見胡鶯鶯把漁網甩下去,猛地往上一拉,可是怎麼拉不上來啊?她趕緊喊,「是不是勾住石頭了啊?」
劉二成趕緊幫忙拉漁網,劉梅花也好奇地放下衣服過來看。
漁網似乎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三個人花了半天的功夫才拉了上來。
等那漁網一露出水面,劉梅花驚呼,「魚!竟然有大魚!」
三個人都興奮起來,把漁網拉起來,只見漁網裏竟然有兩條魚,都是特別肥大的黑魚。
這也就罷了,另外還有一隻烏龜,看樣子年歲不小,體積比成年男子的手還要大上許多,拎起來可重了!
三個人也顧不上洗衣服了,將衣服隨便擰了擰,裝到盆子裏,提著魚和烏龜就回去了。


夏氏因為分家,心情有些低落,獨自在數雞圈裏的雞。原本八隻,如今分出去兩隻便只剩了六隻,怎麼數怎麼心痛。
二成若是好了,讀書就還是要錢,小成過兩年就得說媳婦了,梅花到時候嫁人也得一筆嫁妝,處處都要錢,劉德忠卻是個只會往地上刨土的人,腦子不懂轉一點,去哪裏弄錢呢?
夏氏愁啊,愁著愁著竟然就落淚了!
說實話,她是心疼二成,可也心疼自己。二成讀書這麼多年,原本指望著就算做不了官,也能當個秀才開學堂賺些束脩,可如今什麼指望都沒了,二成啊二成,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呢?
她正在哭,聽到外頭胡鶯鶯跟劉梅花說話的聲音,趕緊用袖子擦擦眼淚,扯開嗓門喊,「不是去洗衣服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劉梅花衝進來,興奮地喊,「娘,二嫂跟二哥撈上來兩條魚和一隻烏龜!」
接著,劉二成就把魚跟烏龜放到了院中的桶裏,胡鶯鶯趕緊倒了些水進去。
夏氏眼睛放光,一拍手,「我的娘哎!你們這是從哪裏弄的?」
胡鶯鶯也覺得特別開心,她瞧著那兩條大肥魚,似乎瞧見了剁椒魚頭、紅燒魚塊、酸菜魚等等讓人流口水的菜。
夏氏一把把烏龜提起來,高興得聲音都發顫,「這烏龜至少能賣上一兩銀子!」
劉二成見她如此高興,立即說道:「都是鶯鶯撈的,就在洗衣服的那條河裏。」
夏氏是知道那條河的,村裏人不知道撈了多少次了,能撈到魚的都少數,這會兒竟然能撈到烏龜和魚?
真是罕見了,這也說明自己的二媳婦運氣是真的好!
她讓胡鶯鶯把魚放到水裏,再蓋起來,囑咐道:「咱們留一條魚吃,另外一條跟烏龜一起拿去鎮上賣,這都是野生的,又肥又大,定然能賣不少的錢。梅花,妳跟著我去鎮上,鶯鶯,妳等會快到了晚飯的時間就把魚收拾了,等我回來做。」
見胡鶯鶯點頭,她立即帶著劉梅花去鎮上賣烏龜和魚。
胡鶯鶯把魚給清理了,又熬了一鍋稀粥,劉二成便幫著她燒火。
而夏氏到了鎮上,很快就把烏龜跟魚給賣了,那條魚賣了二十文,烏龜竟然真的賣到了一兩銀子。
劉梅花在旁邊都震驚了,這麼輕鬆就拿到了一兩銀子?
家裏不知道多久沒有摸到過這麼多的錢了,夏氏喜得不能自已,拿著錢都不捨得鬆手。
劉梅花提醒道:「娘,正好家裏沒油了,要不要打些油?」
如今有了銀子,這油是不能少的,夏氏便狠狠心打了一壺油,又瞧見了賣紅糖的,還額外買了一包紅糖。
「娘,您買紅糖是給大嫂的嗎?」劉梅花不是很理解,大哥大嫂都分家了,娘怎麼還買紅糖給他們呢?
夏氏瞪了她一眼,「給妳大嫂?她想得美!這是給妳二嫂的。」
劉梅花這才笑了,「娘,您真公正,這魚和烏龜都是二嫂撈到的,好處當然得給二嫂。」
想到胡鶯鶯,夏氏又覺得有些虧欠她。
在沒有娶胡鶯鶯之前,只聽人說胡鶯鶯又胖又懶又能吃,可這娶進門一瞧,她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樣,胡鶯鶯勤快得很,雖然胖,但食量並不大,要說起來,她覺得村裏沒有幾個年輕媳婦比得上胡鶯鶯。
一想到這,夏氏心裏頭更滋潤,又買了些玉米麵,琢磨著家裏細麵吃不起,粗麵還是得管夠的。
晚上,劉家的菜非常豐盛,夏氏親自下廚做了一道紅燒魚,雖說不捨得使勁兒地放今日新買的油,但也擱了不少,魚被煎得很香很香。
胡鶯鶯還在稀粥裏放了兩塊老南瓜,吃起來更是香甜。
今兒的玉米餅子做得多,一人能吃兩塊,焦香的玉米餅子蘸著魚的湯汁,吃起來香得讓人想吞掉舌頭。
這是胡鶯鶯吃過的最好吃的魚,魚肉細嫩香滑,入口即化,吃著簡直是一種享受。
劉二成細心地幫她挑好刺,才把魚肉放到她碗裏。
夏氏瞧見這一幕已經不說啥了,兒子願意寵著兒媳,也沒啥。
她抬眼看看胡鶯鶯,起疑,「鶯鶯,娘怎麼覺得妳瘦了?」
一家子都望過去,胡鶯鶯有些欣喜,她辛辛苦苦地堅持了那麼多天,不瘦怎麼行啊,「娘,真的嗎?我瘦了?」
夏氏皺眉,「我瞧著是瘦了些,妳說說妳,一頓只吃半個窩頭,那哪夠啊?梅花都吃一個呢。」
梅花仔細瞧了瞧,也說:「二嫂,妳瞧著好像是瘦了。要不妳在手腕上繫個繩子,這樣隔一陣子也能對比一番。」
胡鶯鶯點頭,家裏沒有秤,她確實看不出來自己是不是瘦了。
夏氏端起碗,又說道:「原先因為二成糊裏糊塗的,沒帶妳回門,如今二成好些了,妳也該回去瞧瞧妳娘。今兒我買了包紅糖,外加半隻鴿子、半條魚,妳提過去,就當回門禮了。」
這禮算是非常貴重的了,畢竟胡鶯鶯沒嫁來之前,在胡家的時候可是一次都沒有吃過魚,胡家的日子也是很清貧的。
劉二成立即應下了,「娘,明兒我就帶鶯鶯回去。」
知道要回去了,胡鶯鶯心裏也高興,張氏待她好,她很感激,再說了,自己現下這身子是胡家給的,她是該回去看看。


自從分了家,蘭娘也不覺得身子不好了,幹活兒可使勁兒了,手裏提著些撿來的柴,嘀咕著,「晚上咱倆一人吃半個窩頭也就夠了,稀飯裏多加些水,多喝些稀飯,晚上睡著了也就不餓了。」
劉大成餓得肚子早就扁了,「蘭娘,咱們分家之後怎麼反倒更加吃不飽了呢?分家不就是為了能吃飽嗎?」
蘭娘橫他一眼,「如今日子這麼艱難,你想吃飽?」她才說完,忽然嗅到什麼鮮香的味道,似乎是隔壁傳來的,她想了想,推了劉大成一把,「你去瞧瞧咱娘做了些啥,怎麼這麼香?聞著像是葷的!」
劉大成不覺得他娘會做啥葷的,如今是啥時節,哪裏有葷腥可沾啊?
但蘭娘這麼說,他還是去了,他也是實在餓得厲害,等蘭娘做好飯不知道是啥時候了。
此時夏氏已把胡鶯鶯趕回屋陪劉二成說話去了,自己親自收拾廚房。
她端著剩下的魚,一眼瞧見大兒子來了,心情有些複雜,「大成,你來幹啥?」
劉大成撓撓頭,「來瞧瞧娘,您吃飯了嗎?」
「吃過了。」
夏氏打算把那碗魚塞到碗櫃裏,可是一瞧劉大成又黑又瘦的樣兒,也有些心疼,拿出來一只小碗,夾了一塊玉米餅子兩塊魚肉遞給他,「解解饞吧。」
劉大成端著碗,腳下有些猶豫,看那意思是想端回去給蘭娘吃。
夏氏想到蘭娘心裏就不得勁,一個家的人,有些異心也能理解,但趁著旁人不在欺負二成,這人用心也太惡毒。
「你要吃就趕緊吃,不吃就放下!」
劉大成沒有法子,捨不得放下碗,只得狼吞虎嚥地把玉米餅子和魚給吃了。
他才吃完夏氏就攆他,「快回家去吧,我還得忙呢。這魚是你弟妹撈的,你媳婦那般欺負你二弟,被她瞧見了也不好。」
劉大成嘴裏嚼著魚肉,回味無窮,一時有些後悔分家。
他回到家,蘭娘見他兩手空空,趕緊問:「那院子裏沒吃飯嗎?怎麼啥也沒給你?我都聞到了,特別香!」
劉大成有些失魂落魄,那兩塊魚勾起來他的饞蟲,只覺得遠遠沒有吃夠。
「娘那邊……做了魚。」
蘭娘睜大眼,「魚?哪來的魚?」她瞧見劉大成嘴上沾的東西,用手一擦,立即追問:「你是不是在那邊吃了魚?」
劉大成很難為情,「娘非讓我吃,不讓我拿回來,我也沒法子,只得吃了兩塊。」
蘭娘眼淚奪眶而出,把手裏的柴摔了下去,「好啊劉大成,你能耐了!你爹娘狠心也就罷了,你也如此狠心,合著我是個外人嗎?我肚子裏的種不是你們劉家的?你們有魚吃,卻把我撇到了一邊?劉大成你還是不是個人啊!」
一天的勞作,外加肚子裏空蕩蕩的饑餓感,讓蘭娘倍感委屈。
劉大成也很委屈,「是妳非要分家的,妳要是不分家,也輪不到妳做飯,有魚妳也能吃得到,現在妳卻來怪我?蘭娘,做人不能這樣!」
兩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來,也不敢大聲,怕被東院裏聽到了看笑話。
蘭娘揣著肚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劉大成也蹲在門口歎氣。
他倆都是一肚子氣,餓得不行。
第四章 收成馬鈴薯
劉二成雖然說話正常了,但記憶還是缺失的,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以前是個讀書的,如今也不認識書上的那些字。
胡鶯鶯讓他坐在凳子上,站在他身後,輕輕地給他按摩腦袋,隨口一問:「二成,假如有一天你記起了從前的事情,發現自己不喜歡我,怎麼辦啊?」
劉二成立即睜開眼回頭看著她,「妳為什麼會這樣想?」
胡鶯鶯這樣想其實也很正常,但她也不好解釋,只得說:「我就是隨口一問嘛。」
劉二成鄭重地說:「鶯鶯,我這幾日清醒了些,就想了好多,可是我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以前都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我很喜歡妳,看著妳就好像是認識了幾輩子那樣。」
他的聲音好熟悉好熟悉,胡鶯鶯看著他,思緒飄了很遠很遠。
「胡鶯鶯,妳在聽嗎?」
胡鶯鶯被拉回了思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要是想起來以前的事情,覺得自己不喜歡我了,你就說一聲,我到時候再想辦法。」
劉二成皺眉,「妳為什麼認為一定會有那一天?妳是要想辦法讓我喜歡妳,還是要想辦法離開?」
兩種可能都有,胡鶯鶯沒吭聲。
劉二成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前陣子傻了,人人都說我好不了,也許一輩子都是個傻子。」他頓了頓,重新說道:「可是妳不嫌棄我,嫁給了我,妳相信我,就算哪一日我記起來以前的事情,哪怕是考上了舉人老爺,我都永遠不會負了妳。」
胡鶯鶯眼睛紅紅的,「可是等你成了舉人老爺,人家會笑話你怎麼有個這麼胖的夫人。」
劉二成笑了,「唐代的女子不都是以胖為美嗎,而且在我劉二成的心裏,妳是胖是瘦,我都無所謂。」
胡鶯鶯卻歎氣,「你們男人都說胖瘦無所謂,可是等真的遇著了纖瘦小巧的女子,又會動情。」
劉二成搖頭,「我還沒說完,旁人大抵只是胖瘦都無所謂,可我不只是這樣,在我這裏,胖瘦都無所謂,只要是妳胡鶯鶯就好。」
半晌,胡鶯鶯都沒有說話,心底有一種難言的酸澀與甜蜜交織,讓她很想哭。
她坐在床上,想起來上一世的那種心緒,忍不住道:「二成,你真的是二成嗎?」
劉二成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用袖子給她擦擦眼淚,「我是,我是。」
胡鶯鶯還是忍不住哭,原本覺得穿到了這樣一個地方也沒什麼,可是仔細想想,還是覺得委屈又難過,如今有了可以傾訴的人就忍不住流淚。
劉二成把她抱到懷裏,「妳放心,我如今腦子好了,就算沒法子讀書,可我能下地勞作,我養得起妳。」
胡鶯鶯破涕為笑,「有你這句話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他倆越說話題越多,直聊到了後半夜,胡鶯鶯說起來自己的小時候,統稱為自己作的一個夢,說什麼在天上飛的飛機,什麼上百里的路半個時辰就能到的汽車,什麼空調、電視機等等,劉二成聽得入迷。
夜深人靜,胡鶯鶯雖然聲音放得很輕了,可劉家的屋子畢竟挨得很近,他倆的笑聲時不時隱隱傳到夏氏的耳朵裏。
夏氏轉頭看看睡得很沉鼾聲很大的劉德忠,在心中輕歎,這人啊,年輕的時候真好,無限的柔情密意,有情飲水飽,可等上了年紀,要考慮的卻是生計問題了。


第二日一大早,胡鶯鶯把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劉二成提上那紅糖、半條魚和半隻鴿子,兩人吃了早飯就往北村前面的炕頭村去了。
兩座村子離得不算遠,經過一片農田就到了,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劉二成記不起來這些人,胡鶯鶯便笑著對他們打招呼。
不少人對著他們的背影搖頭,私下念叨,這也是兩個苦命人啊,男的看著正常卻是個傻子,女的這麼胖,日子肯定心酸極了!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胡家大房。
張氏正在剝玉米,吳氏在旁邊說話。
吳氏是來炫耀的,小兒子今兒撿到了幾顆鳥蛋,她便覺得自己兒子有本事,故意說出來讓張氏羨慕,「牛蛋就是厲害,妳說這天越來越冷了,雞下蛋也下得少,他一下子撿到了六七個鳥蛋,哈哈,回頭拿去鎮上還能賣錢呢。」
張氏懶得搭理她,任由她怎麼說都不接話。
吳氏自覺沒趣,提起了胡鶯鶯,「鶯鶯那死丫頭嫁出去之後怎麼沒回門呢?妳好歹也養了她一場。」
提到胡鶯鶯,張氏把手裏的活兒放下了,「姑爺身子不好,我也不講究這些,倒是妳,還想幹架嗎?」
吳氏縮了縮,嘴裏還是忍不住冒詞兒,「我這不是替妳不值嗎,妳好歹養了她一場……」
正說著,胡鶯鶯從外頭來了,「娘!」
緊跟著劉二成也進門了,他手裏提著滿滿的東西,朝張氏行了個禮,「丈母娘好。」
張氏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瞧著他倆,「鶯鶯,妳怎麼把他帶來了?還有,你們這魚哪裏來的?這鴿子肉又是哪裏來的啊?」
胡鶯鶯笑盈盈地看著張氏。
劉二成笑道:「娘,這是我跟鶯鶯去河裏撈到的魚,鴿子是山上捉的,特意送來給您嘗嘗。這一包是紅糖,數量不多,天冷了您喝著暖暖身子。」
他站在那裏,面帶微笑,語速緩慢,雖然穿的衣裳洗得很舊了,但是卻不卑不亢,宛如松柏。
張氏饒著他走了一圈,納罕地問:「鶯鶯,這姑爺是、是好了?」
瞧她驚訝的樣子,胡鶯鶯抿嘴一笑,「娘,他確實好多了,還在恢復呢,但正常生活沒有問題了。」
張氏驚喜地眼圈都紅了。
吳氏在旁邊眼神複雜地盯著他們手上的東西,把鳥蛋忘得遠遠的了。
不都說劉家很窮嗎,怎麼出手這麼大方了呢?若是這魚是給自己的多好,家裏上次開葷還是過年的時候呢。
胡鶯鶯瞥了一眼吳氏,趕緊把那些東西都提到了娘家的屋子裏。
吳氏還在眼巴巴地看著,心想,這胡鶯鶯是她生的,如今在婆家日子若是好了,拿得出這樣的好東西,是不是也得分她一些啊?
「鶯鶯,妳這……」吳氏做了個笑臉迎上去。
胡鶯鶯活動了兩下手腕,輕笑道:「妳想幹啥啊?」
想到上次被胡鶯鶯舉起來扔出去的事,吳氏吞下了接下來要說的話,灰溜溜地走了。
張氏很大方,如今閨女和女婿送了魚和鴿子回來,她當天晌午就切了一半下來做午飯,胡鶯鶯幫著做。
張氏喜孜孜的,「這麼說來,妳才嫁過去不久,姑爺就好了?那姑爺啥時候繼續考秀才?」
胡鶯鶯把蔥洗乾淨,一邊切蔥一邊笑道:「娘,他還沒好全呢,等他好全了再說吧,何況他能好成這個樣子也不錯了。」
張氏點頭,「我閨女是個旺夫的,妳一嫁過去,他立即就好了。妳說的對,不急,不急。」她說著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閨女,悄悄地問:「那你們該圓房了吧?」
胡鶯鶯噎住了,慌亂地說:「娘,不急……」
張氏有些意外了,「啥叫不急?該圓房就得圓房!妳嫁過去了就得盡早生個大胖小子,否則萬一回頭人家說妳怎麼辦啊?」
當娘的就是擔心閨女,張氏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胡鶯鶯只用沉默當做回答。
好半天,張氏忽然疑惑地說道:「你們到現在不圓房,是不是姑爺不行啊?」
胡鶯鶯臉上紅紅的,她支支吾吾的,真的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張氏乾脆一擺手,「算了,妳不想說,娘也懂。」
外頭的劉二成恰好想進來幫忙,聽著裏頭娘子跟丈母娘的對話,他摸摸鼻子沒再進去。
對啊,成親了,是要圓房的。

胡家大房今兒吃魚,還燉了鴿子湯,吳氏眼饞得不行,可是一想到被胡鶯鶯扔出去的滋味,她忍住了沒有上前。
牛蛋埋怨,「娘,當初您要是沒有把姊姊送人,如今那魚和鴿子就是送到咱們家來的。」
吳氏呸了一聲,罵道:「我若是不把她扔了,哪裏有你?你這臭小子反倒指責我!」
牛蛋很委屈,「我這不是想吃肉嗎,我有啥錯?娘,要不咱們還是跟姊姊和好吧,往後多走動走動,逢年過節的也讓她給咱送禮。」
吳氏才不願意呢,她打心眼裏不喜歡女孩兒,尤其討厭胡鶯鶯。
「你可拉倒吧!劉家可不是一般的倒楣,那是祖上根兒裏的倒楣,劉二成就算腦子好了又如何,就能考得上?你們這些孩子不清楚,可我是知道的,劉二成他爹劉德忠,那也是個著名的倒楣鬼,幾個人一起上山都能抓到東西,就劉德忠抓不到。同樣的種子,劉德忠家的莊稼收成就會少些。胡鶯鶯這個死丫頭上了趟山莫名其妙中毒,身子又胖了那麼多,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術呢,不能招惹。」
這話說得牛蛋也害怕了起來。
話雖這麼說,母子倆聞著隔壁院子傳來的魚香肉香還是忍不住嘴饞了很久。
大房的飯很快就做好了,胡老大跟張氏的兩個兒子陪著劉二成吃了頓飯。
男人都愛喝酒,縱使胡鶯鶯攔著,劉二成還是被胡老大勸著喝了半杯白酒。
胡鶯鶯不是很喜歡胡老大,她發現這個家一直是張氏撐著,沒有見胡老大做過啥,而且這個人特別喜歡喝酒。
「爹,真不能給二成喝酒,他如今還沒有恢復好,若是弄得更不好了,您怎麼給劉家的人交代?」
胡老大這才作罷。
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吃了飯,胡鶯鶯便跟劉二成告辭了。
路上,胡鶯鶯感覺到劉二成的手心熱呼呼的,摸摸他的臉,也是微微地發燙,便問:「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劉二成搖搖頭,「我從未喝過酒,這是頭一回,大約是有些醉了。」他瞧著胡鶯鶯的臉都有些模糊了。
胡鶯鶯這才鬆了口氣,「若是你真的病了,你娘定然不會饒了我。」
等兩人回去了之後,劉二成只說累了要回房休息,夏氏倒是沒有瞧出來什麼。
胡鶯鶯打了一盆水,給劉二成擦了擦臉。
他似乎真的醉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喝點水吧。」胡鶯鶯端著一杯水,試圖讓劉二成喝一點。
劉二成迷迷糊糊中喝了那麼一點,朝胡鶯鶯看去,雖然臉有些模糊,但那粉潤的唇卻帶著微微的光澤,他覺得胡鶯鶯真好看,忍不住就說了出來,「妳真好看。」
胡鶯鶯一怔,接著低頭一笑,把水杯放到旁邊,「你還真醉了。」
劉二成心中有些澎湃起伏,他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想抱著胡鶯鶯,但又怕她不高興。
可是她是自己的娘子,若是真抱著她也沒什麼。
胡鶯鶯打算去把昨兒的衣服給洗了,卻瞧見衣服早被夏氏拿出去了。
她折回身,也不知道該幹啥,便盯著劉二成說:「你睡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劉二成躺下來,心裏卻亂七八糟的,他低聲說了句什麼。
胡鶯鶯回頭一瞧,「你在說啥?」
他又低低地說了一句,胡鶯鶯湊過去聽,卻被他一把攬住,她整個人都貼了上去,正好貼到了他的唇上。
「唔……」胡鶯鶯趕緊想起來。
劉二成瞬間鬆手,剛剛那麼一下,他已經親到了她的唇。
胡鶯鶯趕緊摸摸自己的唇,也不知道劉二成這會兒是真睡假睡,又羞又急,跺跺腳趕緊出去了。
劉二成睜開眼只瞧見了她的背影,也伸手摸摸自己的唇。
姑娘家的唇跟男人的果然不同,他的娘子如此可愛嬌俏。


沒幾日,村裏開始收馬鈴薯了。村裏人喜歡種馬鈴薯和紅薯,這兩種東西易存放,抗饑餓,是非常好的東西。
劉家也種了三分地的馬鈴薯,之所以沒敢多種是因為劉家在莊稼方面一直收成不好。
夏氏提起往年的情況就哀愁,「咱們家的地或許是位置不好,年年收成都沒有旁人家的好,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還是這樣。」
劉德忠也歎氣,「苗兒是一樣的,肥也是一樣的,我瞅著那地也差不多,怎麼就咱們家的莊稼不好呢?」
見公婆如此,胡鶯鶯笑道:「爹,娘,我覺得老天爺還是公平的,相公從前讀書那麼厲害,滿村裏也沒見著第二個,所以咱們家的莊稼比不上旁人,旁人還羨慕咱們家有讀書人呢。」
是啊,從前老二讀書厲害的時候,誰不羨慕他們家啊?夏氏跟劉德忠瞬間被開解得舒坦了。
一大家子走到地裏,放眼望去,各家各戶都出來收馬鈴薯了。
胡鶯鶯一一看去,其實別家的馬鈴薯沒有很大,最大的也就像孩子的拳頭那樣,便低聲問劉梅花,「咱們家以前的馬鈴薯難道還沒有這個大?」
劉梅花悄悄說:「二嫂,咱家是沒有瞧見咱們家以前的馬鈴薯有多小,就差不多跟雞蛋那麼大吧……」
恰好他們走到了劉大成分到的地,蘭娘已經扒出來好多馬鈴薯了,的確都是雞蛋大小,看得夏氏心裏一涼。
這馬鈴薯地是今年才分出去的,自己家的跟大成家的還能有區別嗎?
她心裏頗不爽快,揮著鋤頭指揮大家,「小成、梅花你們勤勞些啊,二成,鶯鶯,妳跟著他們撿馬鈴薯,泥巴抖乾淨些,當心點。」
胡鶯鶯是第一次挖馬鈴薯,覺得特別新奇,瞧著馬鈴薯從地裏被扒拉出來,那種感覺特別好玩。
夏氏一鏟子下去,有些懵。
胡鶯鶯立即撿起來一顆碩大的馬鈴薯,黃澄澄的,簡直有男人拳頭那麼大。
「娘,這馬鈴薯不是挺大的嗎?」胡鶯鶯詫異得很。
「這……」夏氏激動了,拿起鏟子瘋狂地刨了起來。
一行,兩行,劉家的人兩眼放光,地裏刨出來的全部是圓溜溜的大馬鈴薯!
這麼大的馬鈴薯,東西兩莊誰家也沒有種出來過。
劉梅花快樂地提著籃子到處去撿,胡鶯鶯也滿臉笑意,越撿越開心。
其他村民聽到動靜靠過來,看見劉家的馬鈴薯都豔羨不已。
「劉德忠家這次走了狗屎運了,那塊破地竟然種出來這麼好的馬鈴薯。」
「這馬鈴薯太大了,太大了!我活了五十幾歲,還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馬鈴薯。」
「媽呀,這夠吃多久的,我瞧著這三分地的收成比人家一畝地的還要多呢。」
「咦?這馬鈴薯不是夏氏當初跟大成一起種的嗎,怎麼這塊地的馬鈴薯這麼大,大成分的那塊地收上來的馬鈴薯這麼小?」
兩家的地雖然分開了,但是挨著的,蘭娘瞧著那邊地裏刨出來的馬鈴薯個個碩大,而自己地裏的馬鈴薯卻小得跟雞蛋似的,心裏急得不行。
旁邊有人在悄悄說:「估摸著是劉大成兩口子缺德,家裏老二腦袋還沒好利索,小成沒娶媳婦,梅花沒嫁人,劉大成非要分家,這不,遭到報應了,一樣的地,他們刨出來的馬鈴薯卻小了許多。」
蘭娘氣不打一處打,猛地站了起來,卻覺得肚子拉扯地疼,她實在支撐不住,只得坐在田梗上休息。
夏氏原本以為今年馬鈴薯還是很小,一根藤上長不了多少,因此只拿了一個筐過來。
可等所有的馬鈴薯都刨出來,一個筐根本裝不下啊,那分量足以裝滿好幾個筐呀!
夏氏激動得都哭了,「老天開眼了,老天開眼了!」
劉小成又回家拿了三個筐,這才勉強裝下馬鈴薯。
劉德忠家的馬鈴薯長得好,自是引起了村裏轟動。
夏氏一琢磨,認為這是胡鶯鶯帶來的好運。
自從老二媳婦進門,好幾件好事接連發生,她越發喜歡胡鶯鶯。
第二日一大早,夏氏便撿了二十來個碩大的馬鈴薯讓胡鶯鶯給她娘家送去。
其實胡家也有馬鈴薯,只是沒有這麼大,胡鶯鶯送去之後,張氏自是驚喜,卻推托不要,說劉家日子也不好過。
胡鶯鶯知道夏氏的脾氣,這馬鈴薯送來了就是不能拿回去的,因此十分堅持。
最終張氏收下了,被隔壁的吳氏瞧見,又是一陣酸言酸語。
夏氏不是小氣的人,馬鈴薯大豐收,她不只送給胡家,也分了幾個給隔壁的大兒子。
瞧著這幾個大馬鈴薯,蘭娘心裏更堵,她肚子不舒坦,躺在床上掙扎著喊劉大成,「我瞧咱娘就是故意堵咱的心,當初那塊地是不是有什麼古怪?怎麼分給咱的挖出來的馬鈴薯都這麼小?」
劉大成只覺心煩,「妳就別瞎猜了,那馬鈴薯是我跟咱娘一起種的,根本沒區別。」


有了馬鈴薯,劉家的伙食好了許多,至少可以吃飽了。
因為馬鈴薯大豐收,吃飯的時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煮著吃,炒著吃,切成塊切成絲切成片,但再好吃的東西,連續吃也會讓人吃膩。
胡鶯鶯琢磨了下,想起從前吃過的酸辣馬鈴薯粉,若是能吃上一碗,那也太爽了!
上輩子胡鶯鶯特別喜歡吃家門口的一家馬鈴薯粉,那家店其實挺小的,但開的時間滿久了,有一次她大半夜去吃,老闆閒著沒事跟她聊天,說起了馬鈴薯粉的製作方法,嘮叨了半天,她倒是記住了些,如今便打算用一部分的馬鈴薯試試。
家裏的糧食如今都是夏氏在管,要用馬鈴薯的話肯定得夏氏同意,胡鶯鶯原本以為會有些困難,誰知道夏氏竟然同意了。
「妳用吧,我知道妳是個好孩子,不會浪費糧食的。」
夏氏其實心裏高興著呢,認為家裏的馬鈴薯之所以豐收都是胡鶯鶯帶來的,所以她相信胡鶯鶯。
這樣一來,胡鶯鶯要做馬鈴薯粉倒是得到家裏一致的支持,劉小成跑腿去鎮上買了明礬,劉二成幫著把竹子削成片,做了個壓粉器,劉梅花則是忙前忙後的幫著燒火打雜。
胡鶯鶯描述了下自己要做的東西,「就是跟麵條差不多,只不過比麵條粗,也比較圓,吃起來滑溜溜的,可好吃了。」
夏氏有些納悶,「把馬鈴薯擀成麵條?那不太可能吧,只用馬鈴薯怎麼做麵條啊。」
胡鶯鶯笑咪咪的,「娘,您等著瞧就是了。」
馬鈴薯粉做起來不算特別難,提粉打芡和麵漏條,然後再冷浴晾條,一根根的馬鈴薯粉便做好了。
夏氏吃驚了,「這吃起來怎麼樣?也跟麵條差不多嗎?」
「娘,我覺得馬鈴薯粉跟麵條各有各的好,等您吃了就知道啦。」
當天晚上胡鶯鶯就下廚煮了一鍋馬鈴薯粉,家裏沒有骨頭湯,她便想用油爆些蔥花。
夏氏從櫃子裏拿出來一只碗,「這裏頭是豬油,用豬油應該會好吃很多吧?」
胡鶯鶯點頭,豬油熬化,爆蔥薑,再加水,另外水裏還加了一顆荷包蛋,這樣熬出來的湯香味更濃。
馬鈴薯粉加入沸水中,煮熟了之後再扔幾根青菜,一鍋噴香的馬鈴薯粉便好了。
愛吃辣椒的可以加些辣子,愛吃醋的加醋,一大家子圍在院子裏的小桌子旁吃了個酣暢淋漓。
順滑的馬鈴薯粉稀溜溜地滑進嘴裏,越吃越香,這可跟直接煮著吃或者炒著吃的馬鈴薯太不一樣了!
夏氏對胡鶯鶯更加喜歡了,含著笑問:「妳娘家也時常這樣做?」
胡鶯鶯搖頭,「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嘗試呢,娘家沒有這麼多馬鈴薯,說起來還要謝謝娘您答應讓我這樣嘗試。」
夏氏擺擺手,「妳是我兒媳婦,跟我說啥謝謝呢?這馬鈴薯粉做得多,妳閒了也拿一些送去妳娘家吧。」
她如今越是喜歡胡鶯鶯,就越是感激親家母,要不是親家母會教,怎麼會有鶯鶯這麼惹人疼的姑娘呢?
因為劉大成家跟這個院子就挨著,基本上這邊發生啥蘭娘都聽得一清二楚,見夏氏這麼喜歡胡鶯鶯,不是送魚和鴿子去胡家,就是送馬鈴薯粉,她心裏難受了。
自己嫁過來這麼久,怎麼沒見婆婆給自己的娘家送過什麼東西啊?
蘭娘知道婆婆的厲害,她若是明著鬥肯定是鬥不過的,便轉轉眼珠想了些其他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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