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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甜寵近水樓臺復仇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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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G0101

二手情人之《可不可以不再見》

  • 出版日期:2016/02/17
  • 廠商:新月 花園文化
  • 瀏覽人次:21517
  • 定價:NT$ 220
  • 優惠價:NT$ 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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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要再見了吧,我想。
那個男人、他的妻子、繁華生活什麼的,都不要了吧,
我想尋找,有一種幸福叫,簡單。

 
離開身為名廚的亮麗生活、離開身為小三的自恨自責,
劉沐葳在老家開了一間無名的小食堂,
遇見一個總吃泡麵、獨住隔壁的不良少年,
聽他跟朋友說什麼一次就能賺大筆錢的事讓她心驚,
為了拉他回正軌,她提出以打工換取晚餐的交易,
沒想到她是把他拉回正軌,她自己的心卻開始出軌——
小屁孩怎麼可以露出無辜表情把晚餐吃得這麼曖昧,
小屁孩怎麼可以洗完澡後露出的是性感的六塊肌,
小屁孩怎麼可以這麼可愛的因為她的手受傷而生悶氣,
小屁孩怎麼可以……喂!誘她說喜歡還伸舌頭未免太犯規!
就在她覺得自己完蛋了,剛走過小三風波就要陷入誘拐少年的困局時,
才發現,你個腹黑賤男賣什麼萌,是英文兼棒球隊老師怎麼不早說!
錢是募款來的不是搶來的怎麼不早說!害她一度以為會被警察抓走!
可惡,現在叫姊姊叫得再甜也沒用了,就讓他嚐嚐豬被冷凍的滋味……
 

還是不說再見了吧,我想。
我的男人、他的學生、吵鬧生活什麼的,我都想留著,
原來我也能擁抱,有一種簡單叫,幸福。
綠風箏
出生於坐著不動也能滿頭大汗的季節。
星座書上總說此款人乃集龜毛潔癖神經質之大成。
成年以前是個陽光少女,成年以後成為畏光宅女,
自此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常常大半個月都沒踏出家門一步,
嗜吃甜食,討厭運動,真懶鬼一枚。嘻。
再見VS.不再見                                                                      
 
每個人的一生當中,總有幾個你不願再見到的人,或許是看不慣他的為人作風、或許是他做了什麼事傷害到你,總之,你只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他;卻也總有幾個人,或是至親摯愛、或是知交死黨,你終其一生都不願與他說再見,因為他們為你的人生增添了絢爛的色彩。而這次綠風箏老師的新作二手情人之《可不可以不再見》中,讓劉牧葳想「不再見」的,又是什麼樣的人?
劉牧葳是一個剛遭受前男友欺騙背叛的美女名廚,為了遠離傷心地,她回到家鄉開小食堂。在返鄉途中,她一連三次遇到陸橒,他不但順手幫了她,後來還發現兩人是鄰居!這不是緣分,那什麼才是?!然而天然呆的劉牧葳卻意外把陸橒當成誤入歧途的混混高中生,每天準備飯菜愛心照顧,希望能感化這小弟弟,不過……是誰照顧誰還不知道呢!
這腹黑的陸橒也不澄清他的真實身分,只是幫她打理開店所需,展開溫情攻勢照顧受傷的她,還時不時小露六塊肌色誘她……他不同於高中生的成熟穩重令她怦然心動,兩人就這樣因誤會而展開溫馨逗趣的相處日常,然而,當劉牧葳發現真相時,仍被廢渣前男友欺騙的陰影籠罩著的她,能再次忍受旁人的欺騙嗎?陸橒又要怎麼化解危機,解開她的心防,為兩人的戀情加溫呢?
而這次的二手情人系列,除了綠風箏外,還有蕾絲糖、辛雨、鐘淇的新作品唷──
蕾絲糖《重返錯過的那年》裡,男女主角離婚五年後再次相遇,他一掃過去的被動與漫不經心,對她展開積極追求,甚至說出無論她的小孩是誰的,他都會好好疼惜。她不解他為何改變,但她卻不知自己曾在他的生命中永別……
辛雨《換你跟我說晚安》中,分手後的療傷異國之旅,讓男女主角在酒吧相遇、共度春宵,她回國後卻赫然發現──她睡了自己的老闆!而他也認出了她,開始對她大獻殷勤,儘管她極力保持距離,仍被他的攻勢化解防備,誰知一場意外竟讓她發現,她,不過是他去世未婚妻的代替品……
鐘淇《孤單之後你來了》,女主角偽裝成畫作修復師接近身為收藏家的男主角,從他那裡盜走世界名畫及他的信任與愛情,一年後,她被綁到他面前與他重逢,她想肯定他恨慘她了,但這麼甜蜜的晚餐、這麼積極的約會、這麼溫柔的牽手是怎樣?
想知道這四對情人最終如何終成眷屬嗎?千萬別錯過2/17上市的新花園主題書【二手情人】,真愛不是不來,它也許只是遲到一步,讓你看看他們最後是等到的是怎樣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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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若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生與死。
那麼……最殘忍的欺騙呢?
很榮幸的,劉牧葳在數個小時前剛剛親眼目睹。
對劉牧葳來說,世界上最殘忍的欺騙,絕對不是撞見男友背著自己挽著別的女人的手,而是那個女人竟然是男友的妻子,自己成了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兩人的戀情就跟男友妻子肚裡的胎兒一、樣、大!
睜不開眼睛。
因為狠狠地痛哭了一整晚。
但,人是醒著的,所以可以聽見住家附近某棟某樓的鄰居,一早就忘我的把音響開到最大,讓五月天阿信的獨特嗓音肆無忌憚的流洩。
你哭的太累了 你傷的太深了
你愛的太傻了 你哭的就像是末日要來了
OH~
就像是特地唱給劉牧葳聽似的,這首〈傷心的人別聽慢歌〉的每一句都這麼直白、貼切。
若不是母親焦急慌忙的喚她,只怕她會放縱自己就這樣繼續癱在床上,浸泡在鹹鹹的淚海裡,一整天。
強行用手撥開浮腫的眼皮,頭重腳輕的下床去,剛打開門,就看見母親攙著虛弱的父親從房間走出來。
「爸怎麼了?」她悚然清醒過來。
「吃壞肚子了。早就跟他說過別亂吃,東西壞了就該丟掉,他這死腦筋就是講不聽,再怎麼省著吃也不能省成這樣,這下好了吧,省出毛病了!」劉母一方面生氣,一方面也是心疼,不住地數落這不讓人省心的丈夫。
對於爸媽之間吵吵鬧鬧的幸福,劉牧葳早見怪不怪,只得安撫著勸說:「媽,好了,別說了,我們先送爸去醫院吧。」老爸的臉色還慘白著呢。
「不不不,不是我們,妳不用去,我帶妳爸搭計程車去醫院就好了。剛好妳今天休假,一會兒妳換身衣服,代替我跟妳爸回『來豐鎮』喝喜酒,喜帖和紅包我放在房間梳妝台上,就搭秀巒阿姨的便車一起下去。動作要快,別磨磨蹭蹭的,妳秀巒阿姨的車中午過後就到,記得幫妳爸向陳叔、陳嬸他們說聲抱歉啊。」
母親連珠砲似的叮嚀,讓劉牧葳原就發脹的腦門彷彿置身外太空,直到大門砰的一聲被關起,她才回過神來。
……所以,她得去喝喜酒,在她被男朋友狠狠背叛的第二天?!
呵,老天爺對她還真是仁慈。劉牧葳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
她沒得選擇,只好換了衣服,硬著頭皮搭上秀巒阿姨的車,一起回來豐鎮參加父親的小學同學的兒子的結婚喜宴,這也就是為什麼她現在站在這裡的原因。
流水席下午六點才開始,一行人抵達主人家的時候還不到五點,屋裡屋外喜氣洋洋的熱絡氛圍,讓劉牧葳都快招架不住。反正誰也不認識,代替爸媽送上紅包,勉強瞎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她索性趁大家一個不注意,倉皇逃離現場。
她雖不是土生土長,好歹小時候也曾跟爺爺奶奶在來豐鎮住過一段時間,想起這些年只在相片裡見過的老家就在不遠的彼端,心想,不如回去瞧瞧,哪怕爺爺奶奶早已不在,哪怕此刻她手邊並沒有老家大門的鑰匙,能站在門口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黃昏時分的來豐鎮,暑氣消退,夕光映著街道,細微的塵埃在光暈裡飛旋漂浮。
劉牧葳根本不記得上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觸目所及的來豐鎮和記憶裡的樣子早已相去甚遠,她只好靠著幾個醒目的舊地標,比如來豐高中、市場的碗粿攤販、雜貨店……拼湊出回家的路。
原以為會萬無一失,不想,待她意識回籠,自己已然不知身在何方。
連著幾戶人家皆是大門緊閉,劉牧葳又一次落得沒選擇的境地,只能鼓起勇氣往唯一敞開著大門的那戶人家,踏著夕光小心走去。
站在門口,劉牧葳從眼前為數不少、累排而去的書架判斷,這應該是一間書店,而且還是一間二手書店,爆多的書量不只把書架擠壓的快要嚴重變形,就連走道也堆的滿滿都是書。
明明曾經光鮮亮麗,被主人愛不釋手的閱讀過,沒想到最後卻被淘汰放到這裡來,這些書肯定沒料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是這樣的下場吧?
唉,她又何嘗不是……以為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疼愛的真愛,不想,就是個打發無聊的玩具罷了。
她甩甩頭,暫時甩掉堵得心口發疼的低落情緒,揚聲問:「請問,有人在嗎?」
唯一的回應,來自第一排書架上的一隻黃底斑點小貓。許是被劉牧葳的聲音打擾了,睡眼惺忪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後,就又趴了回去。
連貓都不理她,真慘。她自我解嘲的搖搖頭。
劉牧葳邁開步伐往裡頭走幾步,發現店裡並非沒人,櫃台裡坐著一名老婦人,微駝著背,兀自低頭看書。不知是太過專注還是根本沒聽見,老婦人一動也不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書中世界,對於劉牧葳的出現更是直接採取不看、不聽、不理的三不政策。
也許,老婦人正沉溺在某個精采絕倫的篇章裡吧!劉牧葳可以理解這種一旦專心起來就澈底忘我的時候,索性就不再打擾,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逕自逛了起來。
隨手從架上抽出一本半舊的小說,翻了幾頁,劉牧葳被故事內容吸引,追逐起了起承轉合,發現這本書裡的主人翁和自己有著極相似的感情遭遇,都一樣被愛之信之的人所欺騙。被惹出兩眼淚花的劉牧葳心頭湧現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買下這本書。
「請問,這本書怎麼賣?」
老婦人依然沒搭理她,倒是小花貓突然從架上縱身一跳,劉牧葳因而看見張貼在書架側邊的購書規則。
原來櫃台上擺了一個「善良投錢箱」,買書人挑中滿意的書後,自己決定書的價值,把錢投進箱子即可把書帶走。
劉牧葳看著手裡這本引發共鳴的書,認真地思索著自己到底要投多少錢才合理。
驀地,目光不經意看向手上那枚如今看來諷刺無比的求婚戒指……
據說這枚號稱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夢幻藍的品牌鑽戒很昂貴,可對她來說,戒指再貴,也比不上一個真心懂自己的人來得更珍貴,尤其是在經過昨天那場巨大的情感衝擊後。
倘若這枚戒指給她帶來的只是沉痛的傷心,讓她對人性失去信心,她還不如拿來換手上這本書,至少,書還能陪她走過悲傷……
下一秒,劉牧葳走向櫃台,毫不戀棧地拔下戒指往箱子裡投去,帶著書,轉身翩然離開二手書店。
說也奇怪,方才一度被困禁在此,彎彎繞繞走不出去,沒想到一轉眼,苦覓不得的老家竟就在不遠的前方,門口的含笑花寂寞蕭索的佇立著,似是在等候著她的到來,她靜靜地凝望,不知怎地,眼睛就濕潤了。
是夜,結束喜宴趕回台北後,劉牧葳躺在床上,那本從二手書店買來的書就擺在床頭。
不知怎地睡不著,總覺得被愛情傷得支離破碎的身體裡,似有一股聲音在召喚她……
召喚著被愛情遺棄的她。
召喚著她的歸去、召喚著她的重新開始。
第一章
午後,陽光燦爛如流金,穿透玻璃帷幕,寫意地潑灑在廣新集團總部寬敞潔淨的地板上,映出一層淺金色的瑩瑩光澤。
費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爭取到企業贊助經費,陸橒離開廣新集團財務部時,樂得都快要中風了。
他踏著流金,走在光澤瑩瑩的地板上,心情像塗了蜜似的,步伐飛揚宛若一名芭蕾舞者,甚至幾次難忍興奮地親吻手中的支票。
瘋了,真的!
若是眼前走來一個人,只怕他還會衝上前去抱住對方,大聲吶喊萬歲!
陸橒會這麼高興不是沒有原因的,對一個經費嚴重不足的偏鄉高中棒球隊來說,能夠拿到這筆十萬塊的贊助,根本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有了這筆錢,未來一年,不只來豐高中棒球隊的訓練經費不用愁,扣除林林總總的必須花費後,還可以添購手套和球棒……
陸橒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花這筆錢。
然而當腦中的計畫走完一整年,輾轉來到下一個年度,殘酷的現實就像一盆趨近凍結的冰水,倏地潑向陸橒打從方才就不斷發熱的腦門—— 
澎湃的思緒瞬間冷卻,陸橒整個人清醒過來。
定了定神,恢復一貫冷靜思考的陸橒,理智地搖了搖頭。
不行,還是得省著點用,雖說未來這一年可以暫時不用為此發愁,但是這類的體育贊助經費向來爭取不易,誰知道明年、後年、乃至於大後年……是不是還有這樣的機會和運氣。
陸橒二話不說,立刻刪除腦中奢侈的敗家計劃。
那顆號稱擁有最強大精算能力的腦袋,立即將這筆錢又重新仔細規劃一番,嚴實核抓每筆可能的支出,務求每一分錢都精準的花在刀口上,絕對不允許有一星半點的浪費。
陸橒天生對數字有著別人所沒有的敏感度,思緒明快邏輯清楚,不管是吃飯睡覺洗澡走路,通通都不影響他用最快的速度,在腦中建構出一張結合財務收支的執行計畫表。
曾經有個人對他說,他若從商,將會是個很棒的生意人,他可以給他機會。
但對陸橒來說,人生不該只有賺錢這個選項,應該還有更多更多的可能。
而他現在就在挑戰這些所謂的更多的可能。
用他自己爭取來的機會。
原本一門心思都擺在經費規劃上頭,直到敏銳的耳朵察覺到有一串腳步聲正朝這裡接近,陸橒本能地抬起頭—— 
前方有群人,團團簇擁著一位重要人物,正浩浩蕩蕩的往陸橒的方向走來。
看見被包圍的重要人物,陸橒深邃而清冽的眸底,一抹幾不可見的異色倏忽閃過,機警如他,連忙閃身躲向轉角一個大型觀賞植栽的後方,盡可能的將自己的身影妥貼地隱藏起來,從頭到尾沒有半點遲疑。
直到那群人經過眼前又澈底遠去,陸橒這才重新走了出來。抿著唇,黑眸幽幽地望向人群中遠去的背影,臉上表情諱莫如深。
許久,薄唇輕扯,帶點玩世不恭的散漫少年氣質的他,吹了吹額前的髮。
「呼!好險!」
說真的,方才要是被逮到,他今天肯定很難脫身。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不惜冒險前來,才順利為球隊爭取到經費,拿到這張寶貴的支票,不是嗎?嚴格說來,這應該可以說是一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概念實踐,若是能運用到棒球場上,應該也是個挺不錯的戰術。
陸橒自我解嘲的歪了歪唇。
腳跟一旋,轉身,陸橒當場楞住,整個人像是被點穴,完全無法動彈。
「陸橒?!」
驚詫中揉著一股乍喜的男嗓,讓陸橒無奈地閉了閉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來告訴他,這隻黃雀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他半點都沒注意到?
眼見逃不掉,陸橒索性摸摸鼻子,乖乖束手就擒。
不,他是自投羅網。
陸橒擠出花一般的笑容,主動迎上前去,「嗨」字的音階才發了一半,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記猛烈撞擊打得潰散飛揚,陸橒的胸口也跟著隱隱作疼。
「你這臭小子,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被抱緊處理的陸橒苦笑望天。
「呃,你要不要先鬆手,我、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宋梒才不管,楞是多抱了一會,才心滿意足的放開陸橒。
「是不是想清楚了,願意回來幫董事長了?太好了,這樣做就對了!雖說你現在還年輕,也不能老窩在那個小學校裡虛度光陰。」宋梒一把搭在陸橒肩上,「見過董事長沒?走,剛好我有事要找董事長,我們一起過去。」
相較於宋梒的激動、主動,陸橒卻是一動也不動。
饒是宋梒再遲鈍,此刻也從陸橒臉上淡漠的表情嗅到了不對勁,「怎麼了?你不會還是不想回來幫董事長的忙吧?」
「從來就沒考慮過。」陸橒一臉淡笑地望著宋梒。
宋梒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就是不肯,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難道他就不想好好地發揮他這身天分和才能?
「為什麼?陸橒,你明明那麼優秀!你若能回來,董事長一定會很高興。」
「我的人生從來就不是為了讓他高興才存在的。」
宋梒瞬時語塞,和陸橒有幾分神似的俊逸臉龐上明顯寫著失望。許久,吶吶低喃,「……我還以為你今天來是已經回心轉意。」
「抱歉。」陸橒真心道歉。
宋梒理解的拍拍他肩膀,儘管覺得遺憾,「董事長知道你今天會來嗎?」
「當然不知道,否則我還能在這悠哉悠哉地逛大街嗎?」
宋梒一臉狐疑地望著陸橒,「那你又是為什麼來?」
陸橒天生是個倔脾氣,能夠不踏進這裡一步,就打死不來。換言之,他既然來了,就肯定有事。這也就是為什麼宋梒一見到他,便誤以為陸橒是打算接受安排,進入廣新集團。
「領支票。感謝貴集團熱心公益,願意贊助偏鄉孩子的棒球夢,我謹代表來豐高中棒球隊向廣新集團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明年的黑豹旗全國高中棒球大賽,我保證,我們一定會表現的比今年更好!」
即便內心再不喜歡踏進這裡一步,可為了爭取棒球隊的經費,陸橒願意勉為其難的走一遭。
「就只是為了這個?!」宋梒簡直不敢相信。
「當然!因為廣新集團是所有提供贊助的單位裡,最慷慨的一個啊。」十萬塊欸,陸橒晚上睡覺作夢都會笑。
宋梒都快要厥過去了。這個陸橒是腦子壞掉了吧?只要他願意,他所能擁有的又何止是這區區十萬的贊助經費?!
「陸橒,你明明可以擁有更多。」
「我不需要更多,十萬塊恰恰好。當然,如果你願意出資認養球隊,我們來豐高中也非常歡迎。」眸光閃爍頑皮。
宋梒真是拿陸橒沒轍,「完全認養我恐怕沒這能力,友情贊助一二還是可以的,回頭我讓人寄張支票過去。既然回來,晚上一起吃飯。」
「不了,球隊週末還要訓練,我今天就得趕回來豐。下次吧,下次我會狠狠地敲你一頓的。」
「不過去跟董事長打聲招呼嗎?」
努努嘴,沉吟須臾,「還是別打擾大忙人了。」聳肩,揮揮手,陸橒轉身大步離開。
宋梒無言目送陸橒離去。
其實他很羨慕陸橒,正因為羨慕,所以不能理解,明明就是個人才,卻偏偏只想窩在偏鄉小鎮當老師,唉,真的是很可惜。
走出廣新集團,陸橒抬頭看了看頭頂上這片晴朗的天空—— 
可以想像,他離開後,宋梒肯定又要對著他的背影唉聲嘆氣個老半天,說什麼好可惜之類的老話。
對陸橒而言,可不可惜這種事,別人說的都不算,得他自己說了才算。至少截至目前為止,陸橒都不覺得當一個偏鄉教師有什麼好可惜的。
這原就是他一直想要從事的工作,打從他很小、很小,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時,他就已經在心裡立定了這個志向。
他想要像外公、外婆當年那樣,守護偏鄉的孩子,守護這些一不小心就會被粗心又自私的大人們忽略掉的孩子。
不過,他也不是個滿腦子空有理想,不甩現實為何的傻瓜,絕對不會天真的以為夢想可以靠吃空氣就能活,錢還是很重要的。
像現在他就覺得心裡特別地踏實。
陸橒拍了拍背包裡的支票,心情美美的,昂首闊步地準備搭車回來豐鎮。


車站大廳人滿為患。
劉牧葳拎著簡單的行囊來到購票窗口,買了一張回老家的單程車票。
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她沒有半點懸念,徑直走向車站大廳的便利商店給自己買一罐瓶裝水。
站在結帳隊伍裡,劉牧葳昔日明亮的黑眸,黯淡地宛若兩灘死水,有泰半時間都呈現失焦狀態,整個人一動也不動,活像尊石雕像,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拒絕和外界產生連結的腐敗氣息。
直到身體被一名拎著大包小包、搶著買飲料的冒失婦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劉牧葳才有了反應。
掀眸,冷冷淡淡地朝始作俑者瞟去一眼—— 
但也就是一眼。
對方沒有道歉,劉牧葳也並未指責,波瀾不興地收回目光。
目光一看、一收之間,劉牧葳不經意地在右手邊的雜誌架上,看見被選作封面人物的自己。
接受W女性雜誌專題採訪時,劉牧葳還處在愛情、事業兩得意的人生顛峰,儘管只是一襲最普通不過的白色廚師袍,穿在她身上就是特別地自信醒目。
曾經,大家都說她前途一片看好,甚至私下揣測,也許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能成為台灣五星級飯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行政主廚。
可誰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做出離開的決定。包括她自己。
回應內心的召喚,劉牧葳毅然決然的辭去H酒店餐廳主廚的工作,拋下令人欣羨的大好前程,揮別她親愛的家人、她狼狽不堪的愛情,一個人離開她自小熟悉的城市,選擇回到記憶中的老家重新開始。
這是她經過反覆思考後所做下的決定,並不是一時衝動為之。
原因很簡單,在信任瓦解的同時,心,也跟著支離破碎,她無法自欺欺人,假裝自己很好、沒有受傷,勉強自己繼續扮演那個光鮮亮麗的美女主廚,扭曲著心繼續她熱愛的烹調。
離開,對現階段的劉牧葳來說,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療癒自我的方式。
她需要一個人慢慢地舔拭傷口,慢慢地把在愛情中破了洞的心,一針一線地重新縫補起來。
如果……她還可以的話。
未來或許不確定,但,這並不能動搖她的決心。
想想,這應該是自己最後一次以美女主廚的身分,接受雜誌專訪吧?
儘管過去三天兩頭就接受採訪,但她總是因為太忙碌,而不曾仔細地讀過雜誌內文。說真的,她也很好奇,編輯們都是怎麼描述她這個人的。
行動顯然快過她的腦袋,待她回過神,劉牧葳發現自己已經伸出手,從雜誌架上抽出「自己」。
泛著冰涼的手指,翻開銅西紙質的封面,內頁裡那張她和伙伴們一起攝於廚房的相片,像被施了魔法,瞬時將她腦中的思緒拉回了那一天……


專業而純熟的烹調技藝,源源不絕的創意,加之天生對味道有著不同於一般人的超凡敏銳度,讓二十九歲的劉牧葳,在清一色幾乎是男人天下的料理界中脫穎而出,一舉躍上台北H酒店的主廚行列。
尤其當她甜美的臉蛋,如傳奇般第一次出現在雜誌封面後,名氣不脛而走,「美女主廚」的封號就此如影隨形。
此刻,這位美女主廚剛打完中午的硬仗。
偌大的中央廚房裡,一改方才用餐時段的忙碌步調、緊張節奏,緊繃不再、放鬆自在,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戰鬥後,靜好的舒適與愜意。
劉牧葳和幾個伙伴站在水槽前,一邊慢條斯理的刷洗鍋碗瓢盆、刀叉杓筷,一邊遊刃有餘的接受亞洲銷售第一的W女性雜誌的專題採訪。
水聲嘩啦嘩啦……
「請問劉主廚,妳都已經是主廚了,為什麼還堅持親自清洗這些鍋碗瓢盆?很多廚師都把這些工作交給菜鳥,為什麼妳不這樣做?」
彎唇,綻開淺笑,「在我的團隊裡,不只我要清洗這些鍋碗瓢盆,每個人都應該要這麼做。原因很簡單,這些鍋碗瓢盆不只是鍋碗瓢盆,而是伙伴,是我們團隊中的伙伴!身為一位廚師,如果連自己的伙伴都不去照顧,又能煮出什麼令人感動的好料理呢?」
話落,不只其他廚師們點頭認同,就是一旁的攝影師也用連按快門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劉牧葳的敬意。
這絕對不是漂亮話而已,但凡跟劉牧葳工作過的人都知道,這位美女主廚真的很會照顧伙伴,提攜新人從不藏私。
「Chef!」
聽見菜鳥助理廚師小橋的呼喚,劉牧葳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抹淨雙手,快步朝小橋看守多時的大湯鍋走去。
接過助理廚師手中的湯杓,舀了少許湯汁到小碗裡,湊到嘴邊嚐了一口。
她一手叉腰,一手輕輕托住湯碗,微瞇著眼眸,專心感受湯汁滑入口腔之後,給味蕾帶來怎樣的衝擊、留下什麼程度的韻味。
沐浴在自然光暈中的甜美臉蛋,有一種迷濛的美感……
「小橋,說說看你怎麼熬這鍋湯的。」
看得出來小橋有點緊張,雙手緊緊抓著圍裙邊角,深呼吸了兩口,他壓抑內心的忐忑,鉅細靡遺的把每一個步驟、添加的香料,全都說給劉牧葳聽。
劉牧葳低頭,陷入沉吟……
小橋大氣不敢喘一聲,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劉牧葳。
對劉牧葳來說,不過是幾秒鐘的靜默,對菜鳥助理廚師來說,卻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
小橋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心臟更是撲通撲通亂跳。
劉牧葳霍然睜眼,轉頭看向小橋—— 
「味道掌握得不錯,香料的比例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只提升湯汁的豐富度,也保留了蔬菜原有的鮮甜。不過,我建議你下次可以調整一下放蔬菜的順序,比如說把紅蘿蔔提前,會讓湯頭的滋味更香醇成熟。」話落,不忘對小橋豎起了大拇指,鼓勵這個年輕人。
「謝謝Chef,我下次改進。」好學的小橋趕緊抽出隨身的小冊子,龍飛鳳舞的把劉牧葳的建議寫下來。
他才來一個禮拜,小冊子已經寫滿了劉牧葳給他的指點。
劉牧葳嘉許地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回刷洗的位置。
這時,一股漸漸濃郁的香氣飄來,強烈地誘發了劉牧葳的飢餓感,她突然想起自己午餐還沒吃呢,下意識的就喊—— 
「David,你是跑到火星去煮麵了嗎?聞香不會飽,麻煩快點帶著你的麵回到地球好不好,大家都快要餓死了!」
遭到點名的David,挺著媲美懷孕三十六週的肚腩,正經八百的行舉手禮,朗聲回答,「報告Chef,我一直都在地球,因為太空船太小,太空總署禁止我搭乘。」
劉牧葳實在是好氣又好笑,橫去一記眼刀,大剌剌的開口就是恐嚇,「你回嘴啊,你回嘴啊,當心餓到我一粒細胞,信不信,明年中元普渡,本主廚我先把你打得像豬頭,接著把你開腸剖肚,送你上供桌。」邊說還不忘高舉手上沾染著泡泡的湯杓,作勢要K人。
這其實也沒什麼,劉牧葳不過就是想要小小的恐嚇一下David,大家見怪不怪,誰叫他們這位主廚甜美的只有長相,至於言行舉止嘛……咳咳咳,就是現在看到的這模樣。
文雅一點說,就是比較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啦。
問題是,現在廚房裡還有外人在啊!
「Chef,注意形象。」一旁的副主廚扯了扯劉牧葳,對她猛使眼色。
「幹麼,你眼睛中風喔?」
面對如此粗神經的主廚,副主廚白眼都快翻到後腦杓去了,只得咬牙明白提醒,「我的主廚大人,妳還在接受採訪!」
劉牧葳頓覺腦門一涼……
完蛋了!她竟然忘了自己還在接受採訪……劉牧葳心裡圈圈叉叉到了極點。
W女性雜誌做了一個專題企劃,廣邀各個領域的傑出女性,希望透過採訪每個人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藉此砥礪更多的女性讀者勇敢找尋自我。
為了力求採訪的真實與寫實,W女性雜誌特地派來一名資深採訪編輯和一名攝影,貼身跟隨劉牧葳一整天,藉以深入了解她工作時候的形象。
問題是,她工作的時候根本沒有形象可言啊!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公關部的請求,接受什麼鬼採訪。
劉牧葳一臉尷尬地對著雜誌社的人笑了笑,頂著漲紅的臉,低頭奮力刷洗湯杓,咬牙質問身旁的副主廚,「你幹麼不早點阻止我?」
前提得是她能夠被阻止啊!副主廚很無辜,只能苦笑以對。
「劉主廚跟同事的互動……好、好有趣。」採訪編輯含蓄地說。
「哈哈哈,哈哈哈……」劉牧葳表情尷尬,一逕傻笑,心裡卻在滴血。
毀了毀了,這下完全去了了啊,從今天開始,她劉牧葳美女主廚的甜美形象,就像變了心的情人,一去不復返了。

當天深夜下班,男友傅子新一如既往的開著愛車來接她。
劉牧葳一坐上車,安全帶都還沒繫好,就別過哭喪的小臉,對著駕駛座上的傅子新大吐苦水,「學長,人家今天幹了一件蠢事—— 」
劉牧葳劈里啪啦地就把白天發生的採訪小插曲,一五一十的全都給傅子新說了個清楚明白,終末還不忘唉了幾聲,以示痛心疾首。
傅子新忍俊不禁,別過頭,一雙黑眸深情的望著劉牧葳,口吻寵溺地對她說:「我的葳葳怎麼這麼可愛!」舉起手指,往劉牧葳鼓得像小河豚似的臉頰,親暱地捏了一下。
「別以為一句可愛就可以撫慰我受創的心靈。」儘管嘴巴這樣說,劉牧葳心裡卻覺得甜甜的,這應該是每個戀愛中的女人會有的毛病吧,總是心口不一。
「那……如果加上這個呢?」
傅子新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枚鑽戒,從容地遞到劉牧葳面前。
天啊,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夢幻藍品牌欸!
劉牧葳簡直不敢相信,瞠著一雙美目,滿臉傻氣的望著傅子新手中的鑽戒。
「今、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她吶吶的說。
「傻學妹,這可不是生日禮物。」
傅子新取出鑽戒,傾身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就將鑽戒套進她纖細的手指。
劉牧葳小小的掙扎了一下,長期在廚房工作,她的手明顯不像一般女孩柔細,每次傅子新握她的手,劉牧葳就會忍不住自卑,總會下意識的抗拒、想逃。
偏偏傅子新不讓她閃躲,仗著天生力量的優勢,仗著劉牧葳永遠無法對他說不,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戒指牢牢地套在她手上。
劉牧葳怔怔地望著手指上燦爛的鑽戒,覺得眼前的一切,美得不像是真的。
「葳葳,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妳,永遠都那麼率直純真,即便是幹了蠢事,也特別可愛迷人。」
劉牧葳覺得自己的腦袋暈乎乎地厲害,「……我、我又沒有答應要嫁你,你怎麼可以自己把戒指套在我手上?」
「因為妳愛我,不可能拒絕我。」傅子新自信的說。
「你少臭美!我才不愛你!」劉牧葳嬌嗔不依,加之驚喜來的太突然,一時叫人無法消化,心慌意亂的劉牧葳握著粉拳,不假思索的就往傅子新身上揮去。
「嘔……」傅子新捂胸、彎腰,發出一記痛苦悶哼。
驚覺自己可能出手太重,劉牧葳嚇到了,「學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你、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好,我老是這麼沒輕重的……」
劉牧葳內疚的語無倫次,忽然,一堵溫暖無比的胸膛將她整個圈住,叫她完全無法動彈。
「學長?!」
「葳葳,曾經,我們錯過彼此,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學長……」
她和傅子新是破鏡重圓的前任情人。大學的時候,他們愛得轟轟烈烈,可惜隨著傅子新赴美留學,原是眾人看好的愛情,最後卻宣告無疾而終。
這些年,劉牧葳心裡始終沒有真正放下傅子新,兩人的分手並非是不愛了,而是距離造就了不安,才讓這段曾經轟轟烈烈的愛被迫淹沒在青春的記憶洪流裡,徒留下遺憾。
所以在失聯多年以後,當他們都在歲月的流轉下蛻變成真正的大人,傅子新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喚醒她沉睡多時的感情,劉牧葳看著昔日青澀的男孩,變成了眼前事業有成、迷人穩重的成熟男人,她心裡再清楚不過,自己根本無法抗拒這一切,唯有臣服。
「葳葳,我愛妳,嫁給我吧!」
她望著傅子新,覺得胸口都快要被眼前的幸福給漲滿之際,腦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咬了咬下唇,「那、那麼……你跟她的離婚官司……」她吶吶的問。
「我的委任律師告訴我,官司很快就能圓滿落幕了,這陣子妳為我承受的罪惡與委屈,將來我都會一一彌補,我再也不要跟妳分開。」
儘管兩人再次相愛的時候,傅子新已經著手離婚官司,可離婚官司一天沒有落幕,劉牧葳就不免有一種介入他人婚姻的罪惡感,內心不是不掙扎的。
倘若不愛,事情還好解決,大不了就是一拍兩瞪眼,誰也不欠誰,然而就是因為有愛,才特別令人為難,越是掙扎越是深陷。
畢竟他們已經錯過一次,難道還要再錯過第二次?
所幸像這樣昧著良心和傅子新在一起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
她知道她不溫柔,很多時候都大剌剌的像個男人婆,儘管如此,傅子新都還願意喜歡她,這樣一個男人,她根本無法拒絕。
沒想到自己也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噙著喜悅的淚水,她慎重地做出神聖的應許,「嗯,不分開,要白頭到老,要天長地久。」
當時的劉牧葳真心相信,她和傅子新的愛情將會是天長地久,不曾想,到頭來竟是謊言一場。
哪裡有什麼離婚官司,那不過是傅子新用來哄她的說詞,從頭到尾他跟他的妻子都好的很,他們夫妻期待已久的第一個孩子,就在傅太太的肚子裡一天一天的長大,而她,充其量不過是他幸福婚姻外的一點小刺激。
想起傅子新曾經的溫柔和殘忍的欺騙,劉牧葳仍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雙手緊握,微微顫抖,心痛地閉起眼睛……
第二章
「小姐?小姐?」
不帶情緒的呼喚,驟然在劉牧葳耳邊響起,讓原本要氾濫的傷心緊急煞車。
劉牧葳睜開眼睛,看見穿著便利商店制服的年輕女孩,一臉狐疑的望著自己,當下立刻清醒過來。
可惡,她居然忘了自己還在排隊結帳,滿腦子都被那口口聲聲說要丟棄的破事給佔據。
「抱歉。」劉牧葳收拾紊亂的心緒,趕緊把手中的瓶裝水和零錢交給店員。
「小姐,這裡只有礦泉水的錢。雜誌拆封,視同購買。」
後知後覺的劉牧葳這才想起,除了礦泉水,她還從架上拿了一本雜誌。
「不好意思,請稍等我一下。」
她從身上的背包掏出皮夾,手忙腳亂的翻找出一張百元大鈔和幾枚硬幣。
還差一塊錢!她緊張得手心直冒汗,翻了又翻……不會就這麼剛好吧,不多不少,偏偏就少了一塊錢?!
聽見身後傳來不耐煩的呼吸聲,就連店員都微微蹙起眉頭,劉牧葳從沒這麼糗過,臉孔臊紅的厲害,像是隨時就要滴出血似的,渾身冷汗如瀑,澈底浸透她後背上的衣料。
「沒錢就不要買啊,幹麼浪費別人時間。」隊伍後方傳來輕蔑的批判。
她不是沒錢,好歹她也幹了不少年的餐廳主廚,她只是不習慣身上帶太多現金,加上剛剛買了車票……
抓出提款卡,儘管手微微顫抖著,劉牧葳盡可能的不讓自己表現得太慌亂。
「很抱歉,我、我馬上去領錢。」
就在這時候,不早不晚,不快不慢,一隻配戴著G-Shock運動錶的男性臂膀,猝不及防地橫過劉牧葳眼前,修剪乾淨的俊秀手指捏著一枚十元硬幣,輕輕放到收銀機旁的桌面上。
「我幫她付。」
男嗓十分年輕、乾淨,有種與眾不同的清冽與柔潤,很是悅耳。
劉牧葳第一時間別過頭,朝聲音的方向看去,穿著橘藍雙色款修身連帽運動薄外套,肩上掛著一個黑色背包的瘦高身影,已然轉身離去。
黑色背包上好像印著字,可惜字太小,距離又遠,她看得並不真切,就只看到深色牛仔褲下套著一雙N牌慢跑鞋,步伐俐落地在擁擠的人潮中向前獨行。
劉牧葳下意識地就要去追—— 
「小姐,沒找錢!還有發票!」店員喊住她。
劉牧葳剛跨了一步,就立刻被迫停下。
分秒必爭的緊張時刻,劉牧葳硬是多耽擱了三秒鐘,好不容易從店員手中接過發票和零錢,她一邊胡亂的往口袋裡塞,一邊急急往那抹背影獨行的方向追去。
一口氣跑過四分之一個大廳,劉牧葳最後在通往B1的手扶梯前停住。
不見了,她澈底失去了對方的身影。偌大的車站,哪裡還有那抹鮮明溫暖的橘藍雙色瘦高身影?
她覺得有些失望……
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那不過就是一枚十塊錢硬幣,可對於剛被摯愛背叛,對人性光明失去信心的劉牧葳來說,陌生人的舉手之勞,卻令她感覺無比溫暖。
讓一顆被愛情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感受到善意,也算是拉回她對人性的一點信心。
罷了,既然無法當面致意,就在心裡默默說聲謝謝吧。
劉牧葳揉揉最近總是容易濕潤的眼睛,平復心緒後,轉而來到月台,跳上一輛對號列車的第九節車廂。
準點一到,預告發車的鳴笛聲清晰地響起,車廂門關閉、列車啟動。隨著列車的離去,月台上的人也逐漸變得模糊。
走了,真的走了……
列車離開月台後,一路沿著軌道,頭也不回的朝前方轟隆隆地駛去。
劉牧葳就坐在靠窗的位子。
她抬眸略略掃了四周幾眼,整個車廂滿滿的都是人,行李多到隨時都有可能會把頭頂上的行李架壓垮。
不管是攜家帶眷,還是三五好友相邀,抑或是歸鄉的遊子,每個人臉上不約而同的掛著笑容,人人神情輕鬆、愜意又自在,歡聲笑語此起彼落,把整個車廂填補得既熱鬧又擁擠。
唯獨劉牧葳身邊,像是有一處真空區域,又或者是一道無形的藩籬,將她圈劃在眾人之外,格格不入。
她神情淡漠地望向窗外,一幅幅彷若電影畫面的景致自眼前飛掠而過,快得幾乎叫人無法捕捉的同時,彷彿也在告訴她,愛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從來就是不可抓握的虛渺。
就像她對傅子新愛之信之,換來的卻是他的謊話連篇。
若不是親眼看到傅子新的妻子挺著五個月的身孕,劉牧葳真的不敢相信,傅子新是這樣的人,竟會這樣待她。
該死!她又想哭了……
劉牧葳用力的咬住下唇,強忍住哭意。
不想脆弱被看見,索性枕著手臂,把自己大半張臉都埋進臂彎裡,假寐掩飾。
興許是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打擊太大,身心太過疲累,原本只是假寐,不想竟很快地墜入夢鄉。
但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鎖。
看來短時間內,傅子新的欺騙還會像揮之不去的夢魘般,繼續苦苦糾纏著她。

陸橒從第二節車廂緩緩地朝第九節車廂走來。
一頭薄短的黑髮精神而青春,長形的黑眸裡光澤流動,眉眼挺秀,輪廓清晰,氣質閒適,面容含笑,毫不怯場地接受他人打量的眼光,十分具有明星風範。
隨著他穿梭而過,不少乘客都在暗自猜想,眼前這枚小鮮肉是誰?該不會是潛力新生代偶像明星吧?一時間,每個人竟都看呆了。
上車前,陸橒偶然在手扶梯前遇到一對老夫婦,老先生行動不便,老太太又要攙扶先生又要拿行李,一路上可以說是險象環生。陸橒二話不說,單手包辦兩人的行李,還熱心地把這對老夫婦領到他們的車廂。
「我看你小伙子實在是心好人又俊,將來一定可以娶個美嬌娘。」老先生用帶著鄉音的老嗓對陸橒說。
菱唇一彎,陸橒笑咪咪答,「那就承伯伯吉言嘍!」
安頓好老夫婦,陸橒才起身去尋自己的座位。
許是週末假期前夕,車廂裡的走道甚是擁擠,好不容易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看見隔壁座位上的女乘客,陸橒楞了一下—— 
是方才那位少一塊錢的小姐。
陸橒歪頭一哂,嵌在清俊容顏上的烏黑眉眼,笑意吟吟的望著睡得天荒地老的「少一塊錢小姐」。
她還真能睡,縮著身子不說,半張臉埋在臂彎裡,整個人都快對折了。這麼不舒服的姿勢,難怪她要皺眉。
陸橒勾了勾嘴角,卸下背包,小心翼翼地在「少一塊錢小姐」身旁的空位坐下。怕會吵醒她,他足足花了近一分鐘,才脫掉自己身上這件橘藍雙色的修身連帽外套,放鬆的靠向椅背,坐好坐滿。
咚!手臂上明顯傳來重量。他偏頭看去,髮絲烏亮的微沉腦袋就挨靠在他的臂膀上,陸橒怎麼看都覺得這姿勢太不符合人體工學了。
斟酌片刻,陸橒決定幫她調整姿勢,伸手托住歪靠的腦袋,慢慢地將來自左手邊的傾斜脖頸推回去。
好了,大功告成!想著路程還遠著,不如也瞇一會兒,陸橒拿起外套往臉上一蓋,誰知手臂上再度傳來重量。
看來,他覺得舒服的姿勢,對她來說未必如此。
想了三秒,陸橒決定不理,索性睡了起來。
只是,陸橒睡得也不好,一股幽微難辨的淺淺香氣,頑強如藤蔓,不斷地鑽進他的呼吸裡,糾纏住他的呼吸,搗亂他的心緒。


不過是在列車的座位上睡了一覺,醒來,睜開眼,劉牧葳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好累。
不誇張,這種感覺就像是剛挑戰爬完一座大山,耗盡所有體力,以致於渾身上下都有種使不上力的疲憊感,脖子、手臂、腰肢……更是無一不僵硬痠麻。
她勉強抬起一隻手,捏了捏僵硬的肌肉,發現列車正靜止在月台。
「也不知道是到哪裡了?」她喃喃嘀咕著往車窗外察看。
夕陽餘暉映在月台上,將站名照的又紅又亮,下一秒,劉牧葳宛若遭到雷擊,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過行李,想也不想的就往車廂外狂奔。
鳴笛聲響起的時候,她人還在列車上,劉牧葳顧不了許多,心一橫,一鼓作氣地就往月台跳去。
上一秒,雙腳才剛踉蹌落地,下一秒,就聽見身後的車門倏地關上,劉牧葳再轉頭,就看到列車已然離站,前後不到一秒鐘,想想還真是僥倖又驚險。
劉牧葳揚起手臂,先是胡亂的抹著鬢邊的冷汗,接著又猛拍胸口,好給飽受驚嚇的自己順順氣。許久,待呼吸恢復和緩,她一手拎著行李,一手捏著車票,心有餘悸的步行出站。
劉牧葳的老家位於來豐鎮,是個靠近南部山區的小偏鄉,從市區搭乘往來豐鎮的縣公車,約莫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五歲以前,劉牧葳一直跟著爺爺、奶奶住在來豐鎮,之後被爸媽接到台北就學,能回來豐鎮小住個幾天,成了她每年寒暑假最期待的一件事。
然而國中畢業後,隨著爺爺、奶奶相繼過世,她也好些年不曾回到來豐鎮,若不是上次臨時代替爸媽回來參加喜宴,只怕她都要忘了這曾帶給她滿滿美好回憶的故鄉。
上次匆匆站在老家門前一看,寂寞蕭索的感覺一直縈繞於心揮之不去,雖說這些年父親隔三差五就會回來瞧上一眼,若是不得空回來,也不忘找人幫忙打掃環境,但少了人氣,再大再好的房子也注定要冷清下來。
輾轉難眠了好幾個夜晚,她想,不如回來開家小食堂吧!
遠離過往,重新開始,一針一線地把破洞的心重新縫補起來的同時,也一點一滴的把人氣重新注入老家。
思及此行她給自己立定的目標,心開始迫不及待了起來,連帶的步伐也明顯加快許多,三步併作兩步,轉眼,劉牧葳已經來到縣公車乘車處。
雖然已經十一月,天氣還是熱著,票亭裡的老電風扇轟隆運轉,卻也解不了太多暑氣,只是個聊勝於無的概念罷了。
劉牧葳彎身對著售票窗口裡的售票大姊說:「麻煩到來豐一張,謝謝。」
售票大姊低頭滑手機打發時間,頭也不抬,懶懶地答,「已經沒車了喔。」
「沒車了?!」
劉牧葳當場傻眼,後腦杓一陣涼意……
售票大姊暫時把目光從手機螢幕上抽離,一臉古怪的望著劉牧葳,「最後一班到來豐的車是五點。」邊說邊指向劉牧葳後方牆面上的大時鐘。
白色的鐘面,黑色的指針,清楚的顯示目前時間是五點三十六分。
面對這趟狀況連連的回家之路,劉牧葳真是無語問蒼天。
不過這也凸顯出偏鄉的不易之處—— 交通著實不便利啊!當然,也要怪她自己疏忽了,還當自己是在台北,公車、捷運一應俱全。
「大姊,請問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到來豐鎮?」
售票大姊搔搔頭,想了想,「從這裡走出去,左手邊有排班叫客的計程車,妳可以搭計程車到來豐鎮。」大姊繼續低頭滑手機。
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劉牧葳謝過售票大姊,到提款機領了錢,然後拎著行李走出縣公車乘車處,遠遠地就聽到計程車司機們正扯著一把沙啞的嗓子,努力招攬生意。
「有人要搭車嗎?隨叫隨走,一人三百,不用等,馬上到,舒服又便利。有人要搭車嗎……」
「請問,有到來豐鎮嗎?」
生意上門,司機喜得立刻轉過身來,「來豐鎮喔,當然有啊,一趟三百就好。」
以前回來都是一家人開著車,就算是上次回來喝喜酒,也是搭秀巒阿姨的便車,劉牧葳從來沒在這種地方搭過計程車,老實說,她也不知道多少錢才合理。
沉吟須臾,點點頭,算是接受這價格。
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只要能安然將她送到一個多小時車程外的來豐鎮,別說三百,就是五百她也還是會接受,因為她真心不想鮭魚返鄉的第一天,就把自己搞得披星戴月、狼狽不堪。
「來來來,搭第一輛車,我們馬上出發。」司機殷勤地領著她,快步走向排在車隊最前面的第一輛計程車,並且幫忙打開車門。
「謝謝。」
劉牧葳剛坐進車去,愕然看見裡頭一動也不動的安靜身影,半點心理準備也無的她當場被嚇了好大一跳。
車、車裡有人?!
聽見動靜,原本閉目養神的陸橒睜開眼睛,別過頭,對上劉牧葳那雙閃動著光澤,光澤裡明顯有著驚怖的大眼睛,心裡立刻閃過一種無法形容的奇妙感覺。
不會吧,有沒有這麼剛好,居然又碰到她!
意外之餘,陸橒還覺得有點想笑……
因為不知道「少一塊錢小姐」跟自己目的地相同,方才列車到站時,陸橒並沒有叫醒她就逕自下車。
還記得當時的她根本是睡翻了,素面朝天毫無防備。
陸橒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她這樣的年輕小姐,長相明明甜美可人,卻睡得如此沒心沒肺沒形象,但她運氣似乎還不錯,並沒有睡過站。
陸橒不認為她是認出了自己,會表現的如此詫異,應該是沒料到計程車上還有另一個人,所以算是驚嚇成分居多。
怕自己少了生意,司機趕緊解釋,「小姐,這個少年仔也是要去來豐鎮的,一個人我是收三百啦,你們兩個我收五百就好。」
劉牧葳尚在猶豫之際,一個低沉男嗓倏地響起—— 
「兩個四百。」
劉牧葳別過頭,瞬也不瞬的望著一臉淡定對司機喊價的人。
那人有著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眸,在這光線略顯不足的車廂裡,卻意外地明亮澄澈。乍看之下,隱隱覺得清冽而銳利,然而隨著散漫笑意在他嘴邊化開,倒像是個頑皮的大男孩。
「四百?」司機皺眉,搔搔頭,「啊,好啦好啦,今天最後一趟,收你們四百就好。」一副遇到高手,沒轍的樣子。
「這價錢可以接受嗎?」陸橒轉而問她。
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劉牧葳點點頭,「……可、可以啊。」
直到車子駛入車流,劉牧葳還在納悶,她剛剛怎麼會答應?
她膽子也真是夠大了,隨便就答應跟個陌生人共乘!現在想想,好像是被他那雙眼睛不冷不淡的看了一眼後,腦子就不清醒了。
唉唉唉,好端端的,為什麼會這樣?劉牧葳忍不住敲了敲腦袋。
記得小時候常聽爺爺說,金光黨很厲害,只要上前跟人說幾句話,就可以把人哄得一楞一楞的,乖乖把身家全都掏出來,最後落得悽慘無比的下場。
等等,她不會湊巧就遇到金光黨之流吧?
不好太明目張膽,劉牧葳只能技巧性的用眼角餘光,偷偷瞄向左手邊不動如山的身影,努力想從對方身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車廂裡,幽靜而深黑,車外的流光,清楚地映亮他的立體側臉、捲翹長睫,光線明暗交錯間,帶著矇矓而恍惚的光與影,看著看著,劉牧葳忽就閃神一楞。
這傢伙未免也長得太好看了!五官深邃又俊逸,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嵌在稜角分明的臉孔上,顯出幾分英氣。
年紀看著不大,有幾分大男孩的青春氣息,不過只要等將來入了社會歷練個幾年,肯定會長成極迷人的成熟男性。
當然,前提得是他不走歪路。人一旦走了歪路,成了金光黨,長得再好都是渣。
「有什麼問題嗎?」
劉牧葳回過神,抬眸,發現對方不知道何時別過頭來,不早不晚的將偷窺的她逮個正著,心不受控制的跳了好大一下。
「呃……我、我……咳咳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劉牧葳簡直要糗死了,心虛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拚命地迴避任何可能的四目交會,小臉熱烘烘的燙著。
忽地,目光偶然落在他背包上的文字,劉牧葳兩隻眼睛瞬時瞠瞪,又驚又喜的指著,「你是來豐高中棒球隊的?」
陸橒低頭看去,白裡透粉的橢圓指頭,就指在他背包上印著來豐高中棒球隊字樣的位置。
挑眉,「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有什麼不對,而是太棒了!」劉牧葳興奮的一把拉住陸橒的手,「我小弟是唸體中的,他今年也參加了黑豹旗全國高中棒球大賽。」
話題岔的很快嘛,小姐!陸橒瞟了一眼那隻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容色淡淡,並未說什麼,眸底卻有幾分饒富興味。
「你……」見他容色淡淡,劉牧葳不免在心中納悶的想,他不會不記得了吧?年輕人的記憶力應該沒這麼糟才對。
疑惑之際,就聽見他揚著淡淡的嗓音說:「最後一局把來豐電得很慘,終止在十六強的體中?」
「對對對,就是那個體中!」像是獲得共鳴,劉牧葳點頭如搗蒜,「聽我小弟說,你們是第一次參加黑豹旗,沒想到就一口氣打到十六強,還跟體中在延長賽纏鬥許久,是很可敬的對手。」
「是體中實力堅強,才能在最後連連擊出安打,逆轉勝了來豐。」他持平客觀的說。
她看他覺得不容易,十七、八歲的高中生,骨子住著飛揚不馴的靈魂,最是在意輸贏,他卻不因落敗而惱怒酸語,很不錯!有前途!劉牧葳當下對他生出許多好感。
「你叫什麼名字?」她興致勃勃的問。
「陸橒。」
「陸橒,告訴你的隊友,一定要再接再厲唷,明年黑豹旗大賽若又再遇到體中,換你們逆轉勝。」她興奮地說。
陸橒看她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忍不住打趣地問:「妳小弟不是體中的嗎?難道妳不希望他贏?」
「但我是來豐鎮的人啊,自然要挺來豐高中棒球隊。再說,也該有人挫挫我家小弟的銳氣,否則他還以為棒球界沒人了,年紀輕輕,就已經驕傲的兩個屁股都快翹上天。」
陸橒當場失笑,沒辦法,她的形容太鮮明,讓人想著畫面就忍不住發噱。
「妳跟妳小弟的感情一定很好。」
「哪有!他老嫌我東管西管,很煩,一天到晚跟我吵架鬥嘴,恨不得我永遠消失在他眼前。」她自我解嘲的笑說。
通常越愛鬥嘴,代表家人感情就越好,自家人若是連鬥嘴都懶,那是把對方當空氣,跟陌生人有何兩樣?她這樣的抱怨根本不是抱怨,反而是種甜蜜的炫耀。陸橒這樣以為。
「我沒想到妳竟然會是來豐鎮的人。」陸橒突然說。
位處偏鄉的來豐鎮,由於少了人為的開發破壞,附近藏有不少天然美景、登山步道,每逢週末假期,總有不少外來客會來朝聖。
她看起來很面生,加上她一副搞不大清楚來豐鎮交通狀況的天然呆模樣,就連跟計程車司機殺價也不會,陸橒直覺以為她是隻身來旅行的外地遊客。
她俏皮的吐吐舌頭,「也不完全是,就小時候在這住過一陣子,但也十多年沒回來過了。」
挑眉斜睨,好奇地問:「是什麼原因讓妳想回來?」
突如其來的問話,扯開了傷口上沁出的組織液所形成的保護膜,讓猝不及防的劉牧葳頓覺心頭一窒。
她咬了咬下唇,壓抑住那似有萬針椎心刺骨的疼,神情落寞的轉而看向車窗外,許久,幽幽地嗓音在光線不明的車廂內輕輕響起……
「想重新開始。」
方才說起棒球,眼前的她還眉飛色舞、兩眼發亮,不過才幾秒鐘的時間,這女人像是瞬間褪了色彩,整個人明顯黯淡了下來。
是錯覺嗎?她的聲音聽來似有哽咽,破碎的聲線令人心疼,那一度被笑容擠壓的眼角,也隱約有淚光閃爍。
陸橒直覺聯想,是不是因為心中藏有不愉快,所以方才在列車上,她即便是入睡,兩道秀眉始終沒有半刻的放鬆,一直緊緊的蹙著,像打了無數的死結。
劉牧葳總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在下沉,無止境的往下沉……
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盡快讓自己振作起來,不可以再這麼懦弱地放任自己陷在泥淖裡賴著不起了。
她打起精神,努力撐起笑顏,回頭看向陸橒,「我打算在來豐鎮開間小食堂,賣些好吃的私房料理,到時候你……」話未說完,鼻子突然一陣搔癢難耐,「哈啾—— 」
劉牧葳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她尷尬的揉揉鼻子,「好像有點冷。」憨憨地傻笑著。
她,真是個令人擔心的傻瓜!
「不是好像,是真的變冷了。看來妳是真的很久沒回來,都忘了這個季節的來豐鎮早晚溫差大,特別容易讓人感冒。」
陸橒打開包包,從裡頭抽出他的連帽外套,披到她身上,仔細攏好。
劉牧葳立刻感受到在溫暖之外,還有一股揉著青草般乾淨的氣息,她感激的衝著他笑了笑。
面對眼前這個裹在大大外套下的小小的她,陸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腦中有一個大膽的念頭竄出來—— 
真想一把抹去她的傷心,那太不適合她!
然而當他意識回籠,陸橒發現自己當真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揩去了殘留在她眼角的濕潤。
他的唐突明顯嚇到她,驚訝微張的小嘴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就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氣氛有些古怪,明明方才還聊的開心,卻因為他的突然之舉而變得有些不自在。
「有睫毛掉在那裡,我已經撥掉了。」陸橒隨口搪塞,想藉此化解兩人之間突如其來的尷尬。
「喔,那、那謝謝你了。」
對嘛,就只是很尋常的舉動而已,沒什麼的。劉牧葳在心裡命令自己不許多想,手卻不聽使喚地往方才被他觸碰的地方摸了摸……總覺得他抹去的不是掉落的眼睫毛,而是她不爭氣的濕潤。
只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不會太過親暱嗎?
唉,她在亂想什麼?他不過就是個高中生,男孩子單純又直率,人家沒想這麼多,倒是她心裡有鬼了。她在心裡暗罵自己無聊。
「還是要小心點,別貪涼,妳若病了,還怎麼開妳的小食堂?」
劉牧葳狐疑的抬起頭,記得在家時,這種瑣碎的生活叮嚀通常都是她在說,說到都被嫌煩,聽別人對自己這般叮嚀,還是第一次呢!怔怔地看著陸橒,最後果然還是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有說錯什麼嗎?」
「沒有。」她拚命搖頭,甜美的臉蛋上有著止不住的笑意。
劉牧葳是家裡的老大,底下還有兩個妹妹兩個弟弟,其中尤以小弟最是飛揚不羈、我行我素,在家的時候,劉牧葳沒少碎念他。
陸橒和小弟明明都是高中生,沒想到行事作風卻是天差地別,劉牧葳並非故意貶損自家小弟,實在是陸橒表現的太不像一般的高中生了,很體貼、很溫暖,也很……小老頭,可卻讓劉牧葳此刻的心,就像是摻了酵母的麵團,暖暖地膨脹,透著淺淺微甜。
劉牧葳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朝陸橒的頭頂讚許地摸了摸,「謝啦,陸橒,你真是個好孩子!我會注意的,多謝提醒。」
好孩子?!
幽深如潭水的黑眸蕩漾著光亮的波瀾,陸橒想也不想,一把拽下那隻擅自在他頭頂造次的無知小手。
很顯然的,「少一塊錢小姐」把他當成和自家小弟一般年紀的高中生了。
只是,她似乎不怎麼理解所謂的雄性動物。
不管是男孩還是男人,天生有著不願被低看的驕傲在,即便他今天是高中生,陸橒也不認為自己會喜歡聽到異性稱讚自己是個好孩子,尤其還是用拍頭這種對付寵物的幼稚方式,這種感覺就像是被自己喜歡的異性發了好人卡一樣慘。
等等—— 喜、喜歡的異性?!
陸橒定定的望著眼前這張甜美的容顏,蹙眉思索著自己的心態……
模樣確實是他會喜歡的樣子,個性似乎也還不錯,儘管有點天然呆,但看得出來是個自然單純的女孩。
就算是現在,她的手握在他掌心裡的感覺,也覺得挺契合的。
陸橒隱隱覺察自己已然對初識的她有了小小動念,而且並不打算抗拒。
劉牧葳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拉住自己的手不放,她原想從他深邃幽深的黑眸裡瞧出點蛛絲馬跡,沒想到一四目交會,她的心竟就先不爭氣的跳了好大一下,渾身上下更是不由自主的一陣緊繃。
劉牧葳被自己的反常嚇到了,下意識的低頭,迴避眼前這雙令她變得古怪的清冽眼神。
須臾,「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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