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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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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92101-E92103

《良醫》全3冊

  • 作者玲鐺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0/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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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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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歸來,醫錦還鄉~
穿成侯府真千金,
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竟是手撕白蓮花,腳踹熊孩子……
 
藍海E92101 《良醫》卷一
明曦從被接回濟寧侯府開始就以淡漠的態度看待這一家人,
對於原主這個被抱錯的真千金,他們更疼愛顧明珠那個白蓮花假千金,
人人都以為她是在鄉下養大的粗鄙村姑,
殊不知穿越前她便是醫術高超的中醫師,穿越後更被長公主收為義女,
故交好友皆權貴,隨手開的書鋪就讓她富得流油,錢權無缺說的就是她,
儘管父母兄長眼瞎又偏心,一次又一次的因為顧明珠而誤會冤枉她,
她可不會慣著他們,顧明珠敢在荷花宴上誣陷她偷了御賜南紅珠,
她就敢狠踩濟寧侯府的臉面,讓全京城知道這群人是什麼德性!
原想著解決這檔事、了卻原主遺願後就回到杭州去,
誰知她竟有幸目睹鎮北大將軍裴衍高冷公子的人設崩了,
她承諾好友要醫治他的頑疾,他卻以為她是他的愛慕者……
 
藍海E92102 《良醫》卷二
身為鎮北大將軍兼御林軍都指揮使,裴衍手握重權、戰功赫赫,
愛慕他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他早習慣拒絕她們五花八門的搭訕示好,
然而他沒想過有一天會自打嘴巴,這一切都是因為明曦造成的──
她是經過前太醫院院使認證的妙手神醫,除了醫人還會醫馬,
不僅解決困擾他多時的中毒宿疾,並治好了將與瓦剌比賽的馬兒們,
更是人見人愛的美嬌娘,風靡盛京城的速度他都甘拜下風,
他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對她上了心,
等他發現時他已開始瘋狂嫉妒每個在她身邊出現打轉的人,
靈溪郡主、承恩公世子,無論男女皆是他的情敵,
之前有多義正辭嚴的拒絕她,如今他就有多後悔,
可他尚未想好要怎麼奪得她的心,她便傳來被人擄走的消息……
 
藍海E92103 《良醫》卷三(完)
為贏得明曦的芳心,裴衍等著這次收服安南之行讓她刮目相看,
誰知半路上遭遇泥石流阻斷去路,
明曦一號令,傳聞中難纏的山匪直呼她大當家,挺身豪氣相助,
順利抵達安南後,他本想接她到自個兒的郡守府邸見識一番,
卻見百姓們對她高喊神女,為她修建的神女宮堪比宮殿,
甚至當安南太后耍賴不見使節團,也多虧她出面才搞定,
唉!早知她優秀,沒想到連安南的郡王也頻頻對她示好,可把他急壞了,
不想真正的程咬金另有其人,在他帥氣英雄救美贏得芳心後,
自家叔父卻暗中阻攔,不願明曦嫁給他……
玲鐺,暱稱玲大大。全職寫手,安徽人,
跟神醫華佗、軍事家曹操是同鄉。
愛美食、愛美男、愛生活的宅女一枚,
戴著黑框眼鏡,斯文內向,不愛說話,但熟了之後,就會變成喋喋不休的話癆,
至於年齡……當然是永遠的十八歲啊。
喜歡積極向上、健康陽光、正能量的東西和故事,
所以從不寫悲劇,筆下的故事全部都是幸福美滿的結局,
樂於與人分享,希望通過美好的故事把幸福傳遞給別人。
喜歡看小說,喜歡吃火鍋,喜歡漂亮的人和物,
相信人世間的諸般妙處都來自心靈的演繹,
所以我以我手寫我心,寫曲折的故事、寫美妙的愛情、寫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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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抱錯的真千金
端陽五月,榴花火紅,日頭照在人身上已經有些熱了。
張嬤嬤擦了擦臉上的汗,抬頭見不遠處正是大悲寺的山門,微微呼了一口氣。
要她說,這位小姐也是個笨的,前日舅夫人已經說得那麼明顯了,若這位小姐頭腦機靈,早該主動跑濟寧侯府認親,哪裡還能讓她跑這一趟?
鄉下人,沒見識,蠢笨,窮酸,住不起客棧,所以在大悲寺這鳥不拉屎的半山腰上寄居。
一個沒讀過書,沒學過規矩的農女村姑,即便是回到侯府也不像真正的名門貴女,更何況府裡還有那一位呢!
那可是侯爺親自教養,模樣好,性情好,規矩禮儀一等一的大小姐,在整個京城都數得上號的才女,跟著那位才是前程錦繡,吃香的喝辣的後半生無憂,希望她今天跑這一趟差事,不會得罪大小姐。
張嬤嬤心裡盤算著小九九,嘴上卻不忘叮囑身後跟著的兩位丫鬟,「雖說是在鄉下長大的,但到底是夫人的親生女兒,要當正經小姐服侍,伺候好了這位,夫人不會虧待妳們的。」
聽雨、聽雪齊聲應了,對視一眼,她們是濟寧侯府顧家的下人,今天是奉自家夫人之命與張嬤嬤一起來接當年被抱錯的小姐的。
十六年前,涼王造反,攻陷京城,夫人與京中貴族南下避禍,經過保定府時發動,借住在一個農婦家中分娩。
當時反賊追得緊,夫人誕下小姐後匆忙上路,慌亂之中竟把小姐與農婦的女兒抱錯了。
因當時替夫人接生的嬤嬤也走失了,所以這件事就錯了十六年。
直到兩個月前,那位嬤嬤回到侯府,見到小姐,發現她眼梢少了一顆痣,左邊肩膀也沒有月牙形的胎記,夫人這才知道小姐被抱錯了。
侯府便開始尋找真正的小姐,去了保定府,那戶人家早在三年前就不知去向了,府裡找了兩個月,見了許多姑娘,最後發現都不是,闔府鬧得精疲力竭。
前天下午,舅夫人進府,說看到了一個姑娘,年歲、相貌、胎記,處處都對得上,一定是侯爺與夫人的親生女兒。
本以為這位小姐會跟之前那些「小姐」一樣,主動登門認親,不想昨日侯爺夫人等了整整一天都沒見著人影,夫人急著見女兒,一大早就點了張嬤嬤與她們二人來大悲寺接人。
走丟了十六年,哪這麼容易就找到?這位「小姐」必然跟之前那些一樣,都做不得數的。
不過也有不一樣之處。
聽雨想,這位小姐竟然不知主動登門認親,哪怕不是真正的小姐,也可以討一筆賞銀啊,可見比之前那些更笨。
聽雪一看聽雨,就明白她的意思。
「怕長得也難看。」她低聲補充道。
知道自己長得醜,就不去侯府丟臉了,畢竟之前來認親的「小姐」們都是仗著容貌不錯才敢進侯府大門的。
張嬤嬤只當作沒聽見,一邊擦汗一邊朝上走。
須臾幾人進了大悲寺,來到後頭香客房,只見這裡翠竹環繞,曲徑通幽,遊廊亭軒,應有盡有,竟是雅致清幽,神仙也住得的極好去處。
走在這裡,三人竟不自覺放輕了腳步。
待敲了門,見到那位明曦小姐,三人更是呆住了。
這位小姐十五、六歲年紀,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紮成獨辮,隨意地搭在肩頭,那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巴掌大的鵝蛋臉上,下頷纖細精緻,肌膚白皙無瑕,會說話的盈盈水眸下點綴著一顆淚痣,當真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竟然這麼漂亮!跟侯爺夫人這麼像!
一陣失神之後,張嬤嬤反應過來,福了福身,介紹來意,「明曦小姐,奴婢姓張,是濟寧侯夫人的貼身嬤嬤,府裡大家都喚奴婢張嬤嬤。奴婢今日奉了夫人之命,來接您回府。
「您本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因為被抱錯了,所以流落在外十幾年,以後回了侯府,您就是濟寧侯府的千金小姐。」
見明曦望向她身後,張嬤嬤便介紹道:「這兩個丫鬟叫聽雨、聽雪,以後她們倆服侍您。」
聽雨回神,上前行禮。
聽雪臊得臉發燙,慢了一步,也趕緊行了禮。
明曦了然,原來是抱錯,那夢裡的那個「娘」就是她的養母了。
她本是一名現代中醫大夫,醫術高超,天賦絕佳,年紀輕輕就名滿中醫界,得了神醫的美名,不想三年前穿到這大楚朝,變成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當時她衣衫破爛,渾身是傷,跌落山谷,幸運的是,她很快被經過的車馬隊伍所救,救她的人乃當朝皇帝的嫡親妹妹,懷淑長公主。
懷淑長公主去杭州靈隱寺上香,路過此處,救了明曦,又因左眼梢也長了一顆淚痣,便覺明曦與她有緣,是上天所賜,認明曦為義女,帶她去杭州,住進靈隱寺,這一住就是三年。
初到靈隱寺,明曦安心養傷,調理身體,半年後身體康復,便重操舊業給人看病。
一開始她只替寺中僧人治病,後來小有名氣,也替前來上香禮佛的香客們診治,治療幾個疑難雜症之後,她名氣漸大,杭州城內的人主動到靈隱寺求醫。
三年時間,足以讓她成為名滿江浙的神醫了。
明曦在現代沒什麼親人,了無牽掛,反正都是做神醫,都是給人治病,古代現代都一樣,在她看來沒什麼區別。
唯有一事讓她記在心頭,就是三年來,她夜晚時常作夢,夢中總有一個小姑娘在哭,有時候是低聲啜泣,有時候是哆嗦著痛苦呻吟,更多的時候是痛哭哀求。
「娘,給我點吃的,我只吃一口。」
「娘,求求妳,別打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娘,別賣我,我不吃飯,我拚命幹活,我掙錢給弟弟娶媳婦,別賣我,求求妳。」
「娘妳為啥這樣對我,我也是妳親生的,妳為啥這樣對我?」
這位小姑娘,必然就是原主了。
她殘存著最後一絲意念,不過是因為不甘罷了,既然自己占了她的身子,自然是要替她弄個清楚明白的,也算是償還了她,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三個月前,懷淑長公主的好友靖王妃生了重病,治療數月不見起色,反而病情加重,懷淑長公主擔心好友,便託明曦北上進京給好友治病。
明曦抵達盛京城,來到大悲寺,給靖王妃治病。
轉眼大半個月過去,靖王妃病症去除,身體康復,明曦任務完成,決定在盛京城逗留一日,觀賞一番之後南下去保定府,當初她就是在保定府被懷淑長公主所救的。
昨日她去了號稱百貨雲集的棋盤街,在逛藥材鋪子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婦人。
那婦人的親戚走失了女兒,她直說明曦像她那位親戚,還問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住在什麼地方。
明曦一一答了問題,得知她肩上有一個月牙形胎記之後,那婦人驚喜交加,滿意離去,分明認定了她是那人走失的女兒。
原來,她不是走失的女孩兒,而是被抱錯的真千金。
明曦一時沒說話,張嬤嬤暗暗撇嘴。
鄉下長大的村姑,膽子小,沒見識,突然成為侯府千金就嚇得說不出話了。
不過這也不怪她,畢竟她們是濟寧侯府,堂堂侯門貴族,一般人膽戰心驚、不敢高攀也很正常,若是這農女嚇得不願意回侯府,她少不了得耐著性子哄,誰讓夫人點了她來接人呢。「明……」
「既然侯府派妳們來接我,我自然是要跟妳們一起回去的。妳們略等等,我收拾了行李就走。」
張嬤嬤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突然沒有了用武之地,噎了片刻後,她笑著說:「行李就不必收拾了,府裡什麼東西都有,按照規矩,小姐進了府,一切用度都要置辦新的。」
鄉下帶的東西,泥都沒洗乾淨呢,沒得弄髒了侯府。
見明曦堅持,張嬤嬤便道:「哪能讓您動手?簪纓世家的小姐金貴著呢,事事親為是要被人笑話的。按照規矩,瑣碎事得讓下人幹,讓聽雨、聽雪替您收拾,正好您適應適應怎麼使喚丫鬟。」
免得進了侯府丟人。
「不過,在收拾東西之前,您得先跟著聽雨、聽雪學學怎麼行禮,待會進了侯府,您是要向侯爺、夫人請安問好的。」
至少得把認親禮糊弄過去,要是到時候縮手縮腳、丟人現眼,侯爺夫人有氣沒處撒,倒楣的可不就是自己嗎?
「正好這裡有蒲團,您跟著聽雨、聽雪跪……」
「禮儀就不必學了。」明曦聲音溫和道:「我之前學過了。」
學了整整半年,懷淑長公主身邊的舒嬤嬤是宮裡出來的,平時很疼愛她,可到學規矩的時候,一板一眼,一點情面都不留。
張嬤嬤繼續笑著說:「之前學過不要緊,侯府的規矩跟您之前的規矩不一樣,所以,您還是得學。」
鄉下能有什麼規矩?真是睜眼說瞎話!原來她不是膽子小不敢回去,而是迫不及待想回侯府享榮華富貴。
也不想想濟寧侯府是什麼地方,不學規矩,丟人現眼,沒有千金小姐的樣,就算回了侯府也站不住腳。
張嬤嬤不好直接拆穿她,隨便扯了個藉口之後便直接吩咐聽雨、聽雪過來。
明曦看出來,張嬤嬤這是不高興了。
她看了張嬤嬤一會,微笑道:「是我不願意學,跟嬤嬤沒關係,要是出了問題,我一力承擔。」
好吧!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張嬤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心裡到底不舒服,腦中不自覺想著等會進了侯府,沒有她的指點,明曦如何縮頭縮腦,如何窮酸畢露,如何出醜遭人嘲笑。
若侯爺夫人怪罪她也不怕的,只哭訴說她人微言輕,勸不動這位鄉下來的小姐罷了,橫豎有聽雨、聽雪兩人給她作證呢。
張嬤嬤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奴婢就不強求了。」她指了聽雨、聽雪,「妳倆別杵著了,去幫小姐收拾東西。」
「不用了。」明曦微笑道:「我自己有丫鬟。」
她話音一落,裡間便走出四個十七八歲的丫鬟,她們穿著一模一樣的綠色羅裙,頭上分別簪著紅、黃、粉、橙色的月季花,容貌秀美,高䠷動人。
「奴婢們給小姐請安。」
四人一起深蹲行禮,動作一致,聲音整齊,面帶微笑,目光半垂,沒有一丁點錯誤,讓人賞心悅目,看了還想看。
聽到明曦讓她們起來,四人應是,起身退至一邊,垂手而立。
想到剛才匆匆行禮,沒等明曦吩咐就起身的自己與聽雨、聽雪,張嬤嬤老臉一紅。
聽雨、聽雪是侯府丫鬟,比小門小戶的千金還有氣派,可此刻無論容貌氣度、規矩禮儀,俱被這四個丫鬟比成了渣。
她張口侯府規矩,閉口侯府規矩,沒想到轉臉就因為規矩不行被打了臉。
被臊得太厲害,當明曦說要出去一趟時,張嬤嬤再不好指手畫腳。
明曦是要去跟靖王妃辭行。
靖王妃居住的禪院在大悲寺更高處,明曦過去跟她辭行,得爬一炷香時間的山。
這裡隔絕生人,沒有香客,一路上只有明曦一人,她腳步輕盈,拾階而上,拐彎,再拐彎,很快就爬了一半的路程。
她今天穿了一身淺粉色衣裙,通身素面,只在裙角繡了胭脂色斕邊,山路兩旁綠樹蔥蘢,她是碧綠中唯一的一抹靚影,十分亮眼。
明曦只顧爬山,並沒有注意到在她的前方有一對主僕也在快速行走,更不曾想到,她疾步而行讓這對主僕誤以為她在追趕他們。
為了甩開她,這對主僕抄了小道。
這條小道直通靖王妃住處,只有靖王妃家人與寺中幾位老僧人知道,必然能甩開後面的人。
裴衍在小道上疾行數十步,回頭望去,一抹胭脂色裙角隨著少女疾行的腳步翻飛,猶如起舞蝴蝶,靈動蹁躚,追逐他們而來。
裴衍臉色冷凝,睇著明曦。
「公子,要不要屬下將她趕走?」自家公子魅力無雙,撲過來的小姑娘一茬又一茬,裴四正這個貼身屬下見多了,趕起人來輕車熟路。
「不必。」裴衍收了目光轉回頭,加快腳步,「我們走快些就是。」
也對!再走不遠,靖王府的護衛自會將她攔下。裴四正心道,能打探到公子的行蹤,一路追到這裡,必然沒少花心思與銀錢,公子端方雅正,絕不會做出私相授受之舉,即便這位小姐美貌驚為天人,也未能讓公子破例。
裴四正收回驚豔、憐憫的目光,提步追逐裴衍而去,兩抹深色身影很快消失在叢叢山林間。

明曦抵達之後,沒用通傳直接進了內院,靖王妃的婢女滿面笑容迎了出來,告訴她王妃有客來了,此時王妃與靈溪郡主、靖王世子母子三人都在陪客人說話。
「奴婢這就去稟報郡主。」
明曦將她攔住,笑著說:「不用了,等舅母、阿媞會客結束,妳跟他們說我來過就行了。」
要去顧家的事,她昨天就告訴靖王妃寧氏與靈溪郡主景媞了,今天來不過是說一聲而已。
從靖王妃處回來,四個丫鬟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
「走吧!」
明曦大手一揮,準備出發,卻被張嬤嬤喊住了。
「明曦小姐。」張嬤嬤有些為難地跟她商量,「能不能您先跟我們回去,回頭再來接這四位姑娘?」
為什麼?明曦疑惑,「這也是侯府規矩?」
「不是,不是。」張嬤嬤臊得幾乎不敢看她的雙眼,尷尬道,「是馬車坐不下。」
今天來接人,只來了一輛四人座的馬車,張嬤嬤都想好了,前頭一個車夫,後頭坐明曦跟她們三人剛剛好,哪裡想到明曦會有丫鬟,還是四個丫鬟!倒顯得她們侯府很窮沒有多餘的馬車似的。
點點頭,明曦表示了然,「哦,原來如此。」
她也沒說其他,淡淡的一個「哦」字就足以讓張嬤嬤無地自容了。
明曦點頭,「那我們走吧,回頭再來接她們四個。」
張嬤嬤與聽雨聽雪三人趕緊接過包袱,隨明曦出門。
「恭送小姐,小姐一路平安。」
四大丫鬟動作恭敬整齊,聲音清甜動聽,刺得張嬤嬤又落後半步,以示對明曦的尊敬。
等明曦她們走遠了,四個丫鬟還保持著目送的姿態,都有點捨不得。
「唉,咱們原本可以一起去的,靖王妃給郡主安排的那輛八人坐華蓋馬車就在山底下停著呢。」一個丫鬟道。
另一丫鬟說:「還不是怕那老貨太難堪!咱們郡主實在是太善良了些。」
「郡主這般性子,去了顧家,我還真有點擔心呢!」
「瞎擔心,咱們郡主對人好,但從不是吃虧的主,對待親友溫暖如春,對待敵人像秋風掃落葉般無情,顧家要是敢欺負郡主,那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所以我才替顧家擔心啊。」
第二章 回到侯府見家人
郊外路面寬闊,可容四輛馬車行駛,路上車輛不多,難得遇到這樣的好路況,車夫放開速度,任馬兒飛馳。
飛著飛著就飛出事故來,飛不動了。
誰也沒想到車軸會斷,這才走一半的路程呢。
「你快快回府,調馬車來接人。」張嬤嬤打發車夫速去速回,忽然聽到後面有馬蹄車轂轆的聲音。
打後頭來了一輛華蓋大馬車,車頭兩邊掛著大大的「靖」字,正是靖王府的馬車。
靖王府地位崇高,不是濟寧侯府能高攀得上的,別說張嬤嬤了,就是濟寧侯、濟寧侯夫人來了,怕也攔不下來靖王府的車。
張嬤嬤收回目光,一轉身見明曦朝前走了幾步要攔車,嘴唇一動,她把到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
今天在明曦面前,她處處落下風,此刻有了扳回一城的機會,她為什麼要阻攔?且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姑小姐去攔車,等會吃一嘴灰,才叫她知道盛京城的規矩。
念頭一閃的時間,靖王府的馬車就已經來到面前了,並沒有如張嬤嬤想的那樣呼嘯而過,護衛竟然勒住馬韁,把車停下了。
只見車簾一掀,裡頭坐著一位通身氣派的貴女,正冷冷看著她們,語氣很不善,「怎麼了?」
張嬤嬤只想叫明曦丟一回臉,哪想到馬車會停,更不曾想到高高在上的靈溪郡主竟然會親自詢問。
怕明曦得罪人,張嬤嬤搶著回稟,「奴婢是濟寧侯府的下人,這位是我家小姐,我們的馬車壞了……」
「快上來。」
車簾落下,馬車疾馳而去,原地只剩下張嬤嬤、聽雨、聽雪三人,以及那輛歪倒的馬車。
目瞪口呆站了一會,張嬤嬤感慨,看來他們侯府在靖王府面前還是有幾分面子的,早知道她剛才就跟著上馬車了。
聽雪看著路上揚起的灰塵,不安地攥了攥手。


「妳確定她們沒有欺負妳?」靈溪郡主景媞狐疑地盯著明曦,一副只要她受了委屈,她立馬就為明曦出頭的模樣。
明曦被她緊張的模樣逗樂了,「不過是幾個下人,也值當妳巴巴跑這麼遠來送。」
景媞這才放心了,「我知道妳不是受委屈的人,不過白擔心罷了。不過,多虧了拿妳當藉口,我才能脫離母妃的嘮叨。」
她今年十七,沒成婚,沒訂親,在大楚已經是「大齡剩女」了,靖王妃幾乎日日絮叨,明曦來了之後,靖王妃便三緘其口,一聲不吭,因為明曦十六,也不小了。
「都怪裴子承,他一來,母妃就有了訴苦的對象,本以為他能勸勸母妃,誰想他竟然跟著母妃一起數落我,他自己老大不小沒成婚,還有臉說我!還是妳最好。」景媞親暱攬住明曦肩膀,慶幸道,「有妳陪我,母妃再叨嘮我也不怕,反正沒人娶的不止我一個。」
明曦反駁,「誰說我沒人娶?我這般天生麗質,遲早會遇上乘龍快婿,到時候,妳就看著甜蜜恩愛、雙宿雙飛的我們,一個人形影相弔,孤苦無依吧。」
「那我就把妳婚事攪和掉,讓妳的乘龍快婿乘風而去,不能讓我一個人受苦。」
「妳好毒!」
「彼此彼此!」
哈哈!
兩人笑鬧夠了,景媞說起正事,「妳既然暫時不回杭州了,方便的時候給裴子承看看病吧。」
裴子承,名裴衍,鎮國公府的大公子,已故靖王的得意愛徒,一向與靖王府來往親密。不僅景媞、景熠姊弟當他是親生兄長,就連靖王妃也視他為骨肉。
十五歲入伍,從最普通的士兵做起,短短兩年就立下累累戰功。
十八歲為將,飛雲山大戰,用了僅僅一萬人,擊破五萬韃靼鐵騎,讓韃靼人雌伏漠北,不敢南下,同時向大楚納貢稱臣。
今春又擊敗瓦剌,目下瓦剌已經投降,正在準備和談。
三年前與韃靼的那場大戰中,他身中劇毒,雖然命大沒死,卻留下了頭疼的後遺症,看了許多大夫未見起色,越來越嚴重。
好友之託,明曦自然不會拒絕,「機會合適,我就給他看看。」


濟寧侯府,大小姐顧明珠正開了奩箱挑禮物。
「小姐挑它做甚,這都第十三回了吧,前頭十二回沒送出去,這一回也是外甥打燈籠——照舊的事。」
奶娘李嬤嬤笑著勸,「您身子骨弱,仔細費了神,侯爺夫人又心疼。」
顧明珠柔聲說:「給妹妹挑禮物,我費些神又算什麼。
「就算今天來的不是妹妹,說不定下一個就是。娘這幾個月,日日盼著妹妹回來,回回失望,娘已經很難受了,這樣的話,奶娘不可在娘面前說,免得娘等會更傷心。」她聲音軟軟的,乖巧懂事,讓人心疼。
李嬤嬤自然答應,她又不傻,當然不會在夫人面前說。
挑好了禮物,時辰也差不多了,顧明珠最後一次照照鏡子,起身去上房。
李嬤嬤笑呵呵將她攔住,「小姐不急,時間還早呢。」她滿臉得意道:「聽雪那小蹄子昨兒認了我做乾娘,說今天有好事孝敬我,張嬤嬤她們這會子必然在半道上呢。小姐歇著吧,我讓小丫鬟去門口守著,一有消息,咱們就過去,保管來得及。」
「那爹娘豈不是要等到下午?」顧明珠擰了眉,幽幽歎了一口氣,「奶娘,下回不能這樣了。」
李嬤嬤笑著答應。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剛出去的小丫鬟去而復返,驚慌道:「小姐,李嬤嬤,二小姐一炷香之前就回府了。」
「什麼?」
李嬤嬤與顧明珠俱是一驚。

一炷香之前,明曦抵達侯府,由丫鬟領著,到了濟寧侯上房正院,此時濟寧侯夫婦已經等候多時了。
侯爺夫人宋婉芝緊張地望著丈夫,「侯爺,女兒她會認我們的吧?」
三十多歲的美婦人,容貌美麗,氣質溫雅,此時像個被夫子考核的學生,忐忑極了。
「別擔心,我們可是她的親生父母。」濟寧侯顧士元安慰妻子道,「難道不比她鄉下的養父母強嗎?」
也是!宋婉芝稍稍鬆了一口氣,想到昨日等了一天女兒都沒回來,又忍不住擔心,怕女兒怪她,怨她,不願意認祖歸宗。
「……沒人教過她天地君親師的道理。」顧士元拍了拍妻子的手,「妳也知道,鄉下是沒有什麼規矩體統的,以後咱們再慢慢教她,等學會了規矩就好了。」
因為她的疏忽,女兒才與她分別了十幾年,想到女兒養於無知農婦之手,不知吃了多少苦,宋婉芝心口發痛。
只要女兒願意認她,讓她做什麼她都答應。
「侯爺,夫人,人到了。」
聽到丫鬟的稟報,宋婉芝趕緊站起來,朝前迎了幾步,看到十五六歲的漂亮女孩正從門外走進來,從女孩子臉上看到自己與丈夫的影子,宋婉芝的眼圈瞬間紅了。
明曦也打量著面前的男女。
男的臉型瘦長,鼻梁挺闊,雙唇略厚,本是中人之姿,卻長了一雙含水的鹿眼,再加上比女子還少有的白皙皮膚與紅潤唇色,整個人都俊美起來。
女的單眼皮,薄嘴唇,膚色不甚明亮,也本是中人之姿,卻因為流暢的鵝蛋臉加分,挺翹小巧的鼻子更是神來之筆,讓她精緻又秀美。
而原主鵝蛋臉,挺翹鼻,嘴唇紅潤瑰麗,肌膚吹彈可破,含水的小鹿眼清澈明亮,取盡了他們夫妻二人的優點,完美地避開了所有缺點,不僅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他們倆的孩子,還創新地長了一顆胭脂色淚痣,畫龍點睛,錦上添花,十分的美貌中更添七分柔弱,三分嬌豔,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可真會長啊!明曦暗暗點頭。
與之前那些進門就跪地哭爹喊娘的女孩子不一樣,明曦太過平靜坦然,宋婉芝倒有些無措起來。
她肯定這就是她的親生女兒,那些詢問的話不用說了,她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連顧士元一時都有些不自在。
乾站著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事,明曦主動開口,「我可以坐下嗎?」
「可以,可以。」宋婉芝趕緊答應,還吩咐丫鬟給她上茶,「妳一路上也累了吧,先歇一會,我們等會就用午膳。」又道:「妳要是餓了,現在就擺飯也行。」
明曦的確有些餓了,她點頭淺笑,「那現在擺飯吧,謝謝。」
宋婉芝自然答應,下人安桌布菜的時候,她拉著明曦的手,眉眼含笑又略帶試探,「以後妳要什麼只管跟娘說,不用這麼客氣。」
看到宋婉芝眼睛深處的希冀,明曦彎了彎唇角,「好的,娘。」
宋婉芝大喜,拉著她坐下,指著桌上的飯菜讓她只管吃,千萬別拘束;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問她喜歡吃什麼,要是桌上沒有她愛吃的,讓她忍一忍,晚上就照著她的口味做。
母親的天性讓她很快進入了角色。
明曦回答著她的每一個問題,剪水雙眸清澈明亮,笑意淺淺。
顧士元很想提醒妻子珠兒還沒來,可看著妻子神采奕奕的臉龐,看著相處和樂的母女倆,他又默默把話嚥下去,或許此時並不是提珠兒的好時機。
顧士元看了妻子與新女兒一眼,起身到門口,吩咐婆子給顧明珠安排飯菜。
因怕驚動了宋婉芝與明曦,他特意壓低了聲音,回轉身時,見宋婉芝給明曦夾了糟鵝片,明曦吃了,給宋婉芝也夾了一塊。
母女二人驚訝於口味相似,滿面笑容,根本不曾有人注意他。
「咳。」
聽到清喉嚨的聲音,母女倆抬頭看向顧士元,男人負手站著,並沒有入座的意思。
明曦知道,在這個時空,男人是一家之主,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她放下筷子,喊了一聲,「爹。」聲音天然溫婉。
顧士元點了點頭,坐於主座。按照規矩,她應該跪著給他與妻子磕頭,才算全了認親禮,雖然差強人意,但頭次見面,他也不好求全責備,以後她進府了,規矩可以慢慢教。
另一邊,顧明珠得知明曦進府了,拿了禮物就要來見妹妹,走了一半,碰上濟寧侯派去的婆子。
「侯爺與夫人、二小姐已經在用膳了,所以大小姐今天中午便在自己院中用膳吧,奴婢奉侯爺的吩咐,把飯菜給您送過來。」
顧明珠怔了怔,眼圈紅了。

半個時辰後,上房一家三口吃完了飯,宋婉芝帶明曦去她的院子。
「這裡是起居室,這裡是書房,這裡是會客廳。」
「這兩間廂房給妳放雜物,這兩間廂房住下人……這裡頭的東西,都是我跟妳……」宋婉芝把到嘴邊的「姊姊」二字嚥回去,「我們特意布置的,妳看看哪裡不喜歡,娘安排人給妳換新的。」
院落不大,勝在小巧精緻,該有的都有,明曦並沒有哪裡不喜歡,「都好,謝謝娘。」
看出她的回答出於真心,宋婉芝放心了,「這是自己家,妳安心住著,不管從前如何,以後妳就是濟寧侯府的小姐。」
從宋婉芝嘴裡,明曦得知她有一個哥哥,名叫顧明燁,在國子監讀書,白天不在家,只有下午與休沐的時候才回來。
提到兒子,宋婉芝眉眼含笑,「今晚吃團圓飯,妳就能見到哥哥了。」
「好,我聽娘的安排。」
明曦太乖太聽話,宋婉芝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心虛,她放軟了聲音,斟酌著說:「除了一個哥哥,妳還有……」
妳還有一個姊姊,名叫珠兒,便是與妳抱錯的,她自小在我們家,我與妳爹是把珠兒姊姊當親生女兒的,所以,妳姊姊也會留在我們家,她是大小姐,妳是二小姐。
可看著明曦溫婉清亮的小鹿眼,到了嘴邊的話,她實在沒辦法理所應當、底氣十足地說出來。
曦兒才回來第一天,現在跟她說這件事好像太過分了些,再緩緩吧。
宋婉芝笑著說:「舟車勞頓,妳好好歇歇,娘就不打擾妳了。」
明曦一貫有午睡的習慣,宋婉芝走後,她來到內室午休。
典型的古代仕女閨房,梳妝檯、衣櫃箱籠都有。
架子床邊垂著水紅色帳幔,上面繡著滿池嬌,床榻上寢被齊全,都是嶄新的,上床躺好,一裹被子,她很快睡著了。
明曦不擇床,一覺醒來已是霞光滿天,紅彤彤的彩霞照著帳幔,格外好看。
這個時代的人,三餐時間都是固定的,看看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明曦起床打算去逛逛。
知道小花園是京中豪門大戶必備的消遣、待客場所,家家都有,明曦便問了小丫鬟,知道小花園的方位之後,明曦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
與其他大戶人家的一樣,濟寧侯府的小花園也種植了許多花木,要數月季長得最好,直徑五公尺左右的花圃裡大片月季競相開放,絢麗花朵在晚霞的照射下燦如雲錦,紅如火燒,不知道能摘一朵簪頭上嗎?
明曦的想法還未來得及付諸行動,就聽到旁邊有腳步聲傳來,一轉頭,視線與兩個年輕女孩子對上了。
顧明珠是帶著丫鬟來剪月季花的,遠遠看到這邊有道陌生女子身影,她猜到是明曦,想了一會之後,她決定過來跟明曦打招呼。
明曦轉頭的一瞬,顧明珠清晰地看到她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肌膚,水盈盈、明亮亮的雙眸,僅僅一個抬頭,並未有其他動作,那張臉便漂亮得讓滿園月季花失了顏色。
沒來由地,顧明珠臉色白了。
等了好一會,冰涼的手指漸漸有溫度了,她揚起笑臉看著明曦,朝明曦走去,準備跟明曦說話。
然而她停頓了太久、盯著明曦看了太久,明曦還以為自己耽誤了她們剪月季花,讓她們不快了,微微衝兩人點了點頭,明曦轉身離開。
笑臉相迎被人冷漠以對,顧明珠羞得幾乎快哭出來,丫鬟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太過分了!小姐,我們去找夫人!」
自然是去告狀。
顧明珠拉住丫鬟,哭著搖頭,「算了。」
「不能算!」
說話的是侯府大少爺顧明燁,他從學堂回來,經過小花園,正好碰到剛才那一幕。
軟軟地喊了一聲哥哥,顧明珠委屈地掉眼淚,「還是算了吧。」
「這事不能算!」顧明燁黑沉著臉,很有哥哥的派頭。
他對新來的妹妹沒意見,但若是剛回來就做這種事,他是不能不管的。
顧家乃書香門第,禮儀人家,爹娘、妹妹就不必說了,便是他性子衝動、平時不著調了些,也絕不會做這種無禮的事,她這是給珠兒下馬威!
若放任自流,怕以後會變本加厲,必須要在源頭給她遏制住。
「妳別怕。」顧明燁跟顧明珠保證,「有哥哥在,不會讓妳白白受欺負的。」
第三章 先入為主的成見
到了晚上,一家人聚齊了。
宋婉芝很高興,按照順序先讓明曦認顧明燁這個哥哥,又讓顧明燁來見過新認回來的妹妹。
看著明曦聽話懂禮、與下午判若兩人的模樣,顧明燁擰著眉頭,「不必叫我哥哥,在某些事情沒弄清楚之前,這認親還是放一放比較好。」
「阿燁!」驚訝於兒子冰冷的語氣,宋婉芝忙看著他解釋,「曦兒就是你妹妹。」
她親自驗過,胎記、淚痣都對,連容貌都如此相似,根本沒有假。
「不是驗身的事。」顧明燁面無表情道,「今天下午在小花園,她欺負妹妹,這事是不是得說清楚?」
這個妹妹自然不是明曦。
大家立馬看向顧明珠,她垂著頭,情緒低落,分明受到委屈模樣。
宋婉芝與丈夫對視一眼。
顧士元便發話問:「珠兒,有這回事嗎?」
「我……」被點名了,顧明珠有些驚慌,她慌亂地看了看顧明燁,又望了明曦一眼,為難地咬了咬唇。
顧明珠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若是點頭,豈不是承認了哥哥的說法?若是搖頭,那就是哥哥尋釁滋事,哥哥就要受罰。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顧明珠白著臉,捏著手指頭,為難地說不出話來。
宋婉芝愣了一下,顧明珠是她養大的,她自然知道她這樣為難意味著什麼,可明曦乖巧懂事,並不像會欺負人的女孩兒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知道該相信誰,但顧士元卻已經有了判斷。
「阿燁,你來說,究竟怎麼回事?」顧士元雖然還是冷靜平常的語調,但臉色卻很威嚴,可以看出來,他是不悅了。
顧明燁「嗯」了一聲,「今天下午,我放學回來,經過小花園,正好看到她。」他把手一指,對著明曦,「她故意給珠兒難堪……」
他沒有添油加醋,說的都是親眼見到的事實,但由於先入為主,他認定明曦無禮在先,所以語氣很不好。
「若她是親朋,做完客就走,便是珠兒受了委屈,我們多包涵就是了,可既然她要在顧家長住,就得遵循顧家的規矩。」他看了明曦一眼,「這也是為她好,否則她今天能對珠兒無禮,明天就會對其他人無禮,我們總不能一直看著她,更不可能總給她收拾殘局。」
這是她的長子,雖然年輕不夠穩重,卻為人正直有禮,絕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信口開河地汙衊冤枉人,他的話,肯定是真的。
所以,曦兒她……還是怪他們的吧!怪她沒照顧好她,怪她沒早點找她,怪她讓她流落在外,吃了十幾年的苦。
她也知道自己錯了,沒資格求她原諒,難道曦兒真的不願意給她一次彌補的機會嗎?
宋婉芝心頭發酸,差點掉下淚來。
「曦兒。」她忍住淚意,歉聲道,「自從娘知道孩子抱錯了,就一直在尋找妳,妳做的所有事,娘都能理解。」畢竟,是自己虧欠了她。
看著妻子難過自責的模樣,顧士元臉色一沉。
是,他們是有錯,但他們已經在極力補償了,明曦有不滿,可以直接說,該如何便如何,但她若要鬧得顧家雞飛狗跳,家宅不寧,他是絕不允許的。
若是執意懲罰明曦,妻子會不會更難過?想到這裡,他躊躇了。
一旁的顧明珠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
明明說好他們永遠疼愛她的,明明說好她永遠都是他們最貼心、最喜歡的小女兒的,明明說好妹妹回來了,對她的疼愛也不會少的……
可是娘卻說,能理解明曦,爹也沒有要懲罰明曦的意思,所以,是要逼她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顧明珠難受極了,死死忍著眸中的眼淚,卻忍得太辛苦,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啜泣。
原來他們說的欺負是這麼回事啊。明曦覺得很好笑,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啊。
她玩味看著顧明珠,「其實這件事是個誤會……」
「住口!」原本因顧及宋婉芝舉棋不定的顧士元突然一聲呵斥。
他是不想計較了,但顧明珠的啜泣聲卻提醒了他,顧家是講道理的地方,所有人一視同仁,有功就賞,有錯,也必須得罰,若今天心軟放過,誰又能保證她明天不會變本加厲?
冷冷打斷明曦的「狡辯」,顧士元眼神嚴厲,「今天下午,妳去小花園了?」
這審犯人的語氣……還真是說一不二的封建大家長啊。
「去轉了一圈。」明曦輕描淡寫,略帶疑問,「怎麼小花園是我不能去的嗎?」
這是訓話,不是聊天,誰許她這樣反問了?
顧士元臉色很難看,「那妳去的時候,有沒有碰到珠兒?」
碰到了,但是沒想到會有這麼精彩的一場好戲!明曦點頭,神情淡然平靜。
這不以為然的表情、毫不知錯的態度,讓顧士元怒了,「既然碰到了,為何不跟妳姊姊見禮?妳姊姊跟妳說話,誰許妳擺臉色掉頭就走的?」
顧士元喝令,「立刻跟妳姊姊道歉!」
顧士元發起火來還是很嚇人的,顧明燁垂著眼皮一聲不吭,宋婉芝雙眼含淚揪著心,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有明曦表情沒變,還是淡然置之的模樣。
「姊姊?這位珠兒小姐,是我的姊姊?」明曦轉頭看向宋婉芝,「娘,是這樣嗎?」
宋婉芝一怔,立馬明白過來。
今天中午,她一時猶豫,根本沒有跟明曦介紹顧明珠。
心頭一顫,宋婉芝趕緊拉了明曦的手,「曦兒,妳下午在小花園看到了珠兒,因為不認識,所以妳轉身走了,對不對?」
的確是這樣,明曦點了點頭,「我不想耽誤珠兒小姐剪花,就離開了。」
母女倆一問一答,真相已經清晰了。
宋婉芝愧疚起來,「侯爺,是我的錯,我沒有跟曦兒說起珠兒,她不知道,所以才沒跟珠兒說話。」
原本是一個小小的誤會,他們卻這般責怪明曦,明曦不會怪他們吧?
「是我們不好,不該聽風就是雨,錯怪妳了,是娘的錯。」
不光宋婉芝愧疚,顧士元與顧明燁父子二人臉上也掛不住,一個兩個都不敢看明曦的眼睛。
顧明珠臉色慘白!
誰是風?誰是雨?哥哥又是因為誰才跟明曦起了爭執的?娘這是在怪她嗎?
宋婉芝卻沒注意到顧明珠的心情,猶在跟明曦說話,「誤會解開就好了,妳們姊妹互相見過吧。」
她說著示意顧明珠過來跟明曦說話,畢竟顧明珠是姊姊,又在家裡生活了十六年,今天的事也是明曦受了委屈。
可顧明珠還沉浸在難堪難過的情緒裡,沒能第一時間接受到宋婉芝的信號,等她反應過來,明曦已經走到她面前了。
「珠兒小姐後來跟我說話了嗎?抱歉,我下午走得太快了,沒聽到,我們現在重新認識一下吧。」她聲音溫軟,表情恬淡,舉止大方,卻又透著恰到好處的客氣疏離。
不過短短一句話,她就把剛才的誤會揭了過去,顧明珠想哭著賠禮道歉的打算就沒辦法實施了。
好在宋婉芝開口了,「這是妳珠兒姊姊,跟妳哥哥是一樣的,不是外人。」
「是啊,妹妹。」顧明珠總算反應了過來,紅著臉,愧疚說,「今天下午是姊姊誤會妳了,我太想跟妳親近了,還以為妳不喜歡我,鬧了這樣大的笑話,妳別笑姊姊。」
明曦含笑搖頭,「不會。」
誤會解開,皆大歡喜,宋婉芝吩咐僕婦們把飯菜端上來。
因為飯前耽誤了時間,等團圓飯吃完,天色就不早了。
眾人各自回房,宋婉芝獨讓明曦留下來說話。
等顧士元找藉口避開之後,宋婉芝捧了一匣首飾給明曦,「兩個月前就給妳準備了,一直放著,匣子上都落灰了。上午時間緊迫,沒來得及給妳,妳看看喜不喜歡?」
黃花梨木的匣子上帶著一把插著鑰匙的小銅鎖,此時匣子是敞開的,裡面裝滿了赤金、鎏銀、珍珠、碧玉、瑪瑙等各色首飾,俱是嶄新的。
唯有最上面那對祖母綠手鐲看著有些年頭,濃豔欲滴的祖母綠,在金銀等色彩斑斕首飾的襯托下散發著柔和典雅的光芒。
女人天生愛寶石,雖然明曦已經有很多了,但有機會擁有更多的,她也不會拒絕,畢竟女人的衣櫃裡永遠少一件衣服,百寶箱裡永遠少一件首飾嘛!
接過黃花梨木匣子,明曦眉眼彎彎,「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娘。」
宋婉芝心情有些複雜,這些珠寶首飾她是花了大價錢置辦的,任何一個人收到都會非常高興,明曦會喜歡會高興,在她意料之中。
只是,她好像又沒有那麼高興,怎麼說呢,她的高興很平常,沒有收到珍寶的驚喜,就像是收到一朵美麗的花那樣,高興是高興的,卻沒有特別高興。
那種感覺讓宋婉芝無法言喻,等明曦走了,她還在思索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是還沒想出頭緒,顧士元就回來了。
「怎麼了?」他快步走到宋婉芝身邊,握住她的手,微微皺了眉頭。
一回來就看到妻子獨坐在燈旁,一臉心事,他難免會想到明曦身上去。
宋婉芝回神,笑著嗔丈夫,「女兒回來了,我心願已了,正想著怎麼還願,你冷不防進來,倒嚇了我一跳。」
顧士元舒展了眉頭,放下心來。
宋婉芝派了兩個丫鬟送明曦回去,一個給她提燈照路,一個替她捧著首飾匣子。
回房後,丫鬟放下匣子走了,明曦到耳房洗澡。
又圓又粗半人高的大木桶,在裡面泡澡可舒服了,明曦坐在熱水裡,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洗完澡出來,只覺通體舒泰,明曦正打算撲到床上,抬頭見剛得的首飾匣蓋子虛掩著,露出一條縫,便伸手去壓蓋子,想把匣子蓋緊實,按了兩下按不動,顯然東西太多。
想了想,明曦打開匣子,把最上面那對祖母綠手鐲拿出來,再蓋上,嚴絲合縫,不多不少剛剛好。
看來,這對祖母綠手鐲就是今晚事件的補償了。
隨手將手鐲丟在梳妝檯上,明曦撲到床上,吹燈睡覺。
她很快進入夢鄉,可顧明珠卻遲遲沒有睡下。
晚飯回來,她一直在看書,李嬤嬤鋪好了床,催了好幾遍,顧明珠才把書放下。
什麼看書,不過是故作鎮定罷了,她心裡難受,真的一點都看不下去,晚膳前的事在她腦海中一遍遍浮現,怎麼都揮不開,壓得她心頭發悶。
默不作聲躺到床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
「奶娘。」顧明珠咬著唇問,暗夜之中,她聲音幽幽的,「妳覺得,娘真的沒介紹我嗎?」
這話問的……讓李嬤嬤嚇了一跳,她差點就要從拔步床腳踏上坐起身來。
顧明珠要想在這濟寧侯府長長久久地做大小姐,必須得比新來的那個更懂事乖巧、更孝順貼心才對,萬萬不能像從前那樣撒嬌使小性子。
侯爺夫人是內宅女主人,若是顧明珠跟她離了心,生了怨懟,那還怎麼跟那位爭?
強壓住心裡的驚慌,李嬤嬤柔聲道:「夫人便是再不明理,她也絕不會因為偏幫誰而撒謊,而且夫人的性子,小姐應該比奴婢更瞭解啊,她最是賢慧溫柔了。」
是啊,娘肯定沒有撒謊,那麼,她不介紹她的原因是什麼?是沒必要?還是……把她忘了?
顧明珠用被子蓋住臉,哭出聲來。


次日是個大晴天,讓人心情舒暢,明曦伸個懶腰,穿衣洗漱。
濟寧侯府主子不多,一日三餐都是在一起吃的。
去吃飯之前,她打算先做一遍呼吸吐納,此時顧明珠來了。
「我本來還怕打擾了妹妹睡覺,沒想到妹妹起得這樣早。」顧明珠一臉笑意,「從前去爹娘那邊,都是我一個人,以後有妹妹陪我,我再也不用羨慕別人有姊妹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妹妹會不會嫌我煩?」
煩倒是說不上,只不過她一直一個人,突然多個人肯定會不習慣。
「那妳等我一會。」明曦抓抓頭,把原本攏在頭頂的丸子頭鬆開,對著鏡子梳頭。
她的頭髮又多又順,又黑又亮,像瀑布,也像綢緞。
見顧明珠盯著她的頭髮瞧,明曦就對她說:「是養出來的。」
想她剛穿越那會,原主雖然也好看,但瘦小可憐,渾身是傷,頭髮乾枯稀少,為了這一頭烏髮,她沒少下功夫。
「是嗎?」顧明珠笑著讚歎,「好漂亮,真讓人羨慕。」
走到梳妝檯旁,她微微張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這對手鐲不是娘珍藏的那對傳家祖母綠嗎?
娘說,這是外祖母傳下來的,等她出嫁了就給她壓箱籠,讓她傳給她的女兒,世世代代傳承下去。
後來,娘說,她跟妹妹一人一個,她們都是她的女兒,她手心手背一樣疼愛,可是現在……
明明旁邊就是裝首飾的匣子,她不收起來,只擺在檯面上,是故意的嗎?
顧明珠呼吸艱難,紅了眼圈,趕緊捂住臉咳嗽,「我……我到門口等妹妹。」
好像,是有點悶。
明曦梳好頭,把窗櫺打開,轉身出門。
兩人在路上碰到了顧明燁,上前見禮。
顧明燁昨天錯怪了明曦,此時心裡還有些過意不去,但臉上沒表現出來,嗯了一聲,他道:「走吧,去吃飯。」
三個孩子一起到來,兒女們這麼快就相處融洽,宋婉芝欣慰,顧士元點頭,皆大歡喜。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飯,顧士元去吏部衙門上班,顧明燁去國子監上學,宋婉芝跟兩個女兒說話,主要是說明曦讀書的事。
「昨天下午妳爹已經託人問了女先生的事,後日休沐就能把女先生請到家裡來,到時候妳就能跟著女先生讀書了。」
其實家裡是有一個女先生的,而且是才學品行都非常好的女先生,濟寧侯夫婦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當初為了讓顧明珠得到良好的教育,顧士元三顧茅廬才把這位女先生請來,從啟蒙到如今已經有一些年頭了。
重新給明曦另聘女先生,是宋婉芝跟丈夫商量後的決定。
一則,女先生單獨教授顧明珠,如今多了一個明曦,怕會耽誤顧明珠;二則,顧明珠幼承庭訓,朝經暮史,讓明曦跟她一起讀書也不太好,畢竟明曦沒上過學,另聘女先生對明曦也好。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單獨請女先生,她就要日日讀書了。
倒不是她不喜歡讀,只是學過一遍的東西,哪怕再有趣,再來一遍也沒什麼滋味了。
明曦認真道:「其實,我並不是必須要讀書的。」
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跟鄉野村婦一樣目不識丁,粗陋不堪?一想到濟寧侯府會因此受到嘲笑,宋婉芝的臉色變白了。
不急,不急,畢竟在鄉下散漫慣了,壞毛病得慢慢糾正,不能硬掰。
宋婉芝溫柔地跟她商量,「等女先生來了,妳先跟她見面,要是不喜歡,我們再做打算,好嗎?」
「好吧。」明曦好脾氣地點頭,「如果你們不嫌麻煩,這樣安排也可以。」
弄清楚真相之前,她還要在濟寧侯府待一段時間的,的確該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顧明珠看看眼含隱憂的宋婉芝,又看了看滿不在乎的明曦,心裡漸漸有了計較。
她咬咬唇,乖乖巧巧的,「其實妹妹說的並非全無道理,與其額外再請女先生,不如讓妹妹和我一起讀書,這樣就不用麻煩了。薛先生那裡娘不用擔心,她一向喜歡女兒,女兒去說,她一定答應的。」
她柔柔一笑,非常乖巧懂事。
原本就是怕薛先生不願意教明曦,宋婉芝才準備另外聘人的,她怕顧明珠多心,所以沒提讓顧明珠說情的事,不想顧明珠這般懂事,主動給她解圍。
如此一來,明曦總沒有藉口不讀書了。
「那等會曦兒就跟姊姊一起去薛先生那裡讀書。」宋婉芝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笑得溫柔。
在濟寧侯府,薛先生有一個單獨的院子,其中一間廂房做了學堂,除節假日、休沐之外,薛先生每天上午教顧明珠一個時辰的課程,數年來都是如此。
今天多了個明曦,她其實是不願意的,鄉下來的野丫頭,不識字,不知禮,粗俗鄙夷,怎能進她的學堂?
但她到底是疼愛顧明珠這個學生的,幾年相處下來,便是小貓小狗都有感情了,更何況是懂事乖巧、才學出眾的顧明珠呢。
想到愛徒求她時,故意給她戴高帽子——
「雖然妹妹底子差,不喜讀書,但先生您與外面那些庸師又不一樣,妹妹就算是個頑石,經您點化,也能成金,更何況妹妹很聰明,才來就讓大家喜歡,先生您一定也會喜歡她的。」
薛先生一陣心酸,那鄉下來的最是狡猾會奉承,珠兒不知提防,還一心為妹妹打算,這個傻丫頭,誰又替她打算呢?
收了心事,薛先生進了學堂,果然多了一個人,她並沒去看,等兩個學生請過先生安,她點頭讓兩人坐下,先檢查顧明珠的功課。
跟之前一樣,完成得很好,這個學生又懂事,又好學,一筆簪花小楷寫得清麗柔美,在京城早有才名,一向不讓她操心。
只是她求了她這樣一件事,她雖不願,但也得好好教那鄉下丫頭,免得墮了她薛照清的名聲。
薛先生讓顧明珠溫習功課,一轉臉,見明曦面前空空,百無聊賴的樣子,根本不曾看她跟顧明珠一眼,分明不愛讀書,就算因為爹娘長了一張漂亮的好皮囊,也掩蓋不住身上的散漫土氣。
薛先生是很嚴肅的,她板著臉,把《三字經》放到明曦桌上,把最右列最上面那六個字圈起來,教明曦,「人之初,性本善。」
被人當小學生對待了,這種感覺有點好玩,她動了動嘴唇想解釋,卻被薛先生攔住。
「跟著念。」
在女先生嚴厲目光的注視下,明曦只能跟著念,「人之初,性本善。」
如此重複幾遍之後,女先生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教,「人,人,人。」
難道接下來一個時辰都要如此,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明曦想,得把自己的情況跟女先生說一遍比較好,「先生。」
這才剛開始,就想偷懶。
「繼續念!」薛先生語氣很不善。
明曦還是堅持說實話,「先生,《三字經》我學過的。」
是嗎?薛先生掃她一眼,把書遞給她,「妳念來。」
其實背也可以的,但薛先生都把書遞過來了,明曦就接著,從頭開始念。
她聲音輕軟,吐字清晰,念得很流利,念到「玉不琢、不成器」的時候,薛先生喊了停。
「不必讀了,從現在開始,妳把前頭兩句抄寫二十遍,明天早上交來。」
這對明曦來說很簡單,寫字,可以磨煉心性又能消磨時間,一舉兩得。
她點頭,「好。」
薛先生便去教顧明珠,她已經開始學《說文解字》了。
兩人一個教得投入,一個學得認真,很快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兩個學生起身恭送先生,臨走前,薛先生瞥了明曦一眼,見她桌上空空如也,一個字都沒寫。
這般公然偷懶,讓她不滿的皺眉,限定的時間是明早,若到時候她沒完成,正好她可以把這塊頑石踢出去。
顧明珠收拾了東西,小聲問明曦,「妹妹怎麼沒寫?薛先生都不高興了。」
是不是根本就不會寫?
「要不,我幫妹妹寫吧,頭一天上課,不好惹薛先生生氣的。」
咦?她並沒有說不願意寫啊!明曦看著顧明珠,眨眨眼,「不用擔心,我只是用不慣這裡的筆而已。」
她更習慣用硬筆,如非必要,她幾乎不用毛筆寫字。
顧明珠心頭顫了顫,她會讀書,會寫字,若真得了薛先生的喜歡……顧明珠趕緊低頭,掩住了臉上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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