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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91101

《農門出貴妻》

  • 作者米恩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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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60
  • 優惠價:NT$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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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在手,夫君錢財通通有!
 
寒幽好不容易找到傳家寶,哪知東西還沒焐熱就被推去撞車,穿越了!
雖然成了農家女,爹娘又是老實巴交、不懂拒絕的濫好人,
但憑藉著擁有靈田和靈泉的空間,她一點也不擔心生活出問題,
前提是連接空間的訂親信物要在身邊才行……所以沒錯,她有未婚夫了,
只不過這個準世子夫人的新身分沒給她帶來多少便利,反而處處是危機,
莫青夜的小姨覬覦主母之位,和他並不親近,對他選的妻子自然也是敬謝不敏,
刁蠻郡主愛莫青夜愛到瘋魔,對所有接近他的女人一律先弄死再說,
這兩位個別出擊威脅性就挺大了,這回居然聯起手來算計她……
米恩,住家:台灣北部的某座烏龜山。
興趣:看書、睡覺、逛網購、閒時做做手工皂和甜點。米恩的興趣很廣泛滴,有些是三分鐘熱度,有些則是歷久不衰,尤其是逛網購這件事,可說是愈戰愈勇,永遠不嫌累。
夢想:讓我能擁有一天沒人吵、沒人管的自由時間吧!(自從有了米小寶和米二寶後,這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簡直就是幻想。)
萬事起頭難

不久前在刷YouTube的時候,不知道系統的演算法是怎麼回事,其中居然出現了《妻子的誘惑》片段,我頓時驚呆了。
這部劇在當時可說是風靡了全台灣,十分狗血又有些荒誕的內容讓婆婆媽媽們欲罷不能,就連我都整天死守電視,看得不亦樂乎。
這部劇的劇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女主角遭受到丈夫和朋友的背叛,還差點被害死,之後改頭換面回來報仇的故事。
雖然走向完全不同,不過《農門出貴妻》裡的女主角寒幽的背景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同樣經歷了男友和閨蜜的雙重背叛,之後更被愛到瘋狂的小三推去撞車……
你們以為這樣就很慘了嗎?錯!
她一朝穿越後成了貧困的農家女,其實這不算什麼大問題,憑她從小訓練的能力,要想賺大錢根本小事一樁,問題在於她這具身子嚴重營養不良,風一吹就倒、跑幾步就差點斷氣,這種堪稱林黛玉的身子做啥都很困難啊。
不僅如此,她還有一對前期堪稱是豬隊友的便宜爹娘,為人善良沒有錯,樂於助人也沒有錯,偏偏他們都走極端路線,自己都吃不飽了還把糧食往外分,也不敢去跟人討回來,導致他們家人及鄰居的胃口被愈養愈大,把別人的幫助看得愈來愈理所當然……
因此寒幽的首要任務是讓爹娘能夠立起來,勇敢向貪心鄰居和極品親戚說不,至於她的愛情會如何發展,就等各位自己翻開書一探究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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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兩人齊背叛
「寒幽,妳發什麼神經?」男子氣急敗壞的低吼,抬手抹去身上的熱咖啡,怒瞪著眼前穿著白色連身長裙的女人。
寒幽緩緩放下手上的咖啡杯,勾起唇角諷道:「你敢做出那樣的事,我用咖啡幫你洗個頭很過分嗎?」
這話讓男人身子一僵,再次抹去臉上的狼狽,看著眼前一臉不屑,卻依舊美得驚人的女人,氣憤地道:「寒幽,妳不能怪我,妳一個美國知名大學高材生,歸國後明明有著大好前程,偏偏要繼承那什麼爛家業,說是家業還好聽,難聽點就是神棍!
「這也就算了,反正我家有的是錢,妳若嫁給我,不工作也行。可我們都交往三年了,三年裡有兩年半妳人在國外,好不容易回國又成天往外跑,說要找到妳寒家的傳家寶好重振家業……
「寒幽,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會有慾望,我們交往這麼久,約會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就是見了面,妳連嘴都不讓我親,妳讓我怎麼忍得了?」
早在他開口說她是神棍時,寒幽那美麗的臉蛋便已沉下,再聽見他後頭一連串的廢話,終於忍不住爆發。
「忍不了就能和別的女人上床?還不是別的女人,而是我視為閨蜜的好姊妹!傅朝旗,你可真厲害,誰不好找偏偏找上我身邊的人,兔子都知道窩邊草吃不得,你倒好,不僅吃的心安理得,還妄想和那女人一起騙我,要不是我忘了東西繞回去拿,你們是不是打算這麼一直騙下去?」
想到那兩人竟然在她家做出那種骯髒的事,寒幽的火氣就忍不住蹭蹭往上漲,不是多愛眼前這個男人,而是嫌髒!
傅朝旗想到那日的事不免有些羞愧。「我也不想的,要不是玉惇她主動勾引,我也不會……」
「少廢話!」她懶得聽他狡辯,「轉告林玉惇,讓她一天內搬出我家,否則我就把她的東西全扔了,還有,別再打給我了,從今以後,你我就當不認識,見到我記得繞路走,你知道我的脾氣,別嘗試激怒我。」
當初她好心收留無家可歸的林玉惇,沒想到她就是這麼報答她的,也好,正好讓她看清這對狗男女。
「寒幽……」傅朝旗還想挽留,卻再次被她打斷。
「我時間寶貴,如果你說的重要的事就是這些廢話,那就不必說了。」寒幽拿起皮包,站起身便要離開。
見她要離去,傅朝旗連忙說:「妳之前讓我找的東西,我找到了。」
寒幽的背影一頓,再次回頭時,那冷然的雙眸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璀璨耀眼,「你剛剛說什麼?」
找到了?他說真的?
見她那開心的模樣,傅朝旗雙眼一晃,胸口的躍動瞬間快了數拍。
他對寒幽是一見鍾情,不僅是因為她出色的外表,更因為那一身神祕高冷的氣質,他整整追求了她兩年,她才勉強答應和他交往,他奉她為女神,對她唯命是從,而她也真如同女神一般不可褻玩。
兩人在一起三年的時間,最親密的行為不過就是拉拉小手,連高中生都比他們還要親密,他為此與她爭吵過無數次,偏偏她總是一臉無所謂,說若是他覺得委屈大可分開,她不強求。
他傅家在國內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寒家雖也是名門之後,卻早已沒落,到了寒幽這一代更是只剩下她一人,遇上他這樣的金龜婿,哪個女人不是拚了命的巴上來,偏偏寒幽與眾不同,對她而言,他從來就是可有可無。
這樣的灑脫讓傅朝旗又愛又恨,愛她的與眾不同,恨她的毫不在乎。
即使兩人走到了這地步、即使家人始終反對他們交往,他仍然放不下她。
傅朝旗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樸素的木盒,那木盒十分陳舊,上頭的漆早已斑駁,卻讓人一見就挪不開眼。
他緩緩打開木盒,裡頭靜靜地躺著一枝通體雪白的玉筆。
玉筆瑩瑩發光,筆身清亮通透,雕琢成青竹模樣,筆尖泛著一抹翠綠,散發著古樸神祕的氣息,不時閃過一抹流光。
是它,這就是他們寒家失傳多年的傳家之寶,青符!
前陣子在中國昆崙有座神祕的古墓出土,她透過電視看見了古墓裡有寒家流傳千年的家徽,可寒家的家徽怎麼會出現在中國崑崙?
隨著出土的文物,寒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可以確定她要找的東西就在那裡,可惜當時她人在歐洲,只能讓人在中國的傅朝旗替她去一趟找尋青符,沒想到他真的找到了!
寒幽目光死死的黏在玉筆上,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傅朝旗卻極快的蓋上盒子。
「你什麼意思?」寒幽沉下俏臉。
「這枝筆要價不菲。」他道。
他知道寒幽一直在找這枝筆,在他看來,這不過就是一枝玉筆罷了,玉的確是上古好玉,雕工也細緻,但也不過就是枝筆,雖說近百萬美金的價格讓他嚇了一跳,但以他傅朝旗的身價,要拿下一點也不難。
「我何時說過不付錢?」她冷然的說。
她寒家是落魄了沒錯,卻不缺錢,兩人交往三年,就是一頓飯她也從未讓他請過,更別提收他的禮物了。
「我不要妳的錢。」傅朝旗將手上的木盒遞給她,溫柔的說:「我只要妳嫁我,這就當作是聘禮之一。」
這話讓寒幽背脊升起一陣惡寒。「傅朝旗,你瘋了吧?」
是他腦子進水,還是她耳朵有毛病?都被她抓姦在床了,他竟然還能裝作沒事人似的向她求婚?
「寒幽,我知道我做錯了事,可我是真的愛妳,我保證這輩子再也不會對不起妳,妳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要我嫁你不可能,你不必白費力氣,直接告訴我多少錢就成。」若不是看在他幫她找到青符的分上,她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寒幽—— 」傅朝旗知道她沒這麼好說服,早已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不料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嗓音給壞了計劃。
「朝旗……」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朝兩人走來,雙眸泛著水光,看著傅朝旗。
「玉惇?」傅朝旗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我見猶憐的女人。「妳怎麼會在這?」
林玉惇咬著下唇,低聲說:「我、我來附近看婦產科。」
傅朝旗對她或許有些心動,可那僅限於肉體,與他對寒幽的感情截然不同,他可以無情的甩了林玉惇,卻無法放開寒幽,或許男人就是賤,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可他的想法林玉惇不知道,見他沒有追問的意思,忙接著說:「朝旗,我懷孕了。」
一句話讓傅朝旗表情一僵,語氣一冷。「妳懷孕和我有什麼關係?」
林玉惇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顫著聲道:「朝、朝旗,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明知道我只有你一個男……」
「夠了!」傅朝旗緊張的看了寒幽一眼,咬牙道:「林玉惇,別忘了妳當初和我說過什麼?我還有事和寒幽談,妳走吧!」
林玉惇那精緻的小臉瞬間面無血色,沒想到傅朝旗會這麼對她。
的確,她曾對他說過不求和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偶爾陪陪她、抱抱她,就算是當他的地下情人她也無悔,可……可她現在懷孕了呀,他怎麼還能這麼對她?
淚水嘩啦啦的落下,她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拉住了傅朝旗。「朝旗,這是我們的寶寶呀!你不是說你媽一直催你結婚,吵著要抱孫子?我肚子裡就懷著你傅家的骨肉,要是你媽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看著眼前活像灑狗血八點檔的畫面,寒幽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想成為主角之一,「你們談吧。傅朝旗,記得告訴我價錢,我會將錢轉帳給你。」
扔下話,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毫不留戀。
傅朝旗急了,甩開林玉惇的手便追了上去。
寒幽的身材算是高䠷的,沒幾步就來到路口,正打算過馬路,卻被追來的傅朝旗拉住。
「寒幽妳別走!我會和林玉惇做個了斷,妳不要生氣。」
「放開!」她擰起精緻卻不失英氣的眉。
傅朝旗沒放,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只鑽戒,當眾跪了下來。「寒幽,嫁給我吧!妳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寒幽額上滑過一串黑線,看著周遭投射而來的目光,她咬牙抽出自己的手。「傅朝旗,你真是夠無恥了,你想丟臉儘管去,本小姐不奉陪!」
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她?笑死人了!
寒幽甩頭要離開,身後卻突然有股推力,狠狠將她推向了馬路,一道尖銳的煞車聲響徹雲霄,她只感覺到身體彷彿四分五裂一般的疼痛,接著便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啊—— 撞死人了!」
這變故讓傅朝旗騰地跳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馬路旁,面露恨意的林玉惇。
她看著傅朝旗,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朝旗,總算沒有人能夠打擾我們了,你說是不是?」
傅朝旗整個人都僵住了,連拿在手上的鑽戒被林玉惇拿去了都不曉得,甚至忘了去看躺在血泊中的寒幽,自然也沒能看見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木盒突地閃過光芒,消失在她無力張開的手中……
第一章 不讓人欺負
她死了嗎?
寒幽感覺自己的身體猶如千斤重,就是想抬根手指頭都十分吃力,她試著睜開雙眼,看看自己傷得多重,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怯懦卻堅定的嗓音。
「我家閨女不是偷兒。」
「我親眼看見那死丫頭在我們那裡偷偷摸摸,沒多久就發現我家的雞蛋不見了,不是她偷的會是誰?」
寒幽被這大嗓門震得頭痛欲裂,用盡力氣睜開眼,想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吵,卻沒想到這一睜眼,看見那破舊的屋梁,這幾日的記憶倏地回籠。
她傻了,極快的閉上眼,再睜眼,又閉上眼,再一次睜眼,然而眼前的景象依舊沒變,仍是那幾乎要撐不住屋頂的破梁,讓她心重重一沉,看來不是夢呀……
「我閨女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
認清了事實,寒幽頓時感到很悲催,卻還是艱難的轉動頸子,看著那明明怕得要命,卻護在她床前的瘦弱婦人。
「這我可不管,反正妳就是得賠我家雞蛋,我家冬兒天天都得吃雞蛋,自從這死丫頭偷了我家的雞蛋後,我們的雞再也不下蛋,肯定是被她嚇著了,不會生蛋的雞留著有什麼用?一顆雞蛋一文錢,加上一隻母雞的錢,妳得賠我……」那大嗓門的婦人比了三根手根頭。「三百文錢!」
「三、三百文?」瘦弱婦人嚇了一跳,險些跌倒,她家可是連一百文錢都沒有呀!
「少一文都不成!」
「張家嫂子,我、我們沒錢,而且我說了,我閨女沒偷—— 」
「我管妳有沒有!要是沒錢就把今年的農作抵給我,我吃點虧全收了。東西在哪?我自個拿去。」陳阿惠一臉勉強的說完,轉身便要去找。
瘦弱婦人急了,正想去攔,突然一道黑影飛來,神準地砸到了陳阿惠的臉上。
「妳要是敢動我家的東西,我會讓妳加倍奉還!」
陳阿惠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砸傻了,半晌才回過神,瞪著那半臥在榻上的姑娘。「死丫頭,竟敢打我?」
「不打妳,難道讓妳侵門踏戶的明搶?」寒幽不過是扔了個東西,已是氣喘吁吁,這個身體的底子實在是太差了
陳阿惠聽見這話,驀地瞪大眼,這還是寒家那怯懦怕人的寒幽嗎?
小姑娘已是十三歲的年紀,卻瘦小得如同十一、二歲的孩童,枯黃的頭髮、蒼白的膚色,平時總是低垂的雙眼此時卻是炯亮有神,揚著怒火直勾勾的瞪視著她。
「死丫頭!妳偷我家的雞蛋,竟然還敢打我?別以為躺在榻上裝病就沒事!妳給我老實交代,我們那些雞蛋妳藏哪去了?」
寒幽腦袋瓜本就疼著,不僅是因為後腦的傷口,還因不斷浮現在腦中的記憶片段,加上陳阿惠的大嗓門,整個腦袋都像快爆開一般,令她柳眉緊擰。
強撐著不適,她掀起唇角,「妳說我偷妳家的蛋?我那日不過是路過妳家後院罷了,那條路可不止我走,還有劉家的珠子姊、林家的桃嬸子和李家大叔,這麼多人都從那條路走過,妳偏偏賴上我,是不是看我好欺侮?」
陳阿惠眼睛瞪得更大了,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是寒家那只要聲音稍微大了點,便縮得不見人影的寒幽?
看著眼前目光炯炯,說得頭頭是道的寒幽,陳阿惠頓時有些羞惱,因為她確實是看寒家好欺侮才會找上門。
心裡那點小心思被人給戳破,讓她更加憤怒,「那日就妳走在最後頭,還偷偷摸摸的,抱著肚子不知道藏了什麼怕人發現,我一看就知道是藏了我家的雞蛋,否則怎麼會見了我出來就急忙跑了?」
這話讓寒幽心裡冷笑,那日原主到山邊去摘野菜,還撿了幾個掉落的野果,至於為何要躲躲藏藏?自然是因為每次從陳阿惠家門經過,總會被她喚住,原主那日摘的東西就會被她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搶去一半。
說穿了,這陳阿惠就是個土匪,專搶像原主這種軟性子的人的東西,這次更離譜,竟然做賊的喊抓賊,直接上門栽贓來著。
因為這情況,原主寧可繞著遠路走,也不會從陳阿惠家路過,至於那日為何會出現在陳阿惠家……
寒幽下意識要摸向後腦的傷口,想到原主竟然混得這麼慘,讓她頭更痛了。
「證據呢?口說無憑,妳說看見了就是看見了?那我也能說我家剛收割的大米被妳給搶了,妳方才不正打算去我家灶房?我可是親眼看見的呢!妳倒是交出來,要是交不出,我等等也帶著我娘上妳家搜去。」
陳阿惠真真沒料到這死丫頭摔破了頭後竟像變了個人似的,一句來一句去的,頂得她連話都忘了該怎麼回。
好半晌,她才氣極敗壞地指著面前的婦人,大罵。「蕭雙雙,這就是妳生的好女兒!妳等著,我不會這麼算了!」
陳阿惠嘴上討不了好,便打算回去找人來助陣,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直到陳阿惠走了,蕭雙雙這才驚喜的看向寒幽,淚水滑落臉頰。「阿幽,妳總算是醒了,妳可知娘擔心壞了……」
「娘,我沒事,妳別哭了。」寒幽看著眼前哭個不停,眼底滿是關心的瘦弱婦人,心微微一軟,在開口喚那一聲娘時也就沒那麼排斥。
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兩歲的時候父母便死於空難,她是由爺爺一手養大的。
爺爺一心一意想找到寒家失傳已久的傳家寶,加上兒子、兒媳的離世,讓他將全副的心血都放在她身上,從小便讓她學習各式各樣的專業能力,武術、書法、語言、經商,甚至是開鎖……她什麼都得學。
她為此鬧過、哭過,可爺爺從不心軟,僅嚴厲的說一句,「只有學會了所有妳該學的,才有資格成為青符的繼承人,到時候便能找回我們寒家的傳家寶。」
她那時還小,只知道不學便沒飯吃,只能咬著牙學習,二十幾年來,她未曾從爺爺身上得到一絲絲的溫暖,所以爺爺過世時她沒掉過一滴淚,有的只是如釋重負。
爺爺雖然過世,但她仍背負著找尋青符的重任,那是寒家世世代代一直在找尋的東西,據說青符有靈,會自己挑選主人,在認定之人未出現前,它不會出世,寒幽也沒想到青符最後竟會挑中了她,更沒想到連筆桿子都還沒摸到就死了。
她本以為自己到了陰曹地府,誰知一睜眼卻發現自己沒死,而是穿越了……
這結果讓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無端被林玉惇那表裡不一的女人害死,穿來了這不知名的時代,附在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小女孩身上,好不容易得來的青符也不見了。
若要說這荒謬的一切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或許就是她又有父母了。
她腦中有著原主的記憶,知道寒遠與蕭雙雙這對夫妻有多疼愛他們的獨生女,從來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反而對原主疼愛有加,甚至給原主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寒幽。
沒錯,原主也叫寒幽,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小確幸了,至少她不必改名。
寒家十分清貧,僅靠著幾畝田地過活,家裡就寒遠一個勞力,蕭雙雙和寒幽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身材瘦弱,僅能做做家務或者是去山邊摘些野菜、野果度日。
事實上,田地的收成是夠他們一家三口過活的,將那些糧食拿到鎮上變賣,至少也能換些肉回來補補身子,壞就壞在寒遠夫妻倆太過老實。
這芙蓉村的村民大多是好的,偏偏寒家左鄰右舍都是貪的,知道夫妻倆老實巴交的個性,三不五時便來借糧,卻是從未還過。
寒遠和蕭雙雙總想著遠親不如近鄰,人家開口就借,沒還也都忍了,一次次下來把那些人的胃口給養大了,有時他們自個兒都沒飯吃了,可這些所謂的近鄰壓根不顧他們一家的死活,只想著從他們家挖糧,就怕自己晚了一步會被其他人挖走。
從方才陳阿惠的行為就能看出,這些人明擺著就是要搶糧,可蕭雙雙卻是不敢阻攔,若不是她及時醒來,家裡的糧又得少大半。
即便她說沒事,蕭雙雙仍是哭個不停,忙問:「阿幽,妳怎麼會摔破頭?」
說起這事,寒幽目光一冷,正要開口,外頭便傳來一陣喧鬧。
「村長,你一定要替我作主,把我家的雞蛋要回來!」
寒家很小,除了灶房外一共就兩間房,寒幽的房間正好面向廳堂,母女倆聽到聲音向外一看,陳阿惠去而復返,且身後還跟著幾個人,其中一名老者正是芙蓉村的村長。
寒幽看見這陣仗,低聲對蕭雙雙說:「娘,爹何時回來?」
若她還是之前的寒幽,這幾個人她肯定是不怕的,慘就慘在這身子不是她的,年紀小不說,還虛弱得風一吹就倒,最重要的是她腦袋瓜破了個洞,能撐到現在已是不得了,要靠蕭雙雙一個人應付這些人根本不可能。
「妳爹他也該……」蕭雙雙正要說這時間寒遠也該回來吃午膳了,就聽見一道詫異的聲音。
「這……家裡怎麼這麼多人?」寒遠一頭霧水的看著家門外的人。
芙蓉村就這麼點大,發生一點小事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傳遍全村,寒遠回來時,屋外早已擠滿看戲的村民,讓他費了一陣力氣才擠進家門。
「村長,您老怎麼也來了?是不是我家阿幽出事了?」
這念頭一起,寒遠忙跑進屋裡,直到看見她們母女倆都好好的,昏迷不醒的閨女甚至醒了,一顆心這才落下,欣喜的直喊。「阿幽,妳醒了?」
「爹。」寒幽扯出一抹笑,娘都喊了,喚聲爹也沒什麼困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寒遠猛點頭,眼泛著水光。
「寒遠,你回來得正好,大強家的說你閨女偷了她家的雞蛋,這事可是真的?」村長年約七旬,在這時代算是長壽的了,且他處事公正,在村裡有著極高的聲望。
寒遠一聽,才剛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連忙否認。「村長,我家阿幽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張嫂子一定是誤會……」
「我呸!」陳阿惠啐了一聲,扠著腰便把方才找上門的話又說了一次。「……這死丫頭要是沒偷蛋,為什麼跑到我家後院去?我家佩佩親眼看見她鬼鬼崇崇從我家後院跑走,之後我家的雞蛋就全沒了,不是她偷的會是誰?」
佩佩……聽到這名字,寒幽的臉色更沉。
陳阿惠是鄰村人,嫁給了村裡的張大強,生了兩個孩子張冬國和張佩佩,張佩佩和原主同年,張家是標準的重男輕女,張佩佩不僅要下地,回到家還得包辦家裡的家務,每天都要忙到天黑才能休息,時常連飯都沒能吃上一口,原主覺得她可憐,常偷偷把摘來的野果分她一點,卻沒想到這張佩佩就是隻白眼狼。
「我……」寒遠還要說話。
寒幽冷冷的看向畏縮在陳阿惠身後的小姑娘,問:「張佩佩,是妳說妳親眼看見我偷了妳家雞蛋的?」
對上寒幽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張佩佩的臉色有些白,下意識便要往後縮,卻被陳阿惠一把擰了出來。
「妳躲什麼躲?快把妳看見的說給村長聽!」
張佩佩害怕寒幽與以往不同的眼神,可更害怕她娘,只能顫著聲說:「那、那天我正要去後院收雞蛋,看、看見了寒、寒幽站在我們家院子外,我……我叫了她幾聲,她沒應我,轉頭就跑了,我一開、一開始也沒多想,就想要去收雞蛋,可、可我走到雞舍一看,蛋、蛋都沒了……」
她話才說完,陳阿惠便叫嚷起來,「聽見沒有,要是她沒偷蛋,我家的蛋難不成還會自個兒不見?」
村長聽完張佩佩的描述,擰起了花白的眉,問向寒幽,「幽丫頭,妳怎麼會跑張家後院去了?」
芙蓉村就這麼大,左右不過三十多戶人家,村裡的人什麼個性,村長心裡有數,要說寒幽偷蛋他是不信的,可張佩佩的說詞對她又極為不利。
寒幽聽見張佩佩滿口胡話,氣得胸口發悶,好在村長沒聽信張佩佩單方面的指控,而是反問她為何會去張家後院,給了她為自己辯護的機會。
有這麼一個公正的村長,讓她心安不少,臉色也好了許多。
「村長爺爺,麻煩您跑這一趟,辛苦了。」寒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向村長問好。
這禮貌性的話卻讓村長有些詫異,他記得寒家的小丫頭十分怕生,就是見了他也只是點頭當作問好,從未像現在這樣開口跟他說話,雖不知寒幽為何有這樣的轉變,但他一向喜歡有禮貌的孩子。
「這是村長爺爺該做的,幽丫頭,妳別怕,告訴村長爺爺,妳怎麼會跑去張家後院的?」
「是呀!阿幽,爹娘相信妳不會做出那樣的事。」寒遠夫妻眼巴巴的看著她。
「什麼叫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我家佩佩都看見了,你們還想賴?」陳阿惠還在那罵罵咧咧的,直到被村長瞪了一眼才消停。
若是換成原主,被這麼多人注視著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了,可她現在是個性堅毅強韌的寒幽,所以對張佩佩哀求的眼神視而不見。
「我是去找張佩佩的。」寒幽一雙黑眸直直的看向張佩佩,「我時常會去落夕山摘野菜和野果,以往若是有多摘,我便會拿一點去給她,因為她常向我抱怨她沒吃飽,我同情她,所以只要有多摘都會撥一份給她,那日也是如此。我撿了幾顆新鮮的梨子,想著給她送去,誰知到了她家後院,正要把梨子放下時,卻看見她神色慌張的從雞舍跑出來,懷裡還抱著個小布包,若是我沒看錯,那裡頭正是雞蛋,只不過是碎了的雞蛋。」
張佩佩聽見這話,臉色一陣蒼白,連忙否認,「妳、妳少胡說!根本就沒有雞蛋,是妳偷的,就是妳!」
陳阿惠本有些狐疑,聽見自家閨女這一喊,又瞪向了寒幽。「分明就是妳偷了我家的蛋,現在還想栽贓給我們佩佩?村長你看看,這才多大年紀,不僅偷東西還說謊,這種人就該給她一頓教訓,她才會記住!」
「張家嫂子,我家阿幽沒有偷東西,更不會說謊!」寒遠雖然老實,卻是極疼寒幽,更是無條件的相信自家閨女。
蕭雙雙雖然沒說話,卻也堅定的站在自家相公身邊,以行動護著自家女兒。
寒幽看著兩人的維護,心頭一暖,輕飄飄的問:「張嬸子,妳家張冬國是不是還鬧著說他的石劍不見了?」
陳阿惠一愣。「妳怎麼知道我兒子的石劍不見了?」
那石劍是她家大強在路上撿來的,他瞧著那形狀就像是一把劍,便把稜稜角角的地方磨一磨後給了小兒子,冬兒開心的不得了,天天拿著石劍玩耍,可就在前幾日,那把石劍突然不見了,冬兒又哭又鬧了好一陣子,怎麼也哄不好。
想到這,陳阿惠臉色一變。「妳這不要臉的東西,連小孩的玩具都偷,真是不要臉!」
寒幽沒理她,而是看著張佩佩問:「張佩佩,我對妳很差嗎?」
張佩佩渾身已是抖個不停,要不是她娘還拉著她,她早就轉頭跑了。
寒幽也沒指望她會說實話,原主應該也沒想到她把張佩佩當成好友,掏心掏肺的對她好,卻換來這個結果。
後腦杓的疼痛讓寒幽很是難受,於是極快的把那日的事情說了一遍,好讓耳根子能清靜些。「雞蛋是張佩佩壓破的,那日張冬國拿著石劍追著她打鬧,她被打得受不了,這才躲到雞舍去,卻不小心壓破了那一窩雞蛋,她害怕被她娘發現,正巧我拿了果子來找她,她便求我認下這筆爛帳。
「我年紀雖小,可爹娘的教誨我可沒忘,做人得誠實,所以我勸她實話實說,張嬸子畢竟是她娘,定不會怪她的,張佩佩卻不敢,仍是苦苦哀求我,說要是被她娘知道肯定會把她打死的,可要是壓壞雞蛋的人是我,她娘頂多上門向討些銀子而已。
「當時我聽見這話便十分生氣,這芙蓉村裡誰不知道我爹娘是老實人?左鄰右舍三不五時便上門要借糧,而且從、來、沒、還、過!這一年年下來,我們哪裡有錢?別說是錢了,就是肚子都填不飽,要不我需要去摘野菜、野果嗎?我們家才三個人,怎麼著也餓不了,可你們看看我和我娘是什麼樣子?」
她指了指自個兒和蕭雙雙瘦弱得如同一陣風兒就能吹走的身子。
蕭雙雙早在她開始說話時便默默流淚,再聽見閨女後面的話,眼淚掉得更兇了。
「阿幽,是爹對不住妳們……」寒遠也是一臉心疼,都怪他沒能耐,還不會說話,這才讓她們娘倆過苦日子。
「爹,這事不怪你。」既然已佔了這身子,寒幽自然不肯再過之前那任人欺壓的日子,今兒個村長的到來正好是個機會。
以她的能耐,要是還和之前一樣過得苦哈哈,那她寒幽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村長聽見這話,再看向寒幽母女那蠟黃的臉色,也想起了之前聽說過寒家米糧好借的傳言,那時他也只是聽聽,畢竟這村裡都是莊稼人家,那些莊稼可是用來養活一家子的,有誰會這麼傻將自己的命借人?
不想今兒個一聽,還真有這種傻子……再看向寒幽,村長眼底又軟了一分。
寒幽見村長的眼神有了變化,這才又繼續說下去。「張佩佩見我不肯答應,拿了幾顆破蛋直接就要往我身上塞,我嚇了一跳想要躲,誰知道她力氣大得很,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掙開她,轉頭就跑,她還不死心,竟拿起張冬國的石劍發狠似的往我頭上一砸……」
說到這,寒幽感到後腦的傷口益發痛了。
蕭雙雙倒抽了口氣,不敢置信的問:「阿、阿幽,妳說什麼?妳不是說那傷是妳不小心摔的?」
寒幽目光如刃,凌厲的瞪了張佩佩一眼,險些將她嚇得癱軟倒在地。
她斂下眼,哽咽地說:「娘,妳知道我一直將張佩佩當玩伴,她做出這樣的事我自然傷心,又怕這事讓你們知曉了你們擔心不說,還可能會找張佩佩討公道,她在她家也是不容易,我想著傷口也不大,就想說算了,誰知……」
誰知傷口竟發了炎,連著幾日高燒不退,加上長期營養不良,虛弱的很,原主就這麼死了。
「阿幽……」蕭雙雙心疼的抱著寒幽,女兒像她,她如何不知女兒的心地有多善良?
寒幽被擁入懷中,感覺到溫暖,嗅著那母親的味道,本來佯裝出的哽咽有了幾分真實。「我本不想說出來的,但我沒想到張佩佩竟然這般陷害我,若我不說出實情,我家好不容易存的大米是不是又得被張嬸子搶走了?這大米可是連我爹娘都捨不得吃,就等著這次集市拿去賣錢給我抓藥吃的。
「這幾日我一直覺得傷口很疼,身子燙得不行,我之前聽顏大夫說過,傷口要是發了熱,說不準人就沒了,我這幾日真的是又疼又熱,好幾次都夢到牛頭馬面要來拘我,要是真讓張嬸子把米搶去,那我……那我……」
蕭雙雙聽見這話又哭了起來,寒遠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們夫妻老實,心腸又軟,時常想著別人有困難,自己勒著褲腰帶少吃點就是了,能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也是好事一件,卻沒想到那些人竟利用他們的善心,叫孩子來家裡哭討,這是抓準了他們心軟才會這般無恥,甚至還直接欺上門來,今日要不是寒幽把實情說出來,他們的女兒說不定真會死了!
村長一干人全都傻了,尤其是陳阿惠,她的臉色異常難看,回頭看向張佩佩,發現她臉色白得像紙一般,哪裡還猜不到真相?
但要她認下這事絕不可能,雞蛋沒討到,說不準還得賠錢給寒幽這死丫頭,說什麼她也不會肯。
她狠狠的瞪了張佩佩一眼,才又大聲喊著,「村長,你可別聽這死丫頭胡說八道,我們佩佩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分明是寒幽偷了雞蛋想逃的時候自己摔破了頭,現在竟然還想賴到我家佩佩身上,你可千萬不能信呀!」
得,雙方各說各話,讓村長不禁頭疼起來,他心中倒是偏向寒幽這邊,先不說寒幽不像陳阿惠那般蠻橫,也不似張佩佩那樣畏首畏尾,就說她那雙眼珠,黑白分明、清亮見底,再看她的態度,打他進門便一直坦蕩的直視著他,有著這麼一雙明亮眼神的孩子絕不可能說謊。
偏偏這事麻煩就麻煩在現場只有寒幽和張佩佩兩個人,雙方各執一詞,讓他怎麼評判?
彷彿是看出他的難處,寒幽清亮的嗓音再次響起,「村長爺爺,想知道是誰說謊其實很簡單。」
這話一出,除了陳阿惠母女,眾人都看向那似乎有些不一樣了的小姑娘。
在眾人的期盼下,寒幽輕掀滿是乾皮的雙唇,道:「張佩佩是用石劍砸我,那石劍上頭肯定還殘留著血,那日她壓壞了雞蛋後抱著破掉的蛋跑來找我,我那時站的地方肯定也有落下的碎蛋殼和蛋液,後來我被砸,忍著痛回家,血跡沿路落下,這幾日並未下雨,那些痕跡應當還在。
「至於那把石劍,我要是沒猜錯,張佩佩應該不敢把它扔掉,因為那日張冬國是追著她打的時候把石劍落下的,這幾日定是哭鬧不休要她找回來,所以她不敢扔。而已經乾掉的血跡不好清洗,她那日見我受傷十分慌張,張嬸子又正好回來,應該還沒空清理,而是藏了起來,至於藏在哪兒,以我對她的了解,應該就在雞舍裡。」
這時代重男輕女,張家更是嚴重,陳阿惠因為頭胎生的是女孩,有段時間被婆婆虐待,直到生下張冬國日子才好轉,卻也因此記恨上了張佩佩,一直罵她是賠錢貨,成日對她又打又罵,家裡的髒活一向都是張佩佩包辦,雞舍自然也是,張佩佩便是認準了沒人會去雞舍,這才會將石劍藏在那裡。
寒幽說完,張佩佩已經軟了腿,再也支撐不住的跌坐在地,看她那模樣,眾人哪還有不明白的?
村長也是瞇起眼看了她一眼,這才道:「幽丫頭身上還有傷,寒遠你就和我們跑一趟,看看是不是如此。」
「村長!」陳阿惠狠狠的瞪了女兒一眼,急道:「你怎麼能聽信一個丫頭片子的話?」
寒幽冷笑,「張嬸子妳這話說的可不對,張佩佩難道比我大?」
張佩佩的話能聽,她寒幽的話便不能聽?
村長自然不會理會陳阿惠,此時的他已經信了寒幽的話,吩咐她好好養傷後,便和一群吃瓜群眾往張家走去。
陳阿惠見狀,只得擰著張佩佩跟上,臨走前還轉頭惡狠狠的瞪了寒幽母女一眼。
寒幽毫不畏懼的迎上她的眼神,大有一種「不怕死妳就來」的意味,殊不知她那挑釁的模樣正巧被屋外樹上的兩人看個正著。
「這小姑娘可真有趣,老大,這就是你的小未婚妻?」一個身穿陳舊布衣的男子笑嘻嘻的看著屋內的寒幽。
莫青夜冷瞪了他一眼。「夜虎,你什麼時候同娘們一樣長舌了?」
被當成娘們的夜虎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朝他擠眉弄眼,「老大,你回石寨溝都快五年了,老將軍的遺言你忘了,我可沒忘。再說,你要再不定下來,恐怕這次回京又要被蘭郡主給纏上了,要我說也甭挑了,這丫頭樣貌不提,脾氣肯定好過蘭郡主,老大,要不咱們趕緊把親事定下?」
莫青夜的回答是抬起腳,一腳將他踹下樹去。「滾!」
夜虎早在他一腳掃來前翻下了樹,嘻皮笑臉,「成,我滾,老大你可別挑太久,要不老將軍晚上又得來夢裡罵我了。」
莫青夜沒理會他,而是將視線轉向那屋內的小姑娘,「倒是挺聰明的……」
在這鄉下地方,如此聰慧,說起話來還如此條理分明的孩子很是少見,最讓他好奇的是那一雙深幽的雙眸,沉穩的不似一個孩子。
夜虎說的對,他的親事若再不定下,這次回京恐怕真得娶梁歌牧那驕縱的女人,訂親確實是個權宜之計……
又看了那小姑娘蠟黃的小臉一眼,莫青夜這才施展輕功離開。


偷蛋之事,隨著村長一行人到張家找出那把沾血的石劍而真相大白,張佩佩頂不住眾人質疑的目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陳阿惠見狀鐵青著臉,拉著她便甩門進屋。
本以為這事就這麼揭過了,誰知沒過幾日,寒幽帶著村長上了門。
來做啥?自然是討錢來著。
傷了她不說,還反咬她一口,這口氣寒幽怎麼可能吞得下,陳阿惠當初獅子大開口向他們討要三百文錢,她也曾說過會讓他們加倍奉還,她現在就來履行承諾了。
陳阿惠氣得差點吐血,偏偏這事是他們家理虧,加上寒幽的傷確實嚴重,顏大夫在寒幽昏迷不醒時就曾要寒遠做好心理準備,要不寒遠那日在看見一大群人出現在他家,怎會這般緊張?
若讓寒幽來說,六百文錢真是便宜了張家,要知道真正的寒家女兒已經真死了,六百文錢如何能換回一條人命?
總之,這件事在陳阿惠咬牙拿出六百文錢後終於正式落幕了。
「娘,我真沒事,妳別擔心。」寒幽無奈的看著擋在她身前的蕭雙雙。
「顏大夫說了,妳得多休息,少說一個月不能走動。」蕭雙雙很堅持。
蕭雙雙其實生得很好看,瓜子臉配上精緻的五官,一雙眼又圓又潤,一點也不像農村的姑娘,這樣貌就是和大家閨秀相比也不會差。可惜生活條件差,生生折損了她的美貌,讓不過三十歲的她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婦人。
「一個月?那我豈不悶死!」寒幽抗議。
「阿幽……」看著眼前鼓著雙頰的閨女,蕭雙雙眼底有著擔憂,更多的卻是迷茫。「妳真的沒事嗎?娘總覺得……妳自從受了傷後,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看著她擔憂的神情,寒幽抿了抿唇,反問:「娘,妳覺得我該是什麼樣子?妳是不是覺得,我就該是之前那個就算被人打破了頭也不敢聲張的阿幽?」
蕭雙雙嚇了一跳,連忙搖手。「不是!娘不是這個意思,娘只是擔心妳的身子……」
她怎麼可能捨得自己的女兒被欺侮卻不敢說?她只是覺得她的閨女長相雖然一樣,氣質個性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的閨女自小就不愛說話,也很怕生,只要有外人上門,她定會躲在他們身後,吭都不吭一聲,就是對著他們,一整日也說不上幾句話,那日她受了傷回來,他們夫妻倆怎麼問都問不出原因,當夜她便發了熱,昏了整整兩日。
想起那日女兒醒來,說話條理分明、字字清晰,蕭雙雙到現在都覺得玄乎,那還是她整日說不到十句話,見到人就躲到她身後的閨女嗎?
她事後回想,那是愈想愈疑惑,可她還未回神,她的閨女竟又拉著他們夫妻倆和村長上張家討賠償去了,而且、而且還討回來了!
這事兒讓兩人震驚的久久沒法子闔上嘴,兩人忍了幾日,私下商量過後,決定讓蕭雙雙出面問。
他們倒不是信了陳阿惠那日給了錢後,大喊著阿幽被髒東西附身的話,而是怕她是不是傷了腦袋才會變成這樣。
寒幽看著蕭雙雙眼底真心實意的擔憂,心裡一暖。
那日陳阿惠的嗓門可不小,這時代最忌諱的便是神鬼之說,她一開始也想著是不是該低調些,畢竟她性子和原主差了可不是一點半點,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怎麼可能不引起他人的懷疑。
可她就不是個能吃虧的主兒,張家母女都欺上家門了,她要是一聲都不吭,豈不和原主一樣受人欺負?
所以她大膽的率性而為,也早有準備會受到詢問,只是她沒想到寒遠和蕭雙雙壓根不在意外頭的傳言,只擔心她的身體。
她或許該感謝老天,不僅沒收了她的命,還給了她一對實心眼的父母。
伸手握住了蕭雙雙那有些枯瘦的手,寒幽柔聲道:「娘,我不想再當之前的阿幽了。」
「啊?」蕭雙雙更加茫然,怔怔的看著閨女黑亮的眸子。
「我也不想你們再和以往一樣,那般老實不計較。」寒遠和蕭雙雙這性格,若是放在現代來說就是典型的包子,任人搓圓捏扁都不還手,只會默默吞下。
之前如何她管不了,現在卻是不能,雖然相處不到幾日,但他們對她的愛護與關懷卻是不假,即便知道她與之前的性格差異甚大,對她卻是更加呵護,那六百文錢一分不少的全用在她身上,這讓上輩子缺乏父愛母愛的她感動不已,下定決心要讓一家人過好日子。
「娘,我也不瞞妳,這一次女兒真的差點死了。」事實上是真死了。
蕭雙雙在她昏迷不醒時,不眠不休的照顧著她,想到她愈來愈慘白的臉色與漸漸失去溫度的身子,當時的無助與恐懼感再次襲來,淚水一下子就掉了下來,「阿幽,妳這是要心疼死娘呀……」
她恨自己沒有用,連女兒都保護不了。
寒幽抿了抿唇,才又道:「娘,這其實不是第一次了,說句難聽話,咱們左鄰右舍那胃口是被咱們養大的,那些叔叔嬸子時常上我們家討糧,討得到還好,若是討不到,當著你們的面頂多嘲諷幾句,背地裡卻是拿女兒出氣。」
她實在想不通原主一家怎麼能過得這般窩囊,要維繫感情也不必這般聖母,結果討不了好不說,他們要是拿不出來,那些人就在背地裡用惡毒的話咒罵他們。
寒遠夫妻自然也知道,卻想著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忍忍就算了,可大人是孩子的榜樣,鄰居們這般辱罵,他們的孩子自然也是有樣學樣,不僅如此,甚至還會排擠、嘲笑原主,聯合起來欺侮她。
年幼的原主不懂事,還會向父母告狀,可夫妻倆以為那只是孩子之間的打鬧,怕她沒有同齡的玩伴,總是叫她忍忍,原主這麼一忍再忍,到後來便愈來愈沉默,既然說了也沒用,那又何必說呢。
原主被扔石頭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罵說她父母沒用,種不了糧,害他們餓肚子也不是頭一回,而那些所謂的孩子會讓家裡的大狗咬她,會搶她摘的野菜、果子,會扯她的髮辮、朝她扔狗屎,甚至會設陷阱將她引誘過去,就為了看她出糗……
這一切,原主都不曾說過,只是每日乾乾淨淨的出門,渾身髒汙的回來。
但她不願再悶不吭聲。
蕭雙雙聽完原主遭遇的一切,不可置信的捂著嘴,她從沒想到自己的寶貝閨女竟是這樣被人惡意欺凌。
「阿幽,妳說的可是真的?」躲在門外偷聽的寒遠再也忍不住現身,雙眼發紅。
他本想著他一個大男人,不曉得怎麼和閨女開口,這才讓妻子和閨女談心,誰知這一談竟讓他們心痛無比。
「爹、娘,經過張佩佩的事,你們還覺得這只是小孩子的打鬧嗎?」她不想傷兩人的心,但要是不把事情攤開來說清楚,這兩人不會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寒遠不語,蕭雙雙早已心疼得痛哭,「阿幽,是娘對不住妳……」
寒幽深吸了口氣,對著兩人又道:「爹、娘,女兒可以沒有玩伴,也不稀罕那些叔叔嬸子的幫襯,這麼多年了,他們何時幫助過咱們家?就是前年我們要砌牆,他們都不願幫,還要給銀子才勉為其難的應了。他們一個個上門哭窮,今兒這個要油,明兒那個要大米,一個個將咱們家當糧行油行,拿了便走,從未還過,一點也不害臊,甚至還端著架子……爹,女兒就問一句,這樣的街坊鄰居真能幫到我們什麼嗎?」
寒遠更加沉默,過了半晌,才動了動唇。「阿幽,爹、爹……」
他也不知道能說啥,聽到女兒這些年的遭遇,他的胸口一抽一抽地疼著,根本沒法子靜下心思考。
寒幽也不需要他的回應,繼續說:「這樣的日子女兒不願再過,今日是被打破了頭險些沒命,下一次會不會真的連命都沒了?所以女兒決心要改變,如今我已不是之前任人打罵也不還手的寒幽,只要誰辱我,我便反擊回去,誰敢打我,我便加倍還給他,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寒家不會再和從前一樣任人欺凌!」
她的決心沒讓寒家夫妻感動,而是傻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阿幽,這樣、這樣不好吧……」
他們都是老實人,聽完她的話雖是心疼也能認同,卻沒法接受她的做法,只想著頂多以後多護著自家閨女罷了。
寒幽自然也不指望當包子數年的爹娘能夠在一夕間轉變,只認真道:「爹、娘,女兒同你們說這些只是想你們放心,女兒沒變,永遠是你們的阿幽,以後有我護著你們,絕不會再讓人欺上門。」
夫妻倆張大了嘴,看著眼前瘦弱的女兒,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們的女兒真的不一樣了呢……


寒幽說了大話,事實上,現在的她也不過是嘴上厲害而已。
「好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她那蠟黃的小臉浮現一抹奔跑後的紅潮。
「追不到、追不到!跌了狗吃屎,跌了狗吃屎!哈哈哈—— 」幾名男孩跑在前頭,有的朝她做著鬼臉,有的拍著自己的屁股,毫不留情的嘲笑她。
寒幽沒理他們,任憑他們嘲笑,也沒再追過去,而是一邊撿著沒被搶走的果子,一邊咬牙道:「要不是這身子太虛弱,以為輪得到你們這些屁孩得意?」
她這算不算虎落平陽被犬欺?明明有一身好功夫,卻攤上個風一吹就倒、跑兩下就喘的身子,就是有再好的武技也無用武之地。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對付這些屁孩根本不需要技巧,幾個拳頭就能解決,偏偏她就是想動拳頭都沒法子,光是跑就跑不贏了。
寒幽又羞又怒,悶悶不樂的回家。
蕭雙雙見她一臉頹喪,又看了眼她懷中所剩無幾的果子,便猜到她今兒個又被欺侮了。「阿幽,妳傷剛好,不必日日去摘果子,娘就是不吃果子也沒關係的。」
家裡沒銀子,自然不可能去鎮上買那些賣相好的鮮果,可她又愛吃水果,寒幽孝順,明知道去摘果子會被村裡的孩子欺侮,仍是天天出門去摘,山腳的果子早被村裡的孩子摘完了,她便往山裡頭去。
山裡危險,傳言裡頭有吃人的老虎,很多大人不讓孩子去,於是他們便盯著寒幽,趁她不注意偷走她好不容易摘來的果子。
「娘說這是什麼話。」寒幽將剩下的果子放在桌上。「只要妳想吃,再遠我也給妳摘,妳放心,再過一陣子,那群屁孩就是想偷都偷不到!」
寒家家境差,沒有多餘的銀子買肉,但她正在長身子,沒吃肉怎麼會有力氣?這也是為什麼她來到這時代這麼久,力氣卻始終達不到現代十分之一的關係,甚至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差。
不成,她得想想法子才行,要不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變成之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原主。
「可是……」蕭雙雙心疼的看著她。
以往不曉得女兒被欺侮,現在她都知道了,怎麼還捨得讓她受委屈?
蕭雙雙早將女兒一個月前豪氣的宣言忘了,加上怯懦的個性使然,她只想著讓寒幽少出門,甚至不出門,這麼一來便不會受到欺侮,卻沒想過該怎麼解決這些事。
這也是寒幽無奈之處,她只是個小姑娘,若是有著前世的體力和體質,那麼由她護著爹娘根本無壓力,加上她的生意頭腦,想在這時代闖出一片天更是易如反掌,偏偏她腦子再好使也比不過一具健康的身子。
她每日想早起鍛鍊體力都沒辦法,有一點動作便頭暈到不行,甚至連小跑步都能喘到像是要斷氣,這樣的身體要如何讓他們一家三口過上好日子?
這情況讓她很著急,好在今日鎮上有集市,爹答應她會買些肉回來,她可是盼了好久……
「弟妹!二弟今兒個帶了什麼回來?」
這女聲有些尖銳,遠遠地便傳了進來,寒幽感覺到蕭雙雙的身子瞬間緊繃了起來,這變化讓她雙眸微瞇,看向那正踏入他們家門的兩人。
宋茵帶著女兒寒喜兒施施然的進門,看見空空如也的飯桌,臉色倏地一沉。「怎麼沒東西?我早上不是說過今晚會過來吃飯嗎?」
蕭雙雙忙站起身,「我這就去煮!」
寒幽拉住了她,「娘,咱們家的米不是都讓爹帶去集市了?」
寒家的農地是良田,寒遠又是種田的好手,種植出的稻米粒粒金黃飽滿,除了一部分自個兒吃之外,其餘的大米都是拿去賣的。
今日是鎮上集市的日子,寒遠一早便帶了自家栽種的蔬菜大米去了鎮上,若是生意不錯,就會帶兩個肉包子回來,再不濟也會換些麵粉和雞蛋晚上烙雞蛋餅吃,總之一個月一次的集市,可以說是寒家難得的開葷日。
很顯然,宋茵正是衝著那些來的。
宋茵當然不是真過來吃飯的,四處張望了下,發現沒看到寒遠,這才鬆開眉頭,「二弟還沒回來嗎?今日怎麼會這麼晚?」
「娘,走了這麼遠的路,我餓了!」寒喜兒揉著腳抱怨著。
「妳再忍一忍,等等就有肉包子吃了。」宋茵拍了拍她的手安撫。
「不能讓叔叔拿到我們家嗎?咱們家明明離村口近,叔叔總要從村口經過,讓他拿來不就成了?每次都得跑這一趟,累死我了。」
要不是每回來都有肉包子吃,她才不肯來呢!
宋茵那細小的雙眼一亮,讚了聲,「我們家喜兒真聰明,娘怎麼沒想到呢?弟妹,喜兒的話妳可聽見了,下回就讓二弟把東西拿到我們家去,反正順道。」
蕭雙雙聽見這話,臉色極差,看了看女兒的臉色,最終還是咬牙道:「大嫂,那些東西是遠哥買來要給阿幽吃的……」
宋茵也不是頭一次找上門了,每每都會分去寒遠特地帶回來的好東西,能留下一半給他們就算是好的了。
若是以前,蕭雙雙或許不敢違背,但自家閨女這才剛痊癒沒多久,正缺葷食補身子,她哪裡捨得分人,這才攢足了勇氣反駁。
「妳說這是什麼話?」宋茵的臉又拉了下來,指著寒幽的鼻頭便是一陣罵。「這丫頭躺了十天半個月,浪費米糧也就算了,現在還想給她補身子?不是我要說,妳這麼多年就生了一個賠錢貨,還疼得跟什麼似的,農務、家務都不讓做,妳說咱們莊稼人家哪有這麼好命的?就是我家喜兒都知道要幫忙。
「弟妹,我知道妳生不出兒子,但也不必把個丫頭當寶貝似的捧著,賠錢貨就是賠錢貨,早晚得嫁出門,到時候誰給你們送終?還不是得讓我家阿財、阿良替你們辦後事,那些東西自然得讓我家阿財和阿良吃,就這麼說定了,等會兒二弟回來,讓他把今日買的東西送來我家。」
宋茵說完,便拉著寒喜兒要走,讓蕭雙雙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第二章 發現新空間
看著走遠的宋茵母女,蕭雙雙的眼淚便落了下來,她真沒用,竟然連這點吃食都護不了……
「娘,妳哭什麼?」寒幽打從宋茵進門便低垂著首,反常的一句話也不說,正是打算看她會如何應對,沒想到宋茵都把話說得這麼難聽,蕭雙雙卻也只反抗了一句,還沒成功。
這情況讓寒幽嘆氣,卻也知道她這個性已根深柢固,要改變沒那麼容易,只得慢慢來。
蕭雙雙只是哭,一句話也沒說。
「娘是不是也覺得我是賠錢貨,連吃口飯都是浪費糧食?」寒幽又道。
「怎麼會?」蕭雙雙瞪大淚眼,「娘從沒這麼想過。」
「既然沒這麼想,娘又為何要哭?」
「我……」蕭雙雙落寞的垂下雙眸,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寒遠回來了,原本因今日多賣了幾個錢,買了一籃子雞蛋眉開眼笑的臉,在看見屋內的沉重氣氛時愣了愣。「這是怎麼了?」
寒幽抬頭看向自家老實的爹爹,還未開口,蕭雙雙便澀然的說:「大嫂剛剛來過,讓你、讓你把今日買的東西送過去……」
寒遠瞬間變了臉色,「哪能呀,這是要給阿幽補身子的!」
他是知道每每他從集市回來,大嫂便會趕來搶吃的,他也早已習慣,甚至多買了些就是怕被她搶完,但這回是怎麼回事,怎會讓他送過去?
這話讓蕭雙雙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遠哥,大嫂說那些該給阿財他們吃。」
寒進財和寒進良是宋茵的兒子,她一共生了兩男一女,腰桿子直的很,而蕭雙雙就寒幽一個女兒,寒進財兄弟是寒家的男孫,受寵的地步可想而知。
寒遠聽見這話,倏地傻了,「這……」
「爹,你要送去嗎?」寒幽看著傻在原地的父親。
「我……」寒遠下意識要點頭,卻在看見女兒用著平靜無波的雙眸看著自己時猶豫了,吶聲問:「爹就拿一半過去可好?」
這商量的語氣讓寒幽稍稍欣慰了些,卻依舊無奈,「爹,這些東西都是我們的,憑什麼分給他們?」
「阿幽,爹也是為了妳好。」寒遠看著和以往明顯不同的女兒,啞聲說:「爹娘就妳一個女兒,妳總要嫁人,娘家沒個兄弟幫襯會讓人看不起,妳大伯父家裡人多,只要咱們家勻些糧食給他們,以後妳要是有什麼問題,阿財、阿良也不好不替妳出頭……」
天下父母心,寒遠和蕭雙雙從未想過有沒有人替他們送終,只怕兩人走後,剩下女兒孤伶伶的沒人相幫,這才會任由宋茵予取予求。
寒幽聽完他的話,感動是感動,卻也對古代男尊女卑的觀念感到氣悶。
深吸了口氣,她堅定的說:「爹,別說是一半了,以後只要是我們家裡的東西,誰都不許來討,我一分都不會給。」
「阿幽……」寒遠以為他這麼說,女兒就算不忿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不料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寒幽打斷了他,「爹、娘,若大伯父真的顧念你和娘,自然也會疼惜我這個姪女,就算不送吃食他們也會護著我,可你們知道嗎?今日就是寒進財他們兄弟倆帶頭搶我的果子,這也就算了,還當著眾人的面說娘是不會下蛋的母雞,笑我是賠錢貨,除了吃什麼都不會,以後要把我賣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好彌補我吃掉的大米。」
看著他們發白的臉色,寒幽沒有心軟,而是狠下心接著說:「他們一個九歲,一個也才六歲,怎麼可能會懂這些話?想必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時常在他們面前這麼說,他們才會有樣學樣,你們還在他們就敢說這樣的話,以後我能指望他們嗎?」
寒遠聽完她的話,臉色倏地鐵青。「他們真的這麼說?」
「女兒豈會騙你們?」
蕭雙雙一直因為自個兒沒辦法生兒子而自卑,現在又聽見女兒因為這事被人汙辱,頓時大哭出聲。「阿幽……都是娘對不起妳……嗚……」
要是她能生個兒子,他們一家又何須受這樣的罪?
「娘,這不是妳的錯。」寒幽安慰著蕭雙雙。
她爹娘沒兒子關他們屁事,就因為是女子,就該事事退讓嗎?女子怎麼了?她就是要告訴他們,女子也能撐起一片天!
她轉頭又問:「爹,現在你還要送東西過去嗎?」
寒遠心裡發苦,夫妻倆沉默了許久,他才咬牙說:「不去!就像妳說的,一分都不給!」
他也是有骨氣的漢子,妻女被人如此欺凌,他若是還巴巴的將東西送上門,連他都看不起自己。
寒幽這才鬆了口氣,寒遠雖是爛好人,卻不至於到蠢。
蕭雙雙張了張嘴,見父女倆下定決心,最終還是沒出聲反對。


回到家裡的宋茵左等右等,等到月上樹梢都不見寒遠的身影,當下便氣得向寒士豪告狀。
「我看二弟這是不把我這個大嫂放在眼裡!」
寒士豪黑著臉,「他真沒送來?」
「我怎會騙你。」宋茵為了這事,氣得晚膳都吃不下。「阿財他們盼著吃肉可是盼了好久,你瞧瞧這都過了晚飯的時辰了,他人可來了?」
寒士豪沉默了許久,最後說:「妳明兒個再去一趟,問問是不是有事耽擱了,順道把阿幽的訂親信物還給她。」
「還給她?」宋茵霍地站起身。「憑什麼?那親事是我們喜兒的!我們喜兒將來要當世子夫人,怎麼能還給她!」
說到世子夫人,寒士豪也是一陣心疼,但還是低聲說:「我今日上集市時,聽說莫家軍又打了一場勝仗,皇上召了莫世子下個月回京領賞。」
「這不是喜事嗎?」宋茵拍了拍大腿。「這莫世子常年鎮守石寨溝,都快弱冠之年還無法回京,這次回京正好把這親事定下。」
雲楠大陸共有大大小小十多個國家,離路國在雲楠大陸稱得上是排前幾名的大國,土壤肥沃,物產富饒,正因如此遭到鄰近的萊新國與呂根國覬覦,長年處於征戰狀況,雖說只是小國,發動不了大型戰爭卻時常打遊擊,擾得邊界的百姓苦不堪言。
而莫家正是離路國的一大武力。
莫家代代出將軍,上一代護國大將軍莫長卿鎮守萊新國與離路國的邊界石寨溝四十年,萊新國光是聽見莫長卿的名諱便不戰而逃,直到莫長卿年老多病痛,再也拿不動刀,這才退了下去。
莫家身為功勛世家第一把交椅,在開國時期便被封為鎮國公,爵位世襲罔替,莫長卿退下後,理當由他的獨子莫鈞接任,繼續鎮守石寨溝,卻出了意外。
莫鈞明明身在武官世家,卻有顆文人心,不喜舞刀弄槍,反而愛吟詩作對,他執意不承襲家業,跑去走科舉之路,打算正正經經的考個文官,讓莫長卿氣得半死。
莫家手掌三十萬大軍,皇帝怎麼可能不忌憚?若不是莫家世世代代都是忠心的保皇黨,且代代將那些覬覦離路國的小國打得落花流水,怎麼可能穩坐鎮國公的位置這麼久?
可莫鈞堅持要走文官的路子,這武官、文官都出自鎮國公府,皇帝哪可能會答應,想當然爾,莫鈞就是才學再出眾,也就撈了個六品小官當,再高的官職是不可能了。
好在莫長卿早早便對莫鈞死了心,一心一意培養孫子莫青夜。
莫青夜也是出色,十歲便隨著莫長卿鎮守石寨溝,十三歲首次出征便打了一場勝仗,更在十五歲那年接下莫長卿的位置,成了離路國最年少的副將軍。
從十三歲至今十九歲,莫青夜從未有過敗績,這次又打了一場大勝仗,京城來了聖旨讓他回京嘉勉,以這優秀的功績,升任大將軍是板上釘釘之事。
自從莫長卿退下後,石寨溝附近的村落可說是人心惶惶,莫青夜若真受封將軍,代替祖父鎮守石寨溝,那可是件大喜事,對寒家來說更是如此。
寒遠年輕時,橫在石寨溝與芙蓉村之間的落夕山還未傳出有吃人老虎,村民時常上山打獵,寒遠在一次因緣際會下救了被敵軍偷襲,受重傷逃至落夕山的莫長卿,莫長卿甚是感激,事後送上黃金千兩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這麼多的黃金,足夠寒遠三輩子吃穿不愁了,可他卻沒要,他相信任何一個人遇到那樣的情況都會出手相助,因此堅持不肯收下。
莫長卿見寒家家境貧苦,卻如此心善有原則,對寒遠的為人十分敬佩,兩人頓時成了忘年之交,只要莫長卿休沐便會到寒家走動。
那時年僅五歲的小寒幽一雙眼珠子靈氣十足,煞是可愛,個性也尚未變得陰沉,每每見到莫長卿都是爺爺長、爺爺短的,讓莫長卿十分喜愛,心念一轉,便想與寒遠定娃娃親,為自己十一歲的孫子定了個小媳婦,還給了訂親信物。
寒遠當時並不知莫長卿的身分,酒過三巡後稀里糊塗的應下了,待事後得知莫長卿竟是護國大將軍時,嚇得當場跌坐在地。
這事被宋茵知道後便找上了門,將莫長卿留下的訂親信物硬搶了去,當時只有蕭雙雙在家,根本擋不住如狼似虎的宋茵,事後她將這事告訴寒遠,寒遠只是嘆了口氣,卻沒打算去將信物討回。
在他心裡,莫長卿堂堂護國大將軍,怎麼可能會替自家子孫定了個不僅沒有任何家世背景,還是出身低微的農家女?他只當是兩人醉酒的戲言,於是讓妻子別想這麼多,這事便這樣過去了。
寒遠夫妻倆當是戲言,宋茵可不這麼想,這些年來她嬌養著寒喜兒,就等著女兒能嫁進京城當世子夫人,等莫青夜升任大將軍,便是將軍夫人,替家裡帶來榮華富貴,眼下好不容易等著了,怎麼可能放棄。
見妻子喜上眉梢,寒士豪只得壓低了嗓音又說:「我還沒說完,前陣子世子爺不是打了場勝仗?我聽人說,他單槍匹馬潛進敵方的軍營,砍殺了敵方百餘人的腦袋,包括敵方的首領,沒留半個活口,據說他歸來時,身上的銀白戰鎧根本看不出一絲白色,全是血跡,臉上、髮上也滴著血,而他的馬背上全是滿滿的人頭……」
那模樣讓人看了心驚膽顫,好幾個孩子甚至被嚇得連作了好幾晚的惡夢,莫青夜「索命夜叉」的稱號便這麼傳了出來。
「……世子爺殺人如麻,喜兒要是真嫁過去,不小心惹怒了他,被他殺了怎麼辦?咱們就一個女兒,以喜兒那樣貌,要嫁個富貴人家不難,何必拿命去賭?」
「這、這傳言也不見得可信。」宋茵沒想到竟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卻不甘心放棄當大將軍岳母的如意算盤。
「村長那日正巧去石寨溝送糧,是他親眼所見。」
石寨溝離京城有數百里遠,因長駐三十萬莫家軍,軍糧大多是從附近的城池徵收,芙蓉村自然也在其中。
宋茵這才信了。「可、可那是板上釘釘的大將軍吶……」她盼了這麼久,突然間要她放棄,比割她的肉還難受。
「妳就別妄想了。」寒士豪見她那心疼勁兒,乾脆把話給挑明了。「自家的閨女妳還不了解?就喜兒那脾性,真要嫁入高門大戶,說不準不能照拂娘家,還會招禍。再說了,莫家認不認這門親還是個謎,莫老將軍都過世五年,孝期早過了,可莫家愣是沒派人上門說親,分明就是不把這親事放眼裡。」
莫長卿過世,莫鈞得丁憂三年,莫青夜也應該要守孝一年,但皇帝奪情,命他繼續鎮守石寨溝,這一待就是五年,打十歲起,莫青夜除了祖父過世時回京過一趟,便未曾再回去過。
但親事不可能讓他自個兒操辦,他不回京,府裡總還有爹娘在,莫青夜的娘早逝,也還有爹在,偏偏莫青夜早過了訂親的年紀,京城仍沒人來,這代表什麼?不正代表莫家壓根不認這親事嗎?
寒士豪見妻子興沖沖將搶來的訂親信物當菩薩般供著,原本多少也是有點期盼,可隨著莫青夜年歲漸長,莫家還沒個動靜,也就偃旗息鼓,再加上今日在鎮上聽見的兩個消息,和鎮國公府結親的念頭便徹底打消了。
「他們不上門,咱們自己去還不成?」宋茵說的理所當然,她就不信她拿著訂親信物到鎮國公府外鬧上一鬧,他們還能不認。
寒士豪忍不住瞪她一眼。「妳是傻子嗎?那可是勛貴,咱們只是小老百姓,要真鬧上門別說結親,只怕連命都沒了。」
宋茵這才噤了聲,紅著眼眶,「可咱們喜兒生得這般貌美,要是沒了這親事,豈不是要在村裡找人嫁了?」
芙蓉村大多是莊稼人,寒喜兒一直被嬌寵著,別說下地了,就是家務都不會,哪有人肯要這樣的媳婦,就算有人要她還捨不得呢,一想到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銀子,她就肉疼。
「不怕。」寒士豪連忙將今日聽到的第二個消息告訴她。「鎮上吳家的三公子今年滿十六,正是說親的年紀,吳家放了話,不求家世,只要姑娘品性好、樣貌佳,都在他們考慮範圍內。」
「吳家?你說的是吳太守?」宋茵紅著的雙眼瞬間發亮。
「就是吳太守。」
吳太守是太郡的郡守,太守府就設在他們芙蓉村下的清石鎮上,吳太守的三子吳邑幼時從樹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腦子,雖不至於成了傻子,反應卻較常人慢上幾拍,因為這事,吳太守夫妻偏疼小兒子,知道他喜好顏色才開出這樣的條件。
若是以往,宋茵絕對不會答應,可莫家遲遲沒派人來說親,閨女眼看就要及笄,這蜀郡最高的官就是太守了,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若是女兒能嫁入吳家,不見得比鎮國公府差,畢竟離得近,將來要照拂娘家也方便。
宋茵衡量得失後也就不再執著,答應寒士豪明日便將搶來的訂親之物還給寒幽,順道與他們算算今晚的帳。
兩人說著悄悄話,完全沒察覺外頭樹梢上,莫青夜正嘲諷的勾起唇角。
一旁的夜虎早已憋笑到不行。「老大,沒想到你的身價竟比不上吳三傻,我該不該說這對夫妻才是傻子?」
放著黃金不要要狗屎,這兩個人眼光簡直不要太差。
莫青夜似乎也覺得比不過吳邑有些掉臉面,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回去後,繞著演武場負重跑十圈。」
夜虎的笑凝住了,差點沒嚎出聲。「老大,我錯了!這都深夜了,跑完十圈我還睡不睡呀?」他這人就是太誠實還沒眼色,完全沒發覺自家老大的自尊心受創。
莫青夜早已甩頭走人。


蕭雙雙心驚膽顫了一夜,直到夜深都沒等到宋茵來鬧,深知自家妯娌個性的她,當然不會以為宋茵會這麼容易放過她,果然今早天才亮,宋茵便帶著寒喜兒再次上門。
「弟妹,我昨日不是讓妳叫二弟把東西送來,為何沒送來?」宋茵臉色十分難看。
「我……我……」蕭雙雙這麼多年來一直被強勢的宋茵欺壓,那害怕早已深入骨子裡,就是分了家也還是改不過來。
「是我不讓爹送去的。」寒幽從房裡走出來,手裡還拿了個肉包吃著。
寒喜兒看著那白嫩嫩的肉包子,眼睛都紅了。「娘,我的肉包!」
她昨夜為了等著吃肉,晚飯還刻意少吃了一半,誰知二叔卻沒把東西送來,害她餓肚子。
宋茵也沒想到竟會是寒幽出面阻止,這就算了,竟然還敢在她面前大搖大擺的吃著屬於她的包子,實在太過分了。
「寒幽,妳還懂不懂規矩?」
「什麼是規矩?」寒幽在寒喜兒的怒瞪下一口將包子吃掉,拍了拍手才又道:「做大哥的理所當然來弟弟家要吃食,不給就上門叫囂,這就叫規矩?強盜還差不多!」
「妳—— 」宋茵還未這樣被人指責過,氣得漲紅了臉。「好,很好!蕭雙雙,妳看妳教的好女兒!我可告訴妳,以後你們家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別指望我們會幫忙!」
這話裡的意思便是以後寒幽要是嫁了人,沒有娘家兄弟撐腰可怪不得他們。
蕭雙雙急紅了眼,頓時想要服軟,卻被寒幽攔住。「這點大伯母可以放心,將來誰要誰幫忙還說不準呢。想吃肉包行啊,咱們早已分家,我們的東西自然不能白白給你們,你們若要,就拿其他東西來換或是給銀子,若是還想和以往那般吃白食,那就免談!」
宋茵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的寒幽,彷彿不認識她似的。「妳、妳這丫頭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印象中的寒幽怯懦膽小,連話都不敢應一句,和蕭雙雙一個模樣,可眼前這將話說的鏗鏘有力,半點不讓的丫頭是誰?
「我若是再不變,豈不是就要被你們這些人欺壓至死?一個個欺侮我爹娘老實,壓根不管我們有沒有吃飽,只想著上門哭窮,不給就搶,我要是還和之前一樣,遲早會餓死!為了這條命,我寒幽是豁出去了,以後誰敢再借糧不還,我拚著這條命也要討回來!」
說著,她從身後拿出一把菜刀,用力往木桌上一砍,那氣勢、那氣魄不僅嚇傻了宋茵母女,也嚇壞了聽見動靜跑來看熱鬧的左鄰右舍。
這一刀讓眾人徹底明白,寒家再不能和之前一樣,任他們上門打秋風了。
一瞬間,寒家大門外便沒了聲音,有人被嚇住了,有的卻是半信半疑,打著將戲看完再做決定的主意。
「妳現在是想嚇唬誰呀!」寒喜兒便是不信邪的那一個,她壓根就不相信寒幽會突然轉了性子。
「妳要是不信可以試試。」她正缺一隻雞來殺給猴看,寒喜兒肯當那隻出頭雞,她求之不得。
分家前寒幽只有讓她欺侮的分,別說反抗了,就是吭都不敢吭一聲,這才過了幾年膽兒就肥了,寒喜兒怎麼可能相信。
她哼了聲,便如以往一般走進灶房去搜括好東西,宋茵見狀沒吭聲,她也不信寒幽真敢動手。
外頭的看熱鬧的更不可能阻止了,一個個拉長脖子看著,不一會兒,寒喜兒便從灶房裡拿了袋白糖和一籃子雞蛋出來,挑釁的瞪了寒幽一眼。
寒幽目光冷凝,寒聲道:「把東西放下。」
寒喜兒怎麼可能理她,甩都不甩便要拿著東西走人。
就在這時,一道銀光堪堪從她鼻尖掠過,直直釘上木門,待眾人定晴一看,竟是那前一刻還砍在木桌上的菜刀。
「啊—— 」寒喜兒傻了,下一刻便是尖喊出聲,雙手下意識捂著腦袋,原本拿在手上的雞蛋和白糖落了一地,碎的碎、灑的灑。
所有人都嚇呆了,誰也沒想到寒幽竟然真的動手,那刀扔得不僅乾淨俐落,還準得很。
周圍瞬間靜得連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直到宋茵回過神,衝上前去抱住女兒。「喜兒!喜兒妳有沒有怎麼樣?」
「娘,娘,她是惡鬼!我要回家……我再也不來這裡了……」寒喜兒這輩子沒這麼害怕過,她縮在宋茵的懷中,看都不敢看寒幽一眼。
「好好好,我們回家,再也不來了。」宋茵也怕了。
沒人看見寒幽怎麼把刀扔過來的,她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丫頭的眼神真真切切充滿著殺意,她絲毫不懷疑,她們要是真敢把東西拿走,那把刀射的就是她們。
兩母女倉皇要逃,寒幽卻叫住了她們,瞇起雙眸冷冷的盯著她們。「砸了我家的東西就想跑?」
宋茵此時哪還敢叫囂,慌忙從兜裡拿出一把銅錢丟到桌上,便帶著寒喜兒跑了。
眾人見戲落幕,寒幽那眼神又忒嚇人,也忙跟著回去了,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看著乾乾淨淨的家門,寒幽滿意的勾起嘴角。「很好,以後清幽多了。」
今日之事想必不出一個時辰便能傳遍整個芙蓉村,以後再不會有人打他們家的主意,寒幽此時的心情可以說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相較於她的好心情,蕭雙雙卻是哭喪著張臉。「阿幽,這事要是傳出去,妳往後可怎麼嫁人啊?」
天下父母心,蕭雙雙看著自家閨女那剽悍的模樣不是害怕,而是擔憂,雖說寒幽才十三歲,離說親還得兩年,可這事要是傳出去,誰還敢上門提親?
「那就不嫁唄!」寒幽小心翼翼將地上沒碎的雞蛋拾起。「我要是嫁人,誰來保護妳?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不也挺好?」
她是真沒想過嫁人,重生前沒想過,重生後更別說了,這時代可是一夫多妻,她沒興趣和人同享丈夫。
蕭雙雙聽見這話,眼淚立馬掉得更兇。「阿幽,都是娘拖累妳,今日得罪了妳大伯父一家,以後妳可怎麼辦才好,咱們家就剩這麼一門走動的親戚了……」
要不是她太沒用,護不了女兒,寒幽又怎麼會被逼得變成今日這模樣?現在還說要保護她不嫁人,她這個娘親實在是太沒用了!
見還有四、五顆雞蛋是好的,寒幽喜上眉梢,一轉頭見自家親娘又哭得稀里嘩啦,嘆了口氣道:「娘,這樣的親戚不要也罷!若大伯父和大伯母還想要我們這門親戚,只要他們真心誠意登門道歉,並將這些年從我們這拿走的東西全數還來,倒是可以考慮繼續走動,要不然不如不要的好。」
要她說,這樣的親戚以後肯定會拖後腿,不要也罷,要不是怕蕭雙雙難受,她才不會這般安慰她。
殊不知她的安慰反倒讓蕭雙雙傻眼,這……這話莫不是說反了?
見她還在哭,寒幽又說:「娘,妳別哭了,天塌下來都有我扛著,光是哭能解決什麼事?傷身又無濟於事,妳若有空倒不如烙個雞蛋餅給我吃,我餓了。」
她最不耐煩遇事就哭的人,解決不了事情不說,還讓人心煩,偏偏這是親娘,罵不得、兇不得,只能用別的事轉移她的注意力。
性子單純的蕭雙雙一聽女兒餓了,頓時忘了難受,忙抹了淚去給她烙餅。「娘這就去!」
見她進了灶房,寒幽這才鬆了口氣,正打算看看宋茵留下的錢夠不夠賠雞蛋,雙眸卻被桌上那一閃而逝的瑩瑩白光給吸引了視線。
那是枝竹筆,筆身看起來平平無奇,明明通身的綠,卻像是散發著瑩瑩白光,引誘著寒幽去拿。
「這東西怎地有些眼熟?」她擰起柳眉,好奇的拿起那枝竹筆,誰知這一碰,她頓時感到手掌一熱,那東西就這麼沒入她的掌心之中,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感覺腦袋一晃,再睜眼眼前的一切全變了樣。
寒幽瞪大雙眼,小嘴兒張得彷彿能塞下一顆雞蛋,看著眼前宛若仙境的景象,忍不住低呼出聲。「這、這是……」
眼前哪裡還是寒家那逢雨就漏水的破屋子,遠處一座座青山連綿起伏,高傲地屹立在藍天之下,薄薄的雲霧猶如一層透明的紗巾環繞在山峰之中,遠遠望去好似仙境一般。
山腳下一排排綠葉稠密,俊美多姿的漓江竹,彷彿一位位身披綠紗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江邊梳妝打扮,一陣春風吹來,發出「沙沙」的聲音,宛若仙樂。
竹林旁是一座用竹子做成的竹屋,看似簡單,事實上那每一根竹子長短、胖瘦皆一致,甚至瑩瑩發光,宛若翡翠一般。
竹屋前有著一條小溪流,那溪水是由遠方山上的瀑布蜿蜒而來,溪上有座小橋,橋的另一頭便是田地,那田地約有百畝大,土壤看起來十分肥沃,與尋常田地的土壤不同,黑亮黑亮的。
田地上光禿禿的一片,什麼也沒種,倒是田的正中央有著一小塊草地,那兒種了一顆果樹,枝葉茂盛、鬱鬱蔥蔥,看著生機盎然,可惜的是上頭僅結著一顆荔枝般大小的金黃色果實,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寒幽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景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眸。「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空間吧?」
她愈看愈像,忍不住走到小溪旁掬了口溪水喝下,清涼的溪水下肚竟有股暖洋洋的感覺,讓自從來到這時代就一直體虛無力的寒幽有了一股力氣,人也精神了不少。
這改變是立即的,也是顯著的,她瞪大眼,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口,直到確定自己的身子真的因這看似平淡無奇的溪水而有了變化時,她差點興奮的跳了起來。
「這水竟有如此功用!」她一直為了身體狀況發愁,沒想到竟會遇到這堪稱靈水的寶物。
發了,這下真的發了,光是溪水就這麼厲害,那要是吃了樹上的果實會如何?
寒幽心動了,連忙來到大樹下,那大樹雖高,可結著果實的樹梢卻不高,只要她稍稍踮個腳便能勾到,可就在她正打算將果實打下來時,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句話—— 
靈果尚未成熟,不得摘取。
「啊?」寒幽鬱悶了,忍不住嘟囔。「誰知道它什麼時候才會成熟呀……」
她話才落,腦中再次浮出一句話—— 靈果成熟需靠珍稀藥材滋養。
「要靠藥材滋養?怎麼滋養?」
可惜這一次空間沒再給她任何回應。
就算如此,這也足以讓寒幽振奮了,雖說不曉得這靈果有什麼功用,但肯定不差,既然能夠成熟那就好辦了。
想通這點,她便想繼續往不遠處的遠山走去,看看還有什麼好東西,耳邊卻傳來蕭雙雙的叫喚。
「阿幽!幫娘拿幾顆雞蛋過來。」
寒幽聽見叫喚,正想著該怎麼出去,下一刻她人已出現在木桌旁,眼前的景色又成了寒家那破舊的小屋。
她握了握拳,確定自己的身子確實精神了不少,這才興奮的看著再次浮在她手掌心上的竹筆,衝進灶房。「娘,妳見過這東西沒有?」
蕭雙雙看見她手中的竹筆時也瞪大了眼。「這東西怎麼會在妳身上?這不是讓妳大伯母搶去了嗎?」
「想必是大伯母把錢扔桌上時,不小心跟著扔出來的。」寒幽見她娘這般錯愕,試探的問:「娘,這可是大伯母的東西?」
雖然心裡有八成肯定這竹筆就是她一直在找尋的傳家寶青符,可保險起見,她還是得問清楚。
蕭雙雙嘆了口氣。「不是,這是妳的東西。那時妳還小,我們也就沒跟妳說,這是莫老將軍給妳的訂親之物……」她將事情的經過以及信物被搶後,他們夫妻倆的態度全告訴了寒幽。
寒幽聽完後非但不惱,反而屏息著問:「所以,這符……竹筆真是我的?」
蕭雙雙遲疑了下,卻還是點頭。「是,就怕妳大伯母知道東西掉了之後會再尋來。」
「既然是我的東西,就是她尋來我也不會給!」寒幽一雙眼兒亮得嚇人,將烙好的餅裝入油紙中,又抄起一旁的竹簍,轉身就跑。「娘我出去一下,天黑前回來。」
說著也不等蕭雙雙回應,便跑得沒影兒了。
「這孩子……什麼時候能跑這麼快了?」蕭雙雙傻眼的看著像陣風似的女兒。


寒幽簡直興奮到了極點,她一路躲著人進了落夕山中,確定四周無人後才停下腳步,雙眼發亮的看著手上毫不起眼的竹筆,心念一閃,人再次進了空間。
「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她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直到痛得齜牙咧嘴,才揚起一抹傻笑。
雖不知此時的青符與她在現代看到的外觀為何差了十萬八千里,可當她握著青符時,那股熟悉親切之感騙不了人,她能確定這就是他們寒家找了數百年的傳家寶。
本以為她死了,好不容易尋到的青符自然也不見了,沒想到峰迴路轉,青符竟又回到她的手上,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呀……
感動過後,寒幽開始思索。「得去找藥材,古籍說過,青符是能夠提升等級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寒家古籍流傳千年,早已殘破不堪,失了大半的記事,留下來的其中一句便是青符能根據獲得的能量多寡加以提升,一開始寒幽還以為指的是青符的外貌,畢竟前世她拿到的青符可是如玉一般晶瑩剔透,和此時這平凡得好似用竹子做成的竹筆差了十萬八千里。
然而再回想之前在空間的那兩句話,她才明白,所謂的提升等級指的可不只是外觀,還有裡頭的空間。
空間裡的靈水,光是現在就已讓她體質提升,要是能日積月累的喝下去呢?空間能提升,靈水的效果是否也會跟著提升?光是這麼想,她的心頭便一陣火熱,將青符給收入懷中,往山裡走去。
「不知道人參、靈芝、何首烏之類的東西算不算珍稀藥材……」她一邊嘟囔著,一邊找著。
沒人知道空間升級需要怎樣的藥材,她也只是猜測,以寒家的經濟能力,這些藥材壓根兒買不起,想試驗看看就只能進山裡找。
落夕山的西面便是與萊新國交界的石寨溝,那裡為軍事重地,駐軍三十萬,等閒之人不得靠近,否則格殺勿論。
西面去不得,好在落夕山夠大,且山產豐富,別說是靈芝了,百年人參都有人見過,就是生長之地太過險峻,沒人能拿下,再有,自從傳出山裡有吃人虎後,便更沒有人敢往山裡去了。
寒幽便是衝著那株百年人參來的。
「在哪兒呢……」她憑著腦中的記憶艱辛的走著,進了山裡危險重重,不僅路不好走,還得提防有毒蛇或會螫人的蟲子。
好在這之前她已試驗過空間,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要心念一閃,便能在剎那間躲進空間裡,一開始發現時她可是差點又興奮的跳起來,想到稍早遇到的那頭野豬一臉懵逼的看著她憑空消失,她就想笑。
「好寶貝!真是好寶貝!怪不得寒家世世代代都沒放棄找尋青符的念頭。」
為了讓青符能早日提升,沿路只要看見認得的草藥,她都不管不顧的往空間扔去,打算回去再做整理,這其中也包括一些野果、蘑菇、野菜,只要能吃能用的她一律扔,有這麼方便的行動倉庫,不帶白不帶,就是可惜一開始看見的那頭野豬,要是也能帶回去,少說能讓他們一家三口吃上幾個月。
都說了是珍稀藥材,百年人參自然沒這麼容易找到,頭一日寒幽自然是無功而返,但光是這麼一日搜刮下來的成果還是讓她十分興奮,尤其是當她知道,被她隨手扔進空間裡的東西竟然自動被種到了土裡,且看那長勢似乎比在外面還要好時,她差點高興得睡不著覺。
接下來幾日,她都是天未亮就出門,直到天快黑才回來,蕭雙雙很擔心,問她去哪兒,她便說去摘果子和野菜了,也當真帶了很多又綠又嫩的天香菜和蕨菜,甚至還採了金頂蘑菇和香杏蘑菇回來。
可愈是這樣,蕭雙雙就愈是擔心。
「阿幽,妳老實告訴娘,妳是不是跑到山裡頭去了?」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嚇得臉都白了。
這山腳下的野菜野菇早就被孩子們給採光了,就連野果也是,她從哪採來這些東西?
寒幽看著自家娘親擔心的模樣,雖然猶豫,卻還是說了實話。「是。」
這下連一旁寒遠的臉也白了。「阿幽,妳知不知道山裡有吃人老虎?以後不許再去了,咱們家裡的糧食夠吃,不需要妳去冒險!」
自從自家閨女那剽悍的事蹟傳了出去,別說借糧了,這陣子走在路上,村裡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對他的態度也頗為客氣,讓他忍不住嘆息,這世道還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寒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解釋,又不想騙他們,只得好聲安撫著。「爹,你們別擔心,我沒進山裡,我是往西邊找的。」
「西邊?」兩人失聲大喊。
「阿幽,爹不是同妳說過,那是駐兵之地,不得靠近,妳怎麼還能去?」
幾年前有個村民貪圖那裡豐富的資源,偷偷潛了進去,被駐兵發現當成了萊新國的奸細,打了個半死,要不是那人及時說出自己是芙蓉村的村民,早就沒命了。
饒是如此,那村民也被關了十天半個月,直到確定他的身分才將他放回來,回來時人就只剩半條命,熬沒幾年就去了。
「爹,你別擔心,我沒越過防線,就在附近而已。」
駐軍為了避免這類的事再發生,特地挖了石溝,只要不越過那條石溝便不會出事,但出了那件事後,村民們膽小,壓根就不敢再靠近。
雖說如此,但寒遠還是不放心。「不成!妳不能再去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爹辛苦一點無妨,要是妳出了什麼差錯,要爹娘如何是好?」
蕭雙雙連忙附和。「妳爹說的對,聽妳爹的。」
寒幽當然不可能放棄。「爹、娘,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可那些野菜你們也看見了,不僅鮮嫩還極甜,要是拿到鎮上去,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娘和我身子都不好,需要營養,爹你是男子,更需要吃肉。
「再說了,你們看我這陣子是不是身體好了許多,人也精神了不少?我去摘野菜還能順道鍛鍊身子呢!把身子練得強壯一些,下回要是再有人敢欺侮我,我也不怕了,你們說是不是?」
寒遠夫妻是老實人,論起口才,怎麼可能贏得過寒幽,又看閨女這陣子當真精神了不少,那小臉蛋不再蠟黃無血色,而是變得白皙又細緻,一頭枯黃的頭髮也烏黑滑順許多,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反對的念頭動搖了,卻還是有些顧慮。
寒幽好說歹說,險些沒把嘴皮子給磨破,夫妻倆這才勉強點頭。
有了爹娘的允許,寒幽這才鬆了口氣,雖說她說了謊,但也是善意的謊言,因為她非進山不可。
之後一個月,她每日天才亮便出了門,直到夕陽滿天才肯回來,蕭雙雙為此特地為她準備了幾張餅,就怕她餓著。
寒幽知道珍稀藥材不好找,卻沒想到會這麼難找,她找了整整一個月,就連熊窩都找到了幾個,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株百年人參。
「究竟在哪兒呀……」揉了揉痠軟的雙腿,寒幽吁了口大氣,整個人躺在被落葉鋪滿的泥土上,瞇著眼兒看著天上的白雲藍天。「這兒的天空真美。」
和現代相比,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廢氣汙染,有的全是天然的美景,每一口空氣都是那樣的純粹。
舒暢的溫度配上徐徐微風,讓心浮氣躁的她漸漸平靜下來,緩緩瞇起雙眸,享受這份難得寧靜……突然一聲極為細小的聲響打破了這份安寧。
寒幽倏地睜開眼,本以為又是那頭不死心的大黑熊,正打算閃身進入空間,卻在睜眼的瞬間愣住。
眼前是一個男人,身姿挺拔,一張臉卻黑得讓人幾乎看不清五官的男人。
男子穿著一身尋常莊稼人家穿的青色布衣,衣裳不僅褪了色,上頭還有幾處補丁,那模樣就像個普通的農民,卻讓寒幽瞬間起了警戒。
自從開始飲用空間裡的靈水後,她的五感變得十分靈敏,不管任何動物只要靠近她一丈的距離,她便能聽見,這樣的距離足以讓她閃身進入空間保護自己的安危,否則她也不敢在荒山野嶺裡如此放鬆。
可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到,這毫無人煙之地竟會突然出現一個男人,還離得這麼近她才發現,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眼前是人,不是畜生,空間的存在萬萬不能讓他發現,如果這人意圖對她不軌,她到底是要逃還是躲進空間呢?
這人已看見她的容貌,看他穿著有可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若是她憑空消失,極有可能為她帶來危險。
但他要是真想對她不軌,除了躲進空間再伺機反擊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問題是這人的下盤極穩,況且能離這麼近才被她發現,武功肯定不低……
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寒幽已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想過一遍,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就見男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喊道:「媳婦兒,原來妳躲在這,害我擔心死了!」
媳、媳婦兒?寒幽險些被自己的唾沫給嗆著。
男子快步走向她,寒幽正打算將壓在身上的砍刀往他身上招呼時,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極為細小的聲音。
「別妄動,幫我。」
幫他?寒幽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鬼,這一恍神,手上的砍刀已讓他壓住。
「放開!」她咬牙低喊。
這人有病啊,她又不認識他,憑什麼幫他?
男子卻不僅沒放,還笑露了一口白牙,「幽幽,妳又和我鬧脾氣了,我是妳相公阿夜呀!別生氣了,我知道妳年紀小,下一回我會記得讓著妳的,這山裡有吃人老虎,我和妳說幾遍了,妳每回同我嘔氣便往這跑,要是真出事了扔下我一個人可怎麼辦才好?」
男子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長串,完全沒給寒幽反應的時間,便伸手拿起她的竹簍,低聲又說:「快走!後頭有人跟著我,是萊新國的奸細。」
寒幽震驚於他那一句「幽幽」,正想細問他怎會知道她的名字,便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她很快反應過來,在聽見身後的確有著細微的腳步聲後心一凜,壓低聲音問:「我要怎麼配合你?」
不配合就得死,雖說她不見得會死,但這個叫阿夜的男子後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她身體不過恢復前世的十分之二、三,根本對付不了這麼多人,倒不如先假意配合他,再伺機逃跑。
聽見這話,莫青夜有些詫異,他還以為小丫頭會被奸細兩個字嚇得軟了腿,就算沒軟腿也肯定怕得不得了,卻不想她竟會是這般鎮定冷靜的模樣。
漆黑的墨瞳閃過一絲興味,他道:「妳現在的身分是我自小訂親的媳婦兒,其他之事妳自由發揮。」
自由發揮咧,她不還得千恩萬謝他給了她這個發揮演技的大好機會?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寒幽真想賞他一記白眼,嘴裡卻是嚷著,「誰是你媳婦兒?我還沒過門呢!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百年人參,只要找到那株百年人參,我就能吃好穿好,想吃零嘴兒就自個兒去買,不求你!」
她才十三歲好不好,有誰家的孩子十三歲就嫁人了?
「我們自小就定了親,就算還未過門妳也是我媳婦。」莫青夜暗讚一聲她的反應,又道:「那百年人參只是傳言,妳這丫頭傻不傻?咱們快回去吧,到了傍晚太陽不這麼烈時,那吃人老虎肯定會出來,到時想走都走不了,妳想吃零嘴兒,我回去給妳買就是了。」他溫聲哄著,那模樣真像在寵著自家的小媳婦兒。
寒幽只覺得背脊一陣惡寒。這人要不要演得這麼像,怪噁心的……
「我不回去!我就是要去找人參!」
開玩笑,這才巳時三刻,這麼早回去她的人參怎麼辦?
莫青夜見她不妥協,青筋突了突,咬著牙低聲說:「那人參我知道在哪,先回去,下回我再帶妳來摘。」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有多危險?才想著她冷靜的不似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原來是個傻的。
他知道?寒幽杏眸一亮,旋即狐疑的看著他。「你說真的?那可是百年人參,不是大白菜,你不是為了出去才騙我吧?」
聞言,他險些吐血,「我一言九鼎,這輩子許下的承諾從未違背過,若妳不信,這給妳當抵押。」
他從懷裡拿出一塊玉珮扔給她。
手上那溫潤的觸感吸引了寒幽的注意,當她看見掌心上的東西時,那雙漂亮的杏眸頓時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璀璨。
墨玉,這可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呀!就算拿不到百年人參,也能去藥鋪換上幾株名貴的藥材。
握著那色濃細膩的墨玉,她立馬妥協。「成交!」
莫青夜見她一副心肝寶貝似的把墨玉收入懷中的財迷模樣,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妳聽話,我保證一定給妳買。」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寒幽這會兒可是心甘情願陪他演戲了。
「你真會給我買零嘴兒?不會騙我?」
「不會不會,咱們趕緊回去吧!」
「嗯,走吧。」她大方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去,戲要演全套,身為現代人,牽牽小手什麼的毫無壓力。
莫青夜可就不這麼想了,感受著掌心中那又軟又小的小手,他忍不住心神一蕩,待回過神後,忍不住暗自罵了自己一聲。
這丫頭才十三歲!他是瘋了嗎?
寒幽壓根不知道他心裡的旖旎,要是知道肯定不會理會他。
兩人一路上東扯西聊,說的全是農村常見之事,莫青夜也是厲害,不論她說什麼他都能對上,那模樣彷彿真是對小夫妻似的。
後頭跟了許久的幾人見狀,忍不住說:「頭兒,這兩個人應該真是普通村民,來尋藥的。」
被喚作頭兒的男子長相十分平凡,身上也是穿著尋常的布衣,一雙細小的眼睛緊緊盯著走遠的兩人。
「我不放心,你們先回去待命,我再跟一會兒。」他們此次潛進離路國的目的極為重要,絕不能出一點差錯。
萊新國雖是小國,野心卻不小,這些年來風雨不歇的練兵,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拿下離路國。
可惜離路國兵強馬壯,之前有莫長卿這護國大將軍守著,現在又出了莫青夜這有著殺神之稱的傢伙,讓他們久久攻打不下,可以說只要莫家軍在的一天,他們永遠拿不下離路國這隻肥羊。
既然明的不成,就只能來暗的,他們耗費數年的時間,才在這落夕山裡打通了一條地下通道,將一批一批的兵士偷偷送進來,為的就是從後方打得離路國措手不及。
這幾日正是整兵的關鍵時刻,誰知這荒山野嶺竟突然出現一男一女。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特地放出山裡有吃人老虎的消息,那些愚昧的村民一開始不信邪,等死幾個人後就沒人敢再上山了。
若是平時,眼前這兩人殺也就殺了,把事推給那虛構出來的老虎就成,偏偏眼下正是關鍵時刻,能不打草驚蛇最好,只要確定他們真是村裡的村民,那他不介意饒他們一命,若不是……
他眼裡閃過一抹殺意,小心的跟在他們身後。
察覺到身後之人僅剩一個,莫青夜眼裡閃過一抹冷意。
「別打草驚蛇。」感覺到他的殺意,寒幽輕捏了捏他的手。
她這一捏,讓那黝黑的雙頰微微一紅,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誰讓妳隨意牽男子的手?」
他自然不可能打草驚蛇,眼裡的那絲冷意是沒想到他的莫家軍裡居然混進了奸細,若不是他警覺心夠強,豈不是要讓萊新國那些傢伙得逞了?
寒幽見他撤去一身冷意,這才朝他翻了個白眼,「這不是演戲嗎?既是未婚夫妻,牽牽小手怎麼了?」
在現代別說握一下手了,就是擁抱都只是尋常禮儀,當然,她不會和身為古人的他解釋這麼多。
夫妻……這兩個字讓莫青夜心湖又產生一陣漣漪,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小丫頭。
和一個多月前相比,她抽高了半個頭,蠟黃的臉色已不復存在,皮膚細緻、晶瑩剔透,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白裡透紅,一頭雜亂的長髮也變得烏黑滑順,紮了兩條辮子,在她身後跳呀跳,宛若調皮的精靈。
再細看她的五官,一雙杏眼黑白分明、清亮有神,小巧的瓊鼻嬌俏可人,朱紅的粉唇微微翹著,十分可愛。
和之前那瘦骨嶙峋的小丫頭相比,眼前的寒幽可說是脫胎換骨,活脫脫就是個小美人,再過幾年長開了,那容貌定不輸京城裡的名門閨秀。
「妳的意思是,只有夫君才能牽妳的手?」他沉聲問。
寒幽懶得解釋,含糊的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莫青夜心頭那股莫名悶氣頓時消散,意味深長地又道:「記得妳的話,從今往後,妳只能牽著我的手。」
寒幽當他入戲太深,隨意的點頭。「知道了。」
她的乾脆讓他露出一抹笑,兩人很快來到山下,眼看就要進村,身後的人正猶豫要不要繼續跟,村口卻突然走出一名老人。
「阿幽呀,今日又上山了?」老人笑呵呵的對著寒幽道,在看見她身旁的男子時,花白的眉頭擰了起來。「咦?這……」
寒幽見到老人就知道要糟。
莊老頭住在村子口,因為年紀大沒什麼消遣,閒來無事便在家門口走動走動,寒幽每日進出都會和他打聲招呼,有時還會拿些鮮嫩的野菜給他。
「莊爺爺,你又出來散步呀?」寒幽早一步打斷他,笑吟吟的說。
「是啊,阿幽,妳旁邊這位是……」莊老頭很疑惑。
這話一出,兩人頓時感到身後有股殺氣。
莫青夜瞇起眼,正準備先下手為強,卻聽見寒幽笑著又道:「莊爺爺,你忘了,這是我自小訂親的未婚夫婿阿夜呀!」
「未婚夫婿?」莊老頭仍是一臉迷糊,就在身後那人要暴起殺人時,他才驀地一拍腿。「我記起來了!妳說的是被妳那姊姊搶了的婚事是吧?」
「就是那婚事!」寒幽冷汗都快爬滿背了,不是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而是害怕傷到無辜。
莊老頭一提起這事便忍不住念叨,「說起妳大伯父真不是好東西,什麼都要搶,就連妳的親事也要搶!這人啊不能這般沒良心,想當初妳爺爺過世的時候,明明說了家產一人一半,可妳那大伯父硬是拿了三分之二,只留了幾塊田給你們,連屋子都沒給,寧可租給人也不讓你們住。
「妳爹為人老實不計較,卻一次次被妳大伯父欺壓,連妳的親事都被要了去,要我說妳那姊姊也不是好東西,自家妹妹的親事也搶,和她爹娘一個樣……」
莊老頭年紀大了,很多事記不清,一時間根本想不起寒幽定下的是京城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只記得寒士豪做下這些不厚道之事。
兩人一邊聽著莊老頭打抱不平,一邊注意著身後的動靜,直到再感覺不到那被盯梢的感覺,寒幽這才鬆了口氣。
真險!
「不過,妳的未婚夫婿這麼多年沒消沒息,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莊老頭納悶的看著她身旁黑得幾乎看不清五官的男子,嫌棄的又道:「而且還這麼黑。」
莫青夜那張黑臉頓時更黑了,他哪黑了?這老頭懂不懂什麼叫易容?
「噗!」寒幽忍不住噴笑出聲,打發了莊老頭後,才拉著莫青夜來到一處僻靜之處,直接了當的問:「忙我已經幫了,什麼時候帶我去找人參?」
莫青夜看著眼前不及他胸口的小丫頭,「等我解決山裡那些人。妳這陣子暫且別上山,以免又被他們發現。」
寒幽點頭。「這我知道,我很珍惜我這條小命。倒是你,自己小心點,別再被逮到著了。」
雖不知他是何身分,但盯著敵國奸細的肯定不會是壞人,要是他出了事,他們村莊說不定也會跟著遭殃。
「妳不問我是誰?就這麼信任我?」她的關心讓莫青夜心頭暖暖的,忍不住問。
這丫頭的警戒心分明強的很,卻如此相信他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這有些說不通,想到她方才提到的婚事,他雙眸微閃。
這丫頭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寒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有誰會傻得拿出價值千金的玉珮來抵押?就算你騙我又如何?我又不虧。」
莫青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妳這丫頭真是與眾不同。」
本以為祖父替他定下的是個目不識丁的鄉下丫頭,那日雖遠遠看她替自己辯護,也只以為她是性子剛強了些,有幾分聰明罷了。
可經過這半日的相處,他深刻的認知到,他小看了這個小未婚妻。
「我該回去了,什麼時候能上山你再通知我。」她將自家住處報給他。
「好!」莫青夜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說罷便施展輕功走了。
當務之急是處理潛進山裡的敵軍,待事情處理完後,他定會上門找她,只希望她到時見到他別嚇傻了就是……
寒幽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十分欣羨,「輕功呢,要是能學會多方便呀。」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方才離去的男人將帶給她一份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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