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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美食養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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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90101-E90103

《夫人食藝不凡》全3冊

  • 作者寒露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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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810
  • 優惠價:NT$ 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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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門前香傳萬里,饕客們都是裙下臣!
鍋鏟即武器,廚房即戰場,她的料理讓人生不GG~
 
藍海E90101 《夫人食藝不凡》卷一
穿越了,最可怕的不是發現自己成了寡婦,而是房外有色狼小叔想闖入!
她力爭和離逃出狼窩,結果娘家也不是好去處,
娘親懦弱護不住她,祖母惡意欺壓,甚至古板的曾祖父還嫌她晦氣,
她索性出走自立門戶,沒想到唯一能安身的破爛舊宅有、妖、怪!
奇的是,妖怪懂得報恩,偷吃她做的飯,就回贈山間野味、替她修房子,
且這大妖怪帶著可愛得不得了的小妖怪──好吧,他們其實是人,
這對父子倆不知怎麼回事,成天躲在山上,神神祕祕的,
但多虧有他們幫忙,她才能得到許多新食材烹飪美味料理,
同時她獨門的滷肉方子賣給富商賺了點小錢,還取得合作開作坊的機會,
豈知事業剛有起色,就引起貪婪的娘家人覬覦,想吞下她的產業……
 
藍海E90102 《夫人食藝不凡》卷二
作為一個炮灰配角,顧巧珍重生命的最高原則就是遠離劇情和主角,
可是她不想惹事,不代表那些破爛事不會主動找上門讓她煩,
前小叔帶著聘禮來提親,逼她去做某個貴人的妾室,
幸好程牧野及時趕回,霸氣掏出戶籍冊證明她是他的妻;
六皇子為了跟三皇子爭鬥,將腦筋動到她這小廚娘身上,
嚇得她趕緊將替太后祝壽的功勞拱手讓人,這才逃過一劫;
本以為避開了危險,從此她就能左擁丈夫右抱兒子,過起安穩日子,
誰料老天爺又跟她開了個大玩笑──小魚竟是先太子遺孤!
知道他勢必要回京保護小主子,嚮往自由生活的她只能跟他分道揚鑣……
 
藍海E90103 《夫人食藝不凡》卷三(完)
懷孕的女人最大,懷雙胞胎的女人更偉大,
所以這段時間顧巧決定要「躺著賺」,
重磅回歸的夫君程牧野出力,合作夥伴出人脈權勢,
她則動動嘴提提意見,輕輕鬆鬆就把南陵的餐飲事業推向新高峰,
孩子生下來後,她本打算和程牧野回到大炎,
哪曉得出使南陵的三皇子竟將他們夫妻列入祝壽的使臣名單中,
還在宴席上拱她大出風頭,硬是破壞她低調賺銀子的人生哲學,
且期間她發現原書女主重生,
正打著有「預知能力」的旗號招搖撞騙,貴人們傻傻被騙她懶得管,
但那人居然到處亂放話,說她應該是六皇子的侍妾,
連程牧野都受到影響心生懷疑,這讓她如何能忍!
寒露
80後四川吃貨辣媽一枚,最喜歡的事情是吃著美食看美文。
小時候喜歡閱覽群書,幻想著自己是當中某個角色,體驗人生百味;
現在卻是愛上了親手執筆,塑造一個個性格各異的角色,掌控他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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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婆家就像狼窩
「什麼垃圾小說,竟然用我的名字做惡毒女配,我要給差評!」
凌晨三點半,窗外電閃雷鳴,顧巧忍不住給一本看了大半的小說連刷了兩個差評,就在她正要刷第三個的時候,一道白光從天邊直接穿過窗戶,打在了屋內。
「我……」顧巧只覺得一股麻意從手掌往上傳,她眼前一暗,瞬間失去了意識。
等意識漸漸回籠,她聽到了敲門聲和一個壓低的男聲—— 
「巧兒,我給妳買了盒胭脂,開門吧,我拿給妳。」
胭脂……啥東西?顧巧一點都不稀罕,而且從小她就知道陌生人敲門絕對不能開,孤身住了這麼多年,她的警惕心十分強,「你最好趕緊滾,我已經報警了。」
「巧兒,妳快開門放我進來,待會兒被爹娘聽到就不好了,妳不是喜歡紅葉成親時戴的簪子嗎?只要妳給我開門,我明兒就給妳買一根真金的,比鎏金的還好。我的好巧兒,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佟二秋發誓,從始至終我都只喜歡妳一個,妳也知道,要不是我大哥病得起不來身,紅葉會是我大嫂,我怎麼會喜歡她呢?」
屋內的顧巧在床上摸索了一陣沒摸到手機,倒是摸到了木頭床架子和身下硬邦邦的床板,等眼睛稍微能適應黑暗後,她也發覺這間土牆屋子絕對不是她租住的套房。
外面的人還在低聲說著甜言蜜語,但顧巧在聽到「佟二秋」這名字的時候已經徹底傻了,連尖叫都忘了。
她剛剛在刷差評的書中,那個叫「顧巧」的女配,生得一副好相貌,卻出身貧窮,愛慕虛榮,顧巧在惡毒女配道路上一去不復返的開端,便是和「佟二秋」有關!
更巧的是,佟二秋有個媳婦叫劉紅葉,成親時候戴了一根鎏金梅花簪子,後來顧巧就讓佟二秋買了一根真金簪子,為了這根簪子,她惹了不少事。
「巧兒,好巧兒,趕緊給我開開門。妳要是不開,我就不走了,明兒天亮就讓爹娘看到我睡在妳房門口。」佟二秋在外面說了半天好話,屋裏除了之前那聲呵斥,一點聲息都沒有,他不由著急了,乾脆靠著房門耍起了無賴,他就不信顧巧不開門。
不管現在是作夢,還是穿越到了書裏,顧巧都不可能放一個陌生男人進屋。她翻身從床上下來走到門邊,狠狠罵了一句,「滾!再不滾我要叫人了。」
出聲後,顧巧自己都嚇了一跳,剛剛沒注意到,這聲音也太嬌媚了點吧,明明是在罵人,聽起來卻更像撒嬌。
佟二秋聽得心頭火熱,貼到門縫邊又是一陣哀求。
掐了大腿一把,疼得淚眼汪汪的顧巧已經重新撲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咬著被子差點沒叫出聲來。
穿越了,她真的穿越到了書裏,成了和她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
外面佟二秋變著法子的引誘和屋裏的環境都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不單單只是小說,而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在這裏,顧巧是佟家三年前買回來給老大佟大春沖喜的小媳婦,只可惜顧巧和佟二秋抱的大公雞正在拜堂的時候,佟大春就撐不過去沒了呼吸,顧巧洞房還沒入呢,就做了寡婦。
佟家老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堅決說是顧巧把兒子沖死的,定要顧巧陪葬。
幸虧佟家老爹是村長,人也很明理,沒同意活人陪葬這種事,只是人已經買回來,又拜了堂,銀子是收不回來了,只能讓她留在佟家給佟大春守孝三年。
顧巧從小沒見過好東西,到佟家來,不管是吃的、用的都比原來好上許多,就算是守孝得住在佟家院子角落的一個小房間裏她也滿意,只是書裏描寫這顧巧生得妖豔嬌媚,孝期內有長輩壓著深居簡出倒也罷了,出孝後,先是為了一根簪子和小叔子勾搭在一起,後來又為了一百兩銀子陷害女主,最終走上了一條越作越死的道路一去不回,最終死相極慘。
回想起作者對惡毒女配花樣作死的鞭笞,顧巧決定堅決不作,不作一定就不會死了吧?
不作的道路,從潔身自好,遠離好色小叔子開始!
她是這麼想的,可是佟二秋不是那麼容易遠離的。
在他眼中,顧巧就是自己的囊中物,早就該把她壓在身子底下肆意妄為的。之前老頭子看得緊,後來又有媳婦提防著,一直都沒找到機會把人弄上手,好不容易媳婦懷了孩子回娘家,他趕緊以佟家有後的藉口灌了老頭子好幾杯酒,這才能肆無忌憚地來這西廂偏房叫門。
只是佟二秋怎麼也沒想到,白日裏明明說好的夜半幽會,這顧巧怎麼就不給他開門了呢?
佟二秋就是個潑皮無賴,久等不到顧巧給他開門也來了火氣,乾脆回屋找了把高凳子放到了顧巧的窗下,躡手躡腳踩上去,用力把窗戶推開一條縫,手輕鬆地伸了進去,「巧兒,妳看這胭脂顏色多正,來聞聞這味多香。芙蓉閣裏一兩銀子一盒,紅葉想了小半年我也沒給她買。」
趴在床上的顧巧被嚇了一跳,借著外面的月光一看,佟二秋的手在窗戶四下摸索,想必是想摸著插銷把窗戶再打開一些。
顧巧心裏一突,不管是什麼時候,被一個男人摸到房裏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更何況這兒還是類似唐宋背景的古代,禮教更是森嚴,估計佟二秋就是篤定了這一點,只要今日能進這道門,就算顧巧有千張嘴怕也是說不清楚的。
「你……你先等等,我點燈。」好在,顧巧雖然沒有原主的記憶,但本能還在,下床後很輕鬆就把桌上的油燈給點燃,看清楚窗外那揮舞的手臂,也看清了屋裏簡單的佈置。
一張木架子床上連蚊帳都沒有,門口放著一個洗臉架,窗下放了張缺條腿的木頭方桌,床尾有個半人高的木頭櫃子,上頭放了個針線簍,裏頭裝著一件正打補丁的衣裳。
佟二秋的手還在窗戶上摸索,只要抽出窗戶插銷,他就能從窗外直接跳進來。
電光石火間,顧巧哪裏敢多想,一把抓了針線簍子到窗邊,伸手摁住了窗扇,把佟二秋的手死死壓在下面。另一隻手把油燈往針線簍子傾斜,將燈油倒在正打補丁的衣裳上,點燃後直接扔到了床上,對著窗外大叫起來—— 
「來人啊!著火啦!」
女子的聲音雖然柔媚,但尖叫起來穿透力也強,在寂靜的夜裏尤其有石破天驚的效果。
佟村長喝了酒,睡得沉,可王氏膽子小又惜命,被吵醒後,嚇得連拖帶拽把丈夫往外拉,還配上驚慌失措的連續尖叫,甚至把顧巧的叫聲都給蓋過了。
這麼一來,饒是佟村長睡得再沉也醒了過來,甩了甩頭,一馬當先衝出了房門。
循著聲音和隱隱火光往離得最遠的西廂房跑過去,一眼就看見站在板凳上,一隻手掛在窗戶裏的兒子佟二秋,再聽到遠處狗吠人叫的聲音,佟村長眼前就是一黑。
「爹,快救我啊爹!」佟二秋的手腕被窗扇給夾得生疼,偏偏顧巧點燃了床鋪後,還把油燈重新放在窗邊的桌上,正對著他的手,他隔著窗戶紙只能見到屋裏火光熊熊,也不知道燒到了什麼地方,手掌被火灼痛,立馬鬼吼鬼叫起來。
屋裏的顧巧卻不管他怎麼叫,不鬆手也不出聲。
見佟村長出現後,佟二秋無疑是看到了救星,鼻涕、眼淚都一起落了下來。
佟村長早年看重大兒子,難免就忽略了二兒子,等大兒子病重的時候,才發現二兒子已經長歪得不成樣子了。和他娘一樣貪生怕死就罷了,居然好逸惡勞、貪花好色。
佟村長如何看不出來二兒子對寡嫂的覬覦之心,只能暗示妻子把顧巧盯緊一點,別壞了守孝的規矩,沒想到人家這才出孝沒一個月呢,這好兒子就摸上了寡嫂的房門。
聽著外面的人都到了院門口,佟村長一上去直接就給了佟二秋一個大耳光,「畜生!」一巴掌把佟二秋打懵後,他便對著窗裏的人道:「大春媳婦,妳先放了二秋,這事兒我會給妳做主。」
顧巧用沾了水的帕子捂著口鼻,一直注意著火勢蔓延的方向,聽到佟村長的聲音後終於鬆了一口氣,「公公打算如何做主?」
火還沒完全燒起來,顧巧心裏漸漸有了主意,今晚的事情不管佟二秋結局怎樣,自己都是沒辦法討得了好的,而且有佟二秋和王氏,佟家是待不得的。更何況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時間點,書中的女主角和男主角要相繼出現在桃花村了,為避免和他們碰面,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佟家。
但她也不能逃到哪裏去,書裏說了,大炎的戶籍制度很嚴苛,她離了佟家,大約只有回娘家一途。
故事裏對顧巧老家的描寫就是家境貧苦,山高路遠,但她娘好像挺心疼她的,是她自己非要嫁到佟家沖喜。窮苦什麼的,比起最後慘死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所以她衡量之後很快就有了主意。
「妳想怎樣?」
顧巧聽見外面佟村長著急又直接的詢問,連忙道:「這個家我是待不下去的了,希望公公能找個藉口放我歸家。」
「妳娘家日子那般難過,妳真的願意回去?」
「那公公認為,這個家我還待得下去嗎?如果公公不願的話,我就這樣不撒手,要死也拉著二叔一起。」
當然還有佟家的名聲!只要外面的人一進來,誰還看不出點貓膩來?
佟村長是個顧念名聲的人,哪裏肯讓佟家被人詬病,須臾間就做了決定,「大春媳婦妳放心,今日過後,我便做主放妳歸家。」
瞧!事情就是這麼容易,偏偏原主一直作,作到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顧巧得了佟村長的承諾,爽快地放了手,並飛快打開房門,端著木盆衝了出來。
「還愣著幹什麼,打水滅火啊。」顧巧瞪了那軟倒在地的佟二秋一眼,借著屋內的火光瞧見他青白的臉色,心中十分不屑,就是這麼一個人,竟然勾得原主魂不守舍做盡了壞事,雖然他也沒落得個好下場,但此時此刻,她為原主不值。
佟村長踹了佟二秋一腳,「還不趕緊打水去。」
佟二秋連滾帶爬地走了。
「倒像是明白了啊!」佟村長打量著用布巾捂了口鼻的顧巧,發出了一聲輕歎。
顧巧懶得去想佟村長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要能離開佟家,這兒的人和事便跟她毫無干係了。
王氏開門放了村民們進來,大家七手八腳的,很快就將房裏的火給撲滅。
望著亂七八糟、濕淋淋的屋子,王氏反手就打顧巧一下,「妳說妳,晚上沒事點什麼燈縫衣裳!這下好了,燒了不知道多少東西。」
她還想再打,被佟村長拽著手扯到了邊上,院子裏前來幫忙的村民們還在,佟村長警告地瞪了王氏和佟二秋一眼,轉身出了堂屋。
頓時,堂屋裏就剩下低著頭站在角落的顧巧,和接到佟村長命令進門沏茶的佟二秋。
「別以為老娘不知道妳這賤皮子的心思,嫌棄偏房是老宅子太舊了,故意燒了是吧?老娘說什麼也不會同意妳搬到正屋來。」
王氏瞅著佟村長沒注意到屋裏,還是又掐了把顧巧手臂的軟肉,低聲警告了兩句。掐完了,瞧見最心疼的二兒子竟然在沏茶,連忙過去接手,「你看看你,急吼吼過去幫忙幹什麼,手上弄這麼大片燎泡!娘可是給你說清楚了,紅葉有了身孕,你要是敢給賤皮子出頭惹紅葉不高興,我就扣了你這個月的零花錢。沏茶沏茶,眼看都天亮了,大家各自回家安歇不好,還非得請一頓茶!」
話是這麼抱怨,但她可不敢違逆佟村長的意思。
「留著幾位鄉親喝茶呢,是想你們能做個見證!」
救火的村民紛紛散去,佟村長留了其中四位在村裏頗有威望的鄉鄰。
「見證啥?」最先懵的是王氏。
佟村長根本就不看她,當初要不是她作妖,哪能惹出這麼多事情來?
「大春走了三年,大春媳婦就給他守孝三年,這份情誼我佟家銘記在心,如今三年已過,我們家不該再耽擱大春媳婦了,所以我想代大春寫個和離書,放大春媳婦歸家,日後另行嫁娶兩不相干。」
話音剛落,王氏就叫了出聲,「不,我不同意!她是我用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這三年來她吃佟家、住佟家、穿佟家,不知道又花了多少銀子,哪能這麼輕易就放她走!三十兩銀子,把她賣給人牙子也行。」
其實放顧巧離開的話佟村長早就提過,但佟二秋一直在王氏耳邊叨叨買顧巧花了多少錢,本錢沒撈回來,還貼進去一大截。
「住口!」佟村長又是一聲暴喝,「這家裏我還能不能做主!要麼去煮幾碗糖水蛋來,要麼收拾包袱回王家去。」
王氏這麼大年紀了,要是收拾包袱回娘家怕是要笑掉別人大牙,她看出來佟村長不像是開玩笑,即便再不甘願也不敢出聲了。
倒是留在佟家的兩位見證人勸了佟村長幾句,意思和王氏差不多,都花了銀錢,總不能這麼輕鬆把人給放回去吧?
顧巧只想順順利利地離開佟家,不想以後還被王氏惦記著,聽這些人的意思也在勸佟村長,至少把當初買她那二十兩銀子補回來再放人。但算一算書裏的故事線,顧巧是一天也不願在桃花村多待了。
咬咬牙,為了自由!她膝蓋一軟,跪在了堂屋裏,「多謝佟村長成全,若是放顧巧歸家,這三十兩銀子,顧巧可以立下字據定個期限償還。」
「這個……」銀子是好東西,佟村長雖然好面子,可顧巧自己提了這事,他還是無可避免地心動了。
「請佟村長成全。」顧巧彎下腰,藉機換了換身體重心,免得膝蓋那麼受苦。
三年前顧巧到佟家是簽了賣身契的,戶籍現在也在佟家,佟村長讓王氏拿出了兩樣東西,把戶籍交給顧巧,但是將賣身契留了下來,和顧巧立了欠條,說好什麼時候把三十兩銀子還了,就什麼時候還賣身契。
佟村長做了決定,又有人見證,當即親手寫了一封和離書,讓幾個見證人一起蓋了手印,遞給顧巧,「從此以後,妳和佟家就只是欠債還錢的關係,要是妳回去後遇上別的什麼事,別忘了給人說這個事。」
顧巧不知道佟村長為什麼補後面這句,但拿著和離書和戶籍,整個人都輕鬆起來,遠離主角不作死的第一步—— 成功!
「顧巧,什麼時候還錢,妳總得給個期限吧,難不成妳一輩子不還,我們就等妳一輩子?」顧巧要離開佟家了!佟二秋總算是反應過來,趁著父親和村裏德高望重的人在,他面上一點都沒露出昨晚淫邪的模樣,只黑沉著臉,攔住了欣喜欲走的顧巧。
「對對對,得說個時間,還是我兒子聰明。」王氏都快憋死了,終於聽到了希望聽到的話。
三個月,是顧巧給佟家人留下的還款期限,一旦三個月過了,仍還不上這三十兩銀子的話,佟家人可以拿著她的賣身契把她賣給人牙子。
顧巧初時是覺得解脫了,心裏很放鬆,可等她在王氏監視下收拾細軟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問題—— 看書的時候,只知主角出手就是百兩、千兩的,所以下意識忽略了銀錢對於主角來說沒什麼,但對於窮鄉僻壤的人可就是大問題了。
搜羅了半天火災後殘留的東西,除了兩套遍佈補丁的夾襖和一根銅簪子,別的什麼都沒有,別說銀子,就是銅錢都沒看到一個。
王氏一看她這樣就樂了,「妳動作倒是快點,別改主意想賴在我們家不走了!老娘可是告訴妳,如今妳不是佟家人,別指望老娘還供妳吃喝。」
「誰改主意了?」輸人不輸陣,顧巧現在不是佟家守寡的小媳婦,自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在王氏面前抬不起頭。再說,如今的顧巧和以前仰人鼻息生活的顧巧全然不同,為了自由可以放下一次尊嚴,但自由之後,尊嚴就是她在這時代僅剩的東西了。
佟家院子就建在一條能容兩輛牛車通過的土路前,往南更為開闊的是去往百花鎮的路,往北彎彎曲曲向群山綿延的那條路是去桂花村,顧巧的娘家就在這條路盡頭的桂花村。
其實顧巧沒原主的記憶是不知道這些的,但佟家院子門口聚集了一堆聞訊前來的三姑六婆,她們就跟生怕顧巧聽不到似的,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話,讓她捕捉了許多有用的訊息。
顧家住在這一帶最窮的桂花村,那裏的村民大多是前些年逃荒來的難民,縣衙雖然准了這些人入籍,但哪裏有良田讓他們種,就將人趕到了人煙稀少的大荒山山腳下落戶。
大荒山山腰以上是密林,山高林密野獸橫行;山腰下岩石遍佈,土地貧瘠,不管種什麼都產出不佳,碰上風調雨順,一家人能混個肚飽;要是災年,村人都得賣兒賣女。
顧家在桂花村算是中等人家,在顧巧的爹沒死之前,日子還將就能過,等在鎮上碼頭幫工的顧巧爹一過世,顧家就容不下顧巧她娘和三個女兒了,聽說佟家要買個媳婦沖喜,歡歡喜喜就把剛十五歲的顧巧送到佟家,換了二十兩銀子回去給二房、三房的兩個男孩念書。
如今,二房顧成考上了童生,聽說往上考還得花不少銀子,顧家正在找人要賣大房二女兒顧嬌,顧巧被佟家給「趕」出門,還背著一個寡婦的名頭,還不知道回去後會有什麼下場。
可是,被趕出佟家的顧巧除了顧家也無處可去,她這樣生得花容月貌、嬌嬌俏俏的單身女子,要是往別處走,更是死路一條。
得知自己的處境,顧巧昂首望天,賊老天這是要逼死人啊!
沿著越來越窄的小道走了大概半個時辰,顧巧的雙腿都快斷了,抹掉臉上大滴大滴的雨水,看著黑沉沉的天空時不時劃過一道閃電,她想大聲給老天爺道一聲歉,能不能等她到家了再打雷閃電下大雨啊?
傾盆大雨中,一道高壯的身影在雨中疾行,腳步如電,一步跨出的距離起碼是顧巧的四五步。他也是要從桃花村到桂花村,不過相較於顧巧走半個時辰才走了不到十里的腳程來說,他的速度足足快了三倍有餘。
不快不行啊,家裏還有個五歲兒子等著吃飯呢!他昨天早上上山,跟著一頭野豬走遠了點,等抓到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以他的速度從家裏到鎮上再回來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事,誰知道他去得太早,市場裏根本沒什麼人,一頭豬生生賣了快一個時辰,最後只能賤價給一家包子鋪換了十個大包子。
到了桃花村的時候又是打雷又是傾盆大雨,本該找個地方歇一歇等雨停的,可想到在家中等待的兒子,他哪敢再停留,只得冒雨疾行。
小路越來越窄,也越來越泥濘,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眼前雨霧彌漫看東西都有些模糊,幸好這條路他閉著眼睛也不怕走錯,便不管不顧只管往前,直到—— 
第二章 這家是待不下去了
顧巧快頂不住這疾風驟雨了,可兩邊都是光禿禿的山壁或路坎,根本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拎著的包袱濕淋淋,身上的衣裳更是沒一處乾的,黏在身上別提多難受。
風太大,刮得她站立不穩,搖搖欲墜,簡直是走三步退兩步。
又是一陣大風襲來,顧巧被吹得往後急退好幾步,眼看就要仰面倒在地上,可突然身後好像多了一堵牆,穩穩地撐住了她的身子。
「啊—— 」
隨著大風來的還有一些枯枝敗葉,顧巧捂著頭臉轉身埋進了「牆」裏。
別說,身後的這道「牆」又高又寬,還溫溫熱熱,雖然有一股汗味,但讓人感覺安全又穩當。狂風暴雨中,這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顧巧知道這是一個人,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人,但又怎樣?風雨中互相依靠一下而已。
在她這個現代人心中這並不是什麼要人命的大事,可放在土生土長的大炎青壯年男子身上,這投懷送抱的嬌軀著實令人手足無措。
懷中的女子身材嬌小,但身材絕不平板,又香又軟,讓他剎那間失了魂,也失了行動力,任由懷中的女子靠在他懷中躲避風雨侵襲。
僅僅是一會兒,他很快回神,伸手將顧巧推離身前,「姑娘請自重!」
顧巧有點懵,這聲音在風雨中穿透力都這麼強,還帶低音炮音效啊!放在她所在的時代,做個配音員都綽綽有餘。
離開顧巧,他大步一邁就打算繼續往前,卻被眼疾手快的顧巧一下子抓住了衣袖,「你……你是不是去桂花村,能不能……帶我一程?」
怎麼帶?他驚慌失措,這沒馬沒車的,要怎麼才能把一個女子給帶到桂花村?
「背我一程。」顧巧是真的沒一絲力氣了,風雨還是那麼大,她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到桂花村。眼前這男人高得都看不清臉,可這長腿和有力道的手臂,想必背她這麼個身材矮小的人沒多大問題吧?
這女子怎的如此不要臉!男人瞪大了狹長的鳳眼,以絕佳的目力透過風雨看清了她那張哪怕狼狽也嬌媚無比的鵝蛋臉龐,那想拒絕的心忍不住有些動搖……

顧巧從來不知道竟然有這樣不憐香惜玉的男人!
他居然用扛的!像是扛沙包一樣,將她扛到了桂花村村口,然後一撒手,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給她一個高壯的背影,連臉都沒讓她看見。
她是洪水猛獸嗎?有必要這種態度嗎?
雨漸漸歇了,不少人正用各種工具往屋外倒水,便看到了渾身狼狽的顧巧。
「這……這不是顧家大閨女巧兒嗎?別人都說三天回門,妳這都三年了吧?」
這人才剛剛一出聲,旁邊的媳婦就拉了她一把,「婆婆,巧兒嫁過去佟家老大就死了,她守孝三年,這怕是出孝了回來看看吧。」
婆媳倆一過,另一家的女人又鑽了出來,「妳看她就拿了這麼個小包袱,佟家日子那麼好過,怎麼就不帶點東西回來!」
接下來是一個長得又黑又醜的小媳婦,「哎喲,妳看她妖妖嬈嬈的樣子,這三年是守寡啊還是守啥,誰知道呢。」
這一路來說什麼的都有,可就是沒人洩露顧家是在哪兒。顧巧總不能找人問自己家在哪裏吧,表面上她走得緩慢又淡定,實際上心裏急得不行,這些人怎麼都不像佟家門口那些人來點實際有用的消息啊?
直到她走過大半個村子,經過一扇破破爛爛的院門,就聽見門口一個刻薄的聲音拖長了音調喊了句—— 
「喲,這真是貴人多忘事,連家門都看不到開在啥地方了是吧!」
顧巧聞聲望過去,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正端著一個盆子斜睨著她。
見她茫然的眼神,對方不由嗤道:「看來真的是有了點出息,連人都不認識了,看到人連個招呼都不打。」
顧巧很冤,她沒有原主的記憶,天知道面前這來者不善的女人是哪一個。幸好,因著這女人陰陽怪氣的嘲諷,從院牆的破洞中探出一個小腦袋,看到顧巧後驚喜地叫了出來—— 
「大姊,妳回來了!快進來,娘知道妳回來了一定很高興。」
顧巧順著她的話退到了門口,剛才那小腦袋已經抱著比她還高的掃帚迎在了門口,「二嬸,妳能不能先讓大姊進來?」
「二嬸,我剛才在路上淋了雨,頭很暈,所以一時沒認出妳來,還請原諒則個。」顧巧雖然是做美食主播的,但平時也喜歡看一些古風視頻和直播,學古人說話也像模像樣。
只可惜大劉氏一點都不買帳,眼皮子一翻,「喲,這嫁給秀才公的人就是不一樣,哪怕秀才死了都能學得文謅謅的。」
「二嫂,妳就別說了吧,這大風大雨的,巧兒趕著回來定是有什麼事,先讓她回去收拾下,別受了寒。」門邊上,小劉氏怯怯地拉了拉大劉氏的衣袖。她們這對姊妹一前一後嫁到顧家來的,只是大劉氏性子掐尖要強,小劉氏生性軟弱。
「就妳稀罕賠錢貨。」大劉氏呸了一聲,但總算是讓開了院門口的中間位置,顧巧便在小女孩的引領下邁步進了院子。
這是個土牆草房的大院子,正房五間,左右廂房各三間,但顧巧卻被帶到院子後的幾間低矮草房來。
顧家在桂花村這三十來戶人家中算是大戶,顧老太爺逃荒前就考上了秀才,不過是前朝的秀才,這名頭在如今根本沒什麼用,他兒子顧盼文和妻子今年年紀也不算大,逃荒到桂花村的時候為了生計什麼都幹過,只跟著老太爺學了認字。
顧盼文夫妻倆膝下有三個兒子,老大顧來順就是顧巧的爹,在老太爺精心培養下考上了童生,可惜娶的秦氏連著生了三個女兒,顧來順身體也弱,五年前就病重撒手人寰,留下妻子和女兒們。
正房住著顧老太爺和顧盼文夫妻兩個,還有如今已經考上童生的二房顧成,左邊廂房住著二房顧來財夫妻和顧成的雙胞胎妹妹顧蘭。
大劉氏生龍鳳胎的時候傷了身子無法再生育,但她本人蠻橫要強,兒子顧成又有出息,一家三口硬是將秦氏母女四個給逼到後院的茅草房。
右邊廂房住著顧家三房,顧來寶老實、小劉氏懦弱,但兩人連生四個兒子,在這家裏也算能立住腳,在條件允許的時候小劉氏會偷偷照顧下大房,但幫助也有限得很。
在顧家這種條件下,三年前顧巧一聽說嫁到佟家去可以吃飽穿暖,毫不猶豫就跟著媒人走了,賣身換的二十兩銀子給顧成和三房的顧遠交了束脩,顧成成器,去年考了個童生,今年秋要去試試考秀才,顧遠也到了能考童生的年紀。
這些都是顧巧從三妹顧笑那裏拐彎抹角打聽到的。
親娘秦氏和二妹顧嬌在雨還小的時候就出門打豬草了,到她都收拾好了,還沒見著人回來。
「三妹,什麼時候吃午飯啊?」顧巧摸了摸肚子,環顧空蕩蕩的棚子。
顧笑滅掉灶台的火光,聞言滿臉驚詫,「大姊,妳在佟家一天能吃幾頓飯啊?」
顧巧手一頓,「怎麼這麼問?」
「桂花村都是吃兩頓,我們娘幾個只能吃一頓,聽說外面有錢人家能一天吃三頓、四頓飯呢。」顧笑柔柔的聲音中帶著嚮往。
顧巧心裏一酸,書中對於顧家母女的描寫只有隻言片語,她僅知道自家母女幾個生活艱難,卻沒想到是這樣慘。不過聽顧笑的意思,前院的人似乎和自家不一樣,細問之後果然如此。前院除了顧老太爺每天三頓飯外,別人也都是吃兩頓,只有她們母女幾個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幹活,到天黑的時候才能得到幾個黑麵饃饃和見不到幾粒米的湯糊糊。
「這不是有灶台嗎,自己做啊。」顧巧話才出口就止住了。無他,這一間快要崩塌的草棚子一眼就能看穿。
草棚子靠隔斷牆的一邊用石頭、木塊壘起來,鋪了一層厚厚的乾草,乾草上放著些補丁摞補丁的衣裳,四周用樹枝和竹竿圍了起來,應當就是母女三個睡覺的地方,顧巧剛才便是在這「床」上換的衣裳,也僅有這個角落的頂上蓋著厚厚的草墊子,真是難為狂風驟雨的竟然沒掀翻,也沒漏多少水。
除了這一片,草棚子裏的其餘地方都是水,現在都還直往下滴,好在屋裏挖了幾條縱橫交錯的水溝,才不至於全是泥濘,不過也沒好上多少。
木架子上放著好些個缺口的木頭盆子、竹筒,之前她洗頭、擦身子的水便是用這些,除此之外就堆了些乾草和柴火。
見顧巧直盯著這些乾草和柴火,顧笑揉了揉衣角,很是局促道:「大姊,剛才我用了些柴火給妳燒水,待會兒我就出去弄些回來補上,妳……妳能不能別跟祖母說?」
說完,她轉身出門找柴火去了,顧巧站在草棚子前滿臉的一言難盡,原主究竟是個什麼人啊?敢情她還會打自家姊妹的小報告?
她記得書上提過,秦氏母女三個之所以從東廂房搬到這後院草房也是她從中作祟,真是難為秦氏還一直牽掛她,更讓二妹去桃花村打聽過她日子過得好不好。
後院一排草棚子,右邊角落第一間是母女幾個居住的柴房;最左邊養著十來隻雞和兩頭豬,屋頂比柴房都要牢靠;中間放著些農具,顧巧注意看了下,工具不是木頭就是竹子,還有部分是磨利的石頭,連一點鐵的蹤影都看不到。
她記得書上提過,大炎的建立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戰爭,為了鍛造更多的武器,對鐵管制得極其嚴苛,但凡發現一點都會收歸官府鍛造武器。
聯想到這些,顧巧就明白了為什麼灶台上放的不是鐵鍋,而是一個陶罐了。
草棚子和前院後牆間種著作物,剛剛下過一場雨,看上去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細細弱弱的根莖明顯是營養不良,也難怪桂花村的人窮困,山下的地都這麼貧瘠,還能指望沿山腳開的荒坡能有多好?
「巧丫頭,我聽妳二嬸說妳歸家了,怎麼不來正房,到這後頭幹什麼?」
顧巧還在考慮要不要拔幾片蘿蔔葉子焯水後加點鹽先填個肚子,雞舍那邊就轉進來一個裹小腳的老婦人,約五六十歲年紀,雙眼骨碌碌地轉,一看就很精明。
「祖母。」顧巧喊了一聲,看對方的小腳在泥濘的路上行走,出於尊老愛幼上前扶了她一把。
扶著人了,她才發現姚氏後頭跟了幾個小孩子,為首的是個女孩,約莫十四五歲,穿著是一群孩子中最好的,乾乾淨淨沒一個補丁,青布襦裙的裙襬還繡著白色水紋。
姚氏應了一聲,飛快地往柴房移動,招呼後頭那少女,「蘭兒,妳巧姊姊三年才回來一趟肯定帶了不少東西,妳快去幫她整理整理。」
「我……」顧巧一個「不」字還沒說出來,那穿著不錯的少女就飛快地竄過了兩人,直衝柴房裏被圍起來的「寢間」。
她下意識要去追,卻發現手腕被姚氏死死抓住,除非帶著姚氏一起跑,否則難動分毫。
後面幾個孩子年紀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原地沒動。
「祖母,她肯定把東西藏起來了。」顧蘭拎著兩件還在滴水的衣裳走了出來,顧巧一眼就看到了她頭上多了根銅簪子。
「把簪子給我取下來!」
她帶回家的包袱裏只有幾件衣裳和一根銅簪子,因路上淋了雨,放在包裹最外層的一套夾棉衣裙已經濕透,只有包在最裏面的一套夾衣和包裹著和離書、戶籍的夏裙尚算乾爽。她把濕透的棉衣掛到草棚後的竹竿上晾,把那件夏裙當做中衣穿,外面套了夾衣,順道把極為重要的和離書和戶籍收在夾衣的暗袋裏。
她因為頭髮還沒乾,也就沒用簪子,順手放在換下來的衣裙旁邊,沒想到被顧蘭也順了了去。雖然不知道那麼丁點銅簪子價值幾何,但如今兩手空空的她才不願便宜別人,特別是眼前這一看就來意不善的兩人。
「妳咋才帶這麼點東西回來?桃花村可是富得流油,佟家又是桃花村的富戶,妳這三年每天吃得飽穿得暖,難得回來一趟就不知道給家裏稍帶點實用的東西嗎?成子和遠子要參加考試,這銀子從哪來?蘭兒要及笄說人家了,可不得製幾件穿戴的……」
顧巧真佩服姚氏,說這麼多話一口氣都不喘,但她話裏的意思著實讓人接受不了,憑什麼自己要給這些人帶銀子、帶東西,他們臉面這麼大嗎!
顧巧直接甩開她就上前一步,試圖將顧蘭頭上的簪子取下來。
「妳幹什麼?」顧蘭霸道慣了,見顧巧居然敢來搶自己頭上的簪子,頓時不樂意了,往後急退幾步躲開,試圖轉開話題,「祖母問妳呢,怎麼就帶了這麼點東西回來?」
「妳先把簪子還給我。」顧巧做了個假動作成功騙過顧蘭,把簪子拿到了手裏,捏著簪子退到了安全的地方,這才道:「我給佟大春守孝三年期滿,佟家寫了和離書放我回家。」
佟大春沒拜堂就死了,這消息桂花村的人都知道,顧巧被佟家留下來守孝,每天裏雖然不方便出門,但至少能吃飽穿暖,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顧巧會繼續待在顧家,不會願意回來過上頓不接下頓的苦日子。
所以,不僅是顧蘭呆住了,就連姚氏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妳說什麼?」
顧巧注意到,跟在姚氏和顧蘭身後的人不少,自己說出那番話之後,好幾個人影在牆角晃動,可見這消息是多麼讓人震驚。想來也是,桃花村和桂花村之間有一段距離,她回來的時候又是傾盆大雨,沒人走在她前頭,消息自然還沒傳回來。
於是,她抬高了聲音又說了一遍,「佟大春死了,我給他守孝三年仁至義盡,佟村長覺得我年紀輕輕守寡不易,代佟大春寫了和離書,放我回娘家生活。」
「和離了?怎麼會和離呢!」大劉氏衝了出來,她還打算找時間去佟家弄點好處呢。
「既然是和離,妳怎麼都沒帶點東西回來?」顧蘭還想著從顧巧身上扒拉點東西。
「我們家要是多個死了男人的寡婦,蘭兒怎麼說親啊。」姚氏則是想到了名聲。
「回來好,重新找個知冷知熱的過,總比守寡強。」小劉氏看著顧巧年輕的面龐,擦了擦眼角。
「什麼是和離,什麼是寡婦?」幾個小的聽不太懂,紛紛問身邊的大人。
一時間,大的小的你一句我一句說得顧巧頭疼。這麼多問題,她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正在為難的時候,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一個個的都在這兒欺負我大姊!她離家的時候你們讓她帶了什麼走?現在回來就想她給你們搬回來金山銀山嗎?那也得佟家人願意啊。」
循聲看去,右廂房旁的小路轉進來兩個人,一個和顧蘭差不多年紀,但臉色和穿著簡直是天壤之別的少女背著一個比她起碼寬兩倍的背簍艱難地來到棚子跟前。
她身後是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婦人,看顧巧的眼神激動又心疼,也有些膽怯。
原來是出門打豬草的秦氏和顧嬌回來了。
「娘,二妹。」顧巧忽然鼻子一酸,眼眶發熱,自然而然地喊了出來。
「瞧妳那點出息,不是挺能說的嗎,守孝關傻了吧?」顧嬌雖然一臉嫌棄又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眼中的關切騙不了人。
顧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一群人還嘰嘰喳喳,根本沒給她時間回,而且顧嬌連背簍都還沒放就直接罵過去了,哪有她發揮的機會啊。
「讓開讓開,不是說不願到後院,怕髒了大小姐的腳嗎?」顧嬌說完,背著背簍直接就往前撞了過去,逼得顧蘭連連後退踩在了泥水溝裏,發出了一聲尖叫。
「叫什麼叫,待會兒吵著成哥溫書,看曾祖父不收拾妳。」顧嬌人長得俏麗,但身上戾氣很重,經過顧蘭,朝著姚氏和大劉氏、小劉氏的方向大步過去,「這豬草沾了水重死了,祖母和二嬸還是先給我讓讓路。」
右廂房附近有道小門,平時上山便是從那裏出入,要到豬舍和雞舍去就必須經過草棚前的小路,顧嬌一步都沒停,大劉氏和小劉氏只能攙扶著姚氏往後靠,一時間倒有些雞飛狗跳的慌亂模樣。
「顧嬌,妳這個死丫頭找打是吧!」姚氏被顧嬌給氣得渾身顫抖。
大劉氏攙扶著她在一邊火上澆油,「娘,這顧嬌真是大不孝啊,現在就敢這麼對妳,過兩年可怎麼辦啊!」
「秦氏,妳看妳養的好閨女!還不給我教訓她,給我往死裏打!」老太太腳小,但脾氣大,她怕追不上顧嬌,直接把難題丟給了秦氏。
秦氏剛把一背簍柴火放下,聞言瑟縮了下,愁苦著臉叫顧嬌,「嬌兒,妳快給祖母道歉。娘,嬌兒不是有意的,她……她只是心裏苦。」
「苦,她有什麼苦!」大劉氏哼了一聲,「裝模作樣,好日子不想過,留在家裏又成天拉長個臉,好像所有人都欠她似的,好意思嗎?」
顧嬌扔背簍的力道很大,反手一指顧蘭,「行啊,好日子。那讓妳寶貝女兒去過好日子吧,我不稀罕。」
顧蘭見狀,連忙往後一縮,眼睛甚至都不敢再盯著顧巧的銅簪子了。
大劉氏看顧嬌把自己女兒拉進來,臉上閃過一道厲色,繼而又溫柔道:「顧嬌,妳怎麼就是不懂事呢!妳不為妳自己,總要為妳娘想想吧。妳娘膝下連個兒子都沒有,這日後還不是要靠著妳成哥或是遠弟弟捧靈摔盆,要是妳兄弟能考個功名,將來給妳娘養老送終,那是多大榮耀啊。現在又不是讓妳去過刀山跳火坑,妳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呢?」
「我娘有三個女兒呢,日後自然有女兒、女婿和外孫給她養老送終,自己的親生女兒指望不上,難不成還指望別人生的?」顧嬌一點也不示弱,扠著腰、昂著頭,頗有幾分豁出去的架勢。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巧回家的原因讓顧嬌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和大劉氏吵起來寸步不讓,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也虧得幾人都是在顧家後院裏吵,要是在前院,非得引來村裏人圍觀不可。
從她們的吵鬧中,顧巧漸漸聽出了點端倪。三年前,顧家賣掉原主換了二十兩銀子,大部分都用來支付二房顧成和三房顧遠念書考試的費用,今年顧成想要去府城考秀才,顧遠也到了考童生的年紀,顧家老太爺的意思是砸鍋賣鐵都得供兩個曾孫考試,於是二房夫妻就把主意打到了顧嬌頭上。
顧巧能賣二十兩銀子,比她能幹的顧嬌肯定也能,多番打聽下,真的讓他們打聽到了縣城有個姓方的員外想要納個年輕的妾室,顧嬌年紀雖然小了點,但人家不嫌棄,還說養上一兩年正好。
奈何顧嬌的性子和顧巧截然不同,她不稀罕什麼穿金戴銀、每天吃肉的日子,她只知道那個員外都已經五十來歲,家裏還有五六個小妾,她寧願過一輩子苦日子也不願做妾,所以當她偷聽到二叔和祖母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就十分憤怒地表示了反對,在家裏大吵大鬧了一場,算是暫時把事情給壓下了。
從那天開始,顧嬌活兒照幹,但是就罵天罵地罵所有人,大劉氏也成天煽動著姚氏,想要強行讓秦氏和顧嬌屈服。
弄清楚了這情況,顧巧的頭又痛了。難怪原主在書中寧願委身給佟二秋那樣的渾子也不回娘家,敢情這娘家不只是窮,還是虎狼環伺,不得安生。
眼見著大劉氏在姚氏默許下越來越過分,還開始人身攻擊,顧嬌一個人獨木難支,顧巧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顧嬌身邊,「祖母、二嬸,要是別人知道我們家的姑娘要麼賣給人沖喜,要麼賣給人做妾,不知道剩下的姑娘能得什麼好名聲,又能說上什麼好人家?」
「啊!」大劉氏如同被人卡住脖子的鴨子,滔滔不絕的話被哽在喉間。
顧蘭是她的豬隊友,立馬就著急了,「難怪沒人上門說親,這些天我出去,她們還對我指指點點的。」
姚氏綁了小腳,一般不太出門,聞言叫了聲「我的蘭兒」,接下來又把責備的目光投向秦氏和顧嬌,「是不是妳們在外面說什麼了?」
「是我們嗎?祖母妳怎麼不問問我的好二叔和二嬸!」顧嬌眼神複雜地看了眼身前的大姊,情緒總算不那麼激動了。
大劉氏身體一僵,好像是他們兩口子在外面多說了幾句,但、但怎麼會影響到女兒呢?早知道這樣,她才不會拿出去說的。
顧巧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看她的神情也一清二楚了,心裏暗道一聲「自作自受」,不過回頭一想,自己好像比人家的處境更艱難,頓時又有些生無可戀。
「這、這可怎麼辦啊?不行,蘭兒妳快隨我問問老太爺去,這事情該怎麼解決?」
在顧家,從上到下都視老太爺為神仙,什麼事情都能靠他老人家解決。
轉眼間,一群人呼啦啦走了。
第三章 舉手之勞換得安身處
柴房門口只剩下顧巧母女四人,捏著手中僅剩的一根銅簪子,顧巧問秦氏,「娘就沒想過分家另過嗎?」
「怎麼可能分家?」秦氏估計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驚訝得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和之前死氣沉沉的樣子完全是兩個人。「我們連個男丁都沒有,分家要怎麼過日子?我們沒有地,分家後吃什麼?我們沒有房,分家了住哪?」
一連串的「沒有」和「怎麼辦」,連珠炮似的打在顧巧腦門上,也讓她有點暈。
秦氏越說越茫然,恨不得從來沒聽到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但對顧嬌和年幼的顧笑來說,無疑是在她們閉塞的思想上開了一扇明亮的窗戶。
「如果不分家,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嗎?三年前是我,現在是二妹,過兩年會不會輪到三妹?只要有人出銀子,娘,妳覺得誰又能護得住我們?」
顧嬌心裏本來就隱隱約約有了念頭,附和顧巧的話接著說:「對啊,我們娘仨撿的柴火、繡的荷包,這些年換的銀錢能供顧成和顧遠念書,能供顧蘭穿戴,難不成就供不了我們娘三個吃頓飽飯嗎?」
秦氏內心很茫然,「可……可妳們嫁人要嫁妝,要有娘家撐腰。」
「呵,」顧巧笑了,「我嫁人的時候誰給我置辦嫁妝了?這個家能給我們姊妹撐腰嗎?娘,只要自己能立起來,根本就不需要誰撐腰!」
顧巧穿越前也曾經希望有人能為她撐腰,寵她、愛她,可惜孤家寡人活了二十多年,也只領略到了這個人生道理。
還沒等秦氏想清楚,三房的小劉氏就苦著臉過來通知她去前院,說是老太爺發火了。
「簡直有辱斯文!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趕出去,別讓她髒了我顧家的地,壞了我顧家的門風!」
隔著大老遠就聽見正房堂屋裏顧老太爺中氣十足的聲音。
顧巧撞上了劉氏和姚氏幸災樂禍的眼神,顧蘭更是拿鼻子衝著她哼了一聲。
顧盼文狼狽地從堂屋裏退了出來,見著院子裏的人,輕咳了一聲,佝僂的背稍微直了一點,「老大媳婦,妳聽到妳祖父的話了吧?家裏的境況妳們不是不知道,養著妳們幾個已經夠艱難了,再添一個……咳咳,再說了,這巧丫頭被休回來,名聲不好聽,怕是要影響後面幾個。」
秦氏混沌的腦海再被一道驚雷給劈了下,腿一軟,要不是顧嬌和顧笑快速扶她一把,她就栽倒在地上了。
「爹……爹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秦氏憔悴苦悶的臉上滿是絕望,顧盼文有些不忍,別開臉不看她,「妳祖父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氣得說要把巧丫頭沉塘,也是這些年朝廷不讓行私刑這才罷了,但咱們家真的不能留著她,讓人說咱們家閒話。」
「對,家裏住個寡婦多不吉利,咱們家還有兩個考生呢!」姚氏知道什麼話最能夠觸動家裏幾座大神的心思。
家裏不能住寡婦,會壞風水!這話真正說到了顧老太爺的心上。
作為顧家最權威的存在,顧老太爺堅決不讓顧巧住在顧家,秦氏跪了半天也沒能讓他有絲毫心軟,反而嫌棄秦氏擋著堂屋的陽光。
顧巧肚子餓得咕咕叫,剛開始還陪秦氏跪著,但跪了半個時辰,她就受不了了。
加上她已經看出來大房母女在顧家的地位,要不是看顧嬌和顧笑兩個可憐,她早就離開了。
「二妹、三妹,妳們扶娘起來去歇著。」顧巧站起來,看向昏暗的堂屋,和這腐朽的屋子及思想腐朽的人,要是留在顧家,她估計也只能跟著腐朽。
他們不希望她留下,她也不願待呢!


顧家住在村子的中央,走出院門能看見遠處巍峨的青山,顧巧手裏捏著臨走時顧嬌塞的一個黑麵饃饃咬了一口,艱難地嚥下去,胃總算不那麼難受了。
按照顧笑指的方向,她一個人慢慢走,終於走到了村尾,看到了兩間四面沒遮擋的草棚子。
這兒是秦氏的娘家所在,因秦氏的爹娘早逝,又沒別的親人,這地方荒廢十多年了。
顧家老太爺態度強硬,她也不想再待在那烏煙瘴氣的地方,提出一家人乾脆搬出來,但秦氏百般不願意,卻也留不了她,於是讓她搬到自己娘家,本來母女三人還要幫忙她搬家,但顧巧拒絕了。
歎了一口氣,顧巧邁步正要進去,就聽到旁邊院子裏傳出一陣喧譁,不由好奇地探頭去瞧。
隔壁的住戶姓楊,喧譁的主角是楊家大兒媳柳玉娘。
她成親三年才懷上孩子,一家人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可偏偏她害喜嚴重,吃啥吐啥,求醫問藥、求神問卦全都做了,身體還是肉眼可見地消瘦。前些天還咬牙去鎮上最好的醫館看診,那據說是從太醫院出來的大夫見了就搖頭,沒開藥方,說柳玉娘只要能吃下去東西就能好起來,否則再怎麼求醫問藥都沒用。
可柳玉娘還是吃不下東西,今早受了點涼,更是吐得昏天暗地。
顧巧聽到的喧譁正是她吐得脫力昏倒在地,嚇得婆婆金氏和家裏幾個孩子趕緊把她抬到屋裏。
「娘,怎麼辦啊?大嫂和她肚子裏的小侄兒會不會死啊?」
「別胡說八道,人家大夫都說了,只要妳大嫂能吃下去東西就沒事。」
「可大嫂什麼都吃不下去啊!」
「啊,娘,大嫂吐了好多黃水……」
楊家男人白日裏都在外面,家裏就四個女人,現在柳玉娘倒下,另外三個慌作一團,居然都沒發現顧巧進了院子。
顧巧來到門邊,清楚地看見斜倚在床上、骨瘦如柴的柳玉娘,那臉和唇白得跟鬼似的,才剛剛被扶起來,她又無力地乾嘔了兩下,唇邊沾了黃黃的口水,卻沒力氣擦一下。
「妳是誰?」
發現顧巧的是楊家老三楊麗娘,眼見著媳婦柳玉娘吐得白眼一翻暈了過去,金氏讓她到廚房弄點熱水過去,好歹先讓人醒過來再說。
楊麗娘急匆匆出了門,被門邊的顧巧嚇了一大跳,但問了一句後,便猶豫著叫了聲,「巧姊姊?」
都是一個村子的,楊麗娘十三四歲年紀,自然是認識顧巧的。
顧不上寒暄,顧巧只道︰「她這樣子不行,我來弄點東西給她吧,妳帶我去廚房。」
楊麗娘見她好像有辦法,點點頭,帶著來到灶房。
顧巧看過顧家的灶房,只覺楊家灶房起碼好上幾倍,灶台上有一大一小兩個陶罐,都收拾得乾乾淨淨。木櫃子擺放著不少食材,由此可見,楊家人為柳玉娘真是費盡了心思。
查看過那些食材和調料,顧巧順手摘了灶房門外的枇杷葉洗淨,在火上稍微烤了下,抹去絨毛,丟到了灶台上稍小的那個陶罐裏。
灶裏還有火光,她用火鉗翻了下,加了點細細的乾樹枝,火就燃了起來,小陶罐裏的水很快將枇杷葉的汁水煎了出來。
顧巧又用大陶罐也燒了水,抓了一把白米進去熬,見櫃子底下的角落裏有一塊發芽的薑塊,她撿起來清洗乾淨,擠出一部分汁水加到白粥裏,立刻嗅到了一股刺激胃蠕動的辛香味。
她在小罐子的枇杷葉水裏加了點蜂蜜,因不知道眼前清秀的姑娘叫什麼名字,她只能把碗直接塞過去,「給妳大嫂端過去,小心燙。」
「哦,好。」聽見母親催促的聲音,楊麗娘沒功夫細問,趕緊把顏色看起來有點奇怪的枇杷蜂蜜水端到了柳玉娘床前。
枇杷蜂蜜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柳玉娘好像能嗅到,竟然悠悠睜開眼睛,「水!」
「哎呀,玉娘要喝水,快快快,麗娘快給妳大嫂端過來。」金氏大喜,要知道柳玉娘自打懷上孩子後還沒主動要吃喝。
柳玉娘就著三妹的手淺淺嘗了一口,本以為會和之前那樣引發不適,沒想到這水如同甘霖滋潤了她,淡淡的甘甜順著喉嚨一路往下,水到哪就舒坦到哪。
「還要。」柳玉娘慢慢喝完了一碗,一點都沒有反胃想吐的感覺,咂咂嘴,她提了個讓金氏大喜的請求。
「快去,再給妳大嫂燒一碗過來。」
「可是……」
楊麗娘話說到一半,顧巧已經端了一碗薑汁米湯進了門。
「蜂蜜枇杷水喝一碗就行了,還是先喝一碗米湯填填肚子吧。」
「巧丫頭,」金氏見到她一愣,但鼻間嗅著薑汁米湯的香氣,也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順手就接了過來,「妳怎麼在這?」
「嬸子,待會兒咱們慢慢說,先讓嫂子吃點東西吧。」顧巧覺得她的事情說完,保不准柳玉娘就再次餓暈過去了。
「唉,妳是不知道,玉娘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不管什麼放到她跟前,她都要吐得昏天暗地,也就剛才那碗水,居然喝完都沒吐。」
「娘,我有點餓了。」
自打金氏手裏接過米湯,那味道就直鑽到柳玉娘的鼻子裏,她的胃像是長了一隻手,從喉嚨裏伸出來,直嚷嚷著要吃到這個散發著香味的食物。
「啊,妳說啥?」金氏有些沒反應過來兒媳婦說了什麼,還是楊麗娘在旁邊提醒了句,她才一拍大腿,「妳說要喝這個?」
柳玉娘眼睛盯著漂著幾絲金黃的米湯,要不是身體沒力氣,怕是要伸手來搶奪了。
「嬸子,這薑汁米湯能夠止吐開胃,很適合孕婦食用的。」顧巧怕金氏不放心,忙補充了句。
其實是她多心了,現如今的楊家一家子只要柳玉娘能吃下東西,就算保不住孩子也不會在意的,更何況楊家人生性淳樸,根本不懷疑顧巧會害人。
在四、五雙眼睛注視下,柳玉娘將一大碗薑汁米湯喝得乾乾淨淨,而且一點都沒吐。
「玉娘,妳想吐嗎?」
「娘,妳已經問了好幾次了,我不想吐,還覺得這裏暖暖熱熱的,又有點餓了。」
見柳玉娘喝完米湯已經半個時辰了,但一點都沒有再嘔吐的跡象,金氏終於放下心來,她拉著顧巧的手好一陣感謝。
得知顧巧的遭遇後,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就你們顧家那老不死的,知道什麼吉利什麼不吉利!說起來也不怕妳笑話,當初我是死過一個未婚夫的,後來有人把我介紹給崇文他爹,那時候崇文他爹跟著那老頭子學認字呢,那老不死的居然說我不吉利、剋夫相,讓崇文爹別娶我,幸好崇文他爹可不糊塗,執意要和我訂親,妳猜你們家那老不死的說什麼?」
「說什麼?」顧巧料到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但還是有點好奇。
金氏一拍大腿,「那老不死的,居然說崇文他爹只要娶了我,就不能跟他學認字了,不然要連帶他們顧家不吉利。要知道,崇文他爹為了跟著他認字交了不少銀錢,每日裏還要給顧家打柴挑水,結果還不如人家私塾先生教得字多。
「崇文他爹也就順勢沒去了,那老不死的居然到處說我們家不尊師重道,會遭報應天打雷劈、絕子絕孫什麼的。幸好,我進門這些年生了好幾個,兒女都成才,我公婆才沒說什麼。」
說到這兒,金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躺在床上閉眼休息的柳玉娘,湊到顧巧耳邊小聲繼續道:「崇文和玉娘成親三年一直沒懷上,你們家老婆子就到處說我們是報應來了,要不是我和妳娘還有點交情,見到妳的那時候就直接把妳給趕出門去了,幸好幸好,沒把妳趕出去。」
顧巧笑了笑,心中暗道僥倖。看了看天色,這一天自己的遭遇也太波瀾曲折了點,到現在她還沒進住處瞧上一眼呢,便起身要告辭。
「走什麼走,妳姥爺家那房子十多年沒住人了,要住進去還不得大修一下。等晚上妳楊大叔和崇文哥回來,我讓他們爺幾個去幫妳整理整理。再說,妳一個姑娘家家的,又長得這麼水靈,那屋子連座圍牆都沒,不說村裏那些流氓地痞,就是大荒山上那些野獸能擋得住哪個?這兩天妳先住我們家。」
金氏實在是太熱情了,直接把顧巧拽到了灶房,「巧丫頭,妳看妳做的蜂蜜水也好,米湯也好,玉娘吃下去都沒吐,能不能教妳麗娘妹妹做這兩種吃食?」
「這些只是在嘔吐的時候緊急用一下的,想給孕婦補充營養又養胃的話,就不太夠了。」顧巧稍微猶豫了一下,根據現有的食材,挑了兩三道適合柳玉娘的菜譜,去教楊麗娘。
本來她只打算在一旁看,但見楊麗娘處理食材粗暴又無知的模樣,她還是忍不住親自上手。
因為食材有限、調料有限、工具也有限,顧巧教的這幾道菜相當簡單,有薑汁豇豆和涼拌茄子、蒸肉末蛋羹、醬燒肉,還煮了一罐子雞絲粥。
因大炎朝鐵器難得,沒辦法炒菜,對顧巧來說,這一桌菜簡直是缺少了靈魂,且因缺少花椒、胡椒這樣的調料,那涼拌菜也顯得寡淡,唯一勉強令她滿意的,就只有用陶罐蒸出的蛋羹和粥品。
然而,她這一波猛如虎的操作已經讓金氏母女幾個看呆了。
才五歲的楊倩娘咬著手指頭,眼睛盯著顧巧都忘了眨眼,楊麗娘和金氏的目光更是在幾道吃食上來回梭巡。
「乖乖,傳言果然沒錯,桃花村村長家的日子真好過,巧丫頭才住了三年,居然能在吃食上玩出這麼多花樣來!巧丫頭妳就是靠著這一手,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差。」
金氏的誇讚絕對發自內心,特別是見著柳玉娘就著涼拌菜和蛋羹吃了整整兩碗雞絲粥,仍舊安安穩穩,她更是竭力邀請她在家裏多住幾天。
顧巧去看過住處後,也無奈地發現,自己還真的必須在金氏家裏住幾天。
秦家的房子基礎還在,目前最緊要的就是加固圍牆和修繕房屋牆壁和屋頂。
楊家老大楊崇文是鎮上雜貨鋪的二掌櫃,老二楊崇武和老四楊崇禮都在鎮上念書,每日裏幾人都打早出門,傍晚才回。
聽說顧巧做的飯菜柳玉娘能吃下去,他們也是喜出望外,當即表示歡迎顧巧在自家暫住。為了避嫌,十六歲的楊崇武和九歲的楊崇禮還決定暫時在鎮上住幾日,只有楊崇文捨不得媳婦。
而楊大橋則暫時不去鎮上上工,留在家裏幫顧巧修繕房屋。好在鄉下地方,不管是夾牆的竹子、屋頂的茅草,還是加固圍牆的土石都是不用銀錢的,楊大橋本來就是泥瓦匠,做這些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花上些功夫而已。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顧巧其實也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楊家人一直說多虧了她,柳玉娘才能吃下東西,不再嘔吐,可楊家人未嘗不是拯救了無處可去的她。

對於要給柳玉娘調理身體的幾日,顧巧也是費盡了心思,最大的難題就是食材太缺乏,哪怕楊崇文是在鎮上號稱商品齊全的雜貨鋪上工,也沒聽說過辣椒、花椒、土豆、山藥、番茄這些東西,就是那日顧巧撿到的薑塊,其實也並非日常調味用的,而是楊麗娘挖野菜的時候夾帶回來的。
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楊崇文聽說鐵鍋做飯菜能夠補血後,咬牙預支了兩個月工錢買回了一口鐵鍋和一把巴掌大的鐵菜刀,讓顧巧告別了用竹刀和石刀切菜的窘境,也感受到了在鐵鍋內炒菜的快意。
顧巧也搞懂了大炎朝的計量單位,別看看書的時候男女主角出手動輒百兩、千兩的銀錢,實際上升斗小民生活十分艱難,像楊大橋這樣有手藝的泥瓦匠一日工錢有三十文,在村裏居然就屬於高收入了。
而楊崇文每月三兩銀子的工錢則是在整個百花鎮也算得上難得的高薪,村裏大多數人家一年也不一定能掙那麼多。
知道這些之後,顧巧差點哭出來,早知如此,佟二秋那五兩銀子的金簪子她就該昧下來,省著點能用好久呢。她手裏唯一值錢的銅簪子已經託了楊崇文賣掉,也才換了近二兩銀子回來,可她還得還三十兩銀子給佟家呢。
第四章 山精大仙與美食
這三天,柳玉娘胃口一直很好,也沒吐過一次,氣色眼見著一日好過一日。
這天正趕上柳玉娘娘家的爺爺過壽,楊崇文請了一日假,趕著馬車載著一家子人去丈人家賀壽。
顧巧趁著給柳玉娘做點心的時候多做了些,又煮了幾個茶葉蛋、燒了一壺蜂蜜水,就帶著東西先去打理秦家宅子。
三天時間,楊大橋已經用家裏積攢的泥磚將秦家宅子的圍牆砌了大半,就差靠山壁的一小段還沒填上,只要顧巧把門給閂上,除了村裏人根本沒路可以進來,所以她也是很放心。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顧巧打算把院子內的雜草除了,可等真正蹲下來鋤草,她才發現這看似簡單的活兒其實很不容易。
這不知道荒廢多少年的院子野草得有半人高,沒有鐵製工具,全靠一雙手和一把石頭匕首,累得她筋疲力盡也才清理出一小範圍。好在她有一股韌勁兒,偏偏不認輸,乾脆坐在草叢中慢慢弄。
清理一會兒,休息一會兒,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等她覺得肚子餓,從雜草叢中爬出來,就發現了一個怪事—— 她放在草棚前大石頭上的點心和茶葉蛋不對勁!
那點心是她用雞蛋、麵粉和棗泥做的棗泥酥,蒸好後切成一寸見方的小塊,金氏包了三十個做禮物,其餘給楊崇武和楊崇禮帶了二十個,剩下二十個,柳玉娘和顧巧一人分了十個。楊家人臨走的時候,顧巧又塞了五個給楊倩娘,她自己則有五個。
茶葉蛋她也留了五個,打算晚些時候去顧家給娘親和兩個妹妹。
可現在,石頭上只剩下兩個雞蛋和兩塊棗泥酥,少了整整一大半!
這些天顧巧沒少聽說大荒山上野獸傷人的故事,加上她自己經歷過穿書這麼玄乎的事,對於這山村老宅中是否有更玄幻的存在,她持保留態度。
一陣風吹過,院中齊腰的野草微微搖晃,顧巧總覺得裏面藏著什麼未知的東西,嚇得「媽呀」一聲拔腿就跑,跑了兩步後,她才想起自己的午飯和晚飯被落下了,又趕緊回過頭來把剩下的茶葉蛋和棗泥酥都給帶走。
衝出秦家宅子,顧巧後背全是冷汗,在院門外站了一會兒,見周圍的的確確沒別的聲音,看天色已經過了晌午,想了想,她往顧家的田地方向走去。
顧家開闢的地則是在大荒山靠桂花溪的方向,沿著大荒山山腳的小溝渠有一條小路可以過去,不用經過桂花村,也近許多。
秦氏那日跪了之後生了一場病,三天也沒見好,顧巧沒打算再勸秦氏,一個人立不起來,旁邊人做再多也沒用,她只希望秦氏真正立起來的那日不會太晚。
翻過一個山脊,就到了顧家的田地,不出所料,秦氏正帶著顧嬌和顧笑頂著大太陽清理菜地裏瘋長的野草,開荒的地最高的草不過到小腿,可沒有顧巧在秦家院子裏那麼陰涼,母女三個即便是穿著夏日衣衫也是熱得滿臉潮紅,汗水不斷往下流。
「大姊。」顧笑發現顧巧後,十分高興地跑了出來。
「給妳。」顧巧把一顆茶葉蛋塞給她,見她剝開後沒自己吃,反倒是到秦氏和顧嬌身邊餵兩人。
秦氏身子還沒什麼力氣,站起來後搖搖晃晃,「妳大姊一個人在外面肯定沒吃的,給妳大姊吃吧。」
「娘,這是大姊專程拿過來給妳補身子的,妳快吃吧。」顧嬌嚥了口口水,和顧笑一起勸。
顧巧忍不住歎一口氣,把最後一顆雞蛋拿給了顧嬌,「妳們用早膳了沒有?」
顧嬌搖了搖頭,「說是活沒幹完,不讓我們吃,大姊,分家出去我們真的能自己養活自己嗎?」
顧嬌是一直想分家的,可秦氏總覺得家裏沒個男人就沒頂梁柱,分出去肯定是活不下去的,與其到時候餓死在外頭,不如忍一忍。
顧巧又從袋子裏拿出棗泥酥來,塞了一個在顧嬌嘴裏,「妳說呢?」
棗泥酥清甜軟糯的口感頓時讓顧嬌雙眼放光,明明入口即化的東西硬是捨不得嚥下去,「這是什麼啊?太好吃啦。」
「這是棗泥糕,我離家三天了,妳們看我可有餓著了還是怎麼了?我還能吃上雞蛋和棗泥酥呢。」顧巧也不多說,將剩下的另一個棗泥酥塞給顧笑,「妳們要是想吃飽,就到秦家老宅來吧。」說完,她都不敢看秦氏的眼睛,轉身就回了楊家。
她手裏有楊家院門的鑰匙,楊家屋子都沒上鎖,一來是沒什麼可給人偷的,二來則是方便顧巧在他們不在家的時候動用廚房裏的東西。
這會兒顧巧很慶幸金氏堅持要給她院門鑰匙,不然她還真進不來,她本以為今天一整天都能在秦家宅子過的,可經過早上詭異的那事,她心裏實在害怕。
楊家人不在,顧巧不好意思動用白米和麵粉那些貴的,找了點高粱和菜葉煮了粥,又用早上的茶葉蛋水煮了兩顆雞蛋。
吃飽喝足,天色還早,顧巧又想起了老宅的雜草,就算怕,可那草遲早得拔,她日後更是得住在那宅子的。
「算了,還是去看看。」顧巧自言自語的,在楊家院子裏找了一把石鋤頭防身,小心翼翼地重新進了老宅院門。
「咦!」剛進門,她就發現了院子裏有變化,她之前鋤草的地方竟然空出了一大片。
她記得臨走時候也就一小塊,現在起碼有三倍大,算一算,她離開到現在不過兩三個時辰,誰只用了她一半的時間做了她兩倍的工作?
楊家人?這根本不可能,楊家人全都出門了,再說楊家人不可能不和她打招呼。
顧家人?顧巧更是頭搖成了撥浪鼓,最有可能的娘和妹妹們還在顧家的地裏呢,另外的人自家活兒都不想做,還來幫她,怎麼可能!
村裏人?也沒可能,這邊偏僻,村裏人根本不會往這邊來。
莫非真是山精妖怪?顧巧又是一哆嗦,甩開腦海裏的可怕想象。那堅韌的野草叢中像是隱藏了什麼,嚇得她又趕緊退出門外。
可退到門外,她又想,一,雖然這妖怪偷了她的午餐,但人家好心地留了一半;二,人家吃了她的東西,還幫她做了這麼多事情,可見是個知恩圖報的;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傳聞多是大荒山上有野獸吃人什麼的,可沒人說過有什麼東西幫人的呀。
綜合上所述,顧巧覺得即便自己碰到的是山精妖怪,這怕也是個善良的好妖怪,根本沒什麼可怕的。
確定自己的人身安全後,善於腦補的她又想,都說山精妖怪食量大,中午那點東西能吃飽嗎?下午還做了這麼多活兒,她是不是該再弄點什麼感謝一下人家啊?


又是兩日沒回家的程牧野心急如焚,壯碩的身軀在大荒山嶙峋的岩石上騰挪跳躍,一點兒也看不出身上還掛著幾串帶血的獵物。
老遠的,他就看見臨走時候放在門口的石塊有了搬動的痕跡,腳步又快了幾分,「小魚!」
「爹。」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魚是從下方應了他一聲的,聲音聽著精神很足。
程牧野放下身上的獵物,幾步上前把小魚拎到身前,上下摸索了一通,發現這孩子除了一如既往地瘦,倒是沒什麼損傷,頓時鬆了一口氣,「你去哪了?」
「爹,你吃。」
因為他的這個姿勢,小魚輕鬆地就把懷中的點心塞到了程牧野口中。
一股子棗泥的清甜和麵粉的軟糯在口腔裏措不及防地炸開,程牧野忍不住咂巴了下嘴,慢慢嚥下去之後,又用舌頭把牙齒縫裏的棗泥酥都給刮了吞掉,這才把人放到地上,嚴肅道:「我不是說過,不准你下山嗎?」
「可是我餓。」小魚低著頭,用鞋尖在地上磨蹭,那雙已經看不出原貌的鞋子有好幾處破洞,上面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我走的時候不是給你烤了肉嗎?小孩子多吃肉才能長高。」都做五年的爹了,程牧野還是不會哄小孩,硬邦邦地說了一句。
小魚嘴巴一扁,「天熱,壞了。」
這也是程牧野匆匆趕回來的原因,幸好他皮膚黝黑,根本看不到臉紅,依然板著臉教訓小魚,「那也不能下山,還拿了別人的吃食!」
「我沒讓人看見!這些吃的也不是白拿的,我有幫忙幹活。」小魚扁扁嘴,眼淚在眼眶倔強地不肯落下來。他以前下過山,被一些小孩子用石頭打,他們還說他是野人、是叫花子,所以他現在下山都是很小心的。
只是這一次他平常下山待的房子裏來了人,還帶著吃的。他不是故意要拿別人的東西,實在是味道太香,這才忍不住伸手悄悄拿了一點,他只吃了一顆雞蛋和一個點心,剩下的都給爹留著呢。而且,他吃了東西,還幫著那女人做了事情的。
「爹,你不知道,那個女人真是太弱了。」小魚繪聲繪色的將這次下山的經歷講給了親爹聽,末了還特別不屑地揉了揉鼻子。不過,當他把懷中珍之重之保護的東西拿出來時,表情又變得歡快,「可是她做的東西實在太好吃啦!」
小魚先從懷裏抱出一個大竹筒,裏面是熬得綿綿的黍米粥,加了薄鹽和菜葉,即便是有些冷了,也能聞到屬於米和菜葉的清香。接著,他又掏出來一張大樹葉,裏面放著兩個卷餅,餅皮是雞蛋和麵粉、菜餡是肉絲炒茄子。
這雖然只是顧巧用些邊角料做的吃食,此時方一拿出來就引得程牧野腹部發出一聲巨響,嚇了爺倆一大跳。
「好香是吧?」小魚聽到聲音,一點也不奇怪,嘿嘿笑了下,又把原本打算給他留的兩個茶葉蛋和一個棗泥酥都拿了出來。「中午,我拿了她的雞蛋和點心,等她不在的時候我就幫著拔了點雜草,你看,晚上她就放了這些在石頭上,還在那拜拜,說『大仙大仙,家裏窮沒好東西給你吃,你千萬別嫌棄』,我怎麼會嫌棄呢,這麼好吃。爹,你快嘗嘗。」
程牧野基本上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本來還想教育一下兒子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結果肚子實在不爭氣,又咕咕叫了兩聲,當即取了個捲餅,張開大口就往裏塞,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由於顧巧不知道幫她鋤草的「山精」有多大,看那山精一會兒就扯完了那麼多難扯的草,估計飯量不會小,所以她做的捲餅分量是楊家當家人楊大橋的量,還怕不夠就放了兩個。
「爹,你給我留點。」眼看自己的爹風捲殘雲般吞下去一個捲餅,還意猶未盡的伸出舌頭把鬍子上黏的餅屑也舔了乾淨,眼見著他還要吃剩下的那個,小魚急了。
程牧野一愣,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懊惱,從腰間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在捲餅上比劃了半天,切下來小魚手指長一節,「這個不好克化,你多喝點粥。」想了想,又有些為難地建議,「你給我留的雞蛋和點心,也分著吃。」
不一會兒,喝了一半粥,又吃了半顆茶葉蛋、半個棗泥酥的大男人摸著腹部後悔了,東西太好吃,他依然不夠怎麼辦?
「爹,你學得會做這樣的飯嗎?」小魚發出了直擊程牧野心靈的問話。
「不能。」程牧野是個從未下過廚的大男人,這些年爺倆沒餓死已經是老天開眼。別說小魚,就是程牧野自己想起他做的飯,心中也是一陣膩煩。
「那,我能再下山幫她幹活換東西吃嗎?」為了不再吃那些烤得外焦裏淌血的各種肉食和熬得不是乾就是稀的粥,小魚認真的提出辦法,「我會很小心,不會讓她看到。」
程牧野摸了摸小魚亂糟糟的頭頂,兀自沉聲道:「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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