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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宅鬥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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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87001-E87005

《千金福嫁》全5冊

  • 作者桂圓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20/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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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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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87001 《千金福嫁》卷一 2020/5/20上市
上輩子救下魏昭的時候,葉榕只是憐憫他家族遭逢大禍,
重生後,她壓根忘了這個生命中的過客,
因為她忙於保護母親和兄長,避免偏愛姨娘的渣爹傷害他們,
她提前揭穿庶妹假自殺的陰謀,讓母親免於蒙上迫害庶女的汙名,
又努力鼓勵哥哥,讓他重振自信努力向學,將來才不會被人奪了繼承權,
反倒自個兒的婚事使她頭疼,心裡清楚榮國公府的顧旭不是良人,
她難得硬起脾氣,不顧母親的意願也要和他劃清界線,
誰知她正苦於應付顧旭時,魏昭出現了,
與前生不同,他莫名其妙成了她哥的同窗,
還老是自來熟地喊她葉大妹妹,自從有了他,她的好運就來了……
 
藍海E87002 《千金福嫁》卷二
 2020/5/20上市
葉榕知道自己的婚事成了顧家與嬴家的角力之爭,
卻沒想到魏昭私下動手腳,使得嬴家完全失去再爭的機會,
當她上山去看替難民搭設的屋舍時,
不論是不小心扭了腳,或是施粥救難民因而中暑,都是魏昭出現相救;
就連姨母差人往外放風聲,說她已經和自家兒子議親,欲詆毀她的名聲,
也是魏昭使計讓流言不攻自破,保她得以全身而退,
若說魏昭是為了報恩,這樁樁件件早已足夠還清,指不定她還倒欠他人情,
可他不知是不是報恩報上癮了,居然認真考科舉好娶她為妻……
 
藍海E87003 《千金福嫁》卷三
 2020/5/22上市
魏昭必須鄭重解釋一下,提親時間會稍微延遲一些,
是因為他要等一位大人物得空時替他保媒,才不是言而無信,
沒想到同一時間顧旭竟也帶著大長公主登門提親,
但他可沒把顧旭放在眼裡,就算顧旭找回了前世的記憶又如何,
錯過就是錯過了,況且他早已決定這一世要好好守護葉榕,
說真的,葉榕才貌德性樣樣好,且不是軟柿子只能任人宰割,
唯有一點讓他不甚滿意——她實在太、守、規、矩了!
他替她布菜剝蝦有何不可?她腳麻他替她捏捏也是對準娘子體貼的表現,
不過沒關係,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把她帶歪……
 
藍海E87004 《千金福嫁》卷四
 2020/5/22上市
葉榕剛嫁進魏家,就覺得魏家裡面的水深得很,
她一個新婦,魏家二妹妹卻對她有著不小的敵意,
又發現魏家大嫂一看到女兒就發狂,讓她頗感蹊蹺,
直到得知大房伯母和二妹妹想要算計她,
才明白這一切為的都是魏國公府的爵位,
幸好魏昭完全站在她這一邊,讓她有疑慮就去查,
方能查清當年的真相,並治好魏家大嫂的心病,
可這一切跟魏昭向她表明他的真實身分,以及他正在籌謀的計畫相比,
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啊……
 
藍海E87005 《千金福嫁》卷五(完)
 2020/5/22上市
魏昭真的很心疼葉榕,為了他的大計,
她和母兄暫時要受不小的委屈,就連她的祖父也被牽扯進來,
因他不再藏拙,反倒叫皇后看出端倪,
竟要太子妃設計她落水,再讓顧旭去救她,好給他們扣上苟合的罪名,
幸好她冷靜的躲過禍端,讓他無後顧之憂,
終於,成功揭發皇帝當年血洗東宮、篡奪皇位的惡行,
以先太子之子的身分名正言順登基為帝,並封她為后,
怎料他們成為這世間最尊貴的兩個人,日子反倒更不平靜……
桂圓,天秤座,生長在江南水鄉的萌妹子。
外表溫柔嫻靜,實則內心火辣猖狂。喜歡看書寫作,
喜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隔著玻璃俯瞰繁華城市裡的萬家燈火。
喜歡旅遊,喜歡到處走走去看異國他鄉的不同風景。
不喜歡一成不變,渴望生活每天都有驚喜。
在熱鬧繁華的都市待久了,近來尤其喜歡清靜安逸的小城。
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可以成為一個優雅而有趣的知名作家,並在為此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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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回兒時
立秋後的一日,正午時分,烈陽高照,晴空萬里,貴京城西城門附近的菜市口,此刻烏泱泱一大群人,正圍著斬刑台私下小聲議論。
台上捆押著的兩名犯人,原是綏遠侯府的老夫人與侯爺,因犯大罪,大半年前已被貶為庶人。而坐在監斬台正中位置、身著正三品京兆尹官服的府尹大人,則是榮國公府的顧四爺,且綏遠侯府與榮國公府是姻親關係。
榮國公府大爺的髮妻葉氏,正是綏遠侯府的大姑奶奶,也是如今台上犯婦邢氏的親生閨女。對於顧家大奶奶葉氏來說,相當於是小叔子親自監斬了自己的母親與胞兄。
但葉氏卻不恨顧家人,她知道,這件事情算來算去也怪不到小叔子頭上,如果非得要恨上一個的話,那麼她該恨的也是自己的夫君。
因為大半年前控告她母親與兄長的人,正是十多年前她的夫婿顧大爺拚死保護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庶出的弟弟葉千榮,他回來報殺父之仇了。
葉榕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對錯,只有立場,而站在她的立場,她對庶弟葉千榮恨之入骨,也對自己的夫婿顧旭百般心寒失望。
其實真要說的話,她更恨的是自己。她自責、內疚,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哥哥去死。
明明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她謀殺親夫、戕害子嗣,為的也只是維護自己這個女兒的利益,可到頭來,她要什麼有什麼,母親卻不得不償還那條命。如果可以,她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換母親的,哪怕永世不得超生她也願意,只要能讓母親活著。
葉榕坐在離斬刑台不遠處的一輛青灰色冠頂馬車裡,因為情緒有些激動,猛烈咳了幾聲,她想伸手撩開側面的簾子,被坐在身邊的貼身侍婢桂圓攔住了。
「大奶奶,咱們能來送一送老夫人,也算是盡了孝心。您身子不好,不適合看那樣的場面。」桂圓是跟著主子一起從葉府到顧府的,那台上的老夫人也是她的主子,她心裡同樣很難過,但為了主子身子著想,桂圓極力勸著,「您別多想,家裡少爺跟姑娘還等著您呢。」
桂圓知道,主子如今能放在心上牽掛的,也就是少爺跟姑娘了,為了他們,主子也會撐過這一劫。
果然,想到一雙兒女,葉榕放棄了,緩緩收回手來。她精神很不好,臉色也十分難看,穿著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裙衫,雙眼無神,看著似乎是有氣進無氣出,但輪廓依稀看得出是個清麗脫俗的大美人,儀態也好,即便病著,也仍可見其雍容不俗的氣度,一看就知道是從小受到很好教養的世家貴女。
葉榕歪頭朝桂圓淒涼一笑,沒再說話,只是閉了眼睛,安安靜靜地待著。
外面傳來一陣躁動,桂圓知道是已經行刑了,但她不敢伸頭去看,也不敢說話,甚至連喘氣都不敢大口喘,生怕驚著主子。
她心裡也明白,外面的一切動靜,主子肯定也聽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下起大雨來,入秋後天氣一日比一日涼,雨水夾著冷風尋到縫隙就鑽進馬車來,桂圓歪過身子替主子擋著風雨。
「大爺,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小的已經按著大爺的吩咐替老夫人跟葉老爺收了屍,會好好安葬。」
是大爺的長隨安泰的聲音,桂圓知道是大爺過來了,立即下車去。
外面,一身玄袍皂靴的中年男子立在雨中,旁邊有人替他撐著傘,他正全神貫注肅容吩咐下人們辦事,任雨水打在他臉上、身上也絲毫不在乎。
這三十多歲的男人,經過磨難、上過戰場,見過風雨、受過軍功……出身尊貴,歷練豐富,或許二十多歲的時候還有些青澀不成熟,但如今的他大權在握,成熟穩重,正是一個男人最美好的年紀。
葉榕手撩起車簾,看著外面鶴立雞群的男人,目光卻無神。
當初她剛嫁入顧家沒多久,顧家被政敵陷害,舉家流放,她跟著夫家一起流放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平反回來了,原以為以後的日子盡是安和祥樂,沒想到母親、兄長卻出事了。
顧旭似是感受到她的視線,立即扭頭看來,見妻子在看自己,三言兩語吩咐完後,大步跨上馬車。
馬車晃了下,葉榕回過神來,朝男人看去。
顧旭坐進馬車,脫了披風罩在妻子身上。
葉榕咳了一聲,虛弱道謝。
揚聲朝前頭的車夫打了招呼,馬車便緩緩行駛起來,顧旭一雙燥熱的大手緊緊握住妻子的手,聲音沉重似有感慨,卻也只簡單吐出幾個字,「我們回家。」
車內安靜,顧旭的手輕輕地搭在妻子肩上,想攬她入懷,但葉榕不肯,輕輕搖了搖頭,顧旭遷就她,也就放棄了。
裹在身上的黑色披風更襯得葉榕形容枯槁,她望著近在咫尺的英挺男人說:「我娘的事情,麻煩你了。」
顧旭握緊她的手,搖頭,「妳不要這樣說,妳的母親也是我的母親,替她老人家做這點事情是應該的。」
葉榕卻沒有多高興,也沒有很感動,如果這樣的話是在另外一種場合說的,或許她會很開心,只可惜不是。
經歷了這麼多,她跟顧旭再不可能好好過下去了,她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所以對他沒有別的奢求,只希望他日後續娶了新的美貌嬌娘,可以不要太過偏心,不要苛待她的一雙兒女。
念及此,縱然葉榕心中對他有百般怨懟,也都忍了,輕輕地挪了下身子,主動靠過去,「回家後叫了辰哥兒、靈姐兒一道來青方院吧,因為我生病,咱們一家四口有些日子沒一起好好吃過飯了。」
顧旭最怕她打不開心結,見她有釋懷的意思,當然稱好。
回了家後,葉榕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洗了澡、換了身衣裳後,她甚至還能坐在廊下看辰哥兒打拳、聽靈姐兒背書。
雖然邢氏臨死前被貶為庶人,但始終是她母親,也是辰哥兒、靈姐兒的外祖母,整個青方院裡,不少奴僕也曾是邢氏的人,所以青方院忙歸忙,卻安安靜靜的,也個個都著素色衣裳,算是替邢氏戴孝。
飯後,顧旭對妻子道:「安泰那邊都安排好了,我先代妳去母親墳前磕個頭,等過兩日妳身子好了,我再陪著妳去。」
葉榕知道自己的身子著實沒辦法,也就沒逞強,點頭說:「那你把辰哥兒帶上。」
「娘,我也想去。」靈姐兒輕輕舉手。
葉榕捨不得女兒,拉過她手說:「今天已經晚了,妳就留下來陪娘,等過幾日娘身子好了,親自帶妳去。」
靈姐兒最聽娘的話,點頭同意了。
娘的身子比之前好了些,靈姐兒覺得是城中祈福堂的女大夫開的藥起了作用,所以她很高興,但外祖母剛剛過世,娘心情不好,她不敢表現得過於高興。
葉榕身子其實已經油盡燈枯,傍晚那會兒不過是迴光返照。
一陣陣強烈的睏意席捲而來,葉榕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了,忙支走靈姐兒,「娘累了,想休息,妳如果還不睏,去妳四嬸屋裡玩吧。妳四嬸快要生了,她肯定喜歡有妳陪在身邊。」
靈姐兒雖然喜歡四嬸,但因為是四叔負責監斬她外祖母的,她有些不高興。
「我不要去,我就要陪著娘。」
葉榕看出了女兒的心思,她還指望日後四房可以多多照拂靈姐兒呢,所以忙嚴肅說:「妳外祖母跟舅舅的死,與妳四叔毫無干係。大人間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娘平日裡是怎麼教妳的?妳四叔四嬸待妳不薄,妳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
靈姐兒其實只是有些生氣,倒不是真的不喜歡四叔四嬸了,她也怕娘記恨四叔,擔心惹娘傷心,所以才說不去的。
「那好吧。」靈姐兒鼓著嘴,「那娘好好休息,靈兒明天一大早就過來給您請安。」
葉榕朝女兒溫婉一笑,頷首,「去吧。」
靈姐兒卻不知道,這一走,跟母親就是永別。
靈姐兒走後,桂圓扶著主子去寢間梳妝台前梳頭更衣。葉榕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面前的銅鏡,蹙了下眉,「好奇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能從鏡子裡看到一些過去的事情。」
比如說現在,她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到了父親母親在爭吵,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年輕時候的爹娘她還是認得的。
之前她也看到過一些別的,比如小時候的三妹妹葉桃見她過去了,故意歪倒在父親懷裡撒嬌,還一臉得意挑釁的朝她笑。
比如父親出門歸家,給三妹妹帶的禮物最多、最稀奇,三妹妹總會當著她的面故意炫耀,眼見她一聲不吭落寞的離開了才高興。
又比如,當年葉桃也想嫁給顧旭,明知她跟顧旭已經訂親,還哭著求父親拆了這門親事,將她配與顧旭。
結果,父親答應了。
也正是父親鬆口給唐姨娘母女一個這麼荒唐的承諾,才有後來母親對父親的徹底失望。
再後來,就是葉桃死了,父親在臨近崩潰的邊緣,以嫡長子葉蕭一無軍功、二無功名為由,想將庶子葉千榮寄在母親名下,以便日後立葉千榮為世子,讓他們這一房繼承爵位。
母親素來不把唐姨娘放在心上,但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覬覦她子女的一切,所以最後毒殺了父親。
母親當時也是想一併解決了葉千榮的,但因有顧旭暗中動用勢力拚死相護,這才保了葉千榮一條命,也才有多年後他功績滿滿的凱旋,送嫡母下大獄,更是坑害嫡嫂、侄兒,讓他們有家歸不得,有親不能認,猶如喪家之犬。
「奶奶……大奶奶。」
葉榕垂著腦袋閉上眼睛,桂圓以為她睡著了,輕輕晃了晃她肩膀。

顧旭父子乘馬而歸,才在國公府門口翻身下馬來,銅環紅漆的兩扇大門倏地打開,一個小廝匆匆跑出來,撲通一聲跪在顧旭面前,聲音哽咽沙啞—— 
「大爺,大奶奶沒了。」


葉榕覺得挺奇怪,她不過睡了一覺的功夫,怎麼醒來後真的見到了父母?
才過立秋,暑熱還沒散去,葉榕站在父親書房門外,曬得渾身都冒了汗。
旁邊桂圓要替她撐傘遮陽,葉榕怕一會兒父親看到後會怪她不懂規矩,所以拒絕了。
父母爭吵的內容她也覺得耳熟,就是父親想讓三妹妹婚配顧旭,讓她另配他人,而母親不肯,兩人各執己見互不相讓,吵得很凶。
葉榕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曬得頭很暈。正好她也想讓父母停止爭吵,所以靈機一動,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旁邊陪著「罰站」的兩個婢女桂圓、蜜餞見狀,嚇得忙喊起來,「姑娘暈倒了。」

葉榕早就醒了,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徹底暈過去,當時等在書房外的確曬得她頭暈,身體也很不舒服,所以她想,再不裝暈,可能真的就要中暑生病,畢竟秋老虎的暑熱餘波還是很厲害的。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睡著後就回到了以前,但躺在床上,繼續聽著屏風外面父母的爭執聲,她可以清楚的確定,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算著日子,應該是回到了十四歲那一年。
十四歲這年的秋天,她跟顧旭定了親,但葉桃也看上了顧旭,仗著父親的寵愛,葉桃哭鬧過好幾回了,剛剛父母在書房內爭吵,就是為了這事兒。
如此算來,葉桃還沒死,沒死就好,上輩子他們一家人所有的悲劇都是從葉桃的死開始的。
父親認定是母親派去的人逼死葉桃的,母親起初否認,後來父親一再提起這事,母親也就懶得再辯駁。父親以為她默認了,於是變本加厲寵地愛唐姨娘母子,更有扶植葉千榮的意思。
真好,娘還在身邊,真好,哪怕娘現在跟父親激烈爭吵,她都覺得幸福。
以前她很怕父母吵架,可現在覺得吵架算什麼啊,在生離死別面前,別的都不算事。
此刻,葉榕覺得很幸福、很開心,只是想起辰哥兒和靈姐兒來,她會難過。
顧旭是長房嫡孫,他的妻子是宗婦,髮妻死了後,他肯定要再娶的。
其實就算他不是嫡長子,葉榕也不信他會為自己守身如玉,因為他心裡喜歡的人始終是葉桃。
又是葉桃……葉榕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就算是重活一回,她也活不成像葉桃那樣的女子。
以前葉榕挺羨慕葉桃的,覺得她得爹爹寵,身為庶女,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要學,又有顧旭那樣有身分、地位的男子喜歡她……但現在重活了回來,心境也變了。
很多事情強求不來,自己擁有的一切別人未必有,又何必去羨慕別人?
上輩子她跟著顧家也算是歷經沉浮,共過富貴,同過苦難,立過軍功,殺過水匪……如今,倒不至於眼界太低,拘於後宅。
這輩子,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再好不過。
只要葉桃不死,或者說,只要葉桃的死跟她娘無關,只要日後母親、兄長沒有牢獄之災,別的都無所謂。想起葉桃的死,葉榕猛地睜開眼睛,忽然驚得坐起。
「桂圓,今天是什麼日子?」
聽到女兒的聲音,屏風外面的爭吵聲戛然而止,邢氏立即越過屏風快步走到床前來。
「可是榕兒醒了?」
葉榕已經在兩個大丫鬟桂圓、蜜餞的幫助下坐起來,聽到母親的聲音,她側頭看去,就見一身淺紫羅裙的母親款款而入,原本已經穩住情緒的葉榕在見到母親這一刻,忽然就崩潰了,一頭撲過去攔腰抱住母親,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女兒不哭還好,女兒一哭,邢氏也忍不住落淚,她那麼剛烈的性格……
綏遠侯世子負手立在一旁,看著葉榕母女倆,有些訕訕的難為情,他輕輕咳了一聲。
蜜餞機靈,立即說:「回世子爺、夫人的話,姑娘方才是突然驚醒的,想來是夢裡夢到什麼了。姑娘素來端莊穩重,平時不這樣的,想來是受了委屈。」
世子爺也在,蜜餞當然要把話說得嚴重一些,免得世子爺還以為姑娘是裝暈的呢。
桂圓吩咐屋裡伺候的小丫鬟去打熱水,交代完才折身回來,朝幾個主子福身行禮後,回葉榕的話,「姑娘,今天是九月初五,您怎麼忘了呢?」又意有所指,「明兒九月初六,夫人一早便跟顧家大夫人約好了,要一起去城外祈福的。」
桂圓話中有話,葉榕當然聽明白了,她這是在暗示父親,顧大夫人看中的是她這個嫡女,而非葉桃。
說是相約燒香拜佛,其實是變相的相看,顧大夫人也是有心了。
若是從前,憑著她對顧旭的幾分情意,當然期待這次的法華寺之行,只是現在她不想再跟顧旭有任何瓜葛,自然不會去。
於是葉榕說:「爹,娘,女兒身子實在不舒服,明天怕是去不了了。」
在邢氏心裡,自然是女兒的身子大於一切,至於別的都不算大事兒。
「既然身子不舒服,且好好養著。顧大夫人那裡娘會差人去說,妳先把身子養好了就比什麼都好。」
邢氏是要強的性子,眼裡容不得沙子,也絕不允許別人欺負她的孩子,想起女兒生病的原因,她少不得又要跟自己丈夫吵起來。
「榕兒病成這樣,你現在滿意了?」
本來因為女兒病倒,綏遠侯世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和心疼,但見妻子絲毫不給自己臉面,劈頭蓋臉又是一陣指責,他的臉色陡然變得十分難看。
如果是以前,見爹爹娘親爭吵,她肯定是愣在原處,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但現在,她倒是平心靜氣的。
「爹,娘是擔心女兒的身子,所以才著急了些,您千萬不要怪娘。」葉榕聲音平靜,帶著些虛弱,又病怏怏的,臉色煞白,顯得幾分嬌弱可憐,「女兒病了,暫且不能在爹面前盡孝,屋裡病氣重,怕過給爹爹,爹還是先回去,女兒好了再去給您請安。」
綏遠侯世子聽了這番話只覺舒舒服服,也就不那麼在意邢氏剛剛說了什麼,衝女兒點了點頭,「妳好好休息,為父晚些時候再來看妳。」
目光觸及到女兒蒼白的臉,他也有心想說幾句關心的話,但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在這樣的氛圍中,面對著妻子和這個女兒,他素來做不到輕鬆自在,最後還是沉默著離開了。
邢氏也不想把夫妻關係搞得那麼僵,既然女兒有心維護,她自然不會說什麼。
葉榕忽然有些感慨,如果她早知道從中緩和父母關係,上輩子父母親也不至於淪落到那樣淒慘的地步。
葉榕其實沒什麼病,不過就是一時受了暑氣,剛剛休息了會兒已經好了,只是她不敢跟母親說。
母親重規矩,待自己雖好,卻也嚴厲,何況她裝病是因為不想去法華寺見顧旭,母親聰慧,讓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肯定會追問原因,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是怕了葉桃母女,想要妥協呢。
唐姨娘得寵,母親不是十分在乎,也不會自降身分去跟一個妾爭寵,對葉桃姊弟,母親也沒刻意為難,但若葉桃姊弟想要覬覦她跟哥哥的一切,母親是絕對不允許的。
母親這回之所以動怒,也是因為唐姨娘母女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娘,您為什麼那麼喜歡顧大公子啊。」很久沒有跟母親談心了,葉榕十分珍惜這樣的時光,「滿貴京城那麼多世家子,您怎麼偏偏相中了他?」
以前沒問過,葉榕很想知道。
邢氏也有溫柔的一面,比如跟女兒在一起的時候。
「妳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這般議論別的男子,害臊不害臊?」語氣雖嚴肅,但也寵溺,畢竟這是閨中,就母女兩個,也沒什麼不能說,「顧家一門忠烈,是難得的忠義世家,顧大夫人為人明理和善,是個好相處的,至於顧旭……小小年紀就曉得出去歷練,文采武功都不錯,是個有出息的……主要是,他也相中了妳,日後定會待妳好。」
葉榕心裡卻笑,他相中的可不是自己這個人,是外人口中的「門當戶對,品貌相當」,或者說,相中的是自己葉桃嫡姊的身分。
畢竟以顧旭的人才、品貌,顧大夫人怎麼也不會讓他娶一個侯府庶女的。娶了她,身為庶妹的葉桃能進府的可能性才大。
既然葉榕對外稱病,去老夫人那裡請安一事自然免了。
隔日,葉老夫人差來慰問的人前腳才走,後腳葉桃就來了,還把二房的葉桐也拉了來。
葉桃探病是假,炫耀是真,才坐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在葉榕面前炫耀了好幾回。
一會兒說這個鐲子是爹爹特意命人在簪花坊打製來送她的,一會兒又說頭上的粉蝶流蘇步搖是爹爹送給她姨娘,她看著好看,從姨娘那裡要來的,又說榮哥兒功課全優,爹爹大喜,獎勵了他一匹寶馬……諸如此類。
但不管葉桃說什麼,葉榕始終淡淡地笑著,既不羨慕也不難過,偶爾也會禮貌性配合地誇幾句,然後就沒了。
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葉桃有些不開心,嘟起嘴巴來。
葉榕瞥了她一眼,也不想再與她浪費時間,只說:「我喝了藥,身子好多了,三妹妹、四妹妹且回吧,天還有些熱,妳們需得保重身子才是。」
葉桐有些怕葉榕這個大姊,聽得這話,立即站起身子來,「是。」
剛好葉桃也覺得繼續待下去沒趣,說了些場面話後就走了。
第二章 揭穿苦肉計
葉桃走後,葉榕的耳根子終於清淨了些。
今日九月初六,如果命運的軌跡沒變的話,那麼葉桃就是在今天晚上吊死的。
而上輩子的今天,葉桃死的時候,她與母親都在法華寺中,等聞訊匆忙趕回來,葉桃已經渾身冰涼,徹底僵硬了,而那個當著葉家所有人的面,稱是受母親指使的僕人,也早撞柱自殺身亡,從此死無對證。
她還記得那個僕人的身分,的確是母親院子裡的二等僕婦趙嬤嬤。
葉榕不信就當前的情況,母親真會對葉桃痛下殺手,但如果不是母親,葉桃又是誰害的?
葉榕喊來桂圓,讓她暫且先丟下手上的活,親自去盯著趙嬤嬤,差不多黃昏時分,桂圓回來覆命。
「奴婢按著姑娘的吩咐,這大半日都盯著趙嬤嬤,沒發現她有什麼異常。」桂圓從小跟著葉榕一起長大,對主子十分忠心,就算對葉榕的行為異常有所疑問,但主子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多問。
葉榕倒是直接說了,「知道我為什麼讓妳去盯著趙嬤嬤嗎?」
桂圓搖頭,「奴婢不知道。」
葉榕說:「因為我作夢了,夢到她背叛了母親。她害我母親不輕,夢裡的事情或許不可信,但事關母親,我也不能大意,妳就不必親自去盯著了,差個可靠的丫頭去,千萬記著,不要打草驚蛇,有什麼情況立即回來告訴我。」
事關夫人,桂圓也知道事態嚴重。
「奴婢知道了。」猶豫一瞬,她又問︰「趙嬤嬤畢竟是夫人院子裡的,這件事情,姑娘要不要告訴夫人?」
「暫時不必。」葉榕也怕母親擔心,「趙嬤嬤如果沒做對不起母親的事,那是我多慮了,沒必要這個時候告訴母親,讓她分神操勞。如果趙嬤嬤真做了,我們就拿著她的錯處到母親跟前,也免得她耍滑抵賴。」
桂圓明白主子的用心後,立即出門交代事情去了。
晚飯喝了點綠豆羹,吃完晚飯又歇了會兒,天色才一點點黑下來。
坐在窗邊納涼,望著外面漸漸暗沉的天,葉榕掐算著時間,她打算梳洗一番,親自去葉桃的屋裡坐坐。
前世,她跟母親得到消息趕回來後,她也有私下讓桂圓去打探過情況,差不多能算出葉桃是什麼時辰出事的。
葉榕才剛剛喊了蜜餞來幫自己梳頭、更衣,桂圓就一臉急切之色地匆匆從外面趕到了內室來。
「姑娘,趙嬤嬤偷偷摸摸往三姑娘院裡去了。」
果然……
葉榕立即冷下臉來,催促蜜餞,「動作快點,隨便梳個頭就行。」
蜜餞雖然不知道主子跟桂圓之間有什麼祕密,但她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立即麻利地加快手上的速度。
葉榕望著面前銅鏡裡的自己,忽然,鏡面一點點變得模糊,最後銅鏡裡不再有自己的臉,而是呈現一個房間的格局。
葉榕疑惑了一會兒,閉了眼睛後再睜開眼,看清楚那是一間閨房,且這閨房的陳設佈置,她瞧著頗為眼熟。
直到葉桃的身影出現在鏡中,她才恍然想起來,這是葉桃的房間。
粉色的帷幔、到處都是風鈴跟珠簾,梳妝鏡、衣櫃都是時下流行的款式,首飾多得箱櫃都放不下,最後堆在寢間的書架上。
這不是第一次了。
幾天前,她病得虛弱的時候,也能隱隱約約從鏡子裡看到很多過去的事兒。
後來她彌留之際,最後一次看到的是父親、母親在書房內吵架的畫面,所以她才回到了父母為了她跟葉桃的親事激烈爭吵的那日。
可見,這並不是偶然。
那麼今天忽然又看到這些,是什麼意思?
這是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嗎?
和當初快病死的時候相比,在腦袋清醒的時候看到這些,心情自然不一樣。
葉榕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能儘量平靜地問左右的桂圓、蜜餞,「鏡子裡有什麼,妳們看得到嗎?」
桂圓、蜜餞看到的,當然只有自家姑娘那張雪白的鵝蛋臉。
蜜餞嘴甜,立即說:「當然是姑娘您絕代傾城的容顏啊。」
果然,她們看不到。
葉榕挑眼瞋了蜜餞一下,沒說話。
而此刻銅鏡裡,葉桃的貼身丫鬟正抱著條白綾往房梁上繫,葉桃的奶嬤嬤則鬼鬼祟祟地往門外張望。
寢間裡就三個人,白綾往房梁上繫好後,丫頭又搬了張凳子擱在下方,自己踩著凳子搆著腳,吊了吊脖子,調整了下位置後方才下來。
看到這裡,再笨的人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何況葉榕。
原來前世葉桃的死是個意外,她……或者說她們母女一早就掐住趙嬤嬤軟肋,又趁母親不在家的時候,想行苦肉計陷害母親,只要趙嬤嬤死了,就死無對證。
加上葉桃得寵,又吃了苦頭,父親總會偏向她。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葉桃原本只是想演一齣戲,結果力度沒把控好,真搭了一條命進去。
她死後,唐姨娘就瘋了,估計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女兒,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又不敢說,才導致癲狂。
她瘋了不要緊,最後一切的罪名卻都由母親扛著,逼得母親走上那條不歸路,葉榕不允許這樣的悲劇再發生。
從住處去葉桃院子,途中會經過父親的書房。葉榕心裡掐算著時間,就先進去給父親請安。
這麼晚了,長女還過來請安,綏遠侯世子挺詫異的,將女兒叫到跟前去,關心了幾句後就讓她回去好好歇著。
葉榕略垂著腦袋說:「晚飯吃得多了,想多走走消消食,方才進來,聽父親身邊的人說,三妹妹也著了暑氣不舒服?我正好過去坐坐,瞧瞧她。」
綏遠侯世子晚飯是在唐姨娘那裡用的,吃飯的時候聽唐姨娘說了一句。
用完飯回來後,想著次女平時最喜歡簪花坊的首飾,為了一會兒哄她開心,特意命人打馬趁著宵禁前去買首飾,原打算帶著首飾過去的,現在長女突然過來,但禮物只有一份……
綏遠侯世子暗中權衡一番,打算禮物改日再送,「既然妳要去,不如隨為父一道過去吧。」
這句話正中葉榕下懷,她恭敬地應著。
綏遠侯世子負手走在最前面,葉榕落後半步,安安靜靜地陪在父親身邊。
走了好一會兒,父女兩個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綏遠侯世子平時跟唐姨娘生的兩個孩子相處時間最多,嫡長子葉蕭次之,與這個嫡出的長女,相處時間反而是最少的,而像現在這樣獨處的機會,更是絕無僅有。
葉榕倒還好,心思不在這兒,也就沒覺得氣氛有什麼不對勁。
但綏遠侯世子總想找些話來說,他待長女不如待次女好,這不代表他心裡一點都不喜歡長女。
都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偏心,他也只是對一個喜歡得多一些,一個喜歡得少一些罷了。
再說,長女端莊賢慧、才貌雙全,在貴京城裡也算是有名氣的,外人提起長女來,誰不誇讚幾句?
她是侯府的臉面,多少為侯府爭了些光,身為父親,他心裡自然欣慰,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偏疼桃兒多一些。
榕兒什麼都有,日後不愁尋不到一門好的親事,既然桃兒相中了顧旭,在他看來,顧旭平時待桃兒也不錯,日後必不會因為她是庶出的而虧待了她,所以能為桃兒爭取的,他一定會去爭取。
桃兒若以侯門庶女的身分嫁去國公府,的確有些說不過去,因此他提議將桃兒寄在正妻名下,以嫡女的身分嫁過去,也算是能給顧家交代。
顧家既然上門來求娶,如果都是嫡女,那麼榕兒與桃兒又有何區別?
邢氏自私要強,既然在她那裡說不通,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單獨與長女說一說。她是好孩子,會明白自己為人父的一片苦心。
「為父知道,妳們姊妹情深。」心裡想是一回事,可能綏遠侯世子心中也知道這樣做的確愧於長女,所以真要開口,必須得好好做一番心裡建設,不可能生硬的直接挑明,「昨兒妳病了,妳妹妹今兒一早就去探望妳。現在妳得知妳妹妹病了,又不管多晚都去探望她……見妳們姊妹情深,為父心裡也高興。」
葉榕知道,前面說的這些都是鋪墊,重點在後面,所以她安靜地聽著,暫時沒開口,果然,就聽自己父親又說—— 
「妳是嫡女,又有些名聲在外,貴京城裡想求娶妳的人家很多,但妳妹妹不一樣,她沒妳的福分,沒托生在嫡母的肚子裡,日後說親總比不得妳。顧家的這門親事,妳不如讓一讓妳妹妹。」
葉榕不知道父親是真糊塗,還是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顧大夫人上門來提親,明顯看中的就是她這個嫡長女的身分和教養,看中的是她這個人,換了人選讓葉桃嫁過去,他就不怕顧家翻臉嗎?
父親不是糊塗的人,不可能不明白顧大夫人的意思,所以很可能是為了葉桃豁出去、厚著臉皮裝糊塗罷了。
既然他裝糊塗,葉榕也就不說破,只笑說:「怎麼會沒人上門提親?女兒記得,前些日子唐家的夫人還上門說親了呢,只是姨娘瞧不上自己侄兒,這才沒肯答應。」
唐家這些年靠著跟侯府的關係也算混得不錯,唐姨娘的親兄長唐統,如今大小算個武官,日後也還有晉升的可能。
只是,唐姨娘母女現在一門心思想攀上顧旭這高枝,自然瞧不上唐家公子。
這事綏遠侯世子知道,他當時也是沒答應的,桃兒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怎麼可能讓她嫁去唐家那樣的小門小戶?
「妳妹妹好歹是侯府貴女,再是低嫁,也不能嫁得太低,唐家……這親事,妳祖母也不會答應。」
葉榕立即又問:「那三妹妹想嫁顧家的事兒,祖母老人家知道嗎?」
言外之意就是,您敢開口告訴她老人家嗎?還不得被罵個三丈遠。
畢竟誰也不是傻子,人家唐家公子高攀不起葉家,葉家一個庶女就可以妄想嫁入國公府了?
何況,這國公府還不是一般的國公府,如今的老國公爺,尚的可是明陽大長公主,換言之,人家是皇親國戚,身上流著皇家的血呢。
別說葉桃,就是她葉榕能嫁去,都算是高攀的。
這話說得委婉,但她知道父親心裡明白。
綏遠侯世子的確心中有數,被女兒三言兩語堵了後有些訕訕的,也沒好意思再開口。
好在,很快到了葉桃所住院落的門口,父女兩人正準備從正門進去,旁邊耳門突然竄出一個身影來。
綏遠侯世子是習武之人,十分警覺,立即厲聲問:「誰?」
那人聽到聲音後好像想逃,但綏遠侯世子見這人鬼鬼祟祟,一揚手,身後一個小廝立即過去將人拿下了。
見狀,葉榕立即給桂圓、蜜餞兩個使眼色—— 去請安前,她就跟兩個大丫鬟說好了,等來了葉桃的院子裡,她們要快速的制服葉桃身邊的一個婢女和她的奶嬤嬤。
葉桃這招苦肉計實屬兵行險招,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葉榕篤定,除了那貼身婢女跟奶嬤嬤沒別人知道,拿住知情人,免得她們倆通風報信。
小廝拿住的老嬤嬤,正是在邢氏房中伺候的趙嬤嬤,綏遠侯世子認得這個老婦。
前幾日他去邢氏房中,夫妻倆又吵了架,他怒氣衝衝地從房裡出來,正好被這老婦撞上,他記得當時自己還踹了她一腳。
也就前幾天的事兒,他記性沒那麼差,所以就記住了。
「是妳?」認清楚人後,綏遠侯世子心中頓起不祥之感來,厲聲質問︰「這麼晚了,妳鬼鬼祟祟在這裡幹什麼?」
趙嬤嬤被鉗制住,動都動不了,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綏遠侯世子立即轉頭朝院子裡看,忽然想到什麼,立即拔腿大步往院子裡去,葉榕提著裙子一路小跑跟上。
綏遠侯世子關心次女,顧不上別的,只一個勁往葉桃閨房去,側頭見長女也跟上來了,他一邊走一邊冷笑,「我說妳怎麼這麼好心,原是替妳母親把風來的。妳們母女真是惡毒心腸,妳母親可惡,妳也好不到哪兒去。妳回去告訴妳母親,桃兒但凡若有半點不好,我拿她是問。」
葉榕沒說話。
原守在葉桃門外,隨時準備通風報信的兩人被桂圓和蜜餞事先弄走了,此時房內只有葉桃一人。
聽到門外有動靜,葉桃立即壓著聲音問:「是爹爹來了嗎?」
雖然她壓著聲音,但外面的人都聽得清楚。
葉桃又說:「粉蝶妳們可要盯緊啦,爹爹快進門的時候再告訴我,不然我吊了脖子,爹爹卻沒來,那我可就真的死嘍。」
綏遠侯世子欲要推門的手僵在門外。
葉榕見狀,直接推了門。
突然聽到推門聲,葉桃有些手足無措,一不小心,真踢倒了腳下的凳子,脖子吊進白色綢緞綁成的圈裡,掛在房梁上,整個人臉色都憋紅了,手腳亂揮地掙扎。
葉榕立即說:「趕緊將三姑娘放下來。」
突然看到這情景,所有人都驚呆了,好幾個都沒緩過神來,好在葉榕臨危不亂,立即指使了兩個婆子將人放下來。
葉桃沒事,就是嚇著了,用力咳了一陣後,突然紅著眼圈撲倒在父親跟前。
「爹爹,有人害我!爹爹救我啊!」葉桃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中,全然不知道方才父親在門外已經什麼都聽到了。
綏遠侯世子尷尬地立在原處,扭頭朝長女望了眼。
葉榕開口問:「三妹妹何故這樣說?誰要害妳?」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綏遠侯世子心裡已經明白了,按他的想法,此事就此翻篇最好,揪著不放,於誰來說都十分尷尬。
礙著長女在,他知道要訓斥次女幾句,免得徹底寒了長女的心。
再說,這件事情也是不能讓邢氏知道的,教訓葉桃幾句,對長女也算是有個交代。
「桃兒,妳也太過胡鬧了。」綏遠侯世子沉著臉色,原本慈祥的眉眼此刻冷厲又陰沉,「平時妳小打小鬧也就算了,今天實在是太過放肆。」
葉桃有些懵,不知道怎麼回事,扭頭看了看葉榕,突然意識到她是跟父親一起來的,葉桃認定是她在父親跟前搬弄是非,於是更加拚命要痛踩邢氏母女一腳。
「不,不是的……爹爹,不是這樣的。」葉桃別的本事也有,哭功第一,眼淚說來就來,「爹爹冤枉我了,我不是在玩,是真的有人害我。剛剛有個人拚命按著我的腦袋,將我吊上去的……」說著,她撲倒在綏遠侯世子腳下,聲聲淒然,「還好爹爹來得及時,不然……不然您就永遠見不到您可愛又懂事的閨女啦。」
這一套如果在以前絕對管用,但是今晚,綏遠侯世子不為所動。
礙著長女在,他不得不心狠一些,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腳,葉桃順勢摔倒在地上。
她的模樣可憐極了,淚眼汪汪地盯著自己父親看,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爹爹不喜歡桃兒了嗎?」她這回是真的怕了,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毫無形象可言,「爹爹煩桃兒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桃兒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她說罷就要撞牆,葉榕忙讓人攔住了。
事情已經解決,她與母親的這一劫難算是過去了,不過她沒打算讓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葉榕嚴肅地看著父親,此刻心裡除了鬆了口氣外,竟然還有些得意,她也期待著,想看看知道真相的父親到底會如何做。
「三妹妹還小,又單純可愛,這種陰毒的招數,怕不是她自己能想得出來的。」葉榕適時開口,「敢耍這樣骯髒的手段陷害嫡母,這種人,就算不處死,也得趕出府去!」
綏遠侯世子沒吭聲。
葉桃突然不哭了,呆呆地望著父親,心裡有些慌,這才反應過來,粉蝶呢?奶娘呢?
綏遠侯世子沉默一會兒才給出答覆,「既然是家醜,不宜外揚,桃兒想必是受了下人唆使這才一時糊塗,不過唆使她的人的確是心腸惡毒,她身邊的丫鬟、婆子,我看都得換了。」
幾句話就把責任推到了別人身上,伺候唐姨娘母女,這些丫頭婆子也是夠冤枉的。
葉榕又說:「事態嚴重,丫鬟婆子哪裡來的膽子,女兒怕只怕……有賊人混入了咱們侯府,想以此挑撥父親、母親的關係。父親您想想,今兒若您沒能及時趕到,而三妹妹真出了事兒,又有趙嬤嬤那個當場被抓獲的人證在……母親就是長了一百張嘴,怕也得攤上個戕害子嗣的惡名啊。」
綏遠侯世子忽然覺得,長女這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的樣子,實在像極了她母親……他辯不過妻子,在長女面前也沒什麼威嚴,忽然有些心累。
葉榕是故意的,有些道理必須掰開了說給他聽,不然他總是裝糊塗。
目的已達到,於是她說:「三妹妹院子裡的人,爹爹看著處置吧,我不管,但那趙嬤嬤是母親院子裡的人,我必須帶走,她是生是死,總得母親做主。」
讓長女帶走那老婦,妻子肯定就什麼都知道了,而他不願妻子知道這事兒。
綏遠侯世子攔住葉榕,肅著張臉說:「那老婦交給我處置,妳母親那裡妳什麼都別說,到時候我會給妳母親一個說法。」
這說法肯定是趙嬤嬤死因的說法,而不是唐姨娘母女惡行的說法。
既然做父親的臉面都不要了,葉榕也懶得再周旋,人她肯定得帶走,於是做了最後的「讓步」,「姨娘母女算計這麼多,無非是想算計了顧家那門親事,我在這裡答應爹爹,顧家的那門親事我不要了,但趙嬤嬤我必須帶走,也請爹爹給我娘一個體面。她是一家主母,她的人,必須她親自解決。」
綏遠侯世子皺眉道:「妳娘的脾性,妳不是不知道,若她知道緣由,她們母女……」
葉榕說:「爹,您從小就教導我們,做錯了事情就得要受罰,這樣才能長記性。如今姨娘母女做錯了事,左不過就是罰一頓,有爹護著,娘還能趕她們走嗎?」
綏遠侯世子再次沉默。
葉榕朝著父親行了一禮後,轉身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
葉桃縮在角落,嚇得一聲不敢吭。
綏遠侯世子有心訓斥幾句,但目光觸及女兒那張嚇得蒼白的小臉後,嚴厲的話說不出口,只吩咐人將她關起來,沒他的允許,不准她出門。然後又讓人傳話去唐姨娘屋裡,也是同樣的關禁閉懲罰。
他如果沒懲罰、沒動靜,邢氏那裡肯定不依不饒,這也算是以退為進。
第三章 寵妾滅妻的爹
夜深了,綏遠侯世子篤定就算妻子立刻就知道真相,她向來以大局為重的行事做派,也必然不會大晚上鬧出動靜來。
畢竟是大房的醜事,誰也不想鬧得滿府皆知,對誰都不好。
當天晚上,他沒去邢氏房裡,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邢氏那裡吃早飯。
一夜沒睡,他面容顯得有些憔悴,見長女沒在妻子屋裡候著,倒是好奇地問妻子,「怎麼……榕兒沒來請安?」
葉榕恐夜長夢多,所以昨天晚上直接押著趙嬤嬤去了邢氏院裡,母女倆都算準了他今天一大早會過來,所以商量後,邢氏讓女兒早上不必露面,這件事情,她自己會解決。
「榕兒身子還沒好透呢,就忙著要去給你這個父親請安,她昨天晚上是跟老爺待在一起的,女兒受了驚嚇又吹了夜風,老爺竟忘了?」
對綏遠侯世子這個丈夫說話,邢氏素來夾槍帶棒,綏遠侯世子都習慣了。
再說,他今天來,也不是想跟她吵架的,唐姨娘母女理虧,又有把柄攥在她們母女手中,他眼下只想好好安撫妻子母女。
「榕兒受苦了。」綏遠侯世子雙手一撩袍襬,在桌邊坐下,抬眸看著坐在對面的妻子,態度誠懇,語氣認真,「吃完飯,我去看看她。」
「不必了,你去了,她還得下床來給你請安,就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綏遠侯世子點頭,「也好。」望著滿桌子早點,他沒有一點胃口,原已經做好了受她冷語奚落的準備,但她的態度在自己意料之外,讓他忽然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
但不說也得說,畢竟他總得把事情解決了。
「昨天晚上桃兒在自己屋裡胡鬧的事情,榕兒跟妳說了嗎?」他問。
邢氏倒是爽快,「說了。」
綏遠侯世子還等著她繼續說下去,誰知她回答完這兩個字就沒了。
「妳心裡是怎麼想的?」
邢氏說:「老爺不是已經懲罰了她們母女嗎?你罰的時候沒告訴我,事後才來問我,是覺得自己罰得輕了,想我重新懲罰她們嗎?」
綏遠侯世子忙說:「我沒有這個意思。」
邢氏沒再揪著這個不放,扯了另一個話題,「這件事情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敵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吃裡扒外的家賊。我待那老婦不錯,她竟然為了些銀錢出賣我這個主子,好在這回是有驚無險,但保不齊還有下回呢。正好趁這個機會,我得好好整頓一下。回頭世子爺也去前頭好好清查一下,免得日後沒被外人擠對死,卻被家裡奴才出賣,何苦來著。」
今天的妻子有些反常,綏遠侯世子不太敢相信。他不信,她真的就這樣放過唐姨娘母女了。
「唐姨娘母女那裡,妳……」綏遠侯世子一再試探。
邢氏反倒笑了起來,笑容有些陰陽怪氣的,「老爺是什麼意思,是暗示我要懲罰她們嗎?如果老爺有這個意思,好啊,我成全你。」
「不……不是。」綏遠侯世子再次否認,他難得的伸出手握住妻子,一臉情深的樣子,「妳懂事又明事理的樣子,我覺得很美。」
邢氏胃裡一陣犯噁心,險些吐了。
綏遠侯世子胃口倒是很好,吃了不少,吃完飯後跟妻子道別,出門去了營裡。
邢氏讓人把早膳撤了,確定丈夫已經出門離家,她就吩咐自己的陪嫁王田家的帶人去了唐姨娘母女的院子。

葉榕在自己院子裡吃了早膳後,沒先去母親院裡請安,而是直接去了老夫人那裡。
葉老夫人是個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老人家,最喜歡孫輩們圍在自己膝下玩鬧湊趣,瞧見葉榕來了,老人家立即關切問:「妳身子可大好了?需得好好養著才是,不必著急來我這兒請安。」
前世若說心疼,其實葉榕也挺心疼祖母老人家的,到了晚年,先是得知長子死因真相,後又眼睜睜瞧著孫兒們互相殘害、曾孫流落街頭……死的死、貶的貶,晚年不但沒能享受天倫,反而受那樣的打擊,想必心裡很不好受吧。
重活一世,葉榕也挺想好好在她老人家面前盡孝的。
「吃了藥,已經大好了,孫女不孝,讓祖母擔心了。」
「來,妳坐這兒來。」老夫人拍了拍自己旁邊,待葉榕坐了過去,老人家笑說︰「到底還是妳娘有本事,替妳說了那麼好的一門親事,妳嫁過去後定要好好相夫教子、孝順公婆,好好與顧家人相處。」
葉榕垂下腦袋說:「顧家還沒正式上門提親呢,這親事,不一定能成。」
葉榕是說給自己聽的,她不希望這門親事成功,但老人家卻以為她是害羞了。
老夫人樂呵呵笑說:「沒什麼好羞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遲早的事兒,妳的親事定了,後面的桃兒、桐兒也就快了。」老人家有些感慨,提起葉桃來,她忽然問:「妳們姊妹怎麼沒一起來?」
老夫人才問完葉榕,外頭就有人急匆匆跑進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老人家臉色驟然一變,「什麼?」


邢氏可沒那麼心慈手軟,她雖然不在乎唐姨娘母女得寵,但也絕對不會允許唐姨娘母女踩到她跟女兒頭上去。母女倆如果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她這個做嫡母的日後肯定也會給葉桃尋個不錯的親事,而唐姨娘她育有一子,算是有些功勞,只要不過分的作妖鬧事,她同樣不會虧待。
怪就怪她們母女心太大,膽敢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今天眼饞嫡姊的婚事,明天是不是就要眼饞嫡兄的爵位?
對付這種心裡沒分寸的人,邢氏不需要明事理。
她們不是想搞事情嗎?那自己就陪著她們一起好好大鬧一場,不給點厲害讓她們瞧瞧,唐姨娘還真以為背地裡耍那點小聰明、晚上吹吹枕邊風,就能麻雀變鳳凰了?
作她的春秋大夢!
所以,早晨吃飯的時候,邢氏借機提了整頓家風的事兒,既然要整頓,唐姨娘母女的院子也不能落下。
邢氏的人去「抄家」,唐姨娘肯定反抗,但王田家的毫不客氣,直接將人按住了打巴掌。
唐姨娘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世子爺不在家,只有老夫人能替她做主,王田家的故意放水,讓她的人去老夫人屋裡告狀。
葉榕扶著老夫人匆匆趕來唐姨娘院子的時候,邢氏也在。
唐姨娘母女原本跪在地上一聲不敢吭,見老夫人來了,母女倆跟約好了似的,同時軟倒在地上,擺出一副即將要斷氣的可憐模樣。
邢氏顧及著老人家喜歡孫輩,所以沒動葉桃,只是打了唐姨娘的臉。
老夫人心軟脾氣好,見唐姨娘被打成這樣,立即質問邢氏,「到底怎麼回事?」
邢氏說:「家裡出了內賊,兒媳早上與世子爺商量後,決定肅清內宅。唐姨娘不但不配合,還以下犯上,兒媳不得已才打了她。」
「什麼內賊?家裡出了賊,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兒?」
「還沒來得及稟告您。」對婆婆,邢氏十分恭敬。
唐姨娘覺得自己占理,跪著爬到老夫人跟前來,哭說:「什麼賊人不賊人,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夫人就是見不得妾身好,這才故意來尋事。老夫人,您定要替妾身做主啊。妾身賤命一條,別說挨打,死了也沒事,但……可憐了桃兒、榮兒姊弟倆。桃兒才十三歲,日後親事都攥在夫人手裡呢,還有榮兒……他那麼有本事,書念得那麼好,可惜……托生在姨娘肚子裡……他們姊弟慘啊。」
唐姨娘慣會撒嬌賣慘,葉榕母女見怪不怪。
葉榕怕祖母累著,喊人搬了椅子來,扶著她坐下後,才說:「母親行事一向有分寸,平日裡待姨娘、三妹妹也多寬厚,今兒動手還是頭一回,想來是誰真惹著母親生氣了。」
唐姨娘繼續裝模作樣,「大姑娘是夫人生的,自然向著夫人說話,姑娘也請瞧瞧妾身這張臉,妾身雖只是世子爺的妾,但也是爹生娘養的,也是有人疼的,妾身雖命賤,好歹也給侯府生了哥兒、姐兒,看在榮兒面子上,夫人也不能這樣打我。」
唐姨娘這些年之所以越來越囂張,除了得寵外,也是因為她娘家地位越來越高。再來就是嫡長子葉蕭是個混不吝,而她的兒子葉千榮念書、武功樣樣好。
她這就開始不甘心只當個姨娘了。
邢氏自始至終都不把唐姨娘放在眼裡,面對她的告狀,只笑了笑,「那我打都打了,妳想如何?」
唐姨娘不理邢氏,只求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不掌大權已經很久,但看到唐姨娘那張臉,她還是於心不忍,「請府醫來,替姨娘瞧瞧傷,務必要治好了。」又對邢氏說︰「老大媳婦,妳來。」
邢氏跟了過去,婆媳倆單獨說話。
老夫人歎了口氣說:「我知道,這些年來老大偏疼唐姨娘,讓妳受委屈了。老大不好,我也罵過他。只是她畢竟生了兩個孩子,唐家如今也是將門之家……妳打了她,若是讓唐家知道,鬧起來也不好看,畢竟是家醜。」
邢氏點點頭,「兒媳也明白,家醜不可外揚,所以兒媳起初也是想忍了的,但兒媳畢竟是一家主母,若是任一個妾欺負到頭上卻不敢反抗,鬧出去也是一樁笑話,丟的是咱們侯府的臉。」
老夫人聽出了不對勁,「怎麼,可是妳受了什麼委屈?」
邢氏一時沒說話,老夫人又問了一遍後,她才鬆口,「這件事情媳婦答應過世子爺不說,若是說了,怕世子爺回來又得找媳婦吵架。榕兒正在跟顧家大爺說親,這個節骨眼上,媳婦最怕出事兒了。」微一頓,又說︰「說起來,恐怕這事兒還跟顧家有點關係。」
「怎麼又跟顧家有關係?妳說,說清楚了,老大回來敢找妳吵,我替妳做主。」


唐姨娘的人下午就候在侯府門口,等傍晚綏遠侯世子一回來,立即就痛訴唐姨娘的慘狀。
綏遠侯世子立即去了唐姨娘的院子,看到人後更是火冒三丈。
邢氏這個心狠手辣又不守信用的女人,說好了事情就此翻篇兒的,卻背地裡又來找唐姨娘麻煩。
綏遠侯世子怒氣衝衝去了邢氏的院子,正要發火,就發現不但老夫人在,葉桃的奶嬤嬤跟侍婢粉蝶也都在,在場的一概是跟誣陷嫡母有關的人,邢氏雷霆手腕,早把事情都查清楚了。
看到這些人,綏遠侯世子更加惱火。
他擰著眉看向妻子,「妳是什麼意思?早上妳怎麼答應我的,結果妳又是怎麼做的?妳不但出爾反爾,還轉頭就私自動刑打人,妳眼裡還有我這個一家之主嗎?」
綏遠侯世子暴跳如雷,邢氏滿不在乎,不疾不徐道:「早晨世子爺是准了妾身肅清家風的,難道忘了?妾身還提醒世子爺,前頭也要好好查查。」
綏遠侯世子深知邢氏不好惹,恐防她言語有詐,只狠狠甩了甩袖子,緘默不言。
邢氏不管他,反正該說的她全都說了。
老夫人難得擺出威嚴來,冷著臉坐到上首,然後指著長子怒罵,「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平日裡寵妾滅妻也就罷了,如今那唐氏膽敢那般胡鬧,你也打算縱容?你當我跟你爹是死的嗎!」
綏遠侯世子最怕他爹,忙說:「兒子不敢。」
老夫人這回卻不打算護著長子,決心要好好罰一罰他,否則他真以為綏遠侯府已經是他這個世子爺說了算呢。平時的小打小鬧也就算了,如今唐氏膽子越來越大,她若再不主持公道,寒的就是邢氏的心。
「我問你,昨兒晚上你去桃兒屋裡,聽到了什麼?」
綏遠侯世子頭皮一陣發麻,他不知道妻子到底是怎麼跟母親說的,但看得明白,這件事情,他想捂也捂不住了。
「桃兒還小,不懂事,她是鬧著玩的,而且兒子也罰了她。」
「十三歲了,還小?」老夫人都要氣笑了,「既然你說她還小,為何又急著給她訂親?既然還小,何不留在家裡幾年,等十七八、二十了再說親,也不遲啊。」
綏遠侯世子知道,妻子這是連桃兒想嫁顧旭的事情也一併說了,不由冷冷剜去一眼。
「你少那樣看你媳婦。」老夫人言辭冷厲,「我告訴你,膽敢設計誣陷嫡母這事兒,就算你媳婦不追究,我也得嚴懲。今兒敢害嫡母,是不是明兒就敢害我這個祖母?等我們死了,以後是不是整個侯府都是她唐氏說了算?」
「母親言重了,唐氏她絕對不敢。」
「我看她沒有什麼不敢的,仗著自己娘家勢力越來越大,她也不甘心再做侯府的小妾。她不甘心,我也不攔著,侯府可以放她回唐家,她另行別嫁。別又想做正妻,又不願離開侯府這富貴之地。你告訴她,唐家勢大了,但葉家跟邢家也不是吃軟飯的,她再敢放肆,到時候就算她賴著不走,我也得趕她出去,免得帶壞了桃兒!」
「是,兒子一定一字不漏轉告唐氏。」
老夫人又說:「你再告訴她,榕兒跟顧家的親事若是黃了,我一樣饒不了她。」
「兒子明白。」
「還有—— 」老夫人又想起一件事,「唐氏不過一個妾,她不適合住那麼大的院子,也沒資格用那麼多僕人,這事我已經說過你媳婦,也是她太過縱著唐氏。院子得換,奴僕、丫鬟撤走一半,這種內宅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你媳婦去做就行。最後,唐姨娘罰關禁閉三個月,這三個月,讓她好好反思反思,你也好好反思,你爹晚上回來,你最好在他回來前主動去請罪。這一回,娘也護不了你。」
「是,兒子都聽母親的。」
事已至此,綏遠侯世子知道,多言無益。
老夫人走後,邢氏將所有參與其中的人該打的打,該賣的賣,個個嚴懲不貸。
等人都打發完了,綏遠侯世子才冷眼看著妻子,「妳何必得理不饒人呢?」
邢氏拍了拍手,折騰一天有些累,她坐下來跟他說話。
「爺也知道我占理?」邢氏有些挑釁,「有本事,爺也拿個我的錯處占個理去,到時候我倒要好好瞧瞧,爺是不是也會像我這樣得理不饒人。」
綏遠侯世子年輕的時候就輕狂傲慢,上了點年歲後雖然有所收斂,但也不見得多穩重。他早看不慣邢氏的鐵血手腕和目中無人,現在又被邢氏挑釁,自然不會輕易服輸。
「妳別忘了,榕兒是葉家孫女,桃兒也是,母親疼榕兒,也一樣疼愛桃兒。葉家在意的是有沒有結上顧家這門姻親,至於是誰結上的,除了妳在意,別人也不在乎。榕兒雖是嫡女,但架不住顧旭看中的是桃兒。」
綏遠侯世子說這話的時候,葉榕就站在一邊角落裡,聽到這樣過分誅心的話,她只是輕輕垂下眉眼,依舊安安靜靜地立在一旁,似乎沒有受太大的打擊。
因為早看得明白,也不再對這個父親抱有奢望,所以就不存在失望。既然他只拿自己當可以撐侯府門面的一個工具,那麼她就當他是可以給自己帶來利益的工具好了。
以真心才能換真心,他對自己沒多少在乎,自己也就不必自作多情、巴巴去祈求那點可憐的父愛。
這輩子只要娘跟哥哥好好的,她也就別無他求了。
葉榕不在乎,但邢氏疼女兒,她不可能容忍丈夫當著女兒的面說這些混帳話。
她有意要與丈夫算帳,不想女兒夾在其中尷尬,撇頭對葉榕道:「榕兒,妳先回去歇著,不必候在這裡。」
葉榕這才抬眸朝父親看去,見他眼神躲閃,也猜得著想必他是知道說錯了話。
「是,母親。」朝著母親福身行禮後,她又朝父親行禮,「女兒先告退。」
綏遠侯世子面露尷尬之色,只淡淡朝女兒點頭,卻有些不敢正面看女兒的眼睛。
長女的懂事大度知禮節,更襯得他這個父親很不稱職,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莫名有股子壓迫感。這就跟妻子給他的感覺一樣,讓他無時無刻都想逃避。
他真是受夠了,也不想繼續留下來挨罵,葉榕才走,他一甩手也要走,被邢氏喊住了。
「莫非世子爺自己也知道錯了,所以不敢獨自面對我?」成親這麼多年,邢氏早摸清他的脾性,知道怎麼對付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爺知道錯了,道個歉就行。你是榕兒的父親,自然沒有父親向子女道歉的規矩……爺可以與我道歉,我替榕兒受著。」
綏遠侯世子暗罵她癡人說夢,果然急了,轉身跳腳指著邢氏,「妳這個毒婦!想我在妳面前低一頭,別癡心妄想了。」
「到底誰癡心妄想,我想爺心裡清楚得很。」論打嘴仗,邢氏對付綏遠侯世子實屬綽綽有餘,面對丈夫此刻的狂躁,她淡定得很,繼續言語上極盡羞辱,「唐氏一個賤婢生的賤種也敢妄想跟我的女兒爭?她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德行。果然是沒什麼教養的女人教出來的孩子,從小就知道怎麼勾引男人,我早說了,當初桃兒那丫頭就該養在我膝下、聽我的教誨,再不濟,至少也得教得規規矩矩的,懂些禮數。哪像現在,一點世家女該有的規矩都沒有,成日跟著大爺一個大男人滿大街的跑。說好聽了是可愛灑脫,說得難聽,那就是沒家教,她沒家教不打緊,咱們侯府可是要臉面的。」
邢氏罵人不吐髒字,但句句都是誅心,綏遠侯世子憋紅了臉愣在一處,反駁不了一句,但邢氏越是這樣說,綏遠侯世子就越偏寵唐姨娘母女。
「妳以為妳多厲害?妳若厲害,怎麼蕭哥兒那般不成器?」終於尋到妻子的一處軟肋,綏遠侯世子緊緊抓住不放,盡可能羞辱,「蕭哥兒都二十了,連個舉人都不是。榮哥兒才十二,明年都要下場考舉了,別回頭弟弟都中了舉,哥哥還什麼都不是。」
他笑話她,「呵,這就是妳教出來的好兒子啊。考不中就考不中,偏說什麼先成家後立業,怪到沒娶媳婦頭上,現在媳婦也娶了,不還是一樣?」
邢氏覺得他簡直可笑之極:「怎麼哥兒考不中舉,也得怪到我頭上?世子爺就不自己檢討檢討嗎?我們女人可不需要科考。世子爺若是如二爺一樣本事,蕭哥兒早就出息了。」
「妳!」綏遠侯世子一口血卡在喉嚨,嚥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這一點是他不願承認的痛。
綏遠侯世子吵不過妻子,開始放狠話,「邢氏妳等著,妳想榕兒嫁去顧家,我偏要桃兒嫁過去,至於最後到底誰能嫁,各憑本事。」
撂完這句狠話後,他怒氣衝衝走了,邢氏卻皺起了眉頭來。
葉榕其實沒離開,她先是假裝走了,但後來又悄悄折了回來,她擔心父母吵得太厲害,想留下來聽聽看父母都說了什麼,萬一吵得過分了,好及時想法子勸開兩人。
等父親走後,她才又重新往外走,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到了哥哥,前世的哥哥活到三四十歲,一直碌碌無為。
她記得哥哥小時候念書挺上進、挺聰明的,也是打小上家塾開始就被夫子誇,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越來越混帳,不肯好好讀書就罷了,還在外頭結交一群狐朋狗友。
娘雖然嚴厲,但畢竟是內宅婦人,手伸不到前頭去,有心無力,管不著哥哥。
而爹爹則只把哥哥當成他對付娘、羞辱娘的工具,每次看到哥哥就罵,罵完他爽了,就繼續放任哥哥不管。
葉榕知道他不是個好父親,或者說,不是她跟哥哥的好父親。
或許在他心裡,巴不得哥哥不成器呢。這樣的話,他就能在娘面前挺直腰板了。
在他心裡,葉千榮才是他親兒子,而哥哥只是娘的親兒子。
葉榕不希望哥哥重複上輩子的悲劇,她想哥哥成為國之棟梁,哥哥其實是聰明的,他的墮落肯定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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