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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85401

《紅妝女將撩相爺》

  • 出版日期: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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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挖坑給自己跳,她做人實在太難了!
當初隨手救了那杜若墨一命……又一時興起調戲了一番,
這下她可真是自食惡果啦!面對如今前來和談的北離宰相杜若墨,
她這堂堂南玄一品大將軍想躲也不成,還得奉旨保護他,
幸好,瞧他又是買美食又是獻策的討好她,總笑得那麼溫煦好看,
肯定是不記得當初她幹的「好事」,應該不是來尋仇的吧……
反正只要和談結束,他倆從此分道揚鑣,她又自在快活啦!
哪裡知道,她莫名其妙捲進奪嫡之亂,中了皇后的圈套,
命危間,唯有那「無冤無仇」的杜若墨為了救她,隻身勇闖皇宮……
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
人生的終極目標就是:有錢、躺著、吹空調。
去過一次印度,還想再去三次,

南迪是取自濕婆座下的白牛神仙,字是老邊寫稿邊瞌睡^^。
用妳的步調,談我倆的戀愛

身為臺北女生,我也有點外人對都市女生既有的刻板印象,性急、節奏快,走路速度也快。近來因故開刀,出院後傷口尚未痊癒,平時走路不得不放慢速度,有天走在路上,接二連三地被後面的阿姨、大嬸們「超車」,那時我莞爾,步調快的臺北女生,即使上了年紀仍是一樣的,有我們的調調。
據說,男友家門口可以看到一片田,村莊頭就那縱貫幾條路,下班時會在細長田間小徑與巡田的叔伯們擦身而過。不知是不是在這樣農家樂氛圍下長大的關係,他走路特別慢,有時出遊見到狗尾草,也會拔一根自得其樂地玩了起來,看著他悠悠哉哉的輕快背影,彷彿都能見到他的童年。
平時出門,或多或少都是男友配合我的腳步加緊走,這回因為開刀的關係,我走得忒慢,終於這會兒兩人誰也不用配合誰。我笑著問他,是不是覺得輕鬆多了,他想了想,說:「還不錯,但還是想要妳快點恢復原本的樣子。」
我覺得,《紅妝女將撩相爺》中的溫言和杜若墨也是如此。溫言身為南玄一品大將軍,更是鄰近四國中唯一一個女將軍,自小被老將軍父親帶到軍營裡,她身上早已養出了一股自個兒的調調,英姿颯爽、灑脫不羈,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反倒是刺繡、撫琴、吟詩、作對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兒,一樣都不行。
杜若墨正巧相反,出身北離國的權貴世家,從小便是妥妥的貴公子,即使年少時病弱,那也是往嬌貴裡養,更何況人家天生英才,這樣一個靠腦不靠手的翩翩美男子,比起「強壯」的溫言姑娘,他簡直是弱雞般的存在。
打從被皇帝指派給來和談的北離宰相杜若墨當貼身侍衛起,溫言無一天不想著「這人啊,我一掌都能拍死他」,哪裡知道……就是這麼個在她眼中弱不禁風的男子,居然處處在朝堂政事上暗中為她解圍,她性子直,鬥不過那些文官、權臣,也是杜若墨不時指點一二出謀劃策,看著他那討好又無害的微笑……有鬼!
哼,男人太乖巧,必定在作妖!溫言在沙場上歷練多年的警覺心告訴她,這事兒絕對不單純,可偏偏杜若墨的情意真摯,她又說不上是哪兒不對勁……只得迷迷糊糊地朝著某人挖的坑,越走越近……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男人與女人墜入戀愛的速度不一樣,通常男人會先投入(追求),接著才是女生深陷在感情中。這話用在杜若墨身上,算是貫徹了這理論,遇上個對感情遲鈍又迷糊的溫言,他只好放慢速度用她的步調來(假裝無害的)拐著這姑娘前進,至於溫言究竟做了什麼,害得杜相爺得如此大費周章「詐妻」,就等大家來夢南迪老師的新作《紅妝女將撩相爺》中一探究竟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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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盡地主之誼
入夏,晌午時分,烈日當頭,今年的天氣比往年要更熱上幾分。
京師城門口,排隊候著進城的百姓們個個都忙著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守城的將士穿著厚重的盔甲,站了一上午的崗,面上早已沒了什麼好顏色,喊叫的嗓門一個賽過一個。
守衛旁站著個身著玄衣的高個漢子,左臉處靠近眼角的位置掛著半寸長的刀疤,守衛彎腰低頭聽著漢子耳語幾句,便恭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任由漢子站在一旁,不敢再做言語。
「駕、駕、駕……」不遠處,四匹戰馬風馳電掣奔向城門,為首的是一匹白馬,馬身通體純白,如雪花般透亮,馬上的公子身著淡藍色長衫,黑髮高高紮起,看外貌年紀二十上下,眼中透著一股英氣。臨近城門,聚集的人群漸多,馬上的公子稍用力拉住馬韁繩,左手抬起,身後的三人胯下的馬兒也都跟著降了速度。
「你們先回去。」男子瞧見了城門口守著的壯漢,吩咐身後的幾人道。
「是。」身後三人不再多做停留,騎馬來到城門處,掀開衣襟露出腰間的令牌,守門的將士急忙疏散門口的百姓,給三人騰出了一條路。
「駕、駕、駕……」三匹戰馬揚塵而去。
白馬上的公子下了馬,玄衣壯漢快步迎了上來,「大人,我家公子在老地方等您。」壯漢伸手接過馬韁繩,彎腰說道。
「嗯。」藍衣公子應了一聲,「把馬送去校場。」
「是,大人。」
藍衣公子步行走向城門,領頭的守軍早就注意著玄衣壯漢的動向,瞧見壯漢對那藍衣公子馬首是瞻,這邊不等藍衣公子來到門前便早早讓出了通道。
進了城,藍衣公子穿過兩條小巷子,在煎餅攤旁瞧見一輛馬車。趕車的車夫穿著布衣,頭上戴著一頂遮陽的大草帽,腰桿挺得筆直,拿著馬鞭的右手全然沒有平民百姓的那分粗糙。
「大人。」趕車的車夫看見來人,急忙跳下車,行禮。
藍衣公子微微點了下頭,敲了敲馬車上的門板,「出來吧,我今日還沒吃上飯呢。」
藍衣公子的話剛說完,馬車的門簾便被裡面的人掀了開來,一雙桃花眼,面相生得極為俊秀的公子哥探出頭來,「可是巧了,我在同春樓訂了席,咱們……」
「有事兒就下車,沒事兒我就回府了。」藍衣公子沒有要領情的意思,後退了幾步,轉身欲要走。
「行行行,下車下車。」馬車裡俊秀的公子哥推開車門,扶著車門跳了下來,一身的綾羅綢緞,從上到下都透著華貴。
「我說溫言,妳放著同春樓的宴席不吃,非得去吃那大柳樹下的破牛肉麵?」公子哥甩開摺扇陰著臉說道。
「下回微服出訪記得換件衣裳,太招搖。」被喚作溫言的人扯了下公子哥的衣襟,特意拍了幾下領口紋著金線的地方。
溫言走在前,公子哥整了整衣襟,小跑著追了上去,「妳懂什麼,這件已經是我府裡最便宜的了,我還特意選了件褐色的,哪兒招搖了。」公子哥心裡不滿,一直在溫言耳邊嘮叨著。
大柳樹下,一個上了年紀的大爺擺了個麵攤,平地上支起一口大鍋,柴米油鹽一應俱全,還有剛擀出來了一麵板的麵條,鍋裡是攤主熬了一晚上的雞湯,地上擺著五張桌子,十幾個板凳。大柳樹擋下了炎炎烈日,倒也省了支棚子的錢。
「兩碗牛肉麵,一個燒餅,再來三兩牛肉,片切得厚實一點。」溫言爽快落坐,看著鍋邊忙活著的老漢,大聲說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我這就給您下麵、切肉。」老漢瞧見來人笑呵呵的說道。這位是老顧客,時常光顧他的生意,且每次都會留下些賞錢,瞧著那公子的衣著、長相,肯定是非富即貴,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肯三番兩次的來光顧他這麵攤,只能說他劉老漢煮麵的手藝確實不錯。
「說吧,什麼事兒。」
麵攤上吃麵的都是靠力氣換錢的苦力,嗓門大,說到興頭上還連帶著拍桌子,他們兩人坐在稍遠的位子上,倒也沒人注意。
「嘖嘖嘖……溫言、溫大人,堂堂一品將軍,能不能有點一品的派頭。」公子哥從懷裡抽出絲質的絹帕擦拭了板凳一番,極不情願的坐下,緊接著又擦了擦面前的桌子,然後面帶嫌棄的將絹帕推至一邊。
「客官,兩位的麵,還有牛肉,兩位慢用。」
「說不說。」溫言抽出筷子挑起一大口麵,吹了吹,吸入口中。早上只吃了半張餅就急忙趕路回京師,日頭過了晌午,溫言這會早已是餓得不行。
「說說說,急什麼……慢點吃,姑娘家這像什麼樣子。」公子哥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涼茶,推到溫言手邊。「妳啊,先別急著進宮面聖。」
「為何?」溫言嚥下口中的牛肉,喝了一大口涼茶,面露不解,「出什麼事兒了?」
「沒出什麼事兒,就是北離的使者到了,這會都到宮門了。」公子哥挑起幾根麵條,細細的吹了吹,送入口中,「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攤子,不過這麵確實不錯。」
溫言面色一凜,「提前了?」
「是。」公子哥又夾了一筷子牛肉。
「我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北離使者入京師,不容得出半點差錯,如若按照原本的日子,我還能趕得上出城迎接……」溫言話還未說完,便被公子哥給打斷了。
「還出城迎接,老爺子什麼意思妳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妳,堂堂一品將軍,剿匪這點小活用得著妳嗎。老爺子派妳去就是讓妳避禍,妳倒好,不想著多磨蹭幾天,還心急火燎的提前回來,還好北離那幫子人來得早。」
公子哥嘖了兩聲,翻著桃花眼白了對面的溫言一眼,接著說道:「老爺子待妳比我們這些親生的都親,北離的人入城,他可不捨得派妳去蹚這渾水,萬一有不長眼的出來行刺,那北離使者的馬車就算掉了個車轂轆,不光北離那邊無法交代,朝堂上那些文官的口水都能把妳淹死。還有,妳先聽我說,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就算妳平安把人送進宮了,老三、侯爺那邊還能不在心裡給妳記上一筆?」
公子哥勾著嘴角,放下筷子,左手撐著那張俊俏的臉,看著對面的溫言憤憤的說道。
「妳啊,就是在邊關打仗打傻了,我和妳說,這京師、朝堂的門路可多著去了,那幫白鬍子老潑皮沒一個安好心的。哎……不過妳放心,老爺子把妳當親閨女,我呢,把妳當親妹妹,有妳哥哥我提點,那幫老潑皮奈何不了妳。」
「出城迎接的是誰?」溫言消化了公子哥的一番話,咬了一大口燒餅,接著問道。
「妳猜呢?」
「甯王?」北離使者此番來南玄是為兩國和談一事,此等重要人物斷是要三品以上的官員出城才可,除大臣外,皇子們自然也在候選中,依齊袁林剛才的一番話,既要護使者周全,又要防著自己人背鍋,三皇子甯王倒是不錯的人選。
齊袁林嘿嘿一笑,伸長了脖子湊向溫言,「怎麼著,是不是,薑還是老的辣。老爺子這招看似簡單,但是各路人馬都安撫住了。」
「高。」溫言豎起大拇指,點了點頭,繼續埋頭吃自己碗裡的麵條。片刻的功夫,那碗麵條就見了底,「你吃不完,分我一半。」溫言瞧了瞧自己手上還剩下的半個燒餅,偏過頭盯著公子哥碗裡的麵說道。
「行行行,都給妳,都給妳,慢點吃,我又不和妳搶。」齊袁林急忙把自己一整碗麵都推了過去。
「邊關這麼多年,沒見妳學什麼好的回來,這飯量倒是見長了不少。」
「行軍打仗,有了上頓沒下頓,有時候吃一頓要頂四五頓。」溫言解釋道。
「知道妳在邊關苦,哎……也是,你們溫家就妳這一個獨苗,還是個女兒,不往大家閨秀上培養,非得帶妳去那鳥不拉屎的邊關,學那行軍打仗的一套。妳爹拿妳當兒子用,他也真是狠得下心,還有宮裡那位,和你們家那位是拜把子的兄弟,也不說著勸勸妳爹,好好的這麼一位姑娘……」
「這些話我都記下了,趕明兒個我進宮就和老爺子說說,也該讓他好好管管你這張嘴了,整日無事生非。」溫言咬了口餅,低聲說道。
「進什麼宮,妳啊這幾天好好在妳將軍府給我躲著,有北離那幫人在,是非多,依我看這和談可沒有老爺子算計得那麼容易,多少人等著給他使絆子呢。妳啊,先靜觀其變,衝鋒陷陣的事兒先讓蝦兵蟹將們上,妳這大將要留在後面。」麵碗給了溫言,齊袁林接連吃了好幾片牛肉。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同北離和談,這裡面又豈能少了我的事兒?」
「哎……」齊袁林歎了口氣,「南玄同北離兩國交戰,這仗斷斷續續打了多少年了,從溫老將軍到妳,都是你們溫家在駐守邊關,如今和談,妳是必然要出面的,就怕有心之人藉著和談找妳麻煩。」說完,齊袁林的臉沉了下來,抬頭和溫言四目相對,兩人都明白這水有多渾。
「北離來的人是誰?」既然跑不掉,還是要趁早打算才行,可不能沒死在邊關的刀光劍影中,回來卻被京師裡的言官們給擺上一道。
「嘿,妳說這個,妳都猜不到,北離皇帝,他……他把當朝宰相給派來了。」
溫言這邊正打算用茶水沖沖嘴裡的燒餅,聽了齊袁林這話,燒餅沒沖下去,嘴裡的茶水反倒噴出了大半……
「妳說是吧,殺雞焉用牛刀啊,這就好比,我想想,好比老爺子讓妳去剿匪。和談雖是重事,但也用不著派出一國宰相吧,這裡面的危險,北離皇帝不是不知道吧,萬一有得來沒得回……」齊袁林越說越起勁,完全沒注意到溫言臉上的異樣。
這會兒,溫言是真心覺得自己回來早了,要是早知道北離派來的人是杜若墨,那她寧願把整個南玄的匪都剿了,在外面飄泊個半年,等和談這事兒過了再回京師。
「走,一會兒我帶妳去醉春軒聽曲兒去,聽完曲,爺再帶妳買幾身衣裳去。就算妳整日穿男裝,那也得置辦幾身配得上妳身分地位的,晚上回家好好睡一覺。聽我的,只要老爺子不宣妳進宮,妳就好生在家休息著。」齊袁林搖開摺扇,瞇著眼睛說得頭頭是道。
溫言聽而不答,直到一位絡腮鬍子壯漢大步走向兩人。
「何事?」將最後一塊餅放入口中,溫言冷聲問道。
「宮裡來信兒。」壯漢抽出紙條,恭敬地遞到溫言面前。
「不會吧……」齊袁林一聽瞇著眼睛,湊近溫言。
「速速進宮,帶著老十。」
「我!」齊袁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伸手指著自己,「這這,我一大閒人,老爺子什麼意思,帶、帶我做什麼?」
齊袁林話音裡帶著幾分慌張,他這個最不爭氣的兒子,封了王爺後,平素裡以吃喝玩樂為己任,不給朝廷添堵,也不給朝臣找不痛快,兩國和談這等大事兒,要他去做什麼。
「吃飽喝足了?」溫言將紙條塞入腰間,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齊袁林問道。
「嗯……」齊袁林的答音裡帶著哭聲,「好妹妹,親妹妹,我不去行不行,妳行行好,就當沒看見我。」
「抗旨不遵?」溫言冷哼了一聲,伸手使了個巧勁不費吹灰之力就奪下了齊袁林手中的扇子,用扇頭挑起齊袁林的下巴,笑著問道。
「不敢。」齊袁林歎了口氣。
溫言反手將摺扇還給齊袁林。
杜若墨……溫言心中默念,也罷,那她就去會會這位故人,希望這位故人忘性大,不記得她是誰了。


馬車行駛到宮門口,溫言推開車門,率先跳下馬車。
「下官拜見將軍。」門口的禁軍侍衛瞧清來人,急忙行禮,十皇子齊袁林緊隨其後跳下馬車。「下官拜見十皇子。」
「行了行了,起來吧。」齊袁林說道。
兩人步行入了宮門,不遠處一位白髮老人躬著身子早已候在這裡多時。
「老奴給溫將軍、榮王殿下請安。」白髮蒼蒼的老者面色紅潤,說話尖聲細語,像是有人掐著他的脖子似的。
「公公免禮。」溫言上前兩步將老公公扶起,這位是大內總管曹公公,年少時便跟在當今皇帝身邊伺候著,是最接近皇權的人,朝廷上無論大小官員無不賣這位曹公公幾分面子。
「將軍、王爺,陛下派老奴在這等候兩位,陛下讓兩位換件衣裳再去面聖。」
「陛下費心了,是溫言思慮不周。」溫言拱手說道。
「將軍、王爺請隨老奴來。」
曹公公在前面引路,齊袁林比溫言高出半個頭,湊到溫言耳邊俯下頭小聲說道:「待會小心點,看我眼色,老爺子把曹公公派出來,可見事情不一般。」
「嗯。」溫言點頭答應,齊袁林腦子轉得快,深知朝堂鬥爭,行軍打仗溫言在行,可是論朝堂陰謀詭計,她卻是甘拜下風。
「曹公公,你老年紀大了,走慢點,莫要走快傷了膝蓋。」齊袁林衝溫言使了個眼色,而後快步上前,走到曹公公身邊假裝攙扶著。
「王爺,都出宮立府了還沒個正形。」曹公公放慢了腳步,寵溺說道。
「封了王,立了府,那也是曹公公你從小看到大的小十,曹公公最疼我,小十可都記在心裡呢。」
「就數王爺嘴甜。」曹公公尖著嗓子笑了幾聲。
「公公,大殿上都有誰在呢?」父皇派曹公公來接人必有用意,忙問道。
「還能有誰,北離一行使者,領頭的是北離宰相杜若墨,出城迎接的甯王殿下,宰相大人、侯爺、還有六部尚書、幾位皇子都在呢……」
「三哥也在啊……」齊袁林笑著說道,轉過身看著溫言,連連搖頭。老爺子這唱的是哪齣戲啊,這麼大的場面,齊袁林在心裡直歎氣。
「那……父皇……有沒有、有沒有什麼囑咐啊,囑咐我的?」齊袁林搖著曹公公的袖子問道。
「哎呦,老奴的身子骨都要被您給搖散架了,有有有。」
「父皇說什麼了?」齊袁林急著追問道。
「陛下讓老奴給王爺傳話,等會進了正殿,您啊就低頭聽著就行了,不用回話。」
「啊……哦……」低頭聽著不必回話,進殿當啞巴,那拉他進去幹麼,指定沒好事兒。「那,父皇……」齊袁林拉著曹公公停下腳步,用胳膊肘指了指身後的溫言。「有沒有什麼要囑咐她的?」
「有,陛下說了,將軍進了殿,無論陛下他說什麼,將軍應下便是。」
聽這話,溫言和齊袁林皆是一愣,「曹公公、曹公公,我的好曹公公,父皇他到底要說什麼啊,要溫言應什麼啊?」齊袁林追著問道。
「王爺就別為難老奴了,老奴就是來傳話的,陛下要吩咐什麼,老奴又怎會知道呢。兩位主子走快點,那一大殿的人呢,可不敢讓陛下等久了。」剛剛放慢了腳步的曹公公這會健步如飛。
此時齊袁林的一雙桃花眼沒了在市井中的那抹輕浮,反而多了幾分算計,溫言雖面色如常,可是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思量。
兩人換上官服,剛到大殿門口,便聽見了中氣十足的男聲,「哈哈哈,聞名不如一見,杜相不愧為北離的頂梁柱石。」
高堂上說話之人正是南玄君主,龍袍加身,兩鬢雖是皆已斑白,但是雙目有神,周身散發著帝王的威嚴。
「臣溫言叩見陛下。」
「兒臣叩見父皇。」
「好好好,免禮平身,溫言上前一步。」皇帝袖袍一揮,臉上滿是喜色。
與北離停戰,南玄朝堂有支持者,亦有反對者,多虧了南玄國君從中周旋,才能走到今天這步。
北離使者一行進了城便被三皇子一路迎至皇宮,宰相杜若墨一身青衫布衣,衣裳料子如同普通書生那般,身上沒佩戴任何物件,雖未有錦衣華服裝飾,但是站在這皇宮大殿之上卻並不突兀,甚至比那些身著官服的高官、皇子們更讓人忌憚三分。
「杜相,這位就是我南玄鎮守邊境的溫將軍,溫言雖是女兒家,但是不愛紅妝愛戎裝,巾幗不讓鬚眉。」提到溫言,老皇帝臉上不免帶著幾分驕傲和寵溺,四國中唯一的女將,南玄獨一份。
「溫愛卿,這位是北離當朝宰相,杜若墨,是這次兩國和談的北離使者。」
「溫言見過杜相。」該來的跑不掉,溫言轉過身,雙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武將之禮。
兩年了,這位杜大人倒是沒什麼變化,周身滿是書生氣。
杜若墨是北離有名的美男子,溫言看在眼裡可比朝堂上那些胡攪蠻纏的老狐狸們順眼多了。
「若墨見過溫將軍。」杜若墨淡然一笑,看向溫言。
喜怒不形於色,這人到底認沒認出她來,溫言有些說不準。
「派去你府裡傳話的人說你一大早就出去了,遲遲找不到你人,不務正業、不思上進,學學你三哥,同是封了親王,老三幫著朕分擔國事,你呢,人影都見不著一個。」老皇帝瞧著齊袁林吹鬍子瞪眼睛的說道。
「我……」齊袁林正欲要抬頭說點什麼,對上皇帝身邊的曹公公,只見那曹公公衝他眨了眨眼,到嘴的話硬是憋了回去,本就彎著的腰,這會彎得更低了。
「讓杜相看笑話了,朕的這幾個兒子。」皇帝抬起手將幾個皇子一一點個遍,「就是老三能替朕分憂,你們好好向老三學學,特別是你老十,別整日的不著四六,沒個正形。」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日後定以三哥為榜樣、楷模。」齊袁林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果然老爺子叫他來就沒安好心眼,來給他三哥當陪襯的。
「陛下,眾位皇子都是人中龍鳳,今日若墨還要多謝三皇子出城相迎,一路打點。」杜若墨藉著話向三皇子行了禮。
兩人雖是在城外就打過照面,可是這會在朝堂上,杜若墨的這句感謝在朝臣眼裡又有了不同的意味。
三皇子甯王是當今皇后所出,舅舅是朝中重臣定遠侯,皇帝雖是遲遲不立太子,可是滿朝文武都明白三皇子的太子之位是跑不掉了,畢竟皇帝年事已高,立儲之事勢在必行。
「嗯,老三辦事,朕放心。對了,溫愛卿,兩國和談,杜相要在京師待些日子,其他使節住到官驛,杜相和他的隨從就住到妳將軍府吧,妳替朕好好招待杜相,帶杜相在京師好好逛逛,向杜相介紹介紹我南玄的風土人情。」
……溫言重重的吞了下口水,記起曹公公交代的話,「臣,遵旨。」
「哈哈哈哈哈,今日與杜相相談甚歡,杜相一路舟車勞頓怕也是累了,隨溫愛卿回府休息吧,有什麼事兒儘管和溫愛卿說,你在南玄的這段日子,溫愛卿就是你的貼身侍衛,無須和她見外……」皇帝雖是笑呵呵的,貼身侍衛四個字權當玩笑一般的說著,可是有心之人自是能聽出其中的深意。
聽完老皇帝的話,溫言只覺得自己身形一晃,貼身侍衛,這個坑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遠處的甯王嘴角掛著笑意,微微偏頭看向一旁的定遠侯,兩人四目相對,眼中滿是深意。
「杜大人,請。」溫言本就不太擅長交際,接了這個貼身護衛的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杜若墨比溫言高了些,兩人離得近,溫言說話不免要微仰著頭。
「溫大人客氣了,要在府上叨擾些日子,給溫大人添麻煩了,還望大人不要介意。」
「杜大人這說的是哪裡話,大人入住將軍府,是溫言的幸事。大人,請。」周圍還有未散去的朝臣在,兩人生疏的客套了一番便一同出了大殿。
據在北離的探子來報,杜若墨雖是北離百年一遇的相才,但年少時卻是個病秧子,常年在府裡閉門不出,更不曾涉及朝堂,今日之所以為相,是北離皇帝愛才,尋覓天下名醫為杜若墨看診,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江湖上尋得一位隱姓埋名的神醫,終將杜若墨給治好了,這才使他能步入朝堂,為北離效力。
溫言暗中將杜若墨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是說病都治好了嗎,這都過去兩年了,怎麼身子還是這麼單薄?溫言在心中感歎了一番。
她常年在軍中,看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壯漢,回到京師再看這些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哥們,瞧誰都覺得是一副病秧子相,個個身子骨都單薄。
下了朝,齊袁林就躲得溫言遠遠的,他們這對「好兄妹」都是暗中來往,明面上,一個皇子一個將軍,可不敢有什麼過多的交集。


將軍府是當年皇帝賜給溫言父親的宅院,溫言父母伉儷情深,母親死後,父親堅持不續絃,那會兒北離和南玄的戰事斷斷續續,溫老將軍是主將,必是要坐鎮戰場的,老將軍心一橫,帶了兩個丫鬟婆子還有在襁褓中的溫言一同返回了邊境。
溫言自小便是在邊境上長大的,別人家的姑娘繡花、學琴、下棋、讀書的時候,溫言卻在沙漠裡舞刀弄槍、排兵布陣。
長大後的溫言也隨著老將軍回過京師幾次,直到老將軍去世,皇帝力排眾議讓溫言女承父業,接替溫老將軍繼續鎮守邊境,皇帝和溫老將軍年輕時結為了異姓兄弟,皇帝對溫言甚是偏寵,乃至於這個決定讓溫言成為了四國中唯一一位女將軍,此事也成了南玄的佳話,百姓中皆是有言,誰說女兒不如男。
「杜大人的隨從只有此一人嗎?」將軍府庭院中,溫言瞧著杜若墨身後站著的黑衣侍衛還有一箱的行李,不免探著身子又向正門看了看,是不是後面還有隨從沒跟上來呢?
「若墨只有這一名隨從,餘下的都是本次一同出使南玄的使節。」杜若墨點頭應道。
「這樣……」溫言心中犯難,她常年在外領兵打仗,父母相繼去世,她沒有兄弟姊妹,且尚未婚嫁,這將軍府就她一個正主,她身邊伺候的人也就是丫鬟和婆子各一個,餘下的還有幾個打掃庭院的雜役,廚房裡一個廚娘、一個打下手的,外加將軍府的老總管,零零散散的幾個下人十個指頭都數得過來。
「溫言事前不知杜大人要入住將軍府,大人也瞧見了,府裡的下人都在這了,這位是徐嬤嬤,一直跟在我身邊照顧我的衣食起居,大人不嫌棄的話,就先讓徐嬤嬤伺候大人起居,這幾日我讓管事的再去尋兩個侍女進府。」溫言想著也只能先委屈這位杜相了。
「若墨謝過溫大人,有徐嬤嬤幫襯足矣,不需再尋婢女了。」杜若墨微笑著說道,周圍的下人們都識趣的低著頭,他上前兩步俯身在溫言耳邊,「溫大人,新入府的下人易生事端,若墨不想給大人惹麻煩。」
一股暖流打在溫言的左耳上,溫言本欲想躲,沉著性子,穩住腳步,直到耳邊淡然的笑聲越飄越遠,杜若墨又站到了他之前的位置,不遠不近,兩人的距離恰到好處。
溫言表面不動聲色,但是不免心中一顫,是她思慮不周,以杜若墨的身分地位,不得不防有心之人。
溫言將杜若墨送至清風院,清風院離主院只有一牆之隔,如果發生什麼,她可以第一時間趕到。「杜大人有什麼差遣吩咐徐嬤嬤便是,溫言就不叨擾大人休息了。」
杜若墨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看著溫言遠去的背影,眼中笑意漸濃。


書房內,溫言捏著茶杯,盯著桌上的茶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大力拜見大人。」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進來。」
絡腮鬍子的壯漢推門而入,被稱為大力的男人是個孤兒,參軍後在溫言的軍中當伙夫,因有著一身蠻力便被人喚作大力,此人身子骨壯實,力大無窮,雖然目不識丁卻是天生練武的料子,被當時還是少將軍的溫言遇上,溫言見他性情憨厚且忠心耿耿,便收到麾下當了親兵。
「何事?」溫言放下茶杯,抬頭問道。
「清風院那位……北離宰相,認出大人了嗎?」
當年在北離救人的事兒是大力和溫言一起幹的,聽說杜若墨要住進清風院,大力都沒敢在府裡露面,直等到他們安頓下來才敢翻牆入府拜見溫言。
「大人當日在面容上稍做了修飾,且這都過去兩年了……」大力自言自語道。
「或許吧。」當年北離皇室內鬥,皇子們爭奪皇位,都城兵亂,杜若墨輔佐太子,親自帶人前往臨城搬救兵,半路敵人設伏,危難之際,溫言出手救他性命。
南玄皇帝早就惦記著兩國和談,那北離太子也有此意,不過北離內鬥畢竟是人家的事兒,況且誰輸誰贏還不確定,南玄也不好明目張膽的插手,南玄皇帝便派溫言喬裝潛入北離,看看能否暗中助北離皇帝一臂之力,恰巧杜若墨遇難,溫言和大力便幫忙化解了一場危機。
「那……」大力揉了揉手。
「無妨,以靜制動,靜觀其變,你在府裡正常走動便可,無須躲避。」就算溫言對杜若墨不瞭解,但是年紀輕輕便高居相位,輔佐太子爭奪皇位,此等心智豈是常人可比的,溫言賭他知曉自己就是當日救他之人,就看他打算什麼時候挑明。
兩國和談這齣戲到底要怎麼唱?溫言還真想好好瞧瞧杜若墨有什麼本事。
「加派人手,暗中守衛將軍府,特別是杜若墨下榻的清風院,有任何風吹草動馬上向我彙報。」
「是,屬下這就去辦。對了,這是王爺讓我呈給大人的條子。」大力上前,從腰間抽出一卷字條。
「嗯,把李叔叫來。」
「是。」
溫言攤開字條,「子時一見」,她起身點燃蠟燭,隨後將字條付之一炬。
「小姐。」上了年紀的李管事走得慢,扶著門框跨過門檻,進門欲要行禮,被溫言及時扶住。
李管事是將軍府的老人,溫老將軍在世的時候就在這府裡當管家。
「李叔,近些日子府裡無須買下人,現有的這些人,李叔費些心思將家底都再查一遍,府內務必不能進了細作來。」
「小姐放心,老奴這就去辦。」李管事在將軍府多年,溫言一點,他便明白事情的輕重,急忙下去辦事了。
杜若墨、杜若墨、杜若墨……溫言轉身坐下,手指輕敲著桌角,此人入京師,朝堂這太平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晚飯,落坐的只有溫言和杜若墨兩人,四菜一湯,徐嬤嬤和溫言身邊的小丫鬟思巧在一旁伺候著。
「兩位大人嘗嘗這鯽魚湯,如娘子今兒個一早去集上買的活魚,白天一直養在木盆裡,晚上現殺的,魚新鮮著呢。」徐嬤嬤發福的身子站在溫言和杜若墨之間,給兩人分別盛了一碗。
溫言自小從軍,對吃穿從不講究,穿得暖、吃得飽就可以,平日裡將軍府開飯,李管事、徐嬤嬤、思巧也都會上桌,幾人一起用餐。溫言吃飯快,每次都是第一個吃完,早早下桌,府內雖是有主僕之分,實則早就成了一家人。
新鮮的鯽魚和白嫩的水豆腐用砂鍋燉了一個時辰,一開鍋,香味四溢,那湯汁白白滑滑的,好生讓人喜歡。
溫言這邊剛端起碗,只聽徐嬤嬤在一旁輕咳了幾下,抬頭迎上徐嬤嬤的眼神,徐嬤嬤一直在給她使眼色,溫言看了看杜若墨,此人已換上一襲白衫,左手握著勺子,輕吹幾下,慢慢的喝著。
文官就是文官,吃個飯都如此講究。溫言一臉苦相的看著徐嬤嬤,正巧被抬頭的杜若墨撞了個正著,杜若墨這人總是掛著一副笑臉,但是在溫言看來,那笑臉倒像是一副面具,爾虞我詐皆隱藏其下,讓人瞧不出真正的心思。
「讓杜大人見笑了。」溫言歎了口氣,拿起一旁的勺子,「我常年在外行軍打仗,吃飯比常人快了些,這喝湯也是直接端碗來,軍中也不會準備這麼多的勺子。」溫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杜若墨笑笑不語,拿過一旁的空碗,徐嬤嬤見狀本欲上前卻被杜若墨抬手給擋了下來,將溫言碗中的湯盛到空碗中一半,如此一來原本冒著熱氣的魚湯涼下了不少。
「這湯涼了些,溫大人端碗喝也不會覺得燙舌了。」杜若墨輕輕的將碗推了過去,「剛剛若墨笑,不是在笑話大人,只是覺得大人剛剛看徐嬤嬤的表情甚是可愛,比起朝堂上威風凜凜的溫將軍,倒像是討糖吃不得的孩童,是若墨失禮了,還望大人不要責怪。」
杜若墨看著溫言,眼中滿是真誠,倒是讓溫言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回到府裡,溫言便換下了朝服,平日她外出辦公,一身男子裝扮是為了方便,回到將軍府,她便穿回淡色的女裝便衣,黑髮綰起簡單的髮髻,一身裝扮雖比不得大家閨秀的美豔,卻也和朝堂上威風凜凜的溫將軍相去甚遠。
瞧著對面的溫言低著頭用勺子一口口的喝著魚湯,臉都快埋到碗裡了,令北離軍隊聞風喪膽的「鬼將軍」溫言,誰能想到她竟還會有這副可愛模樣。
吃完飯,溫言回到自己臥房。
「小姐,這才第一天,以後的日子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小丫頭思巧一邊為溫言收拾床鋪,一邊歎氣說道。
那杜若墨雖是個美男子,可是府裡來了外人,不僅溫言有些拘謹,服侍的下人也是個個心驚膽戰,生怕出了差錯。
「我也想知道這尊佛爺什麼時候走。」溫言接連搖頭,「準備夜行衣,夜裡我要出府。」
「是,小姐。」思巧不再多言,到一邊幫溫言準備衣物去了。
第二章 等小魚兒上鉤
月黑風高夜,榮王府守衛人數眾多,其中不乏高手,不過一身黑衣的溫言技高一籌,輕車熟路的摸進一處臥房,直接推門而入。
室內漆黑一片,只見一人影斜靠在一把太師椅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醒醒。」溫言掀開面罩,走上前將人搖醒。
「嗯嗯……」齊袁林被晃醒,聽聲音就知道是溫言,「找個凳子隨便坐。」
「床上有人?」溫言機警的看向床。
「皇后娘娘三日前送進來的,說是送我的小妾,喝了蒙汗藥,不睡到日上三竿絕對醒不了……」齊袁林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飲而下醒了醒神。
「皇后這手伸得倒是夠長的。」溫言坐下,也給自己倒了杯茶,「找我什麼事兒。」
「怎麼,溫大將軍心情不好?」齊袁林笑著問道:「也對,要是我府裡住了北離那麼一尊佛爺,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說廢話的能耐倒是日益見長了。」溫言冷哼了一聲。
「行了,拿我撒什麼氣,哈哈哈……妳我親如兄妹啊,自然是要同仇敵愾的,叫妳來就是和妳說,妳知道老爺子為什麼要把那佛爺安排到妳府裡嗎?」
「讓我護他周全。」定遠侯對北離一向主戰,溫言斷定,那幾位一定會找杜若墨的麻煩。
「此是其一,依我看老爺子卻是有這個心思,畢竟滿朝文武掰著手指頭數,能得他信任的也沒幾個。可是還有其二,咱倆入殿之前,老爺子和那杜若墨相聊甚歡,不僅如此杜若墨對妳更是一番推崇讚賞,還說此番來南玄,最想結識的便是妳溫言,想一睹四國唯一一位女將軍的風采。」
黑暗中溫言微皺著眉,那杜若墨應是個波瀾不驚的主,初到南玄,本應是少說多聽,他倒好,竟是在朝堂上表明想要結交南玄重臣,還是武將,他這是什麼意思。
「所以,杜若墨話都說到這分上了,再加上老爺子原本也有點這麼個心思,他住到妳府裡那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了。」齊袁林輕輕拍了個巴掌。
「你覺得那杜若墨這話是什麼意思?」溫言問道。
「妳這腦子還真是轉不過彎來,武將的性子,直腸子一根筋,還能有什麼意思,他就是想住到妳府裡啊,杜若墨多精明啊,早就看出來了,南玄朝堂可不是人人都主和的,許是知道了妳是老爺子的人,住在妳府裡可是比官驛安全多了。
「他倒也算是步步為營。」溫言輕哼了一聲,笑著說道。
「廢話,他要不算計著點,那就且等著被別人給算計了。妳啊,這些日子小心點,妳麾下的高手都叫出來,那位佛爺可不能在妳府裡出半點差錯,還有妳也小心點,別仗著自己武功高就不怕危險。」齊袁林絮絮叨叨的說道。
「七日後陛下在宮中設宴為杜若墨接風,這幾天……」溫言猶豫著問道。
「聽我的,這幾日妳就帶他吃吃喝喝,聽聽曲兒,老爺子不是說了嗎,讓妳帶那位杜大人瞭解瞭解南玄的風土人情,盡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著,藉此機會也和那位多聯絡聯絡感情,年紀輕輕就在北離混到了宰相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個人物。妳再瞧瞧咱們那胡大人,同樣是身居宰相,一把白鬍子,比老爺子年紀還長上五歲呢。」齊袁林撇著嘴說道。
當年潛入北離是皇帝的密令,溫言沒告訴過第二個人,齊袁林並不知她與杜若墨早有過一面之緣,想了想,溫言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忍了下來。
「我知道妳不善交際,放心,朝堂上的閒言碎語我幫妳留意著,等著停戰文書一簽,抓緊把人送走。」
「嗯,也只能如此了,兩國交戰多年,生靈塗炭,苦的是兩國的百姓,兩國停戰,百姓也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溫言說道:「對了……」
溫言轉身瞧了眼床上的女人,齊袁林的名聲在京師向來不好,吃喝嫖賭、妻妾成群,「要不然我去同陛下說說,皇后那邊讓他幫你……」
「得得得,老爺子費盡心力讓我在後宮活了下來,如今還同三哥一樣封了王,榮華富貴、吃喝玩樂,有什麼不好,女人嘛……哄騙兩句,喝了蒙汗藥,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我又沒少塊肉,眼下和談才是大事兒。」
皇城中人如若都像齊袁林這般看得開,或許這爭鬥也會少上幾分吧。
「好,那我先走一步,有事兒再找我。」
溫言正打算出門卻被齊袁林在身後拍住了肩膀,「好妹妹,萬事小心,不可逞強。」
「兄長放心。」溫言反手拍了拍齊袁林的手背,他兩人雖是異姓,但卻更似親兄妹。
回到將軍府,一夜無眠,思巧打了盆水,溫言在臉上拍了拍水,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杜大人可是醒了?」溫言坐在梳妝臺前,任由思巧給她簡單的裝扮一番。
「起了,說是在清風院看書呢。對了,小姐,一大早宮裡來人傳話了,說小姐這些日子不用上早朝了。」
「嗯。」溫言應下,既然如此那就當放假了,陪著那位佛爺好好瞧瞧南玄的風土人情。
想著,便來到了飯廳上。
「溫大人。」飯桌上的杜若墨瞧見一身男子裝扮的溫言招呼道。
「杜大人,昨夜休息得可好?」要不要出門逛逛,還得問問這位的意思。
「託溫大人的福,若墨休息得很好。」瞧見溫言從盤子裡抓起一個白胖的饅頭,杜若墨也學著樣,抓起了一個。
「溫大人,若墨在北離衣食住行也是以簡單為主,吃飯用餐倒也無須下人服侍,溫大人也定是不拘小節之人,徐嬤嬤、思巧就讓她們也去吃飯吧。」
杜若墨雖然文人出身,但是身上卻全無那股迂腐之氣,說實話徐嬤嬤和思巧站在身邊侍奉著,溫言也有幾分不習慣,既然杜若墨主動提了出來,溫言擺擺手,命兩人退去。「溫言今日閒暇,如若大人不嫌棄,不妨和在下一起出府走走。」
原來這身裝扮是為了出府才穿的,杜若墨笑著點頭答應,昨晚杜若墨沒忍住誇了溫言幾句可愛,今早見她著男裝,還在擔心是不是因為他昨晚多話了。
「杜大人想看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或者聽曲兒看舞……」行軍打仗本就沒什麼樂子,回到京師後,溫言不喜熱鬧,倒也鮮少去街上晃悠。
「聽聞南玄都城京師有四國中最大的市集,若墨平日忙於政務,沒空去市集好好看看,既然溫大人得閒,妳我兩人不妨逛逛市集,再找個茶館喝個茶。」杜若墨剛吃了半個饅頭,溫言那邊已經拿起第二個饅頭了,杜若墨不動聲色的將碗邊的小菜向著溫言的方向推了推,溫言碗裡的白粥眼瞧著見底了,杜若墨起身幫她盛了兩勺,而後又給自己碗裡加了一勺。
溫言權當杜若墨順手,便也就沒在意。
「行啊!就依杜大人的意思,吃完飯咱們就出府。」
「好。」
不久後,溫言黑衣,杜若墨白衣,兩人的樣貌都屬人中龍鳳,走在市集裡,不免吸引了很多姑娘的目光。
京師的市集從南延伸至北,一路上人群熙攘,販夫走卒、攤販茶鋪,還有那些個富家公子哥兒、小姐們才去得起的酒樓茶座,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兩人走得近,手臂時有摩擦,溫言倒是不拘這些男女小節,看杜若墨心思都在市集上,沒表現出任何的在意,便就沒有拉開兩人的距離,畢竟人多且雜,周圍雖是布滿了暗衛,溫言也不敢掉以輕心。
「這個小兔子倒和溫大人有幾分相像。」兩人走到一個麵攤上,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娘,幾大籠蒸屜,擺著形象各異的饅頭,有兔子狀的、小豬狀的……五顏六色甚是討人喜愛。
溫言皺了皺眉,這饅頭的賣相倒是挺不錯,小兔子捏得也好看,不過這……
「我和這、這兔子……哪兒像了?」溫言轉頭看向一旁的杜若墨不解的問道。
杜若墨笑而不語,「大娘,這饅頭多少錢?」
「公子,兩文錢一個,五文錢三個。」大娘一邊說著一邊拿了油紙準備著。
杜若墨從腰間摸出了一粒碎銀子遞給籠屜後的大娘,「大娘不用找了,幫我包三個兔子。」
「好嘞,公子給您,拿好,剛出鍋的燙呀。」
「有勞。」杜若墨單手接過,轉而遞到溫言面前,「拿著。」
「哦。」溫言單手接過,看來這杜大人也是公子性情使然,就算吃住從簡,終歸身邊得有個人服侍著才行,也罷,皇帝下旨讓她當貼身侍衛,拿個袋子倒也無妨。
杜若墨拿過一個小兔子饅頭,「溫大人不吃嗎?」說罷撕了一小塊放進嘴裡。
「啊?」溫言一愣,她不是負責拿東西的嗎。
「溫大人,若墨只能吃得下一個,剩下的兩個都是溫大人的。」今日早飯,杜若墨瞧得出來溫言吃得克制,兩個饅頭吃完後還有些依依不捨的盯著盤子裡剩餘的饅頭。他是文官,不需行軍打仗,食量不大,吃了大半個饅頭便吃不下去了,只怕是溫言見狀也不好意思再多吃了。
一聽兩個都是自己的,溫言有些不好意思乾咳了兩聲,但是想著今早確實是沒吃飽,便也不再多做推辭,拿了一個吃起來。
「這京師的市集真是熱鬧。」
「和北離都城相比呢?」
兩人邊走邊逛,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
「不如南玄。」杜若墨實話實說。
溫言難遮嘴角的笑意,習武之人爭的就是個勝負,雖然只是小事情,但是得杜若墨親口承認北離的市集不如南玄,溫言心裡還是高興的。
溫言的那點小心思被杜若墨瞧在眼中,他也不戳破。
溫言一瞥瞧見不遠處有一小攤在販賣頭繩,「杜大人,咱們過去瞧瞧,我想給思巧買一條。」
杜若墨跟著溫言的腳步,「溫大人對思巧姑娘倒是極好,像是家人一般。」
「嗯,杜大人有所不知,我自小便隨父親去了軍營,軍營都是男子,隨軍的徐嬤嬤和丫鬟們對我來說都是長者,沒有同齡人玩耍,思巧比我小一歲,是邊境的流民,父母早亡,父親收養了她,在軍營和我作伴,雖說是我房裡的丫鬟,其實也算是我半個妹妹。」
兩人來到攤位前,「兩位公子,給心上人買頭繩嗎?」
「杜大人覺得這個怎麼樣?思巧那丫頭喜歡黃色的。」溫言將最後一塊饅頭塞進口中。
還沒等杜若墨說話,那擺攤的小販便接話道:「公子好眼光,這黃色明豔動人,公子的心上人收到了肯定歡喜……」
小販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串的話,溫言低頭比量了一番,想著思巧肯定會喜歡黃色的這條。
「十文錢,一根。」不等溫言問價,小販便開口道。
「行,幫我裝上這個。」溫言掏出錢袋子,拿出十個銅板遞給了小販。
趁著溫言轉身收好錢袋之際,杜若墨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到小販手中,抽下一根紅頭繩藏於袖口之中,沒讓溫言發現。
「杜大人,逛了有一會兒了,要找個地方歇歇嗎?」探子說杜若墨的病好了,可瞧著那單薄的身影,溫言總是放心不下,生怕這位杜大人累著了,又不好意思說。
「不用,若墨幼時素有頑疾,有幸得神醫相助,如今身子已與常人無異。」杜若墨負手而立,瞧著不遠處幾個湊在一起瞧向他們這邊的姑娘,接著轉過身來饒有興趣的將溫言上下打量了一番。
同聰明人講話倒是輕鬆,溫言問得隱晦,杜若墨三言兩句倒是把事情挑明了,既然不累那就繼續逛吧。
「溫大人……」
溫言被杜若墨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從上到下看了自己一遍,「嗯?」溫言疑惑,不知杜若墨在瞧什麼。
「大人平素上街,男兒裝扮,也有這些姑娘圍觀大人嗎?」
溫言愣了片刻,「杜大人說笑了,這些姑娘看的不是溫言,而是大人。」溫言不動聲色的後退半步,拉開些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杜若墨好生奇怪,坊間傳聞他是攻於心計的謀臣,這種人本應是花花腸子最多,一句話繞三道彎的,可是接觸下來卻算得上是有話直言,與傳聞不符,還是說她平日舞刀弄槍,在邊關沙子吃多了,這識人的本領越來越不行了?此人心思重,還是小心謹慎些的好。
「是嗎……」杜若墨接話,沒再多說什麼,微微勾起嘴角,溫言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裡,「溫大人累嗎?」
「啊,在下不累。」
杜若墨衝著溫言眨了眨眼睛,「溫大人不累,若墨倒是覺得有些乏了,不妨去喝點茶,歇歇腳。」
這人真是想一齣是一齣,溫言點頭答應,沒多說什麼,杜若墨在街邊買了兩個紅豆餡的糯米糰子,跟著溫言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一處茶館,名曰茶舍。
「杜大人請,這裡茶不錯,還有說書先生,是打發時間的好去處,在下來過幾回。」
茶舍有三層,大堂賓客不少,臺上的說書先生正在講著段子,臺下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溫大人常和朋友一同來飲茶?」
「沒有,是我自己常來。」溫言實話實說道。
「小二,樓上可還有雅間?」
「實在不好意思,兩位客官,今兒個樓上雅間都滿了,您瞧,這大堂也就剩下兩桌空位了,今兒個說書的是名滿京師的宋先生,講的是咱溫大將軍和北離戰神的戰役,溫大將軍率軍攻下北離邊境五座城市,英勇神武。」小二提著茶壺滿面紅光,在溫言、杜若墨面前越說越來勁。
今日出門還真是沒看黃曆,溫言微咳了兩聲,情急之下拉著杜若墨的衣袖就想把人領出去,杜若墨是來和談的,可別聽了這說書先生的胡說八道,一氣之下回了北離,若真是那樣,她可就成了南玄的千古罪人了。
「好,那我們就坐那張桌吧。」杜若墨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桌面。
「好嘞,兩位客官裡面請。來來來……坐,兩位要喝點什麼茶?」
見杜若墨沒有走的意思,溫言硬著頭皮跟著杜若墨落了坐,滿腦子都在想等會要怎麼和杜若墨解釋這說書先生,完全沒注意到店小二的話。
杜若墨環顧左右,「一壺上好的龍井,一份蜜餞、一份花生。」
「好嘞,兩位稍等,馬上就來。」接了杜若墨的銀子,店小二興高采烈的退了下去。
杜若墨取出懷中油紙包著的糯米糰子,打開推到了溫言面前,「剛瞧著路邊小孩爭著買,想著會好吃,便買了兩個,溫大人若是不嫌棄,不妨嘗嘗。」
那糯米糰子白白胖胖的,看上去甚是討喜,溫言舔舔嘴唇,她這好吃的毛病還真得改改了,這會才發現,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杜若墨付的銀子。
溫言舔舔嘴唇,心下一橫,探頭到杜若墨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大人,這說書先生聽風就是雨,都是在坊間傳聞中添油加醋,大人可信不得他們說的話。」
「兩位客官,今年的春茶,上好的龍井、蜜餞花生,齊了。」小二將茶壺碟盤擺好。
「是嗎?」杜若墨看著臺上的說書先生說得頭頭是道,也向溫言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兩人離得更近些,「五年前的那場仗,北離確實割了五座城,先帝大怒,革了好些大臣的職。」
溫言的心咯噔一下,溫言啊,京師這麼多的茶樓,妳為何偏偏帶他來茶舍,溫言滿肚子的悔恨,心裡越發的難受起來。
「溫大將軍巾幗不讓鬚眉,只要在邊境提起咱溫大將軍的名號,那北離人聽了個個聞風喪膽,話說咱溫將軍剛上戰場那會,北離人還嘲笑咱南玄,說咱軍中無人,竟派個『娘們』上戰場,哼,後面戰場上的北離人只要見到溫將軍,便個個哭爹喊娘……」
「好、好、好……」堂上傳來陣陣喝彩聲。
溫言捧著手裡的糯米糰子狠狠的咬了一口,食物堵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頭一次明白什麼叫食難下嚥。
「溫大人,喝茶,潤潤喉。」杜若墨幫溫言掀開了茶蓋,輕聲說道。
「杜大人,說書人誇張了,誇張了,咳、咳……北離戰神祈狄筠在南玄也是威名遠揚。」此刻溫言最希望的就是齊袁林能在場,他那張嘴,死人都能給說活了,這事兒還要好好向杜若墨解釋下才行,還有這北離使者在京師,這關於南玄和北離的坊間傳聞是不能再這般胡說了,明兒個她就得去府衙一趟,讓他們派人好好管管這些個說書唱曲的。
「砰砰砰」,三聲大鼓的悶響,那說書先生接著說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十去九不還啊,兩國交戰,南玄和北離屍骨堆砌如山,想想多少的年少兒郎無法再回到家鄉侍奉雙親,就連咱們溫將軍都是九死一生,最危險的一次,當數和北離戰神祈狄筠的最後一戰,三支箭,一支在左肩,一支下腹,還有一支射在小腿上,溫將軍身中三箭,陛下派了宮中五名御醫火速前往邊境救治才將溫將軍從鬼門關裡給拉了回來……」
溫言放下茶碗,看著說書人,思緒一瞬間被拉回到了戰場上。那次她的確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險些丟了性命,北離有祈狄筠,南玄有溫言,兩位將領勢均力敵,溫言此次受傷也讓皇帝下定了兩國和談的決心,這仗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就算國家版圖擴大了,可是南玄、北離死去的少年兒郎卻永遠不能回到家鄉了。
「疼嗎?」杜若墨的話音將溫言的思緒拉了回來。
「疼。」溫言笑著說道:「特別疼,都快疼暈過去了,原本想喊兩聲的,不過思巧在我身邊哭得太大聲,彷彿中箭的人是她,還有我軍中的一眾下屬,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自己受傷都沒喊過一聲疼,那日齊齊跪在中軍帳外,個個都哭紅了眼。看到他們我就不敢喊疼了,我這人最怕人哭……」溫言搖搖頭,提起往事彷彿受傷就在昨日一般。
「兩國和談,若墨保證,大人不會再受此等刀箭之苦。」杜若墨的聲音很輕,但是停在溫言耳中卻是字字堅定。「……若是疼了,就喊出來……」杜若墨的話音裡竟帶著幾分心疼。
溫言聽得出來,心中不禁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位文臣竟然還有英雄惜英雄之意,「前路漫漫,有勞大人了。」
「兩位客官,小人給兩位添些熱水,兩位小心燙。」前來添水的店小二打破了兩人間的談話。
「唉唉,說你呢,邊上站站,擋著爺了。」不知哪裡來的手推了店小二一把。
小二反應得快,慌忙將茶壺挪向遠處,怕熱水燙著客人,但是壺重,小二身子不穩,踉蹌的幾步正巧撞到了杜若墨的手臂上。
「嘶……」一聲輕哼。
溫言是習武之人,耳力極佳,這聲音沒能逃過她的耳朵。店小二撞得不重,這聲音卻像是極疼,又十分克制才發出來了,難道……溫言心中一抖,難道杜若墨手臂上有傷?而且還是近些日子才添的新傷。
「客官,沒傷到您吧,對、對不起,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站穩的店小二急忙道歉,看眼前兩位公子的穿衣打扮就知道是富貴人家,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無事,下回小心些。」杜若墨沒有多加責備。
溫言看著杜若墨的手臂,昨日此人才進入京師,若是受傷應該是在路上,難道……溫言不敢多想。
「溫大人。」杜若墨轉過頭來,眉眼間的笑意漸濃,像是極力忍耐著一般。
「在。」若是杜若墨真的受傷了,此事非同小可,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行刺。
「大人,把若墨那份也吃了。」杜若墨抬手掩著嘴,看著溫言笑道。
溫言低頭一看,油紙上的兩個糯米糰子,此刻空空如也,溫言只覺得臉頰一熱,低著頭好半會兒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著實太丟人了。
「早知道溫大人喜歡,若墨應該多買些的,是在下的錯。」說完杜若墨轉過身,臺上的說書先生下臺,換上了個唱曲兒的姑娘,姑娘登臺,又惹得臺下一片騷動,大堂內好不熱鬧。
這才兩天時間,就在這位杜相面前頻頻丟臉,這往後的日子……溫言扶著額頭想想就覺得頭痛。
溫言和杜若墨在京師逛了大半日,民間好吃的好玩的,兩位權臣見識了不少,都還覺得挺有趣的,若說昨日兩人還有些拘謹,公事公辦的態度,今日一遊,倒是相熟了不少,杜若墨性情溫潤、心思細膩,溫言性情豪爽、不拘小節,兩人倒也相談甚歡。
乘了馬車,兩人回到府裡,溫言親自將人送至清風院,長吁了口氣,這才回了自己的書房。
「給妳的。」待坐穩,溫言取出那根頭繩,遞給屋內的思巧。
「小姐真好。」小丫頭高興的接過頭繩,歡喜的在黑髮上比了比,「小姐到哪兒都不忘思巧!對了,小姐,今日和那杜大人遊玩得如何?」
溫言拍拍肚子,「吃得挺飽。」
她食量大,早飯時見杜若墨慢條斯理的只吃了半個饅頭便拘謹著不好意思再多吃,原本還以為自己要餓著肚子陪逛呢,沒想到這一路上杜若墨買了不少的街邊小吃,他每樣只嘗個鮮,最後都給了她,走了大半日竟還沒覺得餓呢。
「啊?」小丫頭探著身子,不解溫言話中的意思。
吃了一路,這等丟人事兒溫言也不好多說,乾咳了兩聲吩咐道:「去叫李叔過來,我有話同他講。」
「嗯嗯,思巧這就去。」小丫頭應聲退了下去。
不消片刻,李管事進了書房。
「小姐,您找老奴。」
「李叔,今日可有人遞拜帖?」溫言問道。
「有、有,好幾份呢,老奴正想和小姐稟報呢,三張帖子都在這了,小姐您瞧瞧,老奴說小姐有事出去了,他們就問那杜大人在不在,老奴回杜大人和小姐一同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府,他們這才遞了帖子散去。」
「嗯。」溫言接過帖子,宰相、定遠侯、禮部尚書。
「誰先到的?」
「小姐和杜大人離府不一會兒,禮部尚書王大人就派人來遞帖子了,王大人的人走一炷香的功夫後是侯爺的人,過了晌午是宰相大人的人。」李管事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記憶可是一頂一的好。
「下去吧。」溫言一一打開帖子,看著裡面的內容,心中冷笑。
「是,老奴告退。」
這朝堂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離不開禮部,難為禮部王大人一大早就派人來遞帖子,邀人到府裡一敘,甯王身為皇子不好直接出面,定遠侯就下了帖子也是情理之中。
接著是宰相大人的帖子,這老狐狸,明哲保身,身為一國之相卻想明哲保身不敢公然和甯王唱反調,但是於情於理也要請杜若墨去府裡坐坐,等到下午才派人過來。自從杜若墨住進她這將軍府,這府外面就不知有多少眼線呢,有這三位大人開了頭,明天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前來遞帖子。
此事倒還要與杜若墨商量一番才行。

思巧提著一盞燈籠走在前面,溫言跟隨其後,兩人前往杜若墨下榻的清風院。
「煩請通報杜大人,溫言來訪。」
守在門口的是杜若墨的貼身侍衛,入住將軍府杜若墨只帶此一人,可見對他的信任程度。
守門的侍衛有些遲疑,面露難色,「孟離參見溫將軍,我家大人……」
「孟離,還不快請溫大人進來。」話音剛落,房門便從裡面打開了,「溫大人,請。」杜若墨身上帶著淡淡的藥味。
溫言不動聲色,「思巧妳先回去吧。」
「孟離你也先下去。」
溫言、杜若墨兩人紛紛屏退了下屬。
溫言入了門,杜若墨抬手欲去關門,被溫言搶先一步給關上了。
「不知道溫大人此時來訪,是有何事?」杜若墨坐下,抬起右手想去給溫言倒茶,抬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換成了左手。
溫言不動聲色的接過茶壺,為兩人倒茶,隨後從懷中取出三張帖子,放在案桌上。「大人請看,這是今日禮部尚書、定遠侯和宰相大人派人送來的拜帖,三位大人均設宴邀杜大人前往府裡一敘。」
杜若墨將帖子打開,一一過目。
「依溫大人之意?」杜若墨看完信,看向溫言問道。
南玄朝堂之事,溫言不清楚杜若墨到底瞭解多少,思慮片刻答道:「禮部尚書之宴應是出於兩國相交禮節,而宰相大人乃群臣之首,兩位大人邀杜大人過府合乎禮,定遠侯是三皇子甯王爺的舅舅……三位大人同時下了帖子,要是答應便是三家都要去。」溫言察言觀色,想從杜若墨的表情中看出些蛛絲馬跡。「如今只是第一天,已有三位大人送來拜帖,保不準後面還有其他大人效仿。」
溫言雖然沒有明說不去,但是話中之意已非常明顯。
「溫大人在乎的是定遠侯?」杜若墨一語中的。
溫柔心中一動,果然不出所料,杜若墨對南玄朝堂局勢知道的可不少。「是,禮部和宰相是於禮邀請大人,可是定遠侯的目的,溫言尚不得知。」
定遠侯一直是主戰派,對兩國和談向來持反對意見,此時送來帖子,溫言不敢讓杜若墨以身犯險。
「六日後便是陛下在宮中設宴的日子……」杜若墨自言自語道:「既然侯爺之意,尚不知曉,還是以靜制動的好,如此一來,也只能連帶著拒絕禮部尚書大人和宰相大人的好意了。溫大人稍等片刻,我修書三封,勞煩大人明日派人將信送至三位大人府裡。」
「有勞杜大人了。」溫言點頭說道。
杜若墨全然不避溫言,拿過毛筆墨紙,快速寫下書信。
溫言瞧著書信的內容,大意是感謝邀請,自己身子舊疾復發,需要在將軍府休息幾日,等病好後再登門拜訪。
杜若墨雖是一介書生,但是筆下的字卻是蒼勁有力,形神兼備。
三封書信寫罷,杜若墨裝信時右手竟是有些顫抖,溫言看在眼裡,抬手將信封接過。
「杜大人,溫言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溫言定了定心神,雖是有些唐突,不過此事事關重大,無論如何還是要弄清為好。
「溫大人請講。」杜若墨由著溫言接過信,緩緩說道。
「杜大人的右臂,可是受了傷?」溫言將裝好的信件收入懷中。
「嗯。」杜若墨倒也不瞞著,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不瞞大人,剛剛孟離回答得遲疑,是因我正準備上藥。」
「是在下唐突來訪,叨擾杜大人了,既然如此,可否由溫言幫大人繼續上藥?」上藥事小,溫言想親自看看杜若墨的傷口。
「有勞大人了。」杜若墨從懷中取出一只黑色藥瓶。
溫言接過,習慣性在鼻尖聞了聞,爾後蓋上蓋子,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金創藥放在桌上,「溫言領兵打仗,受傷乃是家常便飯,別的藥不敢說,這金創藥定是最好的,如若大人信得過在下,不妨試試溫言這瓶。」
「若墨有何信不過的。」杜若墨挽起袖口,露出半截小臂,笑著說道。
傷口一寸多長,傷處結著暗紅色的硬痂,但是卻還滲著血,難道是今日小二撞的那一下,傷口裂開了?
「劍傷。」溫言肯定的說道。
「就知道瞞不過大人。」杜若墨點頭道。
劍法難學,若是普通的強盜匪徒大多是用刀,「大人可抓到活口?」
杜若墨搖頭,「是死士。」
杜若墨此言讓溫言心下一緊,這明擺著就是衝著杜若墨去的。
「大人可能猜到是何人所為?」溫言小心翼翼地將白色的粉末倒在傷口處,隨後順著杜若墨的指引取出乾淨的紗布,將傷處纏好。
「誰知道呢?北離人、南玄人,抑或是其他兩國之人,若墨身居高位,欲要殺我之人數不勝數。」
「若是此事同和談有關……」溫言面露難色。
杜若墨抬手制止了溫言接下去想要說的話,「無憑無據不可輕言,若是讓有心之人抓了把柄去,反倒事與願違。溫大人,此事南玄只有妳一人知曉,若墨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溫大人暫不要稟明陛下,此事只會給陛下徒添煩惱,眼下和談要緊,若墨知南玄朝堂反對和談聲音眾多,同樣北離也有反對的聲音,和談一事前路尚有阻礙,大意不得。」
「此事溫言一定守口如瓶,杜大人放心,你進了我將軍府的大門,溫言斷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傷你分毫。」皇帝還真是給了她一塊燙手的山芋,杜若墨的安危現在是她將軍府的頭等大事。
「那就有勞溫大人如影隨形了。」
如影隨形,這個詞兒怎麼聽著有些彆扭,不過想想也是這個意思,「杜大人放心,打今兒個起,你去哪兒我溫言就去哪兒。大人,此藥一日兩次,不出兩日,這傷口便可再次結痂。」
「若墨謝過大人。」杜若墨將溫言的藥瓶收起。
「客氣了,杜大人,你……」可還記得我?依杜若墨今日的表現,對她禮遇有加,但是半句沒提兩年前的事兒,是杜相太沉得住氣了,還是他真的忘了?
「嗯?」杜若墨等溫言將話說完。
「沒事,杜大人好好休息,這幾日如若再有人送帖子來,溫言便替大人都一起擋下,溫言告辭了。」話到嘴邊溫言還是忍了下來,靜觀其變,還是先看看這位杜大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好,我送妳。」
杜若墨將溫言送出清風院,轉身回了屋內,孟離隨後跟著一同進去。
「大人,您為何放著上好的金創藥不用,卻用那普通的傷藥,若是用了好藥,今日……今日傷口也不會這般裂開。」孟離憋了一路的話,這會終於是忍不住了。
「剛剛溫大人就是來送藥的,放心吧,這傷口不出幾日便會癒合。」在茶舍時,杜若墨其實早已發現溫言有意無意地盯著他的右臂看,原本他還在想怎麼找機會讓溫言知道自己受傷,沒想到店小二倒是幫了自己一把。
「大人,咱們府裡的金創藥可不輸她將軍府的,難道……難道大人是故意讓溫將軍知道您受傷一事的?」半路遇死士襲擊,他們家大人受傷,大人下令不准走漏消息,這會怎麼自己向溫將軍說了出來?
杜若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如影隨形」四個字悄然飄出。
「大人?」孟離向來摸不清他家大人的心思。
「此事讓溫大人知道無妨,周圍可都查看好了?」
「是,整個將軍府不僅明處有重兵把守,暗中還有人布防,溫將軍是有心了。」
「好,你讓我們的人離得遠些,不要被溫大人發現了。」
「是!大人。」孟離領了命默默退了下去。
魚餌已經下好,就等小魚兒上鉤了。
第三章 又是丟人現眼的一天
身處花街柳巷之地,溫言剛踏上翠雲閣正門前的階梯,兩位身著輕紗的美人便出門迎了上來。
「好俊秀的公子啊。」
「公子裡面請。」
兩個美人跟上前,眼瞧著就要貼到溫言身上,溫言閃身躲了開來,兩片金葉子閃現在兩位美人眼前,「雲初公子,有勞兩位姑娘。」
「啊,原來是雲初公子的相好啊。」美人言語間有不少醋意,接了溫言手上的金葉子,美人臉上笑意更濃了,「公子,若是哪天想換個口味,可別忘了奴家啊。」
美人那纖細的手在馬上要落到溫言胸前的那一刻被牢牢握住,溫言淡淡一笑,拉開與美人間的距離。
「公子樓上請,三樓秦風雅間。」
翠雲閣是南玄三大青樓之一,魚龍混雜,大堂內人聲鼎沸,溫言匆匆瞥了一眼,抬腿上了樓梯。
「可惜了,這麼好的皮囊,卻是個兔兒爺。」
「可不是嘛……又是來找雲初的,他還真忙得過來,哈哈哈。」
「別瞎說,他可是媽媽的心頭肉,翠雲閣的頭牌,莫要說閒話。」
「哼,只是可惜了這位公子哥,本以為今日釣到大魚了,好久都沒見到這麼風度翩翩的公子了,不知是京師哪家權貴的公子。」
「妳啊……」
聲音越飄越遠,兩位美人看樣子是走遠了。
秦風雅間門口站著一個侍女,看模樣十二三歲,臉頰還帶著嬰兒肥,「公子裡面請。」侍女推開門,將溫言請了進去。
入門只見身著紅衣的男子靠在臥榻上,眉眼如畫,胸口的衣襟敞開著露出大半個胸膛,男子身形偏瘦,裸露出來的肌膚白嫩如雪,比女兒家還要柔美,不愧是翠雲閣的頭牌。袖子下,溫言用拇指摩挲著掌心上的老繭,自歎不如。
「雲初見過大人。」紅衣男子起身向溫言行禮。
「公子免禮。」這雲初公子雖然好看,可是溫言此次前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他,室內裝潢奢華考究,溫言環顧一圈,特意朝著床上多瞧了幾眼。
紅衣男子掩面一笑,「大人,還請稍事休息,王爺府裡有事兒耽擱了,還要等些時候才能到。」
「好。」溫言落坐,身子挺著筆直,這青樓之地她來過幾次,翠雲閣的幕後東家便是齊袁林,這房間有密道,他們在此相見倒也能避人耳目。
「大人,嘗嘗這櫻桃酒,天氣熱,用冰塊冰過的,櫻桃的果香很是清爽。」雲初為溫言斟酒。
「有勞公子。」溫言沒有推辭,舉杯一飲而盡,果香味蓋過了酒味,入喉甘甜,冰冰涼涼卻是能消暑解乏。
這雲初公子溫言見過兩回,每次都有齊袁林在場,像這樣兩人單獨相處還是第一次。據溫言所知,這位雲初公子其實是齊袁林手下的探子,青樓彙集三教九流,是販賣、收集情報的最佳場所。
「有些日子沒見了。」溫言放下酒杯淡淡說道。
「嗯,雲初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兩個月前,那日是大人的生辰,王爺非逼著大人在這吃了一碗長壽麵。大人最近可是休息不好?」
近些日子在城外剿匪,回來又忙著應付杜若墨,確實有些日子沒睡個安穩覺了,溫言輕微的點了下頭,沒有反駁。
雲初起身,從妝臺上取過一個精緻的黑匣子,「這香來自西域,無色無味,有安神之效,大人不介意的話,雲初可點上一支,幫助大人緩解心緒。」
「有勞。」
雲初起身,長袖劃過溫言的面門,淡淡花香,對於溫言這個常年在邊境吹沙子的武將,根本聞不出這是何等香味,只是覺得還挺好聞的。
腳步聲隱隱傳來,溫言瞧向密室門的方向,不消片刻,果然門開了,一身華服的齊袁林現身,額頭上還帶著細細的汗珠,想來是急著走來。
「溫言我和妳說,這次妳可真不能怪我,我府裡兩個小妾,一個是皇后娘娘送的一個是貴妃送的,這兩人互看不順眼,吵起來了。妳說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怎能錯過呢,自是要留下來觀看一番,妳都不知道,女人啊,那罵人的話都不重樣的,比那唱戲的都精彩。」
齊袁林甩開扇子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一頓猛搧,坐到溫言對面,連喝了三杯冰酒才緩過來。
「皇后和貴妃在宮裡爭,安插進你府裡的人也爭?」溫言不屑於後宮女人的爭鬥,陪著齊袁林飲了杯酒說道。
「我府裡那些事兒沒意思,妳都知根知底,倒是妳府裡怎麼樣啊?瞧瞧以前我約妳喝酒,一百次也就僅一次搭理我,今兒個一叫就出來了,怎麼,不用留在府裡好好陪著杜相嗎?」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溫言冷冷的瞥了齊袁林一眼。「宰相、定遠侯、禮部尚書都送了拜帖設宴邀杜若墨去府裡一敘,杜若墨推了。」
「真是沉不住氣,這麼快就想去探杜若墨的口風。」
齊袁林躺在臥榻上,雲初坐在其身側手裡拿著扇子小心的搧著。
「兩國交戰幾十年,你奪我幾座城,我再奪你幾座,反反覆覆,這麼多年下來早就是筆爛帳,朝堂上許多人都在邊境城池劃分上大做文章,言官們更是瘋了似的頻頻往宮裡遞摺子,說永州、平塘兩城,北離必須歸還我南玄。這兩城在本王還沒出世、老爺子還沒登基的時候就被北離奪了去,還?這城早就變成人家的了,異想天開。」
「甯王那可有什麼動靜?」溫言問道。
「一如既往當他那勤政愛民、為老爺子分憂的好皇子,明面上倒沒什麼動靜,只怕私下裡早就暗潮洶湧了。這幾年老爺子在慢慢架空定遠侯,傻子都能看出來。」齊袁林指了指桌上的葡萄,還沒等雲初起身去拿,溫言摘下一個就準準的扔到了齊袁林嘴裡。「真甜,嘗嘗,跟我客氣什麼。」齊袁林懷笑著說道。
「所以他們就反逼陛下立儲。」
「要不然呢,皇后娘娘可是老爺子的表妹,皇祖母的親侄女兒,南玄三代的皇后都是陳家的女兒,外戚的權力積累了三代,老爺子費了半條命才削弱了外戚的一些權勢,要是再放任下去,以後這南玄的江山是姓齊還是姓陳,那就真說不準了。」
「不得胡說。」溫言微怒的說道。
「也就跟妳說說,妳心裡清楚點,其他人我才不會多語。」齊袁林不吃溫言這套。
「對了,聽說妳帶著那杜若墨逛了大半日的市集,那位杜相怎麼樣?妳啊,就是偏心,我說讓妳陪我逛逛,妳總說公事繁忙,這杜若墨來了,妳公事也不忙了,玩得開心嗎?」
「榮王殿下,這京師倒是遍布你的眼線啊。」溫言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看向齊袁林眼中有些深意。
「行了,妳那點心思多算計算計那些老狐狸吧,我這點家底有哪件是瞞著妳的,倒是妳一口一個機密、一口一個不能說掛在嘴上。妳想想我都知道了,老三那邊、皇后那邊、老爺子那邊不是各個都門兒清了嗎?」
「知道又如何,陛下下旨讓我盡盡地主之誼,我不過是遵旨為之。」溫言不在乎的說道。
「妳盡地主之誼我沒意見,但是……注意點,再怎麼說妳也是女兒家,別和那杜若墨走得太近,那杜若墨也是,說話就說話,妳又不是聽不見,總俯在妳耳邊上說是什麼意思。」這話齊袁林越說越小聲,到後面跟蚊子聲似的。
雲初抿嘴一笑,他們主子每次見著溫大人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服服帖帖的。
「呵,兄長,瞧得真仔細啊。」
「不不不,不是我,我又不會功夫,是探子們呈報上來的。」
「傳話給你手底下的人,是誰跟著我,我都清楚,念著是兄長手底下的人,我才放他們一馬,可一不可二,下次再讓我發現我就打斷他們腿,派人抬到你榮王府門口。」
「溫言,妳就和我能耐,我、我是關心妳,怕杜若墨一肚子的彎彎繞繞占妳便宜。」
「杜大人謙謙君子,潔身自好,比某人不知強了多少倍。」
「小丫頭,沒良心。」齊袁林心裡賭氣,撐著身子起來,連喝了好幾杯的酒。「接下來妳打算怎麼辦?」
氣歸氣,可是這妹妹他可不能不管。
兩人從小到大時常拌嘴,倒是沒人在意,「聽天由命,我今日前來是有事與你相商。」她這幾日思前想後,還是將兩年前潛入北離救下杜若墨的事說了出來。
「我拿妳當親妹,妳是不是拿我當撿來的哥哥,這麼有趣的事兒妳都不告訴我。」齊袁林拍桌而起,喝了點酒,臉頰微紅,一聽溫言的話更是來了勁兒。
「老爺子說了,這是機密,只有他知我知。」
「拉倒吧,屁大點的事兒在老爺子那兒都是祕密,他這一輩子,別的不多就是祕密多。」齊袁林說起自己老子來,不留半點情面。
「照這麼說,妳和那杜若墨是再續前緣了?」一雙桃花眼將溫言上下打量一番,「我就說嘛,殺雞焉用宰牛刀,和談這事兒再怎麼說也不用派出一國之相吧,難不成是他一直惦記著妳,所以就……」
「無事生非。」溫言瞬間起身,手掌稍一用力就將站著的齊袁林給按坐了回去。
齊袁林捂住屁股嗯嗯啊啊的哼了兩聲。「什麼無事生非,我覺得他肯定是認出妳了,不對,是早就查出來妳就是南玄的溫言,是奔著妳來的。」
「我當時面容做了偽裝。」溫言縱使心裡吃不準,嘴上卻還是要爭辯一番。
「那又如何,四國之內皆是密探,只要他有心查、想查,但凡有個蛛絲馬跡都能查得出來。」
齊袁林說的也正是溫言所想的,只要有心、有能力、有手段,四國之內其實並無祕密。
「你覺得我應該如何,這幾日他並未提及當年之事。」
「他都不急,妳急什麼,他不提就是時機未到。妳且等著,看他這齣戲怎麼唱,妳啊,見招拆招,在和談這事上多幫襯著些,老爺子會記得妳的好的。」
「也只能如此了。」今日聽齊袁林一言,和自己想的八九不離十。
「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沒什麼是一壺美酒解不了的。」齊袁林搭著溫言的肩,兩人又喝了兩杯。
「時辰不早,我要回去了。」溫言剛起身,只見一旁的雲初拿著匣子走了過來。
「大人若是不嫌棄,拿一些走吧,夜裡睡覺時點上效果更好。」
「多謝公子。」溫言也不推脫,收了匣子,轉身出了房間。
雲初聽著溫言的腳步聲,且等人走遠了,才緩緩開口道:「王爺,您讓大人幫著撮合兩國和談,這便是公然與侯爺、甯王作對,若是甯王有朝一日……」雲初微微一笑,比那些狐媚女子更顯動人。
「以溫言的身分,這奪嫡你以為她能避得開嗎,兩相對比,勝算還是老爺子占得多,這不還有我嘛……皇家那些兄弟姊妹我沒一個瞧得上的,我就這麼一個好妹妹,可容不得她出半點差錯。」
「有王爺護著,也是溫大人的福氣。」
「是吧,雲初,你瞧那丫頭對我那態度,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麼多年,王爺對溫大人可是越來越寵了。」


將軍府清風院,杜若墨在屋內下棋,孟離單膝跪地。
「稟大人,溫將軍她……她去青樓了。」
杜若墨手中的黑子落下,棋子與棋盤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嗯……拜會同僚嗎?」官場上應酬多,杜若墨倒不以為奇。
「不、不是。」孟離總覺得自家大人對這位溫將軍的感情不一樣,雖然他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說。」杜若墨拾起白子,語氣依舊。
「溫將軍去翠雲閣,見的是那裡的頭牌雲初,是、是位公子。」孟離低著頭,不敢去看杜若墨,上方的氣壓越來越沉,壓得他抬不起頭來。
「小倌……」杜若墨隨意扔下棋子,他倒是小瞧她了。
「你覺得溫將軍去找小倌做什麼?」杜若墨端起茶碗,輕吹著。
孟離真希望自己是個啞巴,主子的話又不能不回,思考片刻……「卑職只瞧見溫將軍人進去,青樓之地,溫大人找小倌……」還能做什麼,男子去尋歡作樂,難道溫將軍是去習武練劍的?「溫將軍是四國唯一的女將軍,又、又未婚嫁……」孟離越說越小聲。
「嗯。」杜若墨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今夜月圓,叫嬤嬤拿壺酒來,我要找溫大人賞月暢飲一番。」
杜若墨起身,衣袖掃過棋盤,打亂了黑白子原本的布局。

溫言有一身好功夫,飛簷走壁的輕功更是溫老將軍親自盯著練的,小時候溫言還問過,輕功練得這麼好有何用,溫老將軍將小不點溫言召到自己面前,語重心長的就說了兩個字—— 「保命」,小溫言似懂非懂,點點頭算是假裝明白了。
將軍府正門還要走兩條巷子,溫言翻身跳上房頂,走房頂她的院子近在眼前,將軍府的守衛大都知道他們將軍有走房頂這一癖好,早就見怪不怪了。
「今夜月色不錯,又大又圓。」溫言看向天空中的明月,她不勝酒力,平日裡鮮少喝酒,今日的櫻桃酒甜甜的,酒味甚少,她不免多喝了幾杯,這會後勁兒上來了,只覺得頭有些暈,臉頰有些燙。今日貪杯了,日後再不能因酒甜而多飲,溫言搖搖頭,心中暗道。
輕車熟路的飛身到她院落的房頂上,雙腳輕輕落地,只見這邊突然多出一人來,「溫大人。」
「你……」溫言條件反射的想要動手,但聽到熟悉的聲音,當下便知是杜若墨,急忙收回掌力,腳下不穩踉蹌了兩步,一隻手及時扶在她腰間撐了她一把,將她推了上來。
「是若墨唐突了,溫大人沒事吧?」杜若墨待溫言站穩就將手掌收了回來。
「沒事、沒事。」溫言站穩環顧四周,生怕自己醉酒翻錯了院落,畢竟兩人的院子只有一牆之隔,當瞧著門邊一張苦瓜臉站著的思巧才放下心來,好在沒翻錯。
「杜大人找溫言有何事?」溫言混沌著的腦袋見到杜若墨便清醒了大半。
「溫大人覺得今日的月色怎樣?」
溫言抬頭又瞧了瞧月亮,「挺圓的。」
他半夜三更來院裡找她,問月色如何?
「若墨失眠,看著窗外,見今夜月色尚佳,便想著來找溫大人喝兩杯。酒都備好了,沒想到來了才知道溫大人不在府裡,剛想著要走,就、就見大人從天而降。」
又是在杜若墨面前丟人現眼的一天,堂堂一品將軍放著正門不走,偏要翻牆,此事若是傳出去,她溫言的臉面……唉……
看著院中石桌上擺好的酒壺和糕點,這都撞見了,此刻讓杜若墨回去怕不太好。
「溫言也是許久沒有賞過月了,杜大人有心了,大人請坐。」溫言看了看思巧擺擺手,讓人退了下去。
不等杜若墨動手,溫言拿起酒壺為兩人斟酒,「杜大人的傷勢如何?」
「多虧溫大人的藥,傷口已經結痂了。」杜若墨端起酒杯,敬向溫言,「有勞大人。」
「杜大人客氣了。」兩人一飲而盡。
「杜大人今夜睡不著可是思鄉了?」算算日子,從北離都城到京師已經過了許久,今夜月亮雖圓,可杜若墨卻是身處異地,睹月思人,難免會失眠。
「在想一個人。」杜若墨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慵懶之意,給兩人倒了酒,看向溫言,眼底竟浮現幾抹柔情。
看來是想心上人了,溫言心中暗笑,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如此。
「可是杜大人的心上人?」溫言沒多想,順著話說道。
杜若墨笑而不語,端起酒來喝了半杯,「嗯。」
杜若墨回答的聲音很輕,但是卻沒能逃過溫言的耳朵。
「不知是北離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能得到杜大人的喜愛。」不知道杜若墨有心上人的事在北離算不算祕密,但是溫言覺得在南玄,她肯定是第一個知曉此事的。
「是若墨暗中喜歡,她還不知。」
原本溫言只想隨便喝幾杯酒盡快將杜若墨打發走,聽得杜若墨這番話,倒是來了幾分興致,眼前這位北離朝堂權傾朝野的杜相竟然暗自喜歡一女子,溫言思前想後,也就只能是皇家的人才有如此待遇。
「男女之事,的確不能操之過急,杜大人為國操勞,身在南玄,睹月思人,難為大人了,溫言敬大人一杯。」
杜若墨舉杯飲酒,「溫大人說得是,男女之事確實不能操之過急,別光說在下了,溫大人呢,可是有心儀之人?」
「我。」溫言愣了片刻,舉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看著杜若墨好一會。
「抱歉,是若墨唐突了,溫大人女兒家,這事……」
「不不,杜大人誤會了,溫言全無責備之意。」溫言笑著擺手說道:「溫言還在襁褓之時便隨父親去了軍營,軍營中的男子都是溫言叔叔伯伯般的長輩,縱使長大接了父親的衣缽,與子同袍,軍營裡的年輕兒郎也都是溫言的兄弟。男女之事,溫言還真是從未想過。」溫言實話實說。
「你我都在官場,身上的擔子重,大半的時間都是忙於公事,杜大人若是有心儀女子且記得要好好珍惜,斷不可錯過好姻緣。」溫言倒是挺想知道杜若墨中意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畢竟是人家私事,溫言也不好多問。
「陛下沒為溫大人安排?」
「陛下國事繁忙,哪兒有空操心我這兒女私情。」老爺子可別插手她的婚事,到時候亂點鴛鴦譜,她常年習武領兵打仗,身上早已沒有了女兒家半分影子,有哪個男人願意娶她回家啊,就是孤獨終老總比強人所難來的好。
沒想到她將軍府的酒這麼上頭,溫言伸長胳膊從杜若墨面前取了塊糕點,想著吃點解解酒勁兒。
「溫大人衣物上可是熏了香料,味道淡雅,很是好聞。」
「是嗎?」溫言抬手聞了聞衣袖,隨口說道:「我倒是沒有熏衣物的習慣,應該是雲初公子身上的。」
「溫大人口中的雲初公子,可是翠雲閣的頭牌,月雲初?」杜若墨接話道。
溫言嘴裡塞著糕點,鼓著臉頰,眼中有些驚訝,「杜大人怎知?」難道雲初公子這麼出名?北離人都知道?
「北離美人閣的璃音姑娘,南玄翠雲閣的雲初公子,四國中出了名的兩位美人,又有誰不知曉呢。」
「公子也可被稱為美人嗎?」雲初確實長得好看,不過這美人一詞,溫言一直覺得是形容女子的。
「溫大人覺得不可?」杜若墨淡然一笑,反問道。
溫言嚥下口中的糕點,「可以、可以,天下之人覺得可以,溫言又有何不可。」
「原來溫大人晚上所見之人是雲初公子。」
我見雲初幹什麼,我去見的是齊袁林,還好這句話溫言沒口快給說出去。
「剛剛溫大人還說自己沒有心儀之人。」
「不,杜大人你誤會了。」這是什麼事兒,原本是在聊杜若墨的隱祕之事,怎麼說著說著竟說到她和雲初公子身上了。溫言在心裡將齊袁林罵了幾十遍,好好的開什麼青樓,開個酒樓不行嗎。
「溫言今夜是見了雲初公子,不過不是什麼兒女私情,溫言也是久聞雲初公子的美名才想著一見。」不能說是去見齊袁林的,又表明了自己身上的香味是雲初的,溫言只能硬著頭皮承認自己是為了雲初的美名去的。
杜若墨不會以為她是個「好色之徒」吧,利用權勢威逼利誘雲初,若是如此,她可真是百口莫辯了,老溫家列祖列宗用情至深的美名可都要毀在她身上了。
「若墨明白大人的意思。」
不,你沒明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溫言心中歎氣,揮了下衣袖,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雲初送溫言的那小黑匣子跌落至杜若墨腳邊,盒蓋敞開。
杜若墨將盒子撿起,「西域的天竺葵。」杜若墨將蓋子蓋好,遞還給溫言,「此香具有安神凝氣的神效,入夜在床頭點上一支,便可整夜安穩好夢。」
「杜大人懂得真多,這香真的點上一支就能安睡嗎?這麼神?」雲初說這香安神助眠,溫言也沒當回事,這會杜若墨說這香有神效,倒不免讓溫言來了點興趣。
「嗯,此物貴重,就算是宮中的貴人也不是人人都用得上的,就大人這一匣子的天竺葵,可值一袋金葉子。」
「……」溫言知道齊袁林生意做得大,賺得盆滿缽滿,可是沒想到他這麼賺錢,雲初是他手下人,隨手一送便是一袋金葉子,那他就更不用說了。
溫言小心翼翼將盒子放在石桌上,「對了,杜大人不是失眠嗎,拿一些走吧。」既然都讓杜若墨瞧見了,溫言也不好意思不分些。
「若墨出行前帶了些香料,還未用完,這些溫大人就留著用吧。大人可是有何煩惱,不能安然入睡?」
沒想到這杜若墨倒也是懂得享受之人,隨身備著香料,夜裡睡個安穩覺。「不是不是,是我見雲初公子點了這香,隨口一問,他有心記著就送了我一些。」
煩惱,眼下除了你,我還真沒別的煩惱了。溫言盯著酒壺連喝了兩杯,有些不敢和杜若墨對視,她總覺得今日杜若墨看她的眼神和前幾日有些不同,但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兒。
杜若墨倒是沒再揪著雲初的事兒問東問西,這也讓溫言鬆了一口氣。
入夜起了陣陣涼風,溫言幾杯酒下肚,只覺得身子發熱,微風拂過臉頰,竟有幾分舒爽。
杜若墨和溫言講起了他一路所見所聞的趣事,北離和南玄不同的風土人情,溫言越聽越覺得有趣,兩人都不免多喝了幾杯。
溫言身子坐得挺直,不過臉頰卻泛著紅潤,眼神迷離,看著杜若墨嘴角掛著暖暖的笑意,溫言明顯是有些醉了。
「杜兄這是?」溫言腦子雖有些迷糊,但是身子卻是本能的握住杜若墨伸過來的手。
「溫大人臉上沾染了糕點的碎屑,我幫溫大人拿掉。」略帶冰冷的指尖滑過溫言的臉頰,比夜裡輕柔的夏風打在臉上還要舒服。
「謝謝杜兄。」溫言呵呵笑道,溫言本就是不拘小節之人,之前一口一個杜大人的叫著,不過是出於官場禮節,剛剛兩人相談甚歡,溫言又多飲了幾杯,便不再受拘束,杜大人的稱呼有些太過生疏了些。
「溫大人怕是醉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溫言揉了揉太陽穴,扶著石桌起身,雙腳有些飄飄然,好在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幫她找回了重心。
杜若墨將人扶穩,「我送大人回房。」
「沒想到杜兄這一路來竟會這般有趣,還、還被招親小姐的繡球砸中,哈哈哈哈,我倒覺得那位小姐是對杜兄一見鍾情,故意將繡球拋於你的,可惜了,杜兄心有所屬,要不然,沒準或許是一樁良緣。」北離當朝宰相被南玄富商家女兒的繡球砸中,此姻緣若是成了只怕會震驚兩國朝野,溫言越想越覺得有趣。
「溫大人莫要再嘲笑在下。」杜若墨扶著溫言的手臂,承擔著她大半身子的重量,兩人的行為止於禮,杜若墨沒有更多的舉動。
「不敢不敢,溫言怎敢。」頭越來越沉,眼睛有些睜不開,不過好在杜若墨的話她還能聽得真切,周遭的一舉一動也能有所感知。
將溫言扶上床,杜若墨俯身整了整被溫言壓住的被子,「溫大人,可還記得我?」杜若墨靠近溫言耳邊輕聲說道。
記得,當然記得,北離的宰相,權臣杜若墨,他真以為她醉了不成,故意考她認不認得他。
「杜若墨,北離杜若墨,杜兄真當我醉得認不出你是誰了嗎?」溫言有些不平的說道。
「小姐……」庭院中傳來思巧的聲音。
「溫大人忘了沒關係,我會讓大人記起當日所說的話的。」說完,杜若墨起身,退到床邊站穩。
「杜、杜大人。」進門的思巧一愣,「小姐。」瞧見床上躺著的人,急忙奔了過去。
「溫大人有些醉了,我剛扶她進房,思巧姑娘來得正好,在下便先告辭了。」
「多、多謝杜大人。」思巧連忙謝過,用餘光將溫言全身上下看了個遍,衣服規規整整,雖然心知這杜若墨不會做出什麼踰矩之事,不過還是不放心要好好看看才行。
「杜大人慢走。」
待杜若墨出了門,「小姐啊小姐,妳是著了那杜大人什麼道,平日裡別說喝醉了,連酒妳都很少碰的,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怎麼喝這麼多……」思巧一邊幫溫言褪下外衣一邊碎碎念著。
豈料話還沒說完就被溫言用手心封住了嘴,「丫頭……我睏了。」溫言閉上雙眼,長長的吁了口氣,「明、明日再嘮叨……」

杜若墨房間,孟離站在角落的陰影裡,瞧著他家大人將打散的棋子一顆顆的復原,直到最後一顆黑子落定。
「派人查下翠雲閣的月雲初。」同溫言喝酒賞月過後,杜若墨不僅沒有絲毫睏意,反倒重心拾起了下棋的心思。
「是,屬下這就去辦。」孟離領了命,退了下去。
表面上的平靜即將要遮掩不住暗中的波濤洶湧,溫言所處的位置,她能全身而退嗎?杜若墨捫心自問,良久都無法給出答案。
他的命當年是她救下的,這次換他來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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