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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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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85301-E85304

《冤家成良緣》全4冊

  • 出版日期: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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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85301 《冤家成良緣》卷一
明語覺得自己可真是慘啊,一朝穿書穿成了砲灰,
若非她一手廚藝掌控了武安侯這個厭食症患者的胃,
又挑明當年他跟外祖家的仇怨另有隱情,讓他放棄報復,
她恐怕不只要面對搶走生母姻緣的二姨而已……
只是本以為他不再餓她、冷她、想要掐死她,已經是最好的情況,
沒想到她生父的鋪子出差錯,是他不求回報的出手解決,
她險些被二姨扣個與人私通的惡名,是他揭開真相還她清白……
額,他這樣送上門來當靠山,是真心要幫忙,還是又有什麼邪惡計畫?


季元欻:是真心要幫忙,也是想圖謀妳……

藍海E85302 《冤家成良緣》卷二
明語沒想到,自己認的乾外祖母實際上是自己的親祖母,
她那遭賊人陷害,跟她娘生了她的爹,其實是楚國公府失蹤的嫡子,
身分三級跳的她和她爹,更是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
這不,她爹的馬蹄上被人釘了鐵釘,若非季元欻搭救,她又要沒爹了,
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她是可以考慮跟他和平共處,
只是她的祖母為什麼總是想把她跟他湊成一對?
光是那兩件只有她知道的祕密──
他心有白月光,以及不能人道,他就不是良配啊……


季元欻:誰胡亂造謠,給我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藍海E85303 《冤家成良緣》卷三
皇宮可真是個坑,明語陪雙親入宮謝恩,卻險些被賜婚,
還好她娘機智,說她得招婿上門,這才擋掉有心人的操弄,
可難題來了,打從她和柳家公子相看失敗後,只要有想和某家結親,
那些被選上的公子私下德行就會暴露於人前,還通通都是醜事!
因此傳出她有佛光護身,照出對方的不好才會婚姻不順……
她聽了只想呵呵,這一切分明就是季元欻幹的!
她氣得找他問緣由,卻被他猝不及防的告白亂了心神,
甚至說他們生的第二個孩子可過繼回國公府,
且不論他那隱疾,這話她聽了心中著實感動,
只是她還沒想好如何回覆,她同娘親去了皇莊散心,就先遭人擄走了……


季元欻:沒有人能阻擋我娶妳,皇帝也不行!

藍海E85304 《冤家成良緣》卷四(完)
明語嫁給季元欻成了武安侯夫人,照理說要幫扶一下娘家人,
不過她可是有原則的,嬸嬸那種心術不正的人,不幫!
至於侯府裡的下人和某些「貴人」,
她也不忘多留個心眼,以免後宅起火徒惹心煩。
倒是自家夫君近來的態度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莫名對她不理不睬,氣得她東西一收直接回娘家,
才知是有人說她不想替他生孩子偷偷避子,他這傻子竟然信了?


季元欻:本侯爺才不是傻,是太在乎自己在妻子心裡的地位……
曲清歌,宅女一枚,愛看,愛寫。
立誓把心中所想的故事都寫出來,呈現在讀者們的面前,
這些故事大多關於愛情,美好而令人嚮往。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精力充沛,樂此不疲,
我愛寫作,把其視為生命中最喜歡的事情,
常坐在陽臺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構思著想寫的故事。
故事中的人物常會帶給我許多感動,
這種感動就像沁入心脾的微風,輕拂心田,
每當伏案寫稿,筆端行走處,劇情跌宕,
我的心亦會隨之激動蕩漾,或是開懷大笑,或是潸然淚下。
感悟人生,感性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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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成女配角之女
明語死了,淹死的。
後來,她又活了,餓醒的。
似夢非夢間但見山林疊翠層嶂巍峨,山庵隱隱在竹林之中,林中蟲鳥齊鳴,香火嫋嫋並不昌盛,青布緇衣的比丘尼往來穿梭,或喚師叔師父或稱師姊師妹。
她似乎是其中的一個少女,又不完全是她,浮光掠影畫面幀幀掠過,她才發現自己竟看完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迷迷糊糊將醒之際,她聽到有人在說話。
一人道:「幸好姑娘命大,否則侯爺回府定會責罰妳我。」
另一人嗤笑,「荔兒妹妹怕是會錯了侯爺的意,明日侯爺回府見這女子還活著,怕是才會真的責罰妳我。」
明語心想著,這兩人話裏的意思全然相反,但都怕被那什麼侯爺責罰,而聽她們話中之意,那侯爺怕是盼著自己死的。
「妳君家加諸在我身上的苦難,如今我便一一讓妳嘗個遍。如若君臨淵泉下有知,定能看到今後的種種。他日你們祖孫黃泉相見,切莫忘替我向他問個好。」
記憶中這話是那什麼侯爺說的,冰冷無情譏誚鄙夷,更是證明那侯爺要自己死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他還未好好折辱自己以雪心中之恨,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讓自己痛快死去?
饑餓的感覺在腹中翻攪著,胃壁在極速收縮中扭曲,痙攣帶來的痛苦讓明語不由得弓起身體,原本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姑娘,您醒了?」
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一張放大的圓臉出現在視線之中,明語茫然地眨著眼,只見那圓臉的丫頭「咚咚」地往外跑去,一邊跑著一邊喊—— 
「荔兒姊姊,姑娘醒了。」
明語看著桌上那碗粥,艱難地下床,粥是加了糙米的,喝在口中有些劃嗓子,且許是放得有些久,只餘微溫。
一扭頭,正對著簡陋妝臺上的鏡子,鏡子裏映出她現在的長相,是昏暗的光線依然遮不住的毓秀之貌。
年紀很小,臉上的肌膚像玉般瑩白,卻是沒有正常的血色,然而這份虛弱反讓她顯得楚楚可憐,猶勝西子三分,如此芙蓉春色不可比的容貌,在這暮氣沉沉的屋子裏皎如皓月。
「荔兒姊姊,妳快點,姑娘真的醒了。」
圓臉丫頭率先進門,看到坐在桌前的明語還有空了的粥碗,高興地對後面進來的荔兒道:「荔兒姊姊,我沒騙妳吧,姑娘真的醒了,都起來吃飯了。」
比起圓臉丫頭,荔兒明顯是個有體面的,長相也頗為清麗,她也看到那空了的粥碗,似乎長長鬆了一口氣。
不管是什麼原由,侯爺不在府中,若是這姑娘絕食而亡,便是她這個大丫頭的失職,即便侯爺真的想要這姑娘的命,那也不是她一個下人能隨意動手的。
「姑娘想開了就好。」
明語想不開,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穿越,她雖是年輕橫死卻無未了之事。活著的時候她享受每一天,死前也未曾向老天借個一百年,怎麼就穿越了呢?
不僅是穿越,而且是穿書。
荔兒見她沒有再尋死的意思,帶著圓臉丫頭離開了。
外面的積雪反光晃得人眼睛生疼,寒氣更是從屋子的各個縫隙中鑽出來,明語環顧了這間屋子,屋子不大,簡陋的幾塊木板拼成的小床,上面掛著泛黃的幔帳,老舊的衣櫃花漆斑駁,散發出腐木的氣息。
誰能知道這樣一個破院子,居然是在武安侯府內。
那位要她死的侯爺,便是武安侯季元欻,一本女主角重生文中的男配角,而她,是書中女配角的女兒。
季元欻恨她的外祖父,恨她的生母,是他們給了他陰暗的時光,在那段寄人籬下的日子裏,他嘗盡饑寒交迫和羞辱欺凌的滋味。
如今,她的外祖父和生母都已亡故,她成了他唯一復仇的對象。
原主彷彿要重生卻沒有重生,而是把這一生的記憶留給了她,她也因此發現了原書沒說到的許多情況。
明語閉上眼睛,靠在床頭。
「姑娘,姑娘……」
圓臉丫頭從外面竄進來,看到明語閉著眼睛驚呼起來,待她慢慢掀開眼皮時,對方誇張地拍著心口喘著氣。
「姑娘,您可不要再嚇人,您要是出事了,荔兒姊姊會被侯爺責罰的。」
「我餓了,妳能再給我拿些吃的嗎?」那碗粥不管飽不耐饑,根本不頂用。
圓臉丫頭一聽,頭搖得像撥浪鼓,粗粗的兩條眉毛緊緊皺在一起,一臉的苦大仇深。「那不行,燕總管交代過,一天只給姑娘一碗粥,荔兒姊姊也不敢多給。」
「我要是吃不飽,或許會餓死,我要是餓死了,妳那荔兒姊姊一樣會被侯爺責罰。不如妳悄悄弄些吃的給我,我不告訴別人。」
好死不如賴活,雖然穿越的時間不好身分不好,但總歸是老天多給的一輩子,她還是願意好好珍惜,好好的活下去。
要想活,就得吃,連吃都吃不飽,就算是活著那也是苟延殘喘,那樣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她一向信奉即時行樂的原則,壓根不想委委屈屈的。
圓臉丫頭顯然很尊敬那個叫荔兒的丫頭,粗眉皺得越發的緊,像兩條扭在一起的蟲子。
糾結了老半天,她支支吾吾起來,「灶下每天晚上都會留一些飯菜,門也不會鎖,您要是想吃自己去吃好了,小心別被人發現,就算被人發現也不許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好。」明語朝她一笑,釋放自己的善意。
圓臉丫頭猛然瞪大眼,兩頰飛起紅雲,暗道怪不得蘭桂姊姊總看這位姑娘不順眼,原來是因為姑娘生得如此之好,把府中最好看的蘭桂姊姊都比了下去。
「那您小心點,切記戌時過後才能去。」
明語點頭,又朝她微笑,她捂著臉離開後,明語開始閉目養神。
一直到入夜,房間都沒有人來過。
估摸差不多到圓臉丫頭說的那個時辰,明語哆哆嗦嗦的起身出門,她的身上穿的還是緇衣,上面打著好幾個補丁。
記憶中,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
廚房不難找,但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幸好這個時辰大多的下人都已歇下,她跌跌撞撞終於摸到廚房的位置。
她輕輕一推,門就開了,果然如圓臉丫頭說的一樣沒有鎖門。
溫熱的飯菜散發出陣陣的香氣,她循著香氣摸到灶臺邊揭開鍋蓋,肉菜混著米飯的味道瞬間盈滿鼻腔,可就在她要動手時,突然一道冷冽的氣息襲來,她渾身的寒毛不由得豎起。
驀地,屋內大亮。
「啊!」她尖叫一聲,很快捂住嘴。
「妳在做什麼?」
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她僵著脖子慢慢回頭,待看到灶臺旁邊的高瘦男子時長吁一口氣,因為她不認識這個人。
男子一身深色勁裝,這麼冷的天袖子還捲著,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我……我餓了,想找點吃的。」
季元欻危險地瞇起眼,她居然不怕他?
明語的記憶中沒有這個男人,自不會想到他就是那位想置她於死地的侯爺,他說那句話時,原主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
然而,當她的手伸向鍋中的飯菜時,她猛然想起一件事—— 能讓廚房夜夜留飯不鎖門的人,能在夜裏摸到廚房找吃的人,除了武安侯季元欻還有誰?
依照書裏的安排,季元欻被君家收留的那段日子裏因為吃不飽而常常夜裏溜進廚房找吃的,沒想到他如今貴為侯爺,這個習慣卻是不改。
他自然是極出眾的,氣質似朗月寒星清疏冷峻,似寶劍藏鋒不露崢嶸,肅殺的氣勢藏在清俊的外表之下隱而不發,如同修羅著佛衣、煞神披袈裟,瞧著矛盾至極偏生又好看得緊。
認,還是不認,這是個問題,但心思急轉間,明語已經有了計較。
「你是不是也餓得睡不著過來找吃的?你放心,我吃得很少,其他的都給你。」
她快速取個碗撥了一碗飯菜,縮到爐膛的後面埋頭吃起來。
季元欻凌厲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真的沒有認出自己,還將他當成府中的下人了?怪不得命大沒死,原來是個奸猾的,還知道來廚房偷吃食。
明語不知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要來上一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自己當年在君家還不是夜夜光顧君家的灶房,如今不過是反過來而已。
她吃得快,吃完後把碗筷都洗了歸位。
臨出門之時,她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你趕緊吃吧,要是有人來了就吃不成了。」
季元欻看著與那張與君湘湘相似的面孔,眼底湧上一絲厭惡。
他清楚地記得,那張相似的臉曾經露出多麼傲慢的神色,像俯視螻蟻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腳踢翻他手中的粥碗,而那碗被君湘湘踢翻的粥,是他一天的吃食。
「站住!」
明語將邁出去的腳硬生生收回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著。
如果他願意裝傻當她不認識他,或許她還有一線生機,他這一開口,她的心都涼了。
「你還有事?」
「這些飯菜不合我的胃口,妳替我煮些粥。妳要是做得好,今日之事我自會替妳保密,否則我便把妳送到燕總管那裏,由他處置。」
明語涼了的心緩過來,裝出惶恐的樣子,「你……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我替你煮粥便是……」
明語表現出生怕他舉發自己的樣子,一邊討好地朝著他笑,一邊摸到米缸淘米下鍋。
然而她的笑容晃了季元欻的眼,他厭惡地再別過臉。
君臨淵、君湘湘,你們看到了嗎?
你們不是自恃高高在上不願與罪臣家眷為伍嗎?你們不是生恐被聖上怪罪失了富貴嗎?
如今你們真該睜開眼睛看看,你們的外孫女、女兒正像一個下人似的替我煮粥,那碗被打翻的粥,我便讓她千倍萬倍的還回來。
米在陶罐裏煮著,明語又泡了一些香菇,還切了一點白菜,再切了一塊臘肉剁成丁,等到米的香氣越來越濃郁,她揭開陶罐用勺子攪了幾下,把香菇白菜還有臘肉丁倒進去。
很快,要命的香氣散發出來。
這樣的粥要多熬一會兒才會更好吃,然而她不想和這個男人獨處太久,對方渾身散發出來的寒氣都快把她凍死了,於是眼看著粥有些濃稠後她便熄了火。
季元欻大馬金刀地坐著,等著她盛粥擺筷子。
原先只是想折辱她,不想粥的香氣勾起了他的食慾。
早些年食不果腹三餐不繼毀壞了他的腸胃,現在有很多東西都不能吃,日子一長他患上了厭食之症,最近他的厭食之症越發的厲害,明明肚子餓得不行依舊不想吃東西。
許是年幼饑餓時曾偷偷溜進君府的廚房找吃的,他記得那時候君府的剩飯剩菜都是極美味的,所以不知從何時起,他每當餓到睡不著時便會往廚房跑,雖然最後還是沒能吃飽,但好歹還能吃進去一些。
這一切,都是拜君臨淵所賜。
明語以為他只是想折磨她,並不會真吃,因此當他慢慢拿起筷子時,她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眼中的驚訝。
等他吃完,她默默地洗碗收拾。
「明日繼續。」
她心一驚,裝出歡喜的樣子,「好啊,明天我還會來。你吃了我煮的粥,一定要說話算話,不許把我的事情告訴別人。」
季元欻涼涼的眼神看著她,冷冷地「嗯」一聲。
這聲「嗯」字像免死金牌一樣令明語心生雀躍,雖然猜不透他的想法,但從他這個字的意思來看,短時間內他還不會弄死她。
「謝謝你,那個……相逢就是有緣,我叫明語,請問你怎麼稱呼?」
「燕回。」
男人好聽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她靦腆一笑,羞澀地離開廚房,回到原來的屋子立即把門關上,靠在門上喘氣。
心突突地跳著,她手按在胸口試圖平復。
果然是他,季元欻,字燕回。


季元欻回府,府裏的下人們都忙活起來,懷著野心的丫頭們除去臃腫的冬襖換上春裳,現出窈窕的身段來,也不管外面的雪還未消融。
明語是被人吵醒的,許是昨天心弦微鬆,她睡得還算沉,茫茫然睜開眼,那惺忪的嬌態刺痛了蘭桂的眼,更讓她嫉妒的是,明明是青灰色的裏衣,卻愣是讓明語穿出華貴的感覺,精心打扮的她完全被壓了下去。
「看姑娘這氣色哪裏是個要死的人,荔兒妹妹妳就是心善,怕是被她騙了。」
蘭桂一早起來就聽說侯爺回府,歡喜之餘換上春裝好生拾掇一番,不料侯爺的面都沒見到,便被總管燕執給堵了回來,又冷又氣之餘,便想到這麼個撒火的地方。
「昨兒個姑娘喝了粥又睡了一覺,這才緩過來。」荔兒細聲解釋,她是來看明語的,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蘭桂。
「哼,都說出家人老實,可依我看姑娘怕是比妳我還要精明呢。」蘭桂說得不屑。
侯爺一回來就不尋死了,打量著誰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
也難怪這出家人都動了凡心,實在是他們侯爺位高權重又貌若潘安,莫說是府裏的丫頭,便是世家貴女們哪個不是明裏暗底打聽侯爺的行蹤。
明語漫不經心地聽著這兩人一來一去,再瞧蘭桂一身的打扮,隱約知道了對方的心思。
可惜這些花朵似的姑娘芳心錯付,到頭來終將是一場空,原因無他,只因季元欻終生都不會娶妻,連通房也不會有。
有人說他幼年受女主接濟,一顆心裏全是女主角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但明語知道這根本不是主要的原因,畢竟以他的狠辣手段,真想和女主角在一起,哪怕對方已經嫁人生子他也會把人搶過來,然而他沒有。
他喜不喜歡女主角明語不知道,她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
這個祕密知道的人極少,撇除她這個知道劇情的人,便只有先帝和原主的外祖父。
那兩人都已死,世間再無其他知道這個祕密的人。
為什麼他會如此恨她的外祖父恨她的生母,都是因為這個不為人知的原因。
當年季元欻的父親季准死在邊關後被人舉報通敵賣國,皇帝親自下旨抄家流放。
一個通敵賣國的將軍後人,皇帝雖未下旨誅族卻也不能容他們活著,流放路上季家子孫相繼病死,唯有他活了下來。
他原是一個沒被家族記名的庶子,算不上真正的季家人,君臨淵念在與季家的交情上,冒死把他藏在自己的府中。
皇帝不想落一個趕盡殺絕的名聲,怕寒了滿朝文武的心,所以季元欻被允許活著,卻不被允許再有後代,那碗藥是君臨淵親自看著他喝下去的,他怎能不恨。
蘭桂擺了半天的譜,見明語還是一臉茫然,自是越發的窩火。她恨恨盯著明語的臉,恨不得在那花兒一般粉嫩的臉上盯出一個窟窿來。
「荔兒妹妹,咱們做下人的時刻得記著替主子分憂。侯爺已經回府了,要是看到姑娘氣色這麼好,怕是妳我都要吃掛落,反正餓個一天兩天也死不了人,今兒個就讓她餓著吧。」
明語一聽,眼裏這才有了神。
對方上下嘴皮子這麼一碰,她今天就沒有飯吃了?
這個蘭桂,是女主角君涴涴送給季元欻的,季元欻又把她派到自己身邊,自打她住進侯府,印象中蘭桂便無時無刻不想折磨自己。
對方怕是想弄死自己,好向舊主子邀功。
蘭桂開的口,荔兒也不敢說什麼,雖說兩人都是府裏的大丫鬟,荔兒的身分卻是比不上蘭桂,她只同情地看看明語,什麼都沒有說。
她們一走,圓臉丫頭悄悄溜進來。
「您昨天晚上去了嗎?」
明語點頭。
圓臉丫頭一拍胸口,「那就好,要不然今天您再餓上一天,只怕真的活不成了。」
「謝謝妳。」
她真誠地道謝,圓臉丫頭不好意思起來。
反正廚房每天都會留飯菜,有沒有人吃管事嬤嬤都不會聲張,更不會管是誰吃的,其實這也是舉手之勞而已,沒想到這位姑娘還慎重地道謝。
「不……不客氣的。您好好養著吧,侯爺回來了,大家都忙著。蘭桂姊姊不讓您吃飯,今天就不會有人送飯過來了,您熬到晚上再去吃一點。今天府中有客,怕是夜裏會有席面,您晚點去。」
圓臉丫頭口中的客,正是楚夜舟和君涴涴,書中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明語心裏一個「咯噔」立刻想到此事,猜到是自己原定的死期將至。
原主的死和她的生母一樣,都是男主女主感情昇華的催化劑。她的生母催成了男女主角年輕時的心心相印,她的死沖散了男女主角的婚姻之癢,讓他們的感情得到更進一步的昇華,直至白首不離。


君涴涴是為明語而來,論血緣她是明語的二姨。
做為書中的女主,君涴涴的長相自然不差,姣好的臉龐像被鍍了一層柔光,美得毫無侵略性,那一顰眉一彎唇,十足溫婉柔和,是個小女人。
「那個孩子說起來也是我的外甥女,雖然大姊生前犯下許多錯誤,可孩子是無辜的。燕回,你一個男子尚未娶妻,要是把她養在府中,我怕那些有心人會借此大作文章,抹黑你的品性。」
季元欻微垂著眸,斂去自己的情緒,「此事容後再說。」
「你心裏有數就好,那孩子也是可憐……到底是君家血脈,我去看看她。」
得到季元欻的首肯,蘭桂自薦出來為君涴涴引路。
兩人走向明語所住的破屋,能被君涴涴選中送到侯府,蘭桂自以為受到舊主青睞,有心想邀功一番,不想君涴涴面冷如霜。
「怎麼回事?她怎麼還活著?」
「回少夫人的話,原本她已絕食,眼看著就要不行,誰知荔兒突然橫插一腳給她餵了參湯續命,也是她命大,竟然活了過來。」
君涴涴極不悅地看蘭桂一眼,這個丫頭是她千挑萬選的,除了本身聰明外,還是一個有野心的,她正是瞧中這一點才把人送到侯府,企盼能有個什麼造化在侯府站穩腳跟,以後她也能隨時知道侯府的消息。
不想竟如此不頂用,早知如此,她還不如重用齊芳。
「少夫人放心,只要有奴婢在,她得不了好。」蘭桂心下忐忑,暗把荔兒罵得要死。
「妳眼睛看遠一點,莫要盯著某個人某件事,抓住侯爺的心才是正理。只要有了侯爺的寵愛,妳在府中做什麼都沒有人會攔著。相反,沒有侯爺的寵愛,妳就得處處受制於人。」
蘭桂心一凜,恭敬地稱是。
君涴涴說到這兒便不再多提,她今天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與其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手上,她更寧願自己動手永除心頭之患。
她相信憑她在燕回心中的地位,那個丫頭遲早會落在她的手上。
第二章 前有虎後有狼
明語瞧著一位溫婉的女子進門,就猜到對方的身分。
在她面露茫然之時,君涴涴已經拉著她的手落淚,「可憐的孩子,妳都長這麼大了。」
「這位夫人……」
「孩子,我是妳二姨。」
美人垂淚的樣子極為惹人憐愛,然而明語無心欣賞這淬了毒的美,雖然君涴涴掩飾得很好,還是被她瞧出了眼底的妒恨。
自己這張臉,應是極像生母的。
心懷戒備,明語臉上卻還是一派困惑,「二姨?」
「沒錯,我和妳母親是隔房的姊妹,妳的母親是我的大姊,我是妳二姨。天可憐見,我都不知道她生了孩子,還把妳丟在庵堂裏養大……若是我早些知道,定不讓妳受這些苦。如今侯爺找到了妳,他一個男子養著妳多有不便,妳與二姨回家去吧。二姨家裏還有一個妹妹,比妳小一歲,妳們姊妹在一起也有個伴。」
明語作出歡喜的樣子,很快又極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袖中的指甲掐進肉裏,心跳得極快,自己果然沒有猜錯,原主確實到了快要領便當的時間。
「我……我……妹妹會喜歡我嗎?」
「當然,她一定會喜歡妳的。」
會喜歡才怪,明語表面不露破綻,心底卻十分清楚真相。
在記憶裏,原主被君涴涴的親情打動,歡天喜地地跟著對方去了國公府,但是君涴涴的親生女兒楚晴柔表面姊姊長姊姊短的,實則心裏恨極了原主的好相貌。
君涴涴一直都知道丈夫楚夜舟的心裏還有大姊君湘湘的位置,她把原主接回國公府,又使計讓原主和楚夜舟的四弟被捉姦在床,鬧得國公府家宅不寧,徹底斷了楚夜舟對君湘湘殘留的情意,此後,她與楚夜舟的感情更加穩固。
「我……我不想給二姨添麻煩,我在侯府住得挺好的。」
「傻孩子,妳是個大姑娘,侯爺又是未娶妻的男子。侯府裏連個理事的主母都沒有,妳們女未嫁男未婚,縱是論起來差了輩卻也不是真正的親戚,誰知道別人會傳出什麼閒話來。妳娘當年……就是因為沒有避諱壞了名聲……二姨絕對不願意看著妳走她的老路。」
明語故意問道:「二姨,我娘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君湘湘是個什麼樣的人?那是君涴涴上輩子最嫉妒的人。
前世裏,嫁給楚夜舟的是自己的大姊君湘湘。
而她呢,嫁的是一個落魄的世家,外表看著光鮮,內裏早已腐朽不堪,丈夫無能,上上下下都靠著她的嫁妝過活。
當她精打細算為自己的女兒置辦一份還算體面的嫁妝時,貴為國公夫人的君湘湘十里紅妝嫁女,她站在圍觀的人群中,看著那流水的箱籠從國公府裏抬出來,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她瘋狂的想,如果能過上君湘湘的生活就好了。
一覺醒來,她重生了。
重生後的她發誓再也不要過上輩子的生活,這一世,她要活成君湘湘的樣子,君湘湘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她的。
如今她做到了,所以她更不能讓任何人破壞她花費兩世謀來的好日子,君湘湘的女兒就應該和君湘湘一樣成為她榮華路上的鋪路石。
「妳娘的事啊,二姨講不合適,以後妳遲早會知道的。好孩子,妳好生想想,要是想去二姨家住,便讓蘭桂給二姨捎信,二姨拚了扔掉這張臉面,也會說服侯爺同意。」
「我……再想想。」
君涴涴慈愛地看著她,那種包容的眼神讓人絲毫不會懷疑其中的親情,如果明語不是看過書,不是知道對方的為人,只怕現在就迫不及待收拾東西跟對方離開。
「妳好好想想,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女人吶,最重要的是名聲,名聲要是毀了就什麼都完了。」
蘭桂聽著,恨不得按著明語的頭同意。
明語面露猶豫,君涴涴也不逼她,當著她的面仔仔細細叮囑蘭桂要好生伺候她,將一個愛護晚輩的慈愛長輩演得淋漓盡致。


侯府沒有女眷,君涴涴不好多待,從明語這邊離開便辭行了。
楚夜舟是男子,自是留下來用晚飯。晚上果然如圓臉丫頭說的一樣開設席面,灶下的人要隨時候著主子的吩咐,沒有如往常一樣早早收拾。
明語等了又等,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等到近戌時,她等來了荔兒。
荔兒的手上捧著一套衣服,一進來也不與她寒暄,直接低著眉眼伺候她更衣。
明語的心提起來,不知道季元欻到底要做什麼。
「荔兒姊姊,我是要去見什麼人嗎?」
「這個……奴婢不知道。」
明語笑了一下,荔兒進門到現在都不敢看自己,顯然知道一些什麼,不過問不問得出來都一樣,左右都是壞事,就看壞到哪個程度。
那衣服料子極好,一看就是上好的面料,袖子寬大飄逸,緊緊束著腰身。行走之間無風自動,盈盈暗香浮動,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薄太冷。
她跟著荔兒出了門,然後被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領走,聽荔兒稱那人為燕總管,應是府中最大的管事燕執。
燕執帶著她到了一間屋子前,命人遞給她一個托盤,然後讓她進去。
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到了這個分上,她突然不怕了,因為害怕沒有用。
屋子裏燒著地龍,青綠色的煙紗把內外間隔開,門推開時,風吹紗動像泛起的波浪般美不勝收,明語掀開簾紗,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楚夜舟心知應是侯府的下人送醒酒湯來了,他眼皮微抬看去,頓時酒醒了一些,揉著額頭坐起來。
「湘湘……」
這兩字一出,明語就知道他的身分—— 書中男主角,楚夜舟。
醉酒的男人,送湯的女人,湯不會是好湯,而是催發某種事情的媒介,季元欻這是想用她離間男女主角之間的感情,以達到他趁虛而入的目的。
這個猜測冒出,明語只覺不妙,但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逃跑不可能,外面那個管事還在守著,她便是能出這個屋子也逃不出侯府。
那麼唯有期待醉酒的男人醉得太厲害做不了什麼,或者期待男主角是個有底線的不會輕易睡送上門來的女人。
然而看著對方的反應,明語覺得自己的期待很有可能落空。
男主角之所以是男主角,自是有身為男主角的資本,楚夜舟身量足夠高,長相也很是英俊,那雙看向她的眼神多情而憂鬱,便是不說話都能讓人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
「……湘湘……湘湘,是妳嗎?」
他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他不會看錯,這樣清純又豔麗的女子,是君湘湘無疑。
他和湘湘自幼訂親,兩人青梅竹馬長大,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這些年來,他時常夢到她,永遠都是少女的模樣。
可是為什麼她後來會變成那樣?如果她沒有變,一直是那個明朗的湘湘那該多好?這些年,她去哪裏了,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她既然回來了,定是無處可去,他可以把她帶回國公府,涴涴那麼善良,一定容得下她的。她名聲壞了,嫁不到什麼好人家,他願意不計前嫌把人留下,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他會給她一個貴妾的名分。
「湘湘,過來扶我一下。」
扶他?想得美,明語冷笑。
要是姓季的此時在她的面前,她會毫不猶豫把手裏的湯潑向對方,但既然姓季的不在,潑姓楚的渣男也一樣。
她端著醒酒湯慢慢走近假裝想餵楚夜舟,手上一個不穩,還有些燙手的醒酒湯全灑在楚夜舟的臉上。
楚夜舟大怒,一把拉住她,「君湘湘……妳這是做什麼?都是妳的錯,分明是妳自己不檢點我才退婚的,妳憑什麼怨我……」
「大公子,哪有什麼君湘湘,您認錯人了,還有妳這個丫頭毛毛躁躁的,還不快出去!」
衝進來的燕執把明語往外一拉,然後用身體擋住楚夜舟的視線,趁著這個當口,明語快速跑出去。

屋外冷風一吹,明語心涼得透透的。
方才跑出來的一剎那,她不是沒想過逃出去,可是她能逃到哪裏去?天大地大除了山庵她無處可去,但那裏距京城路途遙遠,她一個女子沒有路引沒有銀子怎麼回去?憑她的長相,要是遇到不懷好意的,那才真的是如墜地獄。
舉步維艱,寸步難行,逃不了,死不成,唯有努力活著。
明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廚房的,想想自己明明恨得要死,卻還要給對方做飯,她恨得胸口窒悶,恨不得在飯裏面下藥。
可是哪怕是下藥,她都做不到,她沒有銀子,不知道去哪裏弄到藥。
這天殺的穿書,天殺的男主角男配角,他們都不是好人!
明語悲從中來,先是小聲啜泣,後來越哭越大聲,連人來了都沒有察覺。
「為什麼哭?」
聽到這聲音她的心臟猛地一縮,這個狗男人還有臉問她為什麼哭?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居然如此鐵石心腸!
可是她不能喊出來,所有的不滿都不能訴之於口。
要想活下去,要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除了裝傻充愣繼續討好他,再無其他的辦法。
「……嗚,你來了,我就是有些害怕……」
「妳怕什麼?」
「我……我怕……我什麼都怕……在這裏除了你,我誰也不認識……今天有人讓我去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送湯,那男人拉著我叫湘湘……我好害怕啊……」
「這就怕了……」他的聲音似囈語,字字卻隱含殺機。
比起他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這點事情算什麼?
他安排這齣不過是想讓涴涴姊看清楚夜舟的真面目,順便嚇一嚇她,她就哭成這樣,要是照著計畫走,她還不知要哭成什麼樣子。
明語心一橫,一把將他抱住,鼻涕眼淚齊齊抹在他的衣服上。
「我真的好怕……」死男人,對付不了你,噁心噁心你也是好的。
季元欻的身體是僵的,他壓根沒有想到她會突然一把抱住自己。
少女的身體香軟似花,窩在他懷中的樣子是那麼的弱小無依,他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衝撞著,一時間竟忘記將她推開。
明語恨極他卻不敢過分,很快放開他,擺出怯生生的樣子離得遠遠的。
他的衣服上已濕了一大片,還可見晶亮的鼻涕掛著,他看得額頭青筋直跳,她怎麼敢……厭惡中夾雜著殺意,他凌厲的眼神看過去,只見少女濕漉漉的眼像兩汪雨後的清泉那般清澈靈透,小巧的鼻頭微紅,神色羞愧難當,低低地抽噎著。
這衣服倒是很襯她,那美貌似刀子一樣割開人的心,硬生生地把她的身影擠進去。
「對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季元欻深吸著氣,陪楚夜舟吃飯,酒壺動過手腳,對方喝酒他喝水,一晚上下來灌了一肚子的水,眼下胃裏很是不舒服。
「我餓了。」
聽到這句話,明語一抹眼淚動起手來。
雖然她很想潑對方一臉的水,但是她不敢,窗戶紙不能捅破,生活還要繼續,討好還要進行。
季元欻修長的手指輕擊著灶臺,按原計畫今夜這個女子是要和楚夜舟成好事的,他知道涴涴姊最忌諱的是什麼,也知道楚夜舟的心裏還有君湘湘。
如果楚夜舟跟君湘湘的女兒共度一夜,涴涴姊一定會和離,不料中間出了岔子,他的胃又臣服於對方做的粥,暫時還不能毀了這枚棋子。
這種糾結旁人難以窺見,季元欻胸中殺意沉沉浮浮。
他不允許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緒,不允許有人能掌控他的喜好,無論誰都不可以,更何況是自己的仇人之女。
明語已經開始做粥,今天做的是魚片粥,鱖魚肉嫩少刺,片成一片片透明的魚片,等到粥熬到濃稠時再放進去滾,起鍋時灑上蔥花和鹽,便是上好的美味。
這一次,她給自己也留了一碗。
粥的火候恰到好處,魚肉又嫩又滑,多一分則老少一分則不夠熟,吃到嘴裏入口即化,混著米的香氣令人口裏生津,比昨天的臘肉香菇粥更是鮮美。
她縮在灶膛邊埋頭喝粥時,不想一隻大手橫過來,一把將她的粥打翻在地。
大爺的,竟然不讓她吃!
她原是不打算喝粥的,可因為一天沒吃飯,她怕吃了太硬的飯菜不好消化容易拉肚子才選擇喝粥。
「你……是不是粥不合你的胃口?」忍住差點衝出去的大罵,她第一時間不是指責他,而是關心粥是不是不合他的胃口。
季元欻俯視著她,眼神極其複雜,方才掀翻粥時的快意,在看到她一臉的茫然時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妳吃鍋裏的飯。」
「你是不是不夠吃?」
季元欻不答話,只冷冷看著明語。
好吧,她還是吃飯菜吧。
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這個不能人道的閹人,不用她詛咒這人都必將斷子絕孫,算了吧,她大人有大量,便不與他計較。
「妳在罵我?」
「沒……沒有……我是覺得你很可憐,肯定經常吃不飽……」
季元欻眸一冷,殺氣不自覺又散發出來,明語被那股氣勢壓得差點喘不過氣。
就在她以為那個男人會掐死她時,對方卻慢悠悠地開了口。
「妳說說看,我是如何可憐?」
「我……瞧著你天天都吃不飽,每天都到廚房來找吃的,而且那些飯菜你不喜歡,想來腸胃也不是很好。我……我都是亂猜的……我自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有什麼資格同情別人。」
「妳可知道上一個說我可憐的人現在在哪裏?」
明語身體一抖,她當然知道那個人在哪裏。那個人已經死了,是被活活餓死的。
那人是個說書人,慣會打聽各府的八卦豔事,也不知是從哪裏聽說他中意君涴涴一直不肯娶妻,感慨地說了一句最是可憐多情種,然後就死了。
季元欻在她的臉上看出害怕,心情頓時大好,嘴角微揚朝她勾了一下手指,她緊張地靠近,想著應不應該把脖子伸過去。
這太他媽的嚇人了,還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季元欻鷹隼般的凌厲眼神落在她纖細的脖子上,嗜血的殺氣自眼底氤氳而起。
這麼細,他的手只要輕輕一擰,這女子就會嚥氣,可惜這一雙清澈的招子,還有這一雙巧手……罷了,現在死了多無趣。
「妳以前經常做飯嗎?」
呃?他不殺自己?
明語艱難吸著氣,努力裝出平常的樣子,「並不是經常做,做飯的是惠正師叔。不過我自小貪嘴,山裏的野果子哪裏最多、蘑菇哪裏最多我比誰都清楚,自己也會偷偷料理一些。山裏清苦,我們庵裏香火少,食物不太夠,吃不飽是常有的事,每當餓得受不住時,我便會幻想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食物,我可以做出很多很多好吃的,雖然越是想好吃的我就越餓,但想像出那些好吃的讓我覺得日子沒那麼苦了。」
無論是世家後宅還是寺廟,廚房都是油水多的地方。能在廚房掌事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師叔,輪不到她一個資歷淺的小輩,何況她還是一個帶髮修行的沙彌尼。
「我都餓怕了,那滋味太難受了……」
饑餓的滋味季元欻再清楚不過,以至於他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患上厭食之症,那些個餓得睡不著的日子,便連天上的月亮,他都能看成是一塊餅子。
「我知道,年幼時我家中生變,我被父親的一個朋友收留,那人怕受我牽連想逼我自己離開,所以挨餓是常有的事。」
明語聽得後背冷汗直冒,他為什麼會和自己說這些?難道在他的心中,她已經等同於一個死人了嗎?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祕密,只有在死人面前才能毫無顧忌。
既然無論如何都不能保住性命,她覺得也沒什麼可畏懼的了。
明語於是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你的仇家一定很厲害,那人不敢明面上對你好,暗地裏肯定派人接濟過你。」
她話才說完,季元欻凌厲的眼神看過來,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看透,那種目光似冰涼的劍,從她的胸前刺進去穿透心口,如此來回不停往復。
如果這目光真是劍,她這會兒已是涼透了。
「妳知道我是誰?」
「知道啊。」
他的目光陡然盛滿殺意,渾身散發著森寒的氣息,死人堆裏走過來的人,骨子裏透出來的涼薄殺氣比鑽進來的寒風還要刺骨。
明語又道:「你叫燕回,你告訴我的。」
殺意頓消,季元欻繼續說:「妳說得沒錯,確實有人暗中接濟過我,不過並不是那人派來的。」
明語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她現在掰著他的耳朵告訴他君涴涴是有目的地接近他的,他也不會信。
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可能相信她的話,既然如此,她何必浪費口舌?
季元欻只覺自己莫名煩躁,那是他痛苦的過去,每日每夜像螞蟻一般啃咬著他的心,可當他站上高位重新現於世人前時,君家父女已化成了黃土,他滿腔的恨沒有發洩的地方。
而今他終於傾訴出來,她卻用一個輕飄飄的「哦」字結束,難道就沒有其他想問的嗎?
他忍不住道:「妳沒有別的話說了嗎?」
「……說什麼?」她今天晚上經歷的事情太多,饒是心裏做好萬全的準備還是被打得措手不及,關於上一代人的感情糾葛她已經沒有精力去爭論,愛怎麼想怎麼想吧。
「妳說說看,妳為什麼認為那個接濟我的人是受別人指使?」
有完沒完啊,她都不想談了他非要問個明白?
既然如此,她也豁出去了,反正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他對自己的報復,還不如讓報復來得更快更猛烈一些,早死早超生。
「那個接濟你的人應該也是那人的親戚吧?那個人先前與你非親非故,如果不是你父親的朋友默許,她為何會冒險接濟你,又為何沒有被你父親的朋友發現?如果你父親的朋友真想趕你走,他壓根就不會允許有人壞他的計畫。我師父說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的祕密,同樣世上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萬事皆有因果,所有的愛恨都不可能憑空衍生出來。」
她話音剛落,脖子就被人掐住。
「說,妳到是誰派來的?」季元欻手上使著力。
一個山庵裏長大的姑娘哪裏會有這樣的見識,更不會有這樣一張利嘴。
人是他找到的,可難保在此之間沒有人提前找到她,說過什麼計畫過什麼,但凡是有一丁點的懷疑,他都不會放過。
明語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她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暴出來。
或許老天爺根本就不是誠心想給她一輩子,到最後她還是逃不過和原主一樣的命運……
如此一想,她渾身一軟不再掙扎,緩緩閉上眼睛。
就在明語覺得自己應該要魂魄離體之時,脖子上的禁錮一鬆,她像個破娃娃一樣軟軟倒在地上。
「……咳……咳……」
她拚命咳嗽喘氣的時候,季元欻已經出了廚房。
「明天繼續。」
夜空中飄來他冰冷的命令,明語咳得淚水都出來了,她坐起身來揉著脖子和心口,心裏用盡世間最惡毒的詞語將他罵得體無完膚。
殺千刀的閹狗,心理變態,活該一輩子愛而不得。
第三章 推翻他以為的真相
這一夜,明語認真思考自己的生路。
外祖父害得姓季的不能人道,這樣的仇是解不開的,她再伏低做小討好他,他也不會改變復仇的心,而且他心思捉摸不定,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發神經,萬一他下次沒有手軟,她就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君涴涴那隻毒蜜蜂到底是個婦人,就算是想害她也只是暗中使計,不會明著弄死她,比起姓季的來,君涴涴那裏似乎更安全一些。
前狼後虎,她沒有其他的退路。
考慮清楚後,再見蘭桂,明語便透露了想去國公府的意思。
蘭桂聽了神情更顯倨傲,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求過來,但眼神落到她的脖子上,看到深紫的指印,臉色變了變。
「姑娘這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如此急不可待地想去國公府?」
蘭桂知道她昨天進過客房給楚夜舟送醒酒湯,還想著這個狐媚子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眼見著侯爺這裏不好下手,所以才看上了大公子。
雖然巴不得這丫頭看上大公子離開侯府,可她心裏多少還是想過過嘴癮擺擺威風。
京中誰不知大公子心中只有大少夫人,怎麼可能會看中這個小蹄子?想來這指印就是大公子拒絕她弄出來的,都這樣了竟還不死心?大少夫人的手段自己是知道的,這個小蹄子一旦去了國公府露出什麼端倪,別想著囫圇個出來。
明語冷冷地看著她,毫不意外在她的眼裏看到幸災樂禍,「妳說我做了什麼虧心事?」
「這我哪裏知道?」
「妳既然不知道,為何信口開河?昨天我與二姨相認,二姨念我孤苦要把我接去府上住。我思來想去,覺得她說的話不無道理,這才讓妳傳話,沒想到我們姨甥重逢到了妳這個奴才的嘴裏,居然成了虧心事。妳說我要是告訴二姨,是妳說她做了虧心事才把我接到國公府,妳猜她會怎麼處置妳?」
蘭桂臉色一變,大少夫人是什麼樣的人,她們做下人的最是清楚,在國公府她自然不敢胡說,但她在侯府一向托大慣了,壓根不把這個山裏來的姑娘放在眼裏,沒想到今天會被她抓到話柄。
「妳……妳以為大少夫人會信妳?」
「她信與不信,結果不都是一樣嗎?」君涴涴重生後竊取了君湘湘的人生,她就不信對方不會心虛,哪怕面上再是無辜,午夜夢回時還不知作過什麼噩夢。
虧心事三個字於別人而言或許沒什麼,但對於君涴涴而言怕就是一根刺,真正心虛的人怕別人說她心虛,君涴涴那樣的人即便不信別人知道什麼,也斷不會再容著這樣的下人。
蘭桂不知君涴涴的忌諱,卻是熟知對方的心性,聞言徹底變臉,狐疑地打量著明語。
這小蹄子明明還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山間長大的女子,怎麼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大少夫人一向心思重,無論信不信以後都不會再倚重自己,沒有大少夫人的支持,她拿什麼在侯府立威,還有什麼資格成為侯爺的女人?
「……姑娘,奴婢一時失言,妳大人不計小人過。」
明語慵懶地靠在床上,絕美的小臉神色越發的冷漠,卻是豔麗奪目。
眼看著這樣的她,蘭桂的心驚了又驚,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女子真要進了國公府,只怕大少夫人未必能如願。
就在她忐忑之時,明語輕輕笑起來,「我自是不會跟蘭桂姊姊認真,不過是這兩日餓過了頭脾氣有些不太好,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蘭桂姊姊不要放在心上。」
聞弦歌知雅意,蘭桂當下心一鬆,陪笑道:「……都是微草那丫頭偷懶,看奴婢不好好收拾她。姑娘放心,以後這屋子裏的飯菜樣樣都不會少。」
「如此最好,等我去了國公府一定在二姨面前替妳美言。」明語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摸著自己脖子上的指印。
「姑娘,奴婢那裏還有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膏,奴婢這就去替姑娘取來。」
「勞煩蘭桂姊姊了。」
這個蘭桂如此上道能屈能伸,怪不得君涴涴會把她塞進侯府,聰明又有心計的人,相處起來不甚愉快,但至少省心。
相信今天過後,到離開侯府之前她都不會餓肚子。

蘭桂不敢張狂,忙去取藥膏,她風風火火地跑出去,差點撞到圓臉的丫頭,若是擱在平日,圓臉丫頭少不得要被一頓訓斥,這次她什麼也沒有說,只狠狠瞪一眼。
圓臉丫頭便是她口中的微草,見狀摸摸頭,有些奇怪。
微草是來傳話的,說是廚房的管事嬤嬤讓明語去幫忙,至於府中的下人為什麼不夠,要一個寄居的姑娘去幫忙,她也不知道。
明語聽了微草說的話,卻是大概猜出一些,無非是姓季的想吃她熬的粥。
小命還在季元欻手上,明語自然不會拒絕,跟著微草去了廚房。
廚房的管事姓海,海嬤嬤是個爽利的人,也是一個聰明人,對於侯爺突然要明語做飯的事情,她一個字都沒有問,更沒有問其他的事情,彷彿明語就只是一個來幫忙的丫頭,沒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她裝糊塗,明語也樂得自在。
海嬤嬤交代,「做些清淡好消化的,不拘是什麼,需要什麼東西就讓人幫忙。微草這丫頭與妳相熟,妳有什麼事情找她。」
微草本就是廚房的雜使丫頭,配給她打下手正好合適。
那個死變態一邊想殺她一邊還想吃她做的飯,她做的飯就那麼好吃?
明語面對海嬤嬤客客氣氣的答應了,動手時卻是惡狠狠地切著手中的豬心肝,就像切季元欻的心肝一樣。
缺什麼補什麼,她決定給那男人以形補形,補一補他那黑了的心肝,那個黑心爛腸的男人,唯有豬心豬肝粥最配他。
看到她切得咬牙切齒,微草以為她是使不上勁,好意道:「姑娘,我來吧。」
「不用,我切得動。」這樣發洩不滿的事情,還是自己動起手來更有效!
雖是賭氣熬的粥,但也是用心熬了的,豬心和豬肝經過明語的處理,一點也不腥,帶著薑汁的香氣和米粥混在一起相得益彰。
她喝了一口,幸福地瞇起眼,便宜那個死男人了。
這次明語光明正大地為自己和微草都留了一碗,她一邊喝著一邊想的是她是個好人,好人喝這個粥是養氣血的,只有壞人才補心補肝,免得以後再造孽。
微草本想說一鍋粥能有多好喝,不料一喝之下再也停不下來。
海嬤嬤原先有些猶疑,在她切心肝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眼下見微草喝得歡實,便放下心來。
灶上的人都知道,微草這丫頭愛吃嘴刁,微草都覺得好吃的東西肯定錯不了。就是這食材搭配得有些怪,用心肝煮粥,自己還是頭一回見。
海嬤嬤不禁問:「姑娘,這粥可是有什麼說法?」
「自是有的,缺什麼補什麼,這粥最是補身子益氣血的。」
海嬤嬤點頭,這話聽著在理。
她也不和明語多說,親自把粥送去給主子了。
季元欻從未喝過這樣的粥,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粥的食材選擇有些古怪。
海嬤嬤見他皺起眉頭,以為是不對他的口味,勸說道:「侯爺,這粥可能味道有些怪,但確實是好東西。缺什麼補什麼,對身體大有益處。」
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季元欻便明白哪裏怪了,冷著聲道:「她還說了什麼?」
「……呃,沒了。」
季元欻眸色微冷,「讓她滾過來見我!」
明語自是不會滾過去的,海嬤嬤也不敢拿這個字眼做文章,只是多少有些擔心,怕是姑娘做的粥不合侯爺的胃口,少不得要受罰。
從廚房到季元欻的院子,明語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
陽光很好,但天很冷,明語的心更冷,季元欻要見她,說明不想再掩藏身分,窗戶紙一旦捅破,她的結局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只有死而已。
她態度恭順的進屋,頭都不敢抬一下。
然而她表現得再乖巧,季元欻也不信她是一個真正順從的女人,昨夜他可是見識過她的伶牙俐齒,那字字句句他記得清清楚楚。
「妳敢借粥罵我,怎麼不敢看我?」
果然,他不打算再演戲。
明語慢慢抬起頭直視著他,脖子處的指印觸目驚心,「侯爺想殺我,我便是罵上一千句一百句又有什麼錯?」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女人,我之前倒是小瞧妳了。」
「侯爺眼瞎又不是第一次,多一次又何妨。」
燕執瞠目結舌,這個姑娘……怎生如此大膽?她可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她可知道自己說出這些話的後果?難道真是不想活了嗎?
「妳不想活了嗎?」季元欻陰冷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高大的身形將她完全籠罩,像一座山似的壓過來,直壓得人不能呼吸。
她的視線不躲不避,「我想活就能活了嗎?」
「不能。」
那不就結了,既然她的生死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那麼她做什麼說什麼並不會影響結局,倒不如死前痛快一把。
燕執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她可是在對侯爺說話,她難道真的不怕死?不知為何,這樣的女子反倒讓人生出一絲敬意。
季元欻陰鷙的眼睥睨著這個不怕死的女人,「想死?我成全妳。」
他的手像利爪一樣捏住她的脖子,只消一用力,纖細的脖子就會應聲而斷,敢罵他的人,還沒有一個能活得好好的。
事到臨頭,明語反倒不那麼怕了,不就是死嘛,又不是沒死過。
「多謝侯爺成全。」
她說完,預想中的窒息疼痛並沒有到來,緊箍在脖子上的手沒有使力。
明語直直看著他,他亦望進她清澈的眼底,看到了什麼叫無所畏懼什麼叫視死如歸。
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複雜酸澀憤怒愧疚或許都有,季元欻不明白自己為何遲疑。他一生殺人無數,瀕死的眼神他見過太多,恐懼怯懦不甘壯烈,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平靜。
「妳以為我不敢殺妳?」
她望著他,不語。
他厭惡地鬆開她,「滾!」
如蒙大赦,明語昂著頭從容地走出去。
燕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在惹怒侯爺後還能全身而退的,這個姑娘在侯爺面前毫無懼意,真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在山中長大不知世事。
他看著明語的背影,心生佩服。
然而即使抱著必死的心,在得知還能活的那一剎那,明語的心中只有慶幸。
別人看她從容不迫,卻不知她心如戰鼓擂動,那一聲聲震破耳膜的重擊響徹耳邊,她壓根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若能活著,誰會去死。
直到離開季元欻的院子,她才一陣陣害怕,方才憑著意氣她確實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然而勇氣散去,留下的只有無盡的脫力。
她彷彿踩在棉花上,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回自己居住的破屋,幾乎花了兩倍的時間。
微草看到她完好無缺地回來,歡喜地跑過來,「姑娘,侯爺沒有怪罪您嗎?」
「沒有。」她和季元欻的恩怨自不會與外人道。
「那就好,姑娘您餓了吧?奴婢給您留了飯。」
桌子上有兩個倒扣著的碗,微草獻寶似的打開,露出底下兩碗食物,一碗是明語熬的粥,另一碗是廚房今天的飯菜。
之前走得急明語還未來得及吃,眼下聞到飯菜的香氣才驚覺腹中早已饑餓成災。
這還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的溫暖,她朝微草笑笑,真誠道謝。
微草不好意思地撓頭,姑娘長得好心地也好,做飯的手藝也好。這麼好的姑娘,侯爺肯定不會怪罪的,害她白擔心一場。


明語原以為經過之前的事情,季元欻應該不會再讓自己做飯給他吃,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廚房的海嬤嬤又派人來請她。
她不無惡意地想著,如果她在飯菜裏面下藥,姓季的是不是會一命嗚呼?
只可惜她還沒找來毒藥實踐,季元欻就已經先用事實證明,她想得太簡單。
季元欻不光是讓她繼續做飯,而且還讓她親自送飯過去,不僅如此,所有的飯菜都要當著他的面一一試過—— 試毒的人,自然是明語。
「侯爺既然怕我下毒,為何要讓我做飯?難道侯府窮得連廚娘都請不起了嗎?」
還是那個女人,如果不是一模一樣的長相,季元欻都懷疑她被人調換過。
果然是君湘湘的女兒,便是自小受佛祖教化長在山中依然難改其本性,如此牙尖嘴利,之前確實看走了眼。
「這是你們君家欠我的。」
「君家?可是我的親人?」
「正是。」
「侯爺說我家人欠你的,那我家人如今在何處?」
季元欻冷哼一聲,好看的眉眼瞬間覆滿寒霜。君家父女如果還活著,自己的一腔仇恨何至於無處發洩。
「自是都死光了。」
「原來都死了,死人又不會替自己辯駁,侯爺說什麼便是什麼。」
他以為她會愧疚嗎?狼心狗肺的東西,要不是她的外祖父心慈,他早就是一堆黃土,哪裏還會有今天的一切。
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恩將仇報,睚眥必報的小人,怪不得斷子絕孫。
「侯爺說我家人都死光了,可昨天有個婦人找我,說是我的二姨,還要把我接到什麼國公府去住。她也是我的親人,為什麼沒有死?」
季元欻停了筷子,這女人存心不讓他好好吃飯。
明語自知捋了虎鬚,當那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時,不由得心肝一顫,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不用死,還是惜命一些的好。
見她低頭不再說話,季元欻輕哼一聲,重新用起飯來。今天的粥是干貝香菇粥,再搭配四個小菜,分別是三絲豆腐卷、熗白菜、碧醬菜和雞絲筍乾。
古代沒有溫室,應季的蔬菜以蘿蔔白菜為主,除了乾貨的花樣多些,沒什麼可挑選的新鮮食材。
干貝和香菇一起熬的粥,灑了少許蔥花,既有海鮮的香氣又有山珍的香氣,其中還混著小蔥的清香,聞起來就讓人胃口大開。
她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加上因著這門手藝他眼下還不會殺自己,做起來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骨氣和性命她知道孰輕孰重,為了活命而彎下背脊,她沒有半點羞愧。
他用完了飯,撤碗筷的事情自有其他的下人做,並不需要她動手,可他不發話她不敢走,於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千層底灰面的布鞋,鞋面厚實針腳細密,這是惠清師叔親手做的。
憶起山中的師叔和師姊妹們,明語心中湧起淡淡的惆悵.雖然不是她的人生,但她能在記憶中感受到那種與世隔絕的寧靜。
守在門外的燕執暗自嘖嘖,斷院住的這位姑娘好生了得,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侯爺破例,著實令人佩服。
明語不知道侯府的燕總管會佩服自己,她只知道姓季的不讓自己走,肯定還有其他的事情。
果然,季元欻如老僧入定般沉思一會,緩緩開口,「妳不想知道自己家人的事嗎?」
「我想知道,侯爺會告訴我嗎?」
「妳如果問,我自會告訴妳,妳確定自己想聽嗎?」
這人有病,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兜圈子吊著人玩很有意思嗎?分明是他自己想說,卻硬要等她開口相求,她偏不如他所願,憋死他。
她不說話,季元欻冷色越發冰冷。
「妳可還記得先前我提過曾經被人收留的事情嗎?」
「記得。」
「呵……那個收留我的人就是妳的外祖父,忠勇侯君臨淵。」
明語看著他,似乎恍然大悟。
她的表情取悅了他,他眼裏的戾氣盡散,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回憶,那種大仇得報的驕傲與蔑視漸現,眼神朝她睥睨過來。
「妳君家—— 」
「我君家收留了你,你便是挨過餓受過欺,可你仍然活著。如今你貴為侯爺,大權在握高高在上。可我的家人呢?他們都死了,為什麼?」
明語突然截斷季元欻的話,反過來質問他。
他目光冷凝,緊抿著唇極為不悅,「為什麼?自是得到應有的報應。」
「報應?你說是報應?沒錯,確實是報應,錯就錯在我外祖父不應該多管閒事,不應該冒著被你的仇家記恨的風險收留了你。如果我猜得沒錯,昨天那個自稱是我二姨的人就是偷偷接濟你的人吧,還真是好人沒好報,禍害遺千年。」
「妳敢說他們是好人?」
明語有什麼不敢說的,外祖父收留了季元欻,為了不讓皇帝生疑,禍延家人,他對季元欻並不好,甚至還讓自己的女兒、兒子時不時假裝去欺負一下。
因此他做好事沒有得到回報也就罷了,可他人都死了,還被扣上惡人的帽子,她身為他的後人,難道不應該替他辯解一二嗎?
「他們自是好人,舉全家之力冒死收留侯爺,到頭來家破人亡。侯爺說他們是報應,卻從未想過我外祖父收留你後必會被你的仇家盯上,對方痛恨我外祖父多管閒事,明著不能動我的家人,暗地裏難道不敢動嗎?」
季元欻心頭一震,瞳孔猛縮,捏著茶盞的手關節泛白,從齒縫間擠出話語,「這些都是妳自己猜的,證據何在?」
明語苦笑,「侯爺當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有證據。有時候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據,我家人死光是事實,有人得利是事實,這難道還不夠嗎?」
沒錯,有些事情並不需要證據,季家當年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屋內陷入死一樣的寂靜,外面輕微的走動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季元欻覺得今天的地龍燒得一點都不旺,自入冬以來他頭一回覺得冷。
那種從骨縫裏滋生的冷,鑽進每一個毛孔中。
他在害怕,害怕她說的是真的,害怕自己是錯的。
多少次生死一線,多少次黃泉回魂,他怎麼會不知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正是因為知道這世間於他而言太過冰冷,所以別人給予他的一分好他都願意十分回報。
他記得父親說過的話,父親一生為人重義氣,知己遍朝野,但真論生死之交,唯有君臨淵和顧伯伯。
當年他家出事時,君臨淵曾在朝堂之上替父親據理力爭,可他經歷後面的一切折磨後,以為那是對方故意做給世人看的。
君臨淵育有一女一子,女兒君湘湘自幼與楚國公府的大公子訂親,在世人口中君湘湘大方得體、明朗端莊,他的兒子君風紀亦是京中世家公子中受稱讚的神童,小小年紀便已嶄露頭角、初現鋒芒,然而在他的記憶中,這兩人跋扈驕縱,不是好人。
後來君風紀失足落水而亡,君夫人悲痛不已纏綿病榻,不到一個月就撒手人寰。
她一死,君臨淵意志消沉終日渾渾噩噩,那段時日裏君湘湘也出了事,被人發現與府中侍衛有苟且被君家老二做主逐出家門。
最後君臨淵死了,死在一個丫頭的房間裏。
至此,這一家人都死了,他以為那是報應,可現在竟有人告訴他,是因為他之故,君家才會家破人亡?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難道他的恨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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