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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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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37001-E37004

《錦繡良人》全4冊(即將絕版)

  • 作者寧九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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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1,000
  • 優惠價:NT$ 790
藍海E37001 《錦繡良人》卷一
眾人都知武寧侯府的四姑娘寧端和被寵上天,
人長得可愛又會撒嬌,小嘴簡直像抹了蜜般甜,
還聰明得連武寧侯的煩心事都能幫出主意,
幾句話就解決府裡被皇子們強迫站隊的麻煩,
寧老太太把她當心肝疼,長公主甚至想搶她回家當閨女,
卻沒人知道在她四歲那年,殼兒裡已換成一抹百年前的靈魂,
唔,如今的生活真悠閒,整天吃喝玩樂睡到飽,
後宅事對她這個經歷腥風血雨的皇家人來說不過小打小鬧,
姊妹吃醋爭寵鬥心眼,在她眼裡簡直純真得可愛,
唯一能讓她煩惱的是榮國公世子容錦,她去哪都遇得上他,
偏偏這傢伙又幫了她不少忙,甚至為保護她受了傷,
還對她說什麼──「我救了妳,妳以身相許,給我做媳婦兒。」
把她心頭攪得一團亂,躲都無法躲,可她還在釐清對他的感覺,
沒多久竟傳來容錦葬身虎口、屍骨無存的消息……

藍海E37002 《錦繡良人》卷二
端和覺得二房的風水是否不好,否則怎麼盡出么蛾子?
好不容易五妹妹寧淑和改邪歸正,不再整天想歪心思欺負人,
二伯娘卻收留了一個對她大哥哥武寧侯世子虎視眈眈的表姑娘,
聰穎懂事的二姊姊寧蘭和也跟腦袋被驢踢了似的,上趕著給福王世子做妾,
幸好有祖母強勢鎮壓,加上自己人脈廣,令長公主主動派人幫忙,
武寧侯府姑娘的聲譽才被保住,可惜她自己的「人禍」沒那麼好解決,
多年前被老虎叼走的榮國公世子容錦帶著一身功勳華麗回京,
她又開始了跟容錦到處巧遇的生活,且這傢伙學聰明了,
懂得從祖母這裡下手,堂堂將軍放下身段給人當護衛,讓祖母好感大增,
跟她要好的小姊妹也被籠絡了去,擅自幫忙製造兩人獨處機會,
還有新奇的禮物攻勢,西域來的琉璃瓶、昂貴的香精配方……
只要她喜歡,什麼都能替她弄來,連她好友煩惱的婚事都幫著悄悄打點好,
這下糟了,她明明想找一個她不愛也不愛她的人相敬如賓過一生,
卻不知何時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甚至晚上都夢到嫁給了他……

藍海E37003 《錦繡良人》卷三
吃過虧,端和才明白原來日子過太好也是會招人嫉妒的,
一過了及笄禮,祖母寧老太太就開始為她相看夫家,
沒想到她才答應狀元段輕容的求親,外頭就傳出她難有子嗣的消息,
儘管查出這是二伯娘的娘家人看不慣她受疼寵,什麼好東西都緊著她而造的謠,
但傷害已經造成了,身為獨苗的段輕容退了親,她的姻緣也變得乏人問津……
才怪!與段家的婚事才告吹,榮國公世子容錦就帶著誠意和私產上門提親,
他的真心打動了祖母的心,還沒開始商議親事就對他滿意到不行,
她也是這時才知道,他離京前囑咐她要等他回來,他會上門提親不是說說而已,
看他不畏流言堅持娶她,又求來賜婚聖旨替她做足臉面,她不嫁才是傻瓜!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嫁給容錦後,生活要多美好就多美好,
可惜有些人就是見不得他人好,成天想辦法找麻煩,就拿嬸娘胡氏來說吧,
先是整出歸還中饋的戲碼想構陷她急於奪權,卻被揪出盜賣容錦母親的嫁妝,
胡氏找來心腹當替罪羊,打算事後滅口,幸好他們夫妻倆有先見之明,
不只救下人,還佈下連環計,準備把二房謀害榮國公府老太太一事公諸於世……

藍海E37004 《錦繡良人》卷四(完)
端和一從胡氏手中接過榮國公府的中饋,就知道這裡頭問題大得很,
偏偏胡氏是個蠢的,不甘心主母換人當,打定主意要給她添亂,
想著她年紀小、沒經過事,就唆使下人怠忽職守,讓她知道當家的不易,
沒想到反被她發賣了一堆心腹不說,胡氏更是徹底失了人心,
榮國公府一夕間乾淨了大半,二房想蹦躂也蹦躂不出什麼東西,
正覺得看什麼都順眼的時候,卻換容錦鬧了起來……
見過吃醋的,沒見過醋這麼久的,不過說起他可能和狀元段輕容成連襟,
他就拿她當初應下段家親事來說嘴,還一副他很委屈的模樣,
她都氣笑了,立刻趕他去睡書房,幸好他自知理虧,趕緊道歉,
又坦白直言他內心的恐懼,要不是那不利子嗣流言的緣故,她不會是他的妻!
成婚至今才感受到他求娶時的焦慮,讓她心疼不已,更決定此事以後不再提,
夫妻和好,甜蜜更甚往昔,她的肚子也很快傳出好消息,
只是她有孕的喜事才傳出去,後腳就差點意外流產,儘管母子倆都平安,
容錦卻直覺這場意外有貓膩,他下令調查,結果竟通通指向二房……
寧九
自認是九零後的老奶奶,但仍有一顆不老的少女心。
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在腦海中輪番上演,
只恨自己沒有八隻手,不能第一時間將所有的想法變成文字。
最愛大雪時節,圍爐喝一杯熱茶,抱著電腦打字,
將心底的故事,講給所有喜歡的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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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武寧侯府的日常
斜陽西墜,西邊的天空染就霞光,橙紅金黃,交織成一幅絢麗的畫面。傍晚時分的日光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絹紗,不如中午熱烈,反倒顯得格外溫和靜謐。
窗外的一株海棠正是花期已過、枝條青翠的模樣,映著橘紅的夕陽,像是上了一層暖光。
半開的南窗下,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貌美婦人,穿著家常秋香色的襖兒,半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扉輕輕被推開,清淺的腳步聲響起,貌美婦人睜開眼,唇邊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意。
來人將手中的托盤放置在軟榻旁邊的小几上,拿了個金絲軟枕靠在婦人的身後,這才重新端了蓮花青瓷碗,笑意盈盈的說道:「今日在沐陽侯府,奴婢瞧著太太沒進多少東西,想著這會腹中必定空空,就叫小廚房熬了這碗杏仁奶湯,太太且先嘗嘗。」
貌美婦人是當今武寧侯夫人方氏,她接過碗,拿勺子輕舀了幾下,連著喝了幾口,才緩緩說道:「我身邊這些人,論起知冷知熱,還是青菱妳占第一。」
青菱是她過去做丫鬟時的名字,現在更多的時候,大夥都叫她王友良家的,如今也只有在太太這裡,才會再聽到這個名字。
「是奴婢跟在太太身邊久了,太太格外照顧奴婢,才覺得奴婢好。何況太太慣會調教人,寶珠、寶蟬兩個丫頭年紀輕輕,做起事來都格外的俐落。奴婢像她們那麼大的時候,可只會躲在幾個姊姊身後呢。」
寶珠、寶蟬是自己這幾年提上來的大丫鬟,的確不錯,方氏心裡受用,指著旁邊的一個圓凳說道:「坐著陪我說會話吧。」
王友良家的沒有推辭,嘴裡道謝坐了下來,但也只是堪堪坐了圓凳的小半塊地方。
方氏慢條斯理的舀了兩口奶湯送進嘴裡,問道:「怡姐兒呢?」
「想是在沐陽侯府玩得累了,三姑娘回來就睡下了。奴婢剛才去瞧了,這會正睡得香呢。」
「妳瞧著別讓怡姐兒睡久了,再過一會就到晚膳時候了,先起來醒醒神,省得待會沒胃口。」方氏吩咐道。
王友良家的忙應道:「奴婢去的時候已吩咐了三姑娘身邊的丫頭,再過兩刻鐘就叫三姑娘起來。」
奶湯用了大半,方氏不想再喝,見狀,王友良家的接過碗,放到小几的托盤上。
方氏拿著絲絹手帕壓了壓唇角,視線掃過帕子上的蘭草,唇邊漾起了一絲譏誚,「妳可瞧見我那二弟妹了?我這邊馬車還沒進門,她那邊急吼吼的就著人來接淑姐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淑姐兒怎麼著了呢。」
提起冰月閣那位,王友良家的眼裡也閃過一絲不屑,雖說那位也是主子,她一個做奴婢的不該說什麼,但那位有時候做事實在出格,讓人難以把她當主子敬重。
只是心裡想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王友良家的勸道:「二太太也是擔心五姑娘。」
「她是擔心淑姐兒今兒個有沒有在長公主面前得臉,有沒有被她的兩個姊姊比下去。」方氏冷哼一聲。
想起今日淑姐兒在永安長公主面前的樣子,方氏心裡就堵著一口氣。闔府上下,誰人不知永安長公主送帖子是為了請端姐兒,其他這些姊妹說到底不過是陪襯,淑姐兒倒好,把自己當主角,喧賓奪主,生怕別人看不到她。
做了方氏小半輩子的身邊人,王友良家的知道方氏向來不是小氣易怒之人,今日會動怒,全是五姑娘在沐陽侯府時太過上躥下跳,別人瞧見了,只怕會看輕自家侯府裡的幾位姑娘。
「五姑娘還小,難免一時想不清楚,以後的日子還長,有太太和老太太在,五姑娘會明白的。」
方氏微哂,淑姐兒到底是有親娘的孩子,她這個做伯娘的不好多做置喙,只能平日裡多上點心,也省得有人在外頭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王友良家的覷著方氏的臉色,找話兒給她紓解心情,「奴婢今兒個可叫四姑娘驚豔著了,白玉團似的小人,在金尊玉貴的長公主面前,竟一絲兒懼意都沒有。說話問話沒有一點錯處,小大人似的,讓長公主喜歡得不得了。」
提起四姑娘端姐兒,方氏眼裡閃過真心實意的笑意,「別說是妳了,連我都嚇了一跳。她是頭回出門做客,見的又是長公主,我之前還擔心她會出岔子,如今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可不是,也是四姑娘福澤深厚,京裡這麼些姑娘,怎麼就她一個入了長公主的青眼。」
「這個青眼可不是白來的,如今想起來還是後怕的緊。小小的人兒,竟敢動手抓那毒蟲,也是她福大命大,萬一被那蟲子咬上一口,她身子本就不好,還不沒了半條命。」想起當時的情況,方氏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四姑娘的英勇事蹟,王友良家的也是有所耳聞。
半月前,府裡一眾女眷到大佛寺進香,午後無事,又是幾個小姑娘,寧老太太便做主讓幾個丫鬟婆子陪著三個姑娘到大佛寺後頭的桂樹林裡玩上片刻。
三個姑娘在桂樹林裡巧遇了永安長公主的女兒孟淺,兩家交情不深,不過是點頭之交,打個招呼也就過去了。
誰知當時一陣風吹落了桂樹上攀爬的一隻蚰蜒,好巧不巧的掉到了孟淺的後脖頸上。
瞧見的幾個丫頭嚇得驚聲尖叫,誰也沒敢動,此時四姑娘大步上前,用手捏住了沒反應過來的蚰蜒,甩手丟到地上,再一腳踩上去踏了個稀巴爛,這才平息了一場驚魂。
孟淺是永安長公主唯一的閨女,對救了她閨女的人,永安長公主自然是感激不已,見四姑娘只是個小人兒,又多了幾分看顧。
「所以才說咱們四姑娘福澤深厚,不僅沒事,還有了好機緣。」王友良家的說道。
永安長公主是今上最疼愛的幼妹,京裡不知多少人家都巴望著得到永安長公主的青睞,如今四姑娘因緣巧合入了長公主的眼,何愁以後?
「是啊,端姐兒那孩子真是個有福的,想當初我從蘇州抱回來的時候,瘦弱得跟隻小貓崽似的,我那時候真是怕得慌,生怕她熬不過去……可她熬了過來,如今白白胖胖的跟玉人似的,又聽話又乖巧,讓人喜歡得不得了。剛才我送她回老太太身邊,她往老太太懷裡鑽的情景,真是可愛得心都化了。」
王友良家的抿著唇笑道:「瞧瞧太太,您喜歡四姑娘這侄女,恨不得把四姑娘誇出花來,可怎麼就忘了咱們三姑娘,照奴婢瞧著,還是咱們三姑娘最好。」
提起女兒,方氏多了幾分得意,「我自己的閨女我清楚的很。怡姐兒是個好孩子,心思澄明,處事磊落,沒有那些見不得人的花花腸子。不過……」
頓了頓,方氏勾起唇角,「咱們府裡這幾個姑娘,怡姐兒和端姐兒關係最好。說句實話,端姐兒接回侯府才一年多,又有大半的時間在養病,可誰也耐不住她們姊妹倆關係好,分都分不開。可淑姐兒呢,打小和怡姐兒一塊長大,就是玩不到一塊去,妳當是為什麼?還不是怡姐兒這孩子心思最乾淨單純,看人最準。」
王友良家的沒答話,可心裡也對這番話十成十的贊成。
主僕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半天話,眼瞧著外頭天色慢慢黑了,方氏便由王友良家的扶著剛剛下了軟榻,外頭傳來小丫頭的聲音—— 
「世子爺回來了!」
方氏和王友良家的對視一眼,滿臉喜色。
忽而珠簾響動,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著一身月白色繡暗紋的直裰,俊秀的面龐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當真是溫潤如玉,眉清目朗。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方氏的長子,武寧侯世子寧臨川。
寧臨川一拱手,「給母親請安。」
方氏喜不自勝,握住兒子的手,「臨哥兒怎麼這會回來了?不是說三天後書院才放假的嗎?」
寧臨川今年十七歲,拜在大儒胡清明的座下讀書,每半個月才回一次家。因著快到中秋,前幾日傳話回來,說要八月十四才放假。
寧臨川笑著解釋,「原定是十四才放假的,但宮裡來了旨意,請了老師入宮,所以老師就給我們放了假,也好提早回家過中秋。」
半月才見兒子一面,方氏原本就惦念的緊,如今聽兒子能在家多待幾日,更是歡喜得不得了,「好好好,如今能在家多待幾天也好,我叫廚房給你燉些補身子的湯水,瞧瞧你可是又瘦了,臉頰都凹陷下去了。」說完這些,方氏才想起來,「臨哥兒,去給你祖母請過安了嗎?」
「去了,兒子一回來就直接去了祖母那裡,也看過四妹妹了。」想到剛才四妹妹捧著一堆金子跟他獻寶的樣子,寧臨川唇邊的笑意更盛。「本想再多陪祖母一會,但祖母讓兒子早點回來,說母親也想我的緊。」
兒子懂事,婆婆疼愛,方氏心裡熨帖,慈愛道:「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以後再有這種情況,你就先打發人回來跟我說一聲,在松柏堂多陪陪你祖母,也省得她老人家整日的惦記你。」
「兒子省得了。」
 
 
掌燈時分,松柏堂。
寧老太太坐在東次間的大炕上,摟著心愛的四孫女寧端和絮絮叨叨的說話。
秦嬤嬤瞧著幾個小丫頭擺飯擺得差不多了,進來請寧老太太和四姑娘用晚飯。
原本趴在寧老太太懷裡細聲細氣說話的端和,聞言爬起來跳下大炕,趿拉著軟鞋,捧著寧老太太的鞋子笑咪咪的說:「我給祖母穿鞋。」
秋日夜晚寒涼,端和穿著鵝黃色芙蓉紋的薄襖兒,袖口繡著一溜的蓮紋,濃密的頭髮紮成兩個小啾啾,纏著珍珠串,小臉白嫩粉潤,長長的睫毛搧啊搧,一雙眼睛跟浸了水的琉璃珠似的,透亮澄澈。
寧老太太瞧著她這副模樣,心早就化沒了,要不是自個兒還在炕上,非得把她摟到懷裡心肝肉的叫起來。
秦嬤嬤連忙從她手裡拿過鞋子,笑咪咪的說:「我的好姑娘,穿鞋子的事讓嬤嬤來就是了。」
等寧老太太收拾妥當,端和又自告奮勇的去攙寧老太太。
明明是個小人兒,偏生要做大人的事。寧老太太心裡發笑,只在端和臉上捏了一把,才和孫女樂呵呵的出了東次間。
剛剛坐下,門口的簾子便掀起了,進來一個年約四十上下的男人,劍眉星目,沉穩內斂,一雙眼睛蘊藏睿智。
寧老太太笑起來,「今兒個倒是巧,你們爺倆一前一後的往我這裡來。」
端和輕巧的跳下凳子,乖乖的請安,「大伯好。」
來人是寧老太太的長子,當今的武寧侯,寧武敬,今年三十八歲。
寧武敬摸了摸端和的頭,柔了眉眼,「乖孩子。」
和母親請了安,寧武敬在寧老太太右手邊坐下,說道:「聽母親的意思,在我之前,還有誰過來了?」
寧老太太笑道:「是臨哥兒,他先生奉旨入了宮,便給一幫孩子提早放假,臨哥兒下午剛回來,到我這裡說了半天的話,被我打發去見他母親了。」
「原來如此,現在臨哥兒陪他母親,我在這裡陪母親,順便蹭母親一頓飯吃,母親不要嫌棄我才是。」
寧武敬和寧老太太母子感情甚篤,說話間也不似外頭那般端方嚴肅。
「這是說的哪裡話,你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正好,我這也還沒開始吃,讓小廚房加兩個你喜歡的菜。」
「那兒子今晚可是要吃撐肚皮了。」寧武敬笑道:「今兒個皇上賜了兒子一匣子東珠和幾盒極品燕窩,正好給母親抵了飯錢。」
寧老太太聞言笑得不能自已,「我這裡的飯菜是金子做的不成,還要御賜的東西來換。」
說話間,寧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白術捧了兩個匣子過來。
寧武敬笑道:「請母親驗收吧。」
燕窩暫且不說,那匣子裡的東珠約有十幾顆,東珠原就比一般的珍珠罕見,還幾乎是一樣大小,圓潤晶透,都是上品,饒是寧老太太見慣了好東西,也要忍不住讚上一聲。
「我這裡不缺東西,拿了東珠也沒地方用,還是拿回去給你媳婦串個珠串也好,打個首飾也罷,戴著出門見客。還有那燕窩也一併捎回去得了。」寧老太太說道。
寧武敬笑著道:「我媳婦兒那也不缺東西呢,母親您還是把燕窩收下吧,至於這匣子東珠……就給端姐兒好了。」
寧武敬看了一眼旁邊托著腮幫子老實聽話的端和,「咱們家的孩子,哪個沒有一兩顆東珠玩,偏生咱們端姐兒沒有,眼見著端姐兒身子好了,往後也要出門做客見朋友,我這個做伯父的哪能沒有表示?妳說是吧,端姐兒。」
原本端和只是坐在一旁當透明人,如今被點了名,又瞧見一匣子圓滾滾的東珠,笑得眉眼彎彎,只呵呵笑著不答話。
兒子心疼侄女,疼愛端和的寧老太太心頭熨帖得不行,「端姐兒還不趕緊謝謝妳大伯。」
端和跳下凳子拱手行了禮,笑咪咪的說道:「多謝大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個小模樣也不知跟誰學的,寧武敬失笑道:「給妳妳就拿著,回頭穿個鏈子戴著也好看。」又對寧老太太說道:「入了秋,京裡燥得厲害,母親這個時節總犯咳疾,這些燕窩最是滋潤,母親且收著,回頭讓小廚房燉了,滋補潤肺,也省得母親因為咳疾輾轉難眠。」
兒子盛情,寧老太太沒有拒絕,她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兒子,關切道:「聖上御賜東西給你,定是你恪守勤勉才能受聖上的眷顧。這幾日聽你媳婦說,你總是天不亮就走,半夜也回不來,有時候乾脆就睡在了衙門裡,公務可是忙得厲害?」
寧武敬道:「兒子在兵部任職,原本糧草的事是輪不到兒子頭上的,今年卻落到了兒子身上。兒子是第一回處理,經驗不足,只能多用些心力了。」
寧老太太沉吟片刻,開口道:「糧草一事是大事,關係著邊疆十幾萬將士的生命。不管是怎麼落到你頭上的,你切記謹慎再謹慎,千萬不可大意。」
「兒子省得,聖上繼位之後大力整頓吏治,糧草督辦不算難辦的差事,再加上兒子小心,也不至於有什麼把柄落到別人手裡。只是眼見著馬上要冬天了,西北的戎人怕是又要作亂了。」
寧老太太念了聲佛號,「是啊,入了冬,天氣寒冷,戎人不能牧馬放羊,缺衣少食,只能來搶。想當年大鄴剛立國的時候,西北邊境匈奴人日日犯境,直到明德年間重創匈奴,才迎來幾十年的邊境安寧。只是誰曾想到,百年以後,原本依附大鄴的北戎人竟也成了大患,如蛆附骨,驅之不散。」
「母親說的是,不過這幾年西北—— 」
夜色漸深,武寧侯母子倆的談話並未結束,只是他們誰都沒有發現,縮在一旁的端和臉上,在聽到他們談及明德年間時,臉上閃過了一絲古怪,但很快又消失得乾淨徹底,好像從來都沒有變化一樣。
等寧武敬回到方氏的熹樂居時,正房裡一片燈火通明,偶爾還有笑聲傳來。
他制止了廊下守著的小丫頭的通傳,撩開簾子進屋,就見兩個兒子在棋盤前下棋,妻子坐在靠南的大炕上歪著,大女兒正低著頭和旁邊挨著的小女兒低聲說著什麼,好一副溫馨的場面。
他心頭一陣鬆泛,作為一個一家之主的男人,白日裡在外奔波,回家之後最欣慰的,莫過於妻子賢慧,兒女聽話。
三姑娘寧怡和眼尖,瞧見寧武敬,瞬間從坑上跳下來,「爹爹!」
寧怡和是寧武敬過了三十才有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嫡女,自是疼到骨子裡,也沒有那些抱孫不抱子的規矩,從她的腋下把她抱起來,「怡姐兒,想爹爹了沒?」
寧怡和摟著他的脖子,脆生生的說:「想了。」
寧臨川、寧南川還有寧芳和見著父親回來了,也都齊齊站起來,恭聲道:「父親。」
方氏下了大炕,抿著唇笑道:「侯爺回來了,怎麼也不讓人通傳一聲?」
他不在意的擺擺手,在一旁坐下,「夫妻之間,還有什麼通傳不通傳的。」
說完,寧武敬的視線在兩個兒子身上劃過,長子臨哥兒從小不用他操心,次子南哥兒雖然跳脫,但也是心思澄明的好孩子。
等視線停留在一旁的大女兒寧芳和身上,他軟了音調,問道:「芳姐兒,前幾日妳母親和我提起,說是入了秋妳身子不大好,如今可是見好了?」
寧芳和捏著手中的帕子,溫雅有禮的回道:「入了秋夜裡涼,女兒沒注意,有些喉嚨痛,不過前幾日母親請大夫給女兒瞧過了,如今已經好了。」
寧武敬滿意的點頭,芳姐兒雖然是庶女,卻是他第一個女兒,他對她也是一樣的疼愛。如今她年歲漸長,性子溫婉,進退有度,又知書達禮,他瞧著甚是欣慰。
夜色漸深,方氏打發孩子們回去休息,丫鬟又上了回茶便退下了,屋裡只剩下他們夫妻兩個人。
方氏將茶端給寧武敬,陪著他說話。
寧武敬看著方氏,緩聲道:「今兒個皇上賜了我些東珠、燕窩,我剛才去母親那裡,燕窩都留給母親補身子了,母親不要東珠,我想著端姐兒也沒什麼首飾,就給了她。」
方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侯爺和我說這些做什麼,難不成我還會生氣嫉妒不成?」
寧武敬越過炕上的花梨木小桌,握住妻子柔滑的手,「知道妳不會生氣也不會嫉妒,是我想讓妳知道。」
方氏心裡湧起一絲絲的甜蜜,在柔和的燭光下,眉眼越發軟媚。
她十八歲時從金陵嫁到京城,兩者隔了幾千里的距離,正如同她的惶惑不安。洞房花燭夜,這個男人撩開她蓋在頭上的紅綢,她一眼望進他的眼睛裡,看到的除了他眼裡的笑容,剩下的,就是一片清明。
她心裡突然就安穩了下來。
或許這個男人,真的值得她託付一生。
十八年匆匆而過,她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他也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內裡疼愛,外頭敬重,再加上兒女懂事,婆婆明理又疼惜,整個京城裡,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比她更舒服。
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第二章 姨母派人送禮來
白日裡熙攘繁忙,只有到了夜裡,萬籟俱靜,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感受著胸膛的起伏和身體的溫度,端和才能確認,她還活著。
她是寧端和,又不是寧端和。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死了的。
死在明德二十一年六月二十四日的夜晚,彼時她十六歲生辰剛剛過了半個月。
那一夜狂風驟雨擊打著屋簷和頭頂的青瓦,聲聲雷鳴中,驟然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將她的臥房映照得如白晝一樣。
當時她心疾復發,身子扭曲的倒在房間裡的拔步床上,體會靈魂慢慢的從軀殼裡脫離出來的感覺。
她以為她能活很久,卻忘了她之前的每一日都是老天的恩賜,她的心疾是娘胎裡帶來的,出生時御醫判斷她活不過三歲,但她卻活過了三歲,甚至活到了十六歲。
可是活到十六歲了又能怎麼樣?老天心情好,多給她幾天的活頭;心情不好,她只有認命的分。
死的時候或有不甘,又有釋然,只是深恨,既然老天要收她的命,為什麼不利索點,偏生一點點的磨走她胸腔內的空氣,讓她窒息且疼痛的死去。
只是死了便死了,她從未想過會再重生。
偏偏老天就是這麼愛開玩笑,她不僅重生了,還重生在一百年後。
依舊是大鄴,依舊是京都,依舊是她熟悉的武寧侯府,可是,她卻不再是韓青俞,而是寧端和,武寧侯府的四姑娘。
端和這個姑娘,其實死得有些冤枉,在她看來,甚至有些可憐。
寧端和的父親寧連敬,是寧老太太嫡親的小兒子,行三,也是現任武寧侯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是豪門勳貴子弟,自有一種清貴氣質,偏偏又生得好,清俊儒雅,連當今聖上都讚他一句,芝蘭玉樹好兒郎。
十八歲他高中探花,打馬城中過,成為眾多京都貴婦心中的女婿人選,可托了人去打聽,頓時遺憾無比—— 寧連敬已經定了親。
只是寧連敬運氣不好,與他訂婚的富春伯府的姑娘,在他們成婚之前得了惡疾去世了。竹馬青梅的戀人去世,寧連敬深受打擊,於婚事上消極懈怠,蹉跎到二十二歲,才由著寧老太太做主,娶了太常寺少卿盧大人的小女兒,小盧氏。
小盧氏進門不久,寧連敬謀了外放,當時她未有身孕,寧老太太為了子嗣著想,便讓她跟著寧連敬一起去了蘇州。
成婚三載,小盧氏生下了一個女兒,按著武寧侯府的排行為四姑娘,取名端和。
寧連敬在少年時失去了心愛的女子,如今自己的妻子縱然美若天仙,但他心裡總缺了那麼一塊,所以對小盧氏算不上親密。
偏生小盧氏敏感的厲害,愛慕丈夫,一心撲在寧連敬身上,連帶著親生的女兒都排在了後面。
端和四歲半那年,小盧氏和寧連敬生了口角,小盧氏一個人躲在上房抹眼淚,卻不知道伺候端和的幾個丫鬟婆子不用心,端和發了高燒都不知道,等到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了。
等叫來大夫折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留下一口氣,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真正的端和已經沒了,她的軀殼裡換了一個叫韓青俞的,從百年以前來的靈魂。
小盧氏是個拎不清的,得知女兒生病了,第一件事不是擔心女兒的身子怎麼樣,而是害怕萬一丈夫知道了,再埋怨她怎麼辦?
所幸寧連敬這段時間忙於農桑事務不在府裡,待女兒醒了,她便只派了丫鬟婆子照顧,自己依舊躲在房裡憂愁。
做主母的不上心,做下人的也有樣學樣,韓青俞一直覺得,她能熬過去那半個月,真的是上天保佑。
三月的時候方氏搭船南下回金陵奔喪,四月啟程歸京,經過蘇州,便來看一看五年未見的三弟和三弟妹。既然來了,方氏自然是要見一見端和這個侄女的,畢竟她生在蘇州,方氏連見都未見過一眼。
只是見到端和,方氏幾乎暈倒—— 好好的姑娘瘦成了病貓,有進氣沒出氣。她怒火中燒,但又念及妯娌之情,不好過分責罵,只說京中名醫雲集,要帶端和回京養病。
如此,成了寧端和的韓青俞才得了一條活路。
方氏做事圓滑,既要帶端和進京,自然要知會京中的寧老太太,所以早早就派人快馬加鞭送了信回武寧侯府。
原本寧老太太還心有疑慮,但看到端和這個瘦弱得跟病貓似的孫女,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小兒子和小兒媳狠狠打上一頓才解氣。
端和翻了個身,藉著紅木鏤刻凌霄花的床頭小几上留下的一盞燈,靜靜的看著鵝黃色帳子上繡著的佛手,同時伸出白胖的小手在空中慢慢描繪著。
回武寧侯府的這一年半,她過得很幸福,雖然大半的時間都要吃藥,可百年以前,她也是日日喝藥過來的,算不得什麼。
因為方氏要管理侯府,又要教養幾個兒女,寧老太太便做主把她留在身邊。寧老太太心地純良,心肝肉般的疼她;大伯娘方氏端正和婉,待她似親生女;四嬸娘是個明麗可愛的婦人,經常抱著她玩;雖然二伯娘掐尖要強了些,可畢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府裡的兄弟姊妹也都很好相處,好吃的好喝的都會分她一半,也都會讓著她。
開始的時候,她日日夜夜的都想念著百年以前,想她是韓青俞的時光,想她的娘親,想她的哥哥……可一日日這麼待著,過去的歲月隨著日子的流逝,也慢慢的開始在她腦海裡淡忘再淡忘。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突然想明白了。
她的確是韓青俞,但韓青俞已經死了,死在百年前的那個夏夜,那麼,就讓韓青俞留在過去的歲月,成為她心底永遠都不會觸碰的祕密。
現在的她是寧端和,她得好好地活著,代替那個給她提供了這副軀殼的姑娘,好好的活著。
端和輕輕的閉上眼,眉眼之間帶著淡淡的笑意,慢慢的沉入了夢鄉。
 
 
寧老太太沒有那些苛刻的規矩,端和自從住在松柏堂,就不知道大早上起來請安是什麼感覺,每日都能睡到自然醒,當然,一般她醒來時,剛剛好是吃早飯的時間。
松柏堂的飯食向來精細,今早的早膳是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水晶翡翠餃、一碟棗泥餡山藥糕、一碟玉米發糕,配著四色小菜—— 糟鵝掌、油鹽炒枸杞豆芽、醃黃瓜、片火腿,最後再一人一碗熬得糯糯的碧粳粥,端和吃得肚子圓滾滾才停下。
吃過飯閒來無事,寧老太太就在東次間大炕的炕桌上,擺了筆墨紙硯教端和識字。
依著武寧侯府的規矩,姑娘家到了五歲就要入家學,後院裡有專門闢出來的地方給姑娘們學習,寧怡和、寧淑和她們早早都入了學。
但端和身體不好,回京後大半的時間都在床上躺著,讀書這種耗費心神的事,心有餘而力不足。
今年入夏之後,長期給端和看診的老御醫摸著鬍子說,端和的身體調養得差不多了,和一般這個年齡小姑娘沒什麼區別,但寧老太太還是不放心,又拘著她養了一個夏天,好好地固本培元,等到入了秋,才慢慢的放鬆下來。
端和還是韓青俞的時候,也是因為身子不好,被家裡當水晶人兒供著,什麼都不能做。讀書認字倒是沒什麼,只是筆力不行,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一點樣子都沒有。
可如今無論是她的身體還是心理狀態,都好得不得了,她對於任何事情都有一種異於常人的熱情,就是這熱情還僅僅體現在寫字這一方面。
現在她是一個六歲的小丫頭,猛地就會讀書認字,定會被當成天資非凡,但她明白自己只是仗了重生的優勢,時間久了必定應付不來,於是仍學著五、六歲的小女孩該有的樣子,裝模作樣的每日學認字。
今日她又識得幾個字,捲了袖子,照著字帖在宣紙上一筆一畫的寫著。
寧老太太原本教她認字除了打發時間,也是因為被她磨得不行,如今看她全神貫注的學習,筆畫雖然稚嫩,手腕也無什麼力氣,但她沉得下性子,令寧老太太越看越滿意。
她心裡高興了,就讓秦嬤嬤親自去小廚房給端和做她垂涎已久的桂花糕。
松柏堂後頭有一棵大桂樹,八月桂花開,尋著晴天的時候,在桂花樹下鋪上一層白綾布,小丫鬟們舉了長竿,一竿子下去,桂花撲簌簌的往下落,不過一會,就有厚厚的一層。
小心的收起來,揀去了殘枝敗葉,趁著新鮮做桂花粥、桂花糕、桂花蜜、桂花酒,不拘哪一樣,吃進嘴裡,都是一種享受。
秦嬤嬤做得一手的好糕點,尤其是桂花糕,更是端和最喜歡的。
只是做桂花糕要用糯米,糯米不好剋化,所以寧老太太雖然知道端和喜歡吃,但也只能狠下心來,偶爾讓她吃上一塊兩塊,就讓人撤下了。
今日見她乖巧,寧老太太心裡歡愉,所以讓秦嬤嬤做了,算是獎賞她。
端和寫了整整兩張大字,這才放下筆,讓丫鬟白芷伺候著洗淨了手上的墨汁。
見秦嬤嬤端了桂花糕進來,端和歡呼一聲撲上去,捧著臉頰趴在桌子邊,盯著如意蓮花紋青瓷盤子裡疊得整整齊齊的桂花糕,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寧老太太摸了摸她柔軟的細髮,含笑說:「吃吧。」
端和拿了一塊,送到寧老太太嘴前,「祖母先吃。」
寧老太太心裡熨帖,咬了一口後接過來,「好了,祖母吃了,端姐兒吃吧。」
端和這才捧著桂花糕慢騰騰的啃起來,腮幫子鼓鼓的,跟隻小松鼠似的。
才吃了兩塊,秦嬤嬤就進來道:「老太太,毛家派人來看端姐兒了。」
端和抬起頭來,姨母派人來了?
端和的生父寧連敬是二品侯府嫡幼子,生母小盧氏是四品太常寺卿的女兒,在外人看來,小盧氏是高攀了,但對於寧老太太來說,與其說她相中的是小盧氏,不如說她相中的是盧家的門風。
小盧氏的母親陶氏出自濟南府陶家,世代簪纓,祖上出過三位太傅,兩位帝師,是屹立不倒的清流氏族。
小盧氏的父親盧無涯不過是個秀才的兒子,當年在濟南府與陶氏的哥哥同窗讀書。彼時他剛剛中了秀才,正好又遇到陶氏母親的壽辰,便與陶氏的哥哥一同到陶府祝壽。
只一眼,陶老太太就相中了他,做主將自己膝下唯一的女兒許配給了盧無涯。
陶氏出身清貴、家境優渥,但她從不因此自矜自傲,孝敬公婆,敬愛丈夫,主持中饋,裡裡外外,無一不讓人滿意。再兼之她生得花容月貌,又飽讀詩書,對丈夫小意溫存,使得盧無涯一心撲在妻子身上,幾乎要把陶氏供起來。
盧無涯也的確是個感恩之人,他成婚之後中舉,一路升遷,官至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京官,卻只有陶氏一個女人,半個妾室通房都沒有,後院乾淨得跟清水一樣。
有同僚暗地裡和盧無涯念叨,「是否陶氏堪比母老虎,使得盧兄連個貌美的妾室都沒有?」
又有同僚賊兮兮的湊過去,問道:「這年輕貌美的姑娘何其多,盧兄一表人才,又何必守著家裡的黃臉婆晦暗度日?」
盧無涯卻一本正經的回道:「要別的女人做什麼,用來襯托我家娘子的優秀嗎?」
語畢,只見一群人跟吃了蒼蠅似的看他,豈知盧無涯更是一本正經,臉色端肅得跟御前奏對似的道:「又沒有比我娘子更好的,我何必去找別的女人?」
而陶氏嫁到盧家之後,生了一子兩女,長子隨了他的父親,翩翩儒雅,在讀書上確有天分,如今外放湖北做官,常年不在京中;長女肖母,貌美如花,性格疏朗大氣;次女雖不比姊姊美豔,但也是清秀柔婉,性格溫順。
盧家雖無什麼根基,但勝在有陶家幫扶,且盧無涯出身寒門,卻飽讀詩書,行事光風霽月,頗有幾分才幹,而陶氏秀外慧中,教養兒女得力,素有賢名。
所以當初寧老太太為寧連敬打聽婚事的時候,就將目光投向了盧家。經過多番接觸,她發現盧家確有其名—— 家風嚴謹卻不迂腐,大人小孩皆正派,不是暗藏彎彎繞繞花花腸子的人,她便為自己的幼子求娶了小盧氏。
至於小盧氏的姊姊大盧氏,她的姻緣和她母親一般,頗有些傳奇味道。
某年三月三日,大盧氏陪著母親去城郊的寺廟上香,春風意外吹開簾子,露出大盧氏半張容顏。
這本只是一瞬間的事,可那天偏有一位進京趕考的毛姓少年約了同伴到寺廟看前人留下的壁畫,他於路邊暫歇的時候驚鴻一瞥,於是大盧氏的容顏不只落進了眼裡,也落進了心裡。
後來他多方打聽,得知那位是太常寺盧少卿家的大姑娘,不過他並沒有莽撞行事,而是等中了進士之後,才托了家裡人去向大盧氏提親。
這門婚事盧無涯起先並不同意,原因無他,這毛姓少年是商人之子。
大鄴對於商人並未像前朝那般輕賤,但地位依舊不高,而這毛姓少年能有機會擺脫商籍,和其他人一樣走科舉之途,是因為前些年西北征戰,朝廷國庫空虛,毛老太爺號召商人捐款,並身先士卒捐出了大半家產解了朝廷燃眉之急,於是聖上特賜毛家良民身分,允許毛家繼續經商,並封皇商,而御筆親書的「義」字旗現在還掛在毛家的祠堂裡。
盧無涯是可以選一個門第比較低的女婿,但選一個商戶出身的女婿,他的確需要考量。在這之前他們並沒有見過毛姓少年,但隨後一場與毛姓少年的意外相遇,使得夫妻倆心中有了決定。
後來又打聽了毛家人的人品,發現他們雖是商人,但一家上下父慈子孝,其樂融融,幾個妯娌也是極好相處的,所以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事實證明,陶氏挑選女婿的眼光和她母親有得一拚,她給自己的女兒選了一個不輸於自己丈夫的夫婿。
毛家這一輩,大盧氏的丈夫毛禮是最小的兒子,上頭兩個哥哥都對讀書沒什麼興趣,便繼承家業經商,兩人又極具天分,這些年毛家的產業在他們的手上越來越興旺。
毛禮則入朝為官,現在雖只是一個六品小京官,但有著龐大的家產做後盾,日子過得也甚是舒心。
而大盧氏嫁給毛禮之後得丈夫百般寵愛,又加上她生性疏朗,極得公婆喜愛,和妯娌、小姑相處愉快,在京裡也頗有些美名。
在端和回京之後,寧老太太就給大盧氏送了信過去。
因為端和的外祖父盧無涯前幾年生了一場病,傷了元氣,思量許久後上了摺子辭官,帶著陶氏回了老家濟南府養老。而端和的舅舅外放至湖北,一家大小都在那裡,於是端和的外祖家,也就剩了大盧氏還在京裡。
大盧氏得了信就匆匆趕到武寧侯府,半路上心裡還在嘀咕—— 若說養病,京裡哪比得上好山好水的蘇州,只怕她這外甥女的病有什麼蹊蹺。
她見到端和的時候端和已經回來小半個月了,怎麼樣也養回了些元氣,但依舊是病弱得跟隻小貓似的。
寧老太太自然不好和大盧氏說太多,只說已經請御醫瞧過了,將養一段時間就能痊癒,又說原本也不想驚動大盧氏,可到底她是端和的姨母,外甥女回京了沒有不讓她知道的道理。
大盧氏是個人精,面上打著哈哈,心裡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她那個妹妹哪裡都好,就是耳根子軟得厲害,個性又柔弱得扶不起來,凡事只想得到她自己。
看著唯一的外甥女跟隻小病貓似的,大盧氏心疼得不得了,一邊往武寧侯府送東西,另一邊拾掇拾掇就去了趟蘇州。
大盧氏去蘇州時到底和小盧氏說了什麼沒人知道,只是守在小盧氏房門外頭的下人隱約能聽到大盧氏的咆哮和小盧氏的哭泣。
大盧氏在蘇州待了半個月才動身回京,而自大盧氏走了以後,小盧氏跟換了個人似的,漸漸的立了起來。
等到寧老太太再把寧連敬的乳母牛嬤嬤派過去時,發現這小盧氏終究有了當家主母的氣派。
毛家本就家底豐厚,大盧氏又不是小氣的,但她顧忌著外頭人,都是悄悄的往松柏堂給端和送東西—— 崖州的燕窩、遼東的人參、西北的毛皮、江南的錦緞,再加上各式各樣的藥材,幾乎填滿半個屋子。
當然,既然有端和的一份,武寧侯府其他人的也少不了。
而端和喜歡大盧氏這個姨母,不是因為她長得多漂亮,或者出手多大方,她是喜歡她的疏闊個性,帶著幾分英氣,總會讓她想起前世的母親,打心底生出了親近感。
現在聽到大盧氏派人來了,端和的小腦袋伸得跟長脖子怪似的,直勾勾的往外瞅,讓寧老太太看得失笑不已。
這回大盧氏遣了身邊最得力的顧嬤嬤過來,隨行的當然還有整整一輛馬車的東西。
顧嬤嬤是大盧氏的乳母,早先從盧家陪嫁到了毛家,是大盧氏最信任的人之一。
她五十多歲,圓臉龐,瞧著十分和藹可親,穿青灰色的萬字福紋褙子,頭髮整齊的梳在腦後,簪著兩根銀簪,極為素淨。
寧老太太讓小丫頭給她搬了繡墩,她虛虛地坐在邊緣,和寧老太太回話道:「中秋佳節,原本太太是要親自過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只是家事繁忙不得空,只得派了奴婢過來,太太讓奴婢給老太太帶話,還請老太太原諒。」
寧老太太擺擺手,「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妳家太太身上一堆事不說,這節慶到了迎來送往的,哪裡能缺得了她?倒是妳回去要囑咐妳家太太,節慶裡忙碌,也要注意身子。」
顧嬤嬤笑道:「老太太的話,奴婢都記下了,回頭定原話不動的帶給太太。」
大盧氏每次給端和送東西,手筆都不小,這回送來的禮物中有幾張皮子,除了墨狐皮就是雪狐皮,毛色水亮,滑不溜手。
寧老太太是見識過好東西的人,見著這幾張皮子,也忍不住讚道:「當年老侯爺去北地的時候,帶回來過一張墨狐皮,毛色極好,油光水亮,雨絲落上去都歇不住腳。如今我瞧著,比起這幾張,可還差得遠了。」
「老太太說這些可不是謙虛了,」顧嬤嬤答道:「這幾張皮子是咱們家裡的大爺今年去北地販賣毛皮時帶回來的,說是北地有人專門飼養狐狸賣皮子,想來當年老侯爺打來的是野生的,這飼養的和野生的,可是比不得的。」
「甭管是什麼,都是好東西,妳家太太送的禮,也太重了些。」
「咱們太太說了,這幾張飼養的皮子值不了多少錢,就是保暖得很,如今入了秋,馬上就是冬天,北地寒涼,回頭把這幾張皮子裁了,不拘做成什麼,穿著暖和。」
既然對方都特地送來了,若是執意不要,也是掃了大盧氏的臉面。寧老太太做主把這些都收了,然後說道:「端姐兒回來一年多了,大多在家裡養著,回回都是妳家太太這個做長輩的過來瞧她,我早覺得不妥了。現在端姐兒的身子養得差不多了,等過了中秋,我讓端姐兒去住幾天,也省得妳家太太惦記。」
原本挨在一旁的端和眼睛一亮,顧嬤嬤也是喜不自勝的道:「那是再好不過了,奴婢回去就告訴太太,也不知太太聽了會高興成什麼樣。」
寧老太太摸了摸端和的小腦袋,打趣道:「只是端姐兒這孩子瞧著穩重,其實是個再鬧騰不過的。回頭妳家太太要是不耐煩了,我這裡可是不收的,什麼時候住夠了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顧嬤嬤又和兩人說笑了幾句,這才離開。
大盧氏這次給端和送來的,除了毛皮、錦緞,還有一匣子珠花,總共十二支,皆是用翡翠等磨得薄薄的玉石,按著紋路和顏色,用細細的金線穿成各式花朵。
端和趴在炕桌上,把十二支珠花一字排開,映著外頭照進來的日光,熠熠生輝。她嘴裡念叨著,「這兩支是蘭花,二姊姊肯定喜歡。唔,這個是牡丹,三姊姊喜歡……」
寧老太太瞧著,心裡歡喜,她最喜歡端和這一點,從來不小氣,有好東西也從不藏著掖著。
隨著這一匣子珠花送來的,還有一個巴掌大的黑漆描金海棠花盒子,端和打開後,瞧見裡面躺著一個鐲子。
這是個細細的絞絲纏花金鐲子,上頭綴著一朵食指指甲大小的紫玲花,雖然不怎麼貴重,卻頗有童趣。
端和喜歡得不得了,拿出來才發現裡頭躺了一張小小的桃花箋。端和自然是識得全部的字的,只是當著寧老太太的面,還是做出一副連猜帶矇的樣子來。
原來這鐲子是她的表姊特地送給她的,說是之前在天工樓偶然看見這個鐲子,覺得精巧得很,所以特意買了送給她,希望她喜歡。
端和興高采烈的戴上,探到寧老太太面前,問:「祖母,好看嗎?」
白嫩嫩藕節似的小胳膊上掛著黃澄澄的鐲子,襯得膚色越發白皙。寧老太太笑咪咪的道:「好看,咱們端姐兒長得好看,怎麼都好看。」
端和美滋滋的,覺得自己離著天仙也就是一步之遙。
 
晚上小廚房做了大盧氏白日送來的小銀魚,端和就著碧粳飯吃了滿滿一大碗,放下筷子後,仍舊眼巴巴的看著桌子。
寧老太太也吃得差不多了,正慢慢的喝著紅棗粥,看著端和的小模樣,失笑道:「怎麼,還想吃?」
端和用力的點頭,「嗯。」
這些小銀魚都是大盧氏莊子裡養的,肉質鮮美且少刺,最適合小孩子和老人食用。
寧老太太想了想,誘惑道:「那要不要再吃一點?」
端和看了看魚,又捏了捏胳膊上的肉,忍痛道:「不吃了。」
寧老太太來了興致,「為什麼?」
端和叫道:「減肥!」美人都是瘦的,她要做美人,自然要瘦一些才好。
寧老太太笑了個倒仰,六歲的小娃娃就開始愛美了,她倒要看看,端姐兒能撐多久。
第三章 惹不得的大哥哥
寧老太太骨子裡其實是個隨興的,這點從她將晨昏定省的規矩一改再改就能看出來,府裡的姑娘、少爺從來都是隔五日才請一次早安。
用寧老太太的話就是—— 記規矩用的是心,不是形式。若是真心敬愛,便是隔著天涯海角,也久久不忘;若非真心,即便一天十二個時辰立在她面前,也只是讓人不痛快。
不過方氏幾個做媳婦的卻不能這麼做,大鄴朝以孝治國,最重孝道,即便寧老太太發了話,她們幾個媳婦若是大剌剌的接受了,外頭還不知怎麼編排她們,所以經過一番討論,寧老太太和幾個兒媳婦達成了協議—— 孩子們每五日來請一次早安,方氏她們每隔一日來一次。
第二日正好是方氏她們過來請安的日子,寧老太太讓幾個兒媳婦坐下後,方氏就將這幾日的家事揀著重要的彙報了一下。
方氏做事向來穩妥,寧老太太早在多年前就把管家一事交給方氏。方氏注重規矩,遇到大事從來不含糊,該請示的請示,該商量的商量,是以寧老太太對她很是放心。
馬上就是中秋節了,方氏和寧老太太商量著,說還按著往年的規矩在芮玉堂的花廳裡擺上兩桌,一家子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寧老太太點頭,眼角餘光瞧見坐在下首的紀氏,溫聲道:「今年不比往年,老四家的還懷著身子,記得吃食上要注意,莫要衝撞了。」
方氏含笑道:「母親放心,我早就吩咐了廚房,單獨給四弟妹開小灶。吃食一應全照著張太醫的吩咐,半點都不馬虎。」
紀氏今年二十出頭,容色端麗。上身穿著淺色的交領襖,下身是碧色的馬面裙,頭上簪了一朵翠玉雕的蓮花簪,俏生生的一點都不像有了五個月身孕的孕婦。
此時聽見自己成了主人公,紀氏扯著帕子笑著說:「母親和大嫂這麼說,我都不好意思了。」
寧老太太看她一眼,「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妳現在什麼都不用想,好好養胎才是真的。」
紀氏是寧老太太娘家嫂子,鎮國公夫人的侄孫女,性子活潑爽利,在某些方面倒和大盧氏挺像的。寧老太太對她甚是疼愛,如今她有了身孕,又是頭胎,寧老太太緊張得不得了,早就免了她的請安。
只是紀氏不願意,說大夫說了,出來走一走對大人孩子都好,每隔一日就到松柏堂報到,從來不落下。
紀氏抿了抿嘴唇,笑著說:「昨日去大嫂房裡,剛巧聽到她說莊子裡送來一簍大閘蟹,可惜我不能吃……」
寧老太太恨不得打她一頓,「妳趁早給我息了這個念頭,有身子的人吃什麼蟹!」
方氏也差點笑出聲來,「向來知道妳是個貪嘴的,不曾想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大閘蟹。這也好辦,等妳生完孩子,我讓人給妳蒸上一籠,讓妳吃個夠。」
紀氏捂臉道:「大嫂妳別說了,妳越說,我越想吃了。」
她這個樣子讓寧老太太和方氏笑得不行,而坐在一旁的二太太田氏,抖了抖唇角,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來。
明明也是庶子的媳婦,偏生只把紀氏捧得高高的,還不是因為她肚子裡的那塊肉,若自己有個兒子,何至於此!
想到這裡,田氏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寧老太太今日開口留了飯,不過方氏和田氏都沒留下來吃,倒是紀氏應了。四老爺寧遠敬早早上衙門去了,她回房也沒什麼事,乾脆留在寧老太太這裡吃。
紀氏性格爽朗,喜歡小孩子,也喜歡端和,之前端和在寧老太太房裡養病,她還沒有診出身孕時,有時候來寧老太太這裡請安,看端和可憐的很,便經常陪她說話,給她講故事,給她做布老虎玩,是以兩人的關係極為親密。
用過早膳,紀氏陪著端和在炕上寫字,見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嘖嘖稱奇。五、六歲的小人兒正是愛鬧的年紀,像她這樣能沉下心寫字的可沒有幾個。
待看她寫完了兩張大字,紀氏臉上也有了疲色,寧老太太見狀就讓紀氏回去休息了,又將前幾日大兒子送的燕窩給她包了些,讓她帶回去燉了吃。
這邊紀氏剛走,那邊寧怡和蹦蹦跳跳的過來了。
寧怡和是寧武敬唯一的嫡女,也是寧老太太的心頭肉,只不過心頭肉現在又加了一塊,端和。
等寧怡和請過安,寧老太太就把她攬進懷裡,問她吃過早膳了嗎,怎麼過來了?
寧怡和雖然年紀小,卻極有大人的模樣,一五一十的回答了,期待的問:「祖母,我能帶四妹妹去我那裡玩一會嗎?」
寧老太太點了點頭,「好孩子,當然可以。」
寧怡和拍著小胸脯保證,「祖母您放心吧,四妹妹去了我那裡,我肯定好好的照顧她,不讓您擔心。」
寧老太太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端和,心裡想,總算知道端和這小大人的模樣是從誰那裡學來的。她愛憐的摸了摸寧怡和的小臉,「好,交給咱們怡姐兒,祖母不擔心。」
姊妹兩個人手挽手出了松柏堂,身後幾個丫鬟婆子遠遠地跟著。
寧怡和瞪著一雙大大的鳳眼,雀躍道:「四妹妹,我帶妳去看我養的小烏龜,可好玩啦!」
端和的眼睛也亮了亮,「小烏龜從哪裡來的?」
寧怡和笑得有點壞,「從三哥哥那裡搶來的。」
武寧侯府的三少爺寧南川,今年十二歲,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前幾日出門,他在西市見著一隻小烏龜生得憨頭憨腦的,甚是有趣,便花了幾文錢買了,揣進袖子裡帶回了府。
剛剛買回來正是對小烏龜的好奇達到巔峰的時候,寧南川實在捨不得把小烏龜孤零零的留在床底下,便把小烏龜揣進懷裡帶進了外書房。
只可惜小烏龜沒有想像中那麼安分,趁著寧南川不注意,從他袖子裡鑽了出來,一路鑽到教書先生腳下。
沉浸文章中不能自拔的先生低頭看見正努力往他腿上爬的小烏龜,嚇了一大跳,一個抖腿站起來,差點把小烏龜摔死。
他還沒來得及教訓寧南川,這一幕已被前來視察兒子功課的寧武敬看見了,當即左手扯了寧南川的耳朵,右手拎起小烏龜,一路回了後院。
扒著門框看了半天三哥哥被父親修理的精彩畫面的寧怡和,一看教訓結束了,忙邁著小短腿撲進寧武敬懷裡,甜甜的說:「爹爹,您把這隻小烏龜給我,好不好?」
小烏龜在兒子那裡,是玩物喪志;在閨女那裡,就是閨閣情趣,寧武敬疼閨女疼得沒邊了,當即不顧兒子的眼神阻止,將小烏龜給了女兒,甚至回頭又買了一隻,給她湊成一對。
寧怡和跟端和兩個人手挽手先去了趟熹樂居,過了垂花門,進了院子,熹樂居正堂門口的簾子就被撩開,走出一個芝蘭玉樹般的年輕公子。
寧臨川瞧見端和,唇角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悍勇的四妹妹來了。」
自打那日端和勇捉蚰蜒救孟淺之後,他就給她冠上了「悍勇」二字。
韓青俞成為寧端和之後,一直努力做一個優秀且低調的姑娘,人生追求無外乎是吃好、喝好、玩好,盡情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且她現在雖算不得花容月貌,也是粉妝玉琢的小白包子一枚,形容姑娘家的可愛、漂亮、聽話懂事等等,不拘哪一個冠到她頭上來,都是頂頂合適的,但這個「悍勇」是怎麼回事?
所以,端和炸毛了!
她拳頭攥起,眼神冒火,直勾勾的瞪著寧臨川。
寧臨川見她這副模樣,以手握拳,湊到唇邊輕咳一聲,掩下差點噴出的笑意,「怎麼,不喜歡悍勇嗎?那我換個詞……剽悍怎麼樣?」
還剽悍!顯擺你知道的詞語多嗎?
端和覺得自己快吐血了,人人只道武寧侯世子寧臨川是個芝蘭玉樹、和煦如春風的少年,誰知道他骨子裡促狹,肚子裡腹黑!
看夠了戲的寧怡和笑嘻嘻的道:「大哥哥,你就不要欺負端姐兒了。」
簾子再次被撩開,方氏從裡面走出,嗔怪的看了兒子一眼。平日裡都是個大人模樣,怎麼偏生到了端姐兒面前,跟個小孩子似的幼稚?
「怡姐兒說的對,你這個做哥哥的,哪裡這麼促狹,淨來欺負妹妹了。」
端和一見方氏,眼睛都亮了,邁著小短腿往方氏懷裡撲,「大伯娘,大哥哥欺負我!」
小小的人兒一鑽進懷裡,方氏心都化了,「咱們端姐兒真可憐,咱們不理你大哥哥。」
喲,會告狀了。寧臨川在一旁舉手投降,「真不理我了?」
端和從方氏懷裡鑽出半個頭,看著他道:「你以後不能再那麼叫我了!」
寧臨川聳聳肩,「好啊。」
「真的?」
「真的。」好真誠的一張臉。
「男子漢大丈夫,要說話算數。」
「當然。」
「那好吧。」端和從方氏懷裡鑽出來,往寧臨川身旁蹭了蹭,仰起臉,「我就暫且信你一回。」
寧臨川拱手,「多謝信任。」每日一逗四妹妹,簡直是人生享受。
和寧臨川分開,並從熹樂居出來後,姊妹兩個經過一排桃樹李樹,便是一汪小小的湖水。湖水上頭支了個八角涼亭,春日賞桃李,夏日賞荷蓮,倒也是個極有趣致的地方。
今日日光並不強烈,方氏讓人在八角涼亭裡擺了瓜果吃食,又叫幾個婆子看著,讓端和及寧怡和在這邊玩耍。
一個人看是看,多幾個人看也是看,正好寧怡和有心炫耀一下她的小烏龜,便打發了人通知各房的姊妹,若是沒事便過來一起玩。
沒過一會寧芳和那裡來了人,是她身邊的大丫鬟丹秋。丹秋是個圓臉和氣的女孩子,容色中等,卻自有一股沉靜勁,看著便讓人有安全感。
丹秋對著兩個姑娘盈盈行禮,道:「咱們姑娘讓奴婢過來給三姑娘和四姑娘說一聲,今日身上不好,就不過來湊熱鬧了,姑娘特意讓奴婢送了兩盒夏姨娘親手做的糕點,還望姑娘們盡興。」
寧怡和及端和面面相覷,異口同聲的問:「大姊姊怎麼了?」
丹秋臉頰飛上一抹嫣紅,「沒什麼事,就是有點肚子疼,歇上一歇就好了。」來葵水的事要怎麼跟這群小姑娘們說。
一旁的寧怡和心有戚戚焉的道:「肚子疼嗎?我上回吃錯了東西也肚子疼來著,可難受了。丹秋姊姊妳回去和大姊姊說,讓她好好養著,等她肚子不那麼疼了,我再去看她。」
丹秋有點尷尬的說:「是,三姑娘的話奴婢記下了,回去定然帶給大姑娘。」
等丹秋回去後,寧怡和及端和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點心,不約而同的嚥了嚥口水。
寧芳和的生母夏姨娘的廚藝一絕,連方氏都讚不絕口。
很快的,寧怡和與端和就吃得兩頰鼓鼓,還是端和身邊的花嬤嬤見這樣不好,再吃下去兩個姑娘都要積食了,哄著她們不再吃了,讓人把點心撤下。
沒得吃了,兩個人便趴在蓮花紋圓肚子魚缸前繼續看兩隻小烏龜。
端和突然想起一件事,指控道:「剛才大哥哥欺負我,三姊姊怎麼就在一旁站著?」
寧怡和心虛道:「哪有,我讓大哥哥不欺負妳來著。」
端和苦著臉道:「妳那句話跟沒說一樣。」
「那也是努力過了呀!」寧怡和辯解道:「再說了,家裡這麼多人,我誰都不怕,就怕大哥哥,所以我雖然只說了一句,但也是鼓足了勇氣的。」
她大哥哥就是隻狐狸,當年哄著她喝藥的手段她現在都還記得。
端和心有戚戚焉的道:「大哥哥好可怕的,他笑咪咪看著人的時候,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是啊是啊,妳說大哥哥是不是屬狐狸的?」
此時外書房裡,正笑咪咪看著寧南川苦大仇深讀書的寧臨川冷不防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唔,秋天了,是要加件衣裳了。
「三姊姊、四姊姊!」
同時間,在背後說人壞話的端和與寧怡和冷不防被這一聲打斷,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噤,一回頭看見寧淑和就站在不遠處,又齊齊的舒了一口氣。
「五妹妹,妳來了。」端和拿帕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果然不能在背後說人,忒驚心動魄了。
「妳們說什麼呢?」
寧淑和雖然只比端和小三個月,但身量卻比她高了一指,瞧著她更像姊姊。
「沒什麼。」寧怡和道。背後說人壞話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寧淑和有些不快,剛才她遠遠就看見她們兩個湊在一起嘰嘰咕咕不知在說什麼,等她過來卻齊齊收了聲,再問她們,怎麼就成了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是不想告訴她罷了。
她強忍下不快,在一旁坐下。
倒是寧怡和疑惑的對她道:「怎麼就妳一個人來了,二姊姊和六妹妹呢?」
二姑娘寧蘭和與寧淑和一母同胞,是寧二太太田氏的親生女,六姑娘寧蕭和,是二房的庶女,生母是木姨娘。
「二姊姊在練字,說今日就不過來了。至於六妹妹……」寧淑和撇了撇嘴,「她生病了,在床上躺著呢,來不了。」
武寧侯府的姑娘,除了寧芳和及寧蘭和,剩下的幾個姑娘年歲也差得不多,寧怡和比端和大三個月,端和比寧淑和大三個月,至於寧蕭和也只比寧淑和小了兩個月不到,但寧蕭和就像一個透明人似的,鮮少在府裡出現。
「生病了?上次去沐陽侯府的時候妳就說六妹妹生病了,到現在都還沒好?」寧怡和問道。
「這我哪裡知道?」寧淑和不滿的說:「她身子不好怪得了誰。」
端和在一旁沉默不語,她雖然在武寧府待的時間不長,但對於田氏的為人還是知道一些的,只怕生病是假,拘著寧蕭和才是真。
說句實在話,她一直覺得武寧侯府的風水太好,隨便一個少爺姑娘都生得極為出色,當年她還是韓青俞的時候,那副皮囊也算是不錯,可比起寧端和還是差了一些。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府裡這六個姑娘,生得最出色的,其實是寧蕭和。寧蕭和雖然只有六歲不到,眉宇之間的清妍卻是怎麼都藏不住,假以時日,必定是絕色。
田氏拘著寧蕭和,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不讓她搶了自己親生女兒的風頭,這麼直接明瞭的意圖,她都看得出來,難不成祖母還有大伯娘看不出來?
再說了,哪能藏得住,等姑娘們長大了,是要出去見人的,現在可以拿著年齡小說事,等大了呢?要嫁人的時候呢?
寧淑和明顯不想提有關寧蕭和的話題,轉了轉手上鵝黃色繡如意紋的帕子,說:「三姊姊,妳不是說有好東西給我看嗎?在哪裡?」
「在這裡。」寧怡和小孩子心性,指著魚缸道:「我的小烏龜,妳看看,可愛嗎?」
寧淑和湊過去看著兩隻在缸底憨頭憨腦的小烏龜,多了幾分真心的歡喜,之前的不快也散了。
端和見她是真的喜歡,遞給她一根魚草,說道:「妳拿這個逗牠們,可好玩了。」
姑娘們比不得爺們,爺們還能出門見見世面,姑娘們卻只能拘在後院,一年到頭,出門的機會少得可憐,隨便一點小玩意都能讓她們歡喜許久,想想實在悲哀。
端和伸手給寧淑和遞魚草的時候,露出了手腕上戴著的絞絲墜紫玲花鐲子,寧淑和瞳孔一縮,將視線挪到寧怡和那裡,看清她脖子上戴著的金項圈下頭,赫然也墜著一朵紫玲花,花心處鑲了一塊紅寶石,精緻非常。
她心頭一陣悶火上來,勉強笑道:「四姊姊這鐲子好生漂亮,以前沒見妳戴過。」
端和舉手轉了轉了鐲子,笑咪咪道:「這是我姨母家的表姊剛送過來的,妳也覺得好看?」
果然是!寧淑和咬咬牙,四姊姊手腕上戴的跟三姊姊金項圈下墜著的,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一樣的做工,都是一家子姊妹,在四姊姊眼中,只三姊姊比她們高一等是不?
她伸手推開端和,咬牙道:「說到這裡,還沒謝過四姊姊昨日送來的珠花。」
「一家子姊妹說什麼謝,妳喜歡就好。」昨日傍晚,她就讓白芷將珠花分開裝盒,一人兩支送給了家裡的姊妹。
「只是……」寧淑和霍地提高聲音,「四姊姊也太厚此薄彼了,怎麼,是瞧不起我們還是怎地,只拿珠花就把我們其他人打發了?!」
寧怡和瞪大了眼睛,「五妹妹,妳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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