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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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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57101-E57104

《夫君收買計畫》全4冊

  • 出版日期:2018/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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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57101 《夫君收買計畫》卷一
郁家嫡次女,嫁入錦安侯府兩個月有餘,與人私奔,令將軍府與侯府雙雙蒙羞。
離京數月後,姦夫回京,只道郁雲慈途中染疾,已撒手人寰。
閉上眼再睜開眼,她就穿成了書中這個只有兩句話的錦安侯原配,
更慘的是,連適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要面對人生大劫──
繼母為了把繼姊名正言順的嫁給錦安侯,可是用心良苦,
找了個表哥出來演癡情男,就連她的丫鬟也是繼母的人,教唆她私奔;
錦安侯的庶姨母寄居侯府,也想讓女兒坐上侯爺夫人寶座,跟她繼母聯手,
她那位好表哥才能闖進她屋裏,要迷暈不肯私奔的她,擄走她!
縱使錦安侯天神一般降臨,打斷了她被灌藥的過程,
卻還是神色冷酷,滿身殺氣,顯然很懷疑她的清白……
不管了,現在活命的機會只有他,讓她撲過去抱大腿表忠心她也幹了!

藍海E57102 《夫君收買計畫》卷二
穿越成錦安侯夫人,郁雲慈本想在古代當個看客,
然而原主身上的破事實在讓她無法安生,
幸好她早早和侯爺夫君開誠佈公自己的祕密,
在他的幫助下從繼母手中拿回母親嫁妝,身上有錢底氣才足,
又仗著有他當靠山,教訓對爵位虎視眈眈的二房,
哼哼,她夫君雖然又冷又寡言,卻是個對她很好的神隊友,
不只手把手教她兵法謀略增進宅鬥技能,更替她擋下天潢貴冑的找碴,
連她愛吃什麼菜都記得,甚至因為沒吃到她親手做的甜點跟小孩子吃醋,
唉呀呀,他對她再這樣特殊下去,她哪把持得住……

藍海E57103 《夫君收買計畫》卷三
景修玄就算放在現代也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顏值高身材好武藝強,
雖然看起來冷冷的,其實是個體貼心細的,
她被繼母害得可能無法生育,他不介意,還說只要她願意,
她一輩子都是侯府的正室夫人,且他絕不納妾,
有夫如此她真的很幸福,對吧?不過居安思危的道理她還懂得,
外祖家成國公府舉辦賞花會,主辦人是她那神智有些瘋狂的小姨,
她可是心生警醒,小心再小心,不料還是著了道,
不僅被關進了密室裏,沒想到她那不懷好意的表哥也在場,
完了完了,這下就算她保住了小命,名聲也要不保了……

藍海E57104 《夫君收買計畫》卷四(完)
不是她要說,跟皇家扯上關係就是倒楣,
原本得知能跟夫君一起參加秋獮,她樂歪了嘴,
哪想得到她玩都沒玩到,反而先遭人設計,
他則是被拱去參加鬥獸,一人敵虎,嚇得她膽都要破了,
都這麼慘了,事情卻還沒完,皇上於校場遇襲,
若非他們夫妻同心護駕,還不知會鬧出啥大事,
不過這倒是令她被皇上收為義女,混得了一個公主的名頭,
嘿嘿,公主壓侯爺的好戲即將開鑼囉!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原想著她這身分已經頂天了,
誰知他這重生之人,才是真的大有來頭……
曲清歌,宅女一枚,愛看,愛寫。
立誓把心中所想的故事都寫出來,呈現在讀者們的面前,
這些故事大多關於愛情,美好而令人嚮往。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精力充沛,樂此不疲,
我愛寫作,把其視為生命中最喜歡的事情,
常坐在陽臺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構思著想寫的故事。
故事中的人物常會帶給我許多感動,
這種感動就像沁入心脾的微風,輕拂心田,
每當伏案寫稿,筆端行走處,劇情跌宕,
我的心亦會隨之激動蕩漾,或是開懷大笑,或是潸然淚下。
感悟人生,感性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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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莫名其妙穿書了
鄶京今年的夏季分外炎熱,比歷年一年之中暑氣最重的幾天還要熱上兩分,路邊原本翠綠的樹葉,都被曬得蔫蔫的,無精打采地掛在技頭,像靜止一般,紋絲不動。
京中最繁華的街市上門可羅雀,店中的跑堂夥計有氣無力地倚在門框上,肩上搭著手巾,看著被烈日灼烤過的地面發呆。
間或地聽到腳步聲,便眼睛一亮,招呼起來,但大多數都是過路之人,行色匆匆,極少有人駐足。
四周半點微風都沒有,明晃晃的日頭照得人頭昏腦脹,恨不得找一處蔭涼之處窩著,不再出門,偏生還有惱人的夏蟬在叫喚不停,不知死活地爭相高聲鳴唱,吵得人越發的煩躁。
錦安侯府內院的一間屋子裏,卻是另一種光景,熱氣被冰塊散出的涼氣壓下去,瞬間令人舒爽無比。
珠簾後面是一張雕花大床,床上大紅的錦被繡著鴛鴦戲蓮,錦被之下躺著一位女子,約二九年華,正值妙齡,她還在睡著,鴉青的髮絲像黑幕一樣垂在床沿。
細看她的容顏,她冰肌雪膚,容色傾城,長長的羽睫覆下,遮住原本眼下的青影,只是露出的脖頸處,隱見一道極淡的勒痕,呈淡粉色。
她眉頭緊鎖著,似是極不舒服,而她床前,空無一人,連個守著的丫頭都沒有,外間卻是坐著兩個丫頭。
身著青衣的丫頭名喚如翠,另一個杏衣的丫頭名喚如晴,她們都是裏面女子的陪嫁丫頭,而那女子,就是錦安侯新娶不久的夫人,將軍府的嫡長女。
如晴和如翠兩個人在吃著茶,桌上還有兩碟子點心,她們的眼睛不時地瞄一下內室,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又接著喝茶。
過了一會兒,如翠有些不安,忐忑地道:「如晴姊姊,我們要不要進去看一下?萬一……」
「有什麼萬一的,真要有萬一那才好呢,省得我們還要留在侯府裏,處處受氣。」
如翠還是有些不放心,她起身拍了一下身上沾著的點心屑,「如晴姊姊,我還是進去看一下吧。」
「就妳小心,我們一起去吧。」
如晴也跟著起身,和如翠一起進了內室,床上的女子仍在睡著,呼吸還算均勻,她伸手探了一探,隨即縮回籠在袖中。
「妳看,我就說妳多心吧。小姐這不是好好的,那長綾的結是我打的,鬆鬆的,根本就掛不住人。再說我可是等小姐一掛上去沒多久,就跑出去喊人的,小姐必定沒事,許是閉了一會氣,到現在還沒醒來。」
如翠似如釋重負般吁了口氣,「應該是要那樣的,只是侯爺那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不會真的不管小姐吧?」
如晴撇了一下嘴,「不管才好呢,正好表少爺……」
「如晴姊姊,這是在侯府,我們說話注意些,免得被人聽了去,誤了表少爺和夫人的計畫。」
「哪有人來聽?妳看看,堂堂一個侯爺夫人尋死,竟然這麼久都沒人來看一下,誰還稀罕偷聽我們說話?再說夫人是誰,她的計畫豈是別人能猜得到的?我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只待功成身退,回將軍府去。」
如晴這麼一說,如翠遲疑一下,接著點了點頭。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床上的女子睫毛顫抖了兩下。
「依我看啊,小姐騙了侯爺兩次,侯爺這次是不會出現了。我再取些點心出來,我們喝茶守著吧。」如晴說著,抬腳先去了外間。
如翠跟過去,先在門口張望了一下,見確實沒人來,有些失望,才轉到櫃子那邊,取出一些點心,擺在碟子裏,再給自己和如晴都倒了一杯茶水。
兩人都快吃完一杯茶,突然,門從外面被人踹開,一條男人的長腿邁了進來。
兩個丫頭嚇得趕忙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再恭恭敬敬地行禮。
來人正是錦安侯景修玄,他看也沒看兩個丫頭一眼,對她們剛才的行為視而不見,徑直去了內室。
兩個丫頭不敢跟進去,侯爺一身的煞氣,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看著比她們將軍還要嚇人。然而她們又得知道景修玄的來意,於是遲疑了會還是靠了過去,在內室的隔簾外停下。
景修玄停在床邊,眼神冰冷地睥睨著床上的女子,床上的女子睫毛不斷顫動著,就是沒有醒來。
他冷笑一聲,「怎麼,尋死不成,還學會裝死了?」
她聞言,睫毛抖得更厲害,就算是沒有睜開眼,都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這個男人聲音倒是好聽,就是語氣太冷了,冷得人瑟瑟發抖。
「妳要是再裝死,我就成全妳,送妳去見閻王爺。」
他森然的話像帶著徹骨的寒氣,連她身上蓋著的薄被都抵禦不了。
掙扎了一會,她才慢悠悠睜開了眼,先是半瞇著,而後看清眼前人,眼睛睜得老大。
男人身形高大修長,寬肩窄腰,英武不凡。他的五官稜角分明,俊朗立體,眉如刀鋒,眸似寒星,薄薄的唇原本應是極美的,此時卻緊緊地抿著,臉色冷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頭髮束著,上縛玉冠,身著深紫的錦袍,腰間垂著一塊玉佩,那玉佩的流蘇亦是深紫的……這分明是一個古人的裝扮!
她這是在哪裏?
「不裝了?看來又是嚇唬人的把戲。」他冷笑著,譏諷地看著她。「妳倒是命大,死了三回都沒有死成?這樣的把戲妳最好是少玩,否則弄假成真,真的送了命,那就是自己找死。」
他看著她的眼神,像看髒東西般,不屑、鄙夷。
而她,思緒紊亂,試圖弄清楚眼前的狀況。
方才那兩個丫頭進來時,她就醒了。她們的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們話裏的意思,她卻是不明白的。
什麼夫人、侯爺、表少爺什麼的,與她的生活差距甚遠,她根本不覺得那兩人說的事情與自己有關。
男人說的話,她一句都反駁不了,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
她的茫然看在他的眼裏,只覺得她像一塊朽木,愚蠢至極。
「妳以為妳以死相逼,我就能對郁將軍手下留情?妳可知道他犯過什麼事情?冒頂軍功那可是死罪!一旦查清,為了祭奠死去且被冒功的亡魂,只怕是你們全家都要跟著流放。」
他背手而站,語氣嚴厲帶著殺氣,連在外面聽的兩個丫鬟都心驚膽跳。
偏偏直接面對他的女子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眨了一下眼,男人還在,而且視線遠處是雕花家具和各種在博物館才能看到的擺件,屋內的四角,則擺放著冒著冷氣的冰鑒……如果是夢,未免也太過真實。
「怎麼,妳不信?」男人的嘴角泛起淡淡的嘲諷,「也是,妳這麼蠢,哪裏能聽懂我說的話?倒是可惜先將軍夫人,嘔心瀝血,拖著病體替妳謀畫周全,以保妳一生無憂。她恐怕至死都不會想到,真正破壞她苦心安排的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妳不愧是郁亮的種,一樣的令人不齒。」
郁亮?她的腦子裏劃過清明,記得昨夜臨睡前,她隨意翻看了一本小說,裏面有個將軍也叫郁亮。
莫非她穿書了?
雖然這個猜測很扯,但要真是這樣,就不難解釋為何會有什麼侯爺、夫人和表少爺了。
她腦子快速地想著那本書的內容,再把它與丫頭們和這男人說的話串起來,心裏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
男人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只覺得怒火中燒。這樣的蠢貨,倒真不如死了算了!若不是先將軍夫人的託付,他還真不想管這蠢貨的死活。
他按捺著心頭的怒火,壓抑著怒氣道:「我與妳說這些,是想妳死個明白,說不定妳下次尋死時就真的一命嗚呼。省得妳到了地下,都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不可及。」
她腦子裏還想著那本書,下意識地試探著道:「侯爺?」聲音似鶯啼般,帶著淡淡的嘶啞。
他收起鄙夷的眼神,神情變得淡漠。那是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冷漠,彷彿在他看來,世間的一切生靈都可以無視。
「郁雲慈,不要試圖再挑戰我的怒火。妳給我記住,我不想再看到妳,我希望最後一次見到妳時,是來替妳收屍。」
男人丟下這句話,轉身大步離開。他走後許久,那簾子還在晃個不停。
她仰著面,看著頭頂大紅的紗帳。
男人最後喚出的郁雲慈三個字,徹底解開了她的迷惑。
沒錯,事情應該就是她想的那樣,她穿書了!
還未等她來得及起身一探究竟,就看見一道杏色的身影飛奔過來,像山一樣壓在自己的身上。
「小姐,您可是醒了?」
「妳……起來說話。」她被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咳……咳……」
如晴依言起身,抹著眼淚,「小姐,奴婢和如翠擔心死了,生怕您……我們去喊人,可是沒有一個人來。連侯爺……都是拖了許久才來的,更別提請大夫……」
「如晴姊姊說得對,侯府的人根本不把我們看在眼裏,我們去求人給小姐您請個大夫,他們理都不理,說什麼要有姨夫人的對牌。奴婢只好去求姨夫人,姨夫人嘴上應著,卻是半天沒有動。小姐……這侯府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還有侯爺,依奴婢看,他根本就不管小姐您的死活。他就不想想,若不是咱們將軍府,哪有他的今天?他恩將仇報,害得將軍被陛下訓斥,勒令思過,一年不許上朝。他怎麼不想想小姐您可是他的妻子?他這般做置您於何地?置我們將軍府於何地?」
「對啊……小姐,您要趁早做決定啊!」
兩個丫頭一唱一和的,卻根本沒有真正關心她這個主子。她是剛尋過死的人,雖然是假的,但躺了許久,嗓子是真的乾得冒煙。
「咳……咳……」
「小姐,您可是嗓子不舒服?姨夫人真是的,這都過了兩個時辰,大夫還沒有請來。」
如翠抱怨著,倒了一杯茶,上前把她扶起,她接過茶杯,茶水入喉,才沒那麼難受。
「小姐,依奴婢看,您別再糟蹋自己了,侯爺根本就不在乎您。若是被表少爺知道,還不定心疼成什麼樣子,還有夫人和大小姐,都會心疼壞的。侯爺不念夫妻情分,不顧念將軍府是他的岳家,他哪點比得上表少爺。」
床上的女子捧著茶,低著頭,想著剛才那男人說過的話。他有句話倒是沒有說錯,原主就是弄巧成拙,所以自己才成了這什麼小姐,郁雲慈,就是她現在的名字。
屋子裏有一個梳妝檯,她指了指。如晴以為她要起身更衣,忙道:「小姐,您才剛從鬼門關出來,現不能起身。」
她垂下眸子,自己就要掙扎著下床。如晴一臉無奈,用眼神示意如翠去打開櫃子取衣裙,穿好衣裙的她被如晴扶坐在妝鏡前,裙褶在膝下散開,裙襬曳在地上。
鏡子中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長相較她從前美上數倍。她美目似膠著在那明鏡中,細細地看著如雪的肌膚,精緻的容顏,從鏡中能看到脖子處有一道淡淡的紅痕,紅痕淺淡,想也知道原主只是想嚇唬人,做個樣子。
她任由如晴替自己梳頭妝扮,心裏想著該如何應對當下的處境。
綰好髮髻後,如晴把髮簪簪上,紅石綠玉,華美異常。
「喲,外甥媳婦都能下床了,剛才如翠那丫頭還大呼小叫的,把我急得心突突直跳,還以為外甥媳婦不行了。」
這時進來一個婦人,容長的臉,滿頭的金飾,衣著華貴,扶著一個圓臉丫頭的手。她的身後,跟著一個提著藥箱的老大夫。
老大夫一看郁雲慈的氣色,就連忙對著婦人道:「陸夫人,您是在騙小老兒吧,侯爺夫人這氣色,哪裏像剛尋死的人。」
「對不住了,李大夫,這出診費我們不會少的,害你白跑一趟。」
李大夫聽她這麼說,哪還會有什麼不滿,當即隨人去領出診費。
郁雲慈淡淡地看著婦人,若是她猜得沒錯,這位就是寄居在侯府的姨夫人,男主的庶姨母。在原書中,這個庶姨母在女主角沒有嫁進來之前,一直掌著侯府的中饋。
而現在看來,杜氏真的沒有把郁雲慈看在眼裏,未經通報就闖了進來,院中的下人也是,恐怕都只聽這位姨夫人的話。
杜氏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粉衣少女,柳腰白膚,杏仁大眼,是個長相不錯的姑娘,回想書中情節,這位姑娘應是杜氏的獨女,陸環佩。
「怎麼?外甥媳婦為何用這般眼神看人?」杜氏被她瞧得頭皮發麻,卻還是含笑問道。
她扶著如晴的手起身,落坐在坐榻上,「當然是看姨夫人打扮得好,猛一看還當是哪家的貴夫人,還有表妹,是越長越水靈了。」
杜氏原是一個小官之妻,丈夫死後,帶著女兒投奔侯府,也是侯府沒有女眷,男主角又是個男子,於是府裏的大小事務差不多都是她說了算。像今天,原主一個堂堂侯爺夫人,想請大夫過府,居然還得經過杜氏的同意。
「外甥媳婦真會說話,我算什麼貴夫人。既然外甥媳婦沒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府裏事多,我是一刻也不得閒,若不是環佩幫襯著,只怕還真騰不出來手。」
「表妹是個能幹的,也不知道將來哪家公子有福氣能聘回家去,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表妹今年快十八了吧,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陸家雖不是什麼大戶,卻也是清正的人家,陸老夫人還在世,表妹的叔伯們也還在。按理說,表妹擇婿出嫁,都得由陸家人做主,我改日與侯爺提一下,讓人修書一封,送去陸家。」
陸環佩臉一變,看向自己的母親。杜氏心中暗恨,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心道郁雲慈這個蠢東西怎麼像開了竅一般。
「這事先不急,環佩還小,等定了親事,再給她叔伯去信也不遲。」
郁雲慈但笑不語。杜氏可能是想讓自己的女兒與侯爺生米煮成熟飯,再去知會陸家人,在此之前,她們是無論如何都要賴在侯府的。
「外甥媳婦身子還虛著,我們就不叨擾,但凡是有什麼想吃的,儘管報給大廚房。」杜氏說著,就要告辭。
「慢著,姨夫人。以後請妳叫我侯爺夫人,還有侯府的事情確實多,我與侯爺信得過姨夫人才把事務交給妳,但若姨夫人覺得實在是累,我會與侯爺說的。至於大廚房那邊,我想他們身為侯府的奴才,不敢短我這個侯爺夫人的分例吧,姨夫人妳說是不是?」
杜氏一愣,沒有料到郁雲慈會說這樣的話,連如晴和如翠也沒有想到,她們都用一種驚訝的眼光看著郁雲慈。
郁雲慈輕輕一笑,對杜氏道:「我確實要歇著了,姨夫人去忙吧。」
第二章 噁心人的表哥
杜氏狐疑地帶著陸環佩離開,如晴和如翠互看一眼。
「小姐,您……難不成真的要奪姨夫人的中饋之權?」
郁雲慈身子往後仰,斜靠在坐榻邊,「當然不是,只不過她今日做得太過分,請一個大夫,居然費時那麼久,萬一……」
如晴和如翠立馬就明白過來,小姐這是怨姨夫人請大夫請晚了。想想也是,一個寄居的寡婦,還真當自己是侯府的正經主子,等以後大小姐進了府,有的是機會收拾她。
「小姐,侯府真是太亂了,居然由著一個外人打理。依奴婢看,侯爺根本就不看重小姐,若不然,小姐進門時,這中饋就該交到小姐的手上。」不想要是一回事,交不交又是另一回事。
「是啊,小姐。奴婢也覺得,侯爺……比起表少爺來,真是差太遠了。」
郁雲慈聽如翠又提到表少爺,已猜到這個表少爺是誰,書中唆使原主私奔的男人,是原主繼母的娘家侄子,害得原主年紀輕輕客死異鄉。
原主與人私奔後,為了平息侯爺的怒火,也為了不斷了這門姻親,郁家決定把長女嫁進來,郁家的長女就是書中的女主角。
女主角嫁進侯府後,處事得當,深得下人們的愛戴和男主角的敬重,男主角被她的善良和真情打動,對她十分寵愛。
這本書的名字叫《假嫡女獨寵記》,男主角就是之前見過的侯爺,女主角就是原主的姊姊,而原主,就是那不惜福的男主角原配。
只是打發時間看的書,到底是看得不夠仔細,好多情節她都記不住了,比如說男主彈劾郁將軍的事情,她就沒有什麼印象。
還有男主角的人設好像與書中也有些不符,書中的男主是溫潤如玉,彬彬有禮的。而她看到的男人,則是嚴肅冰冷,性子極為霸道之人。
而原主,在書中只有短短的幾句話—— 
郁家嫡次女,嫁入錦安侯府兩個月有餘,與人私奔,令將軍府與侯府雙雙蒙羞。離京數月後,姦夫回京,只道郁雲慈途中染疾,已撒手人寰。
兩個丫頭見她不知在想什麼,以為她是想起了之前計畫的事情。
如晴壓低聲音道:「小姐,侯府後面的合歡開得正豔,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看合歡?這個時候?
她透過窗戶看著外面刺目的日頭,慢慢走出去。
如晴和如翠見她起了身,相視一眼各自心中暗喜。
走到門口,猛覺熱浪襲來,郁雲慈才知外面有多熱,太陽照得地面都發白,隱約可見騰升的熱氣。
眼下是盛夏,本該是生機盎然的,但蔥鬱的樹木都被蒸乾了水分,葉子乾巴巴的。極目望去,迴廊涼亭,翹簷飛角,白石灰粉刷的牆,還有圓形的拱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
如晴和如翠見她不走了,心中納悶。
「小姐,我們快些走吧,要不然那花就謝了。」
「不了,謝就讓它謝吧。」她說完,轉身回到屋內。
一進屋子,涼氣包裹周身,透著無法言喻的舒爽。她重新靠坐在坐榻上,看著跟進來的如晴,而如翠則沒有進來。
如晴似乎跺了一下腳,「小姐,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您不能辜負表少爺,該是逃離苦海的時候了。」
「苦海?妳說的苦海是指侯府嗎?侯府富貴滔天,怎麼能算是苦海?」
「小姐,您……在說什麼啊?表少爺為了您,無論什麼都能拋棄,您卻還留戀侯府的富貴?難道您忘記了侯爺是怎麼對您的?又是怎麼對將軍府的?」
如晴說著,跑進內室,不知從哪摸出一個明顯收拾好的包袱。
「小姐,您快些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您和表少爺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再遲疑下去,就要前功盡棄了。」
郁雲慈心提起來,看樣子,今天是原主與表少爺約定私奔的日子。原主選擇在今日自盡,是不是別有用心?
她「呼」地站起來,直視著如晴,「如晴,我已決定,不走了。」
「小姐,為什麼?」如晴大急,追問道。
她眸色冰冷,定定地看著如晴,「因為方才我昏迷時,作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與表哥私奔後,居然沒多久就死了,而且害死我的人,正是表哥。妳說,夢會不會是真的?」
「小姐……」如晴被她的眼神駭住,往後退了一步,「夢……當然是假的,表少爺對您的心,您還不明白嗎?他為了您,可以什麼都不要,這樣癡情的男人,世間少有。」
「是嗎?他真那麼在乎我?」
「當然,表妹。如晴說得沒錯,我為了妳,可以什麼都不要,包括功名,包括沈家公子的身分。」
一道男聲響起,緊接著就見屋子裏進來一個人。來人長得頗為英俊,有一種溫文爾雅的氣質,他一身的青衫,頭上包著書生巾,雙目癡癡地看著她。
「雲慈表妹。」男子深情地喚著,朝她走近,而男人的身後,跟著如翠。
郁雲慈瞳仁瞬間暗沉。原來人是如翠去引來的,身邊的這兩個丫頭,為了讓她與人私奔,還真是盡職盡責。
沈紹陵一步步地走近,眼神貪婪地看著她。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美,這樣的美人兒,不枉他費盡心機。
她忙伸手制止,「如晴如翠,妳們還不快把表少爺送出去?若是被人發現了,如何收場?」
「雲慈表妹,妳……」
「小姐,您放心,奴婢都打點好了,不會有人發現的,您和表少爺趕緊商量,等會就走吧。」
說完,如翠和如晴都出去守在外面,屋內只剩下沈紹陵和郁雲慈。
「表妹,幾天不見,妳莫不是忘記我們的誓言了?難不成妳戀上侯府的富貴,將我忘了嗎?」沈紹陵說著,欺身上前,想將她困在坐榻上。
她原是站著的,看他的樣子,連忙閃到一邊,眼神四下瞄著,想找些能護身的武器。然而,入目之處,什麼可用的也沒有。
「表……哥,我是害怕,我夢到表哥你是個壞人,故意騙我的,後來我還被表哥害死了。表哥,你不知道,我死得太慘了,簡直是死不瞑目。我記得,我在夢裏還發誓,發誓要血債血償,讓你們都不得好死。表哥,那夢實在是太可怕了……」
沈紹陵有些心虛,眼神飄忽了一下,爾後馬上恢復深情款款的樣子,「表妹,夢都是假的,我會護著妳,為妳做任何事情。」
「表哥,你真的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嗎?那你今天能不能讓我靜一靜,我現在心好亂,要不我們再等一段時間吧。表哥,你快離開,萬一被人發現就不好了。」她一邊不露痕跡地往後退著,一邊試圖勸他離開。
可是沈紹陵好不容易混進侯府來,怎麼能放過這大好的機會?尤其是她還做了那樣的夢,萬一她借此看出什麼端倪,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想到這裏,他幾步上前,扯住她的袖子。
「表妹,妳跟我走,我們離開京城。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妳在侯府受苦,妳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妳的。我們尋一處無人認識的地方,結為夫妻,生兒育女。」
郁雲慈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女子的力氣不比男人,就算他看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比起她現在一直養在深閨中的身體,還是要強壯太多。
「你放開我……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行,我一聽到妳受苦,一刻都不能等。景修玄是侯爺又怎麼樣?他不善待妳,還與將軍府為敵,遲早會傷妳的心。妳馬上跟我走,我都安排好了……妳什麼都不用操心……」
當然不用操心,只管等死!她心裏說著,臉上硬是擠出為難的樣子,「表哥,就是因為他現在與將軍府不對盤,我才更不能走。要是走了,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徹底與我們將軍府翻臉?」
沈紹陵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的話上,只覺得美人在懷,一想到很快就能對她為所欲為,一股邪火直沖某處,真是一刻也不想等。
「姑母疼妳,與妳相比,將軍府受些氣沒什麼。」
他的身體貼得更近,近到她能感到那種異樣,不由得犯噁心。
「不行,你先回去吧。等過段日子……再說。」
「不,表妹,我既然來了,就不能丟下妳一個人。」
他說著,開始強行拖拽她,而他的目標不是門口,反倒像是往床的方向,她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郁雲慈高聲喊著,「來人哪,救命啊!」
如晴從外面進來,卻是幫著沈紹陵一起推她,「小姐,您跟表少爺走吧,奴婢知道您心裏苦,跟著表少爺,您才有好日子過。」
瞧沈紹陵朝跟進來的如翠使一個眼色,郁雲慈心道不好,這男人是有備而來,要麼是坐實與她有苟且,要麼就是帶著她私奔出府。
無論是哪一種,自己都完了!
郁雲慈心頭大急,不管不顧地高聲呼救,「救命啊……救……」
但那該死的男人,竟然捂住了她的嘴,她嗚嗚出聲,用腳去踢他。
而這時候,如翠接到沈紹陵的眼色,先是去關門,把門從裏面閂好,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倒了一杯水,把紙包裏的東西化進水裏,端到她的面前。
「小姐,您別急,有話好好說,先喝口水吧。」幸好夫人想得周到,料到萬一小姐不配合,就先迷暈再說。
沈紹陵的眼裏閃過懊惱,還有一絲狠勁,都看在她的眼裏,眼見如晴幫他按住她,而如翠則要強行給她餵水,她心急如焚。
若是一旦讓他們得逞,自己就是在走書中的老路……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得「匡當」一聲。
外面的門應聲而倒,濺起無數的灰塵。在陽光中,那些灰塵如細小的蟲子一般,飄飛著,四處亂竄。
隨後光影中,出現了一道高大的身形。
那人俊美無儔,宛如神祇。
他的背後是炙熱的烈日,可是圍繞在他周身的卻是徹骨的冰寒,他的眸中沒有一絲溫度,表情如雕像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但郁雲慈差點熱淚盈眶,此時的他,對於她來說,就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如晴、如翠已經放開了她,沈紹陵卻拉著她不放,「撲通」一聲跪下去,連帶著把她拉倒跌在地上。
「景侯爺,小生和表妹情投意合,已互許終生。小生曾發誓一生只愛表妹一人,表妹也曾告訴小生,她今生今世不會愛上別的男子。求侯爺成全小生和表妹,放我們走吧,我們一定會日夜為侯爺祈福,求佛祖保佑侯爺您長命百歲。」
如晴也跟著跪下來,「侯爺,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小姐吧。小姐和表少爺深愛彼此,若是沒有表少爺,我們小姐也不願意獨活,再留在侯府裏,我們小姐就要沒命了。」
景修玄沒有看他們,只睥睨著郁雲慈。
郁雲慈一把甩開沈紹陵,站起來,瞥見如翠把那杯水藏在身後,正要倒掉,她一個箭步衝過去,奪下杯子。
杯子裏的水灑出不少,但還餘了一些。
「侯爺,這三個人,企圖裏應外合,將我擄出府去。您看,這杯子裏的水下了藥。」
她把杯子呈到景修玄的面前,他垂著眸子,過了一會才接過,不用湊得很近,就能聞到水中蒙汗藥的味道。
「侯爺,這三個人中,兩個是我的貼身丫頭,一個是我的表哥。若真是我被他們弄出侯府,只怕是百口莫辯,所幸侯爺您來得及時。」
景修玄的手一鬆,杯子應聲而落,摔得粉碎,那水灑在地上,暈開成一灘。
這分明是個物證,他卻任憑它毀掉,她瞳孔一縮,他難道不相信嗎?
沈紹陵趁機磕了一個響頭,「侯爺,小生與表妹……小生自知對不住侯爺,請侯爺看在小生的一片癡心,讓小生帶表妹走吧。表妹自打進了侯府,生不如死,侯爺您不是不知道,今早她還差點自盡。幸虧被丫頭們發現……」
她心下冰涼,沒錯,原主確實是剛尋過死,也確實是死成了。
「侯爺,之前是我不懂事,與您鬧脾氣,其實在我心裏,一直很敬佩侯爺,能嫁給侯爺,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這什麼沈表哥我真的不怎麼熟,更別提什麼愛他一生一世,若說要愛,我也只會愛我的丈夫。我敢對天發誓,若是有一點想離開侯府的心思,就讓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她舉著手發誓,反正原主已經死了,而自己,確實是不想離開侯府的,她並未說謊。
景修玄瞇著眼,盯著她的手指。
她用真摯的眼神回著,努力直視著他。她是真的不能離開侯府,要是離開了,那豈不就和原主一樣,死得不明不白的。
沈紹陵危險地瞇起眼,莫非郁雲慈真的貪戀侯府的富貴,不願跟他走?早知如此,就該不聽姑母的,在將軍府裏就把事情做成了,哪裏用得著繞這些彎路。
「表妹,妳為何要拿自己的性命相護?我知道,妳是怕景侯爺盛怒之下要我的命,才會違心說出剛才的話。可是我堂堂男子,怎能躲在女人的背後?景侯爺是明理之人,他一定會成全我們的。」
好一個巧舌如簧的男人,倒還真是有兩下子,原主死在他的算計下,不算冤。
郁雲慈狠了一下心,「咚」的一聲跪下去,抱住景修玄的大腿,一隻手順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她淚眼汪汪的,仰頭看著,甚是可憐。
「侯爺,說句不怕丟醜的話,以前在娘家時,沈表哥就垂涎我的美色,幾次在內宅攔著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幸虧我警醒,時刻記得要和外男保持距離,現在想來,為何他總能攔住我,必是如晴如翠這兩個丫頭做了內應,背主求榮,將我的行蹤透露給他。」
景修玄俯視著她,她拚命把眼裏的淚水擠出來,咬著唇。
「侯爺,您可能不知道,一個女子,在繼母的手底下討生活是何等的艱難,孝道兩個字壓下來,能把人生生壓死。她是繼母,我是繼女,她隨便耍個手段,我卻只能把苦往肚子吞,包括我身邊的丫頭,都是她的人。他們想要給我安一個不貞的名聲易如反掌,我只求侯爺能聽我辯解,好好查清楚,就算是與他們對簿公堂,我也在所不惜!」
在古代,女子輕易不會上公堂,若是她連與他們對質都不怕,不知侯爺會不會信她?
「景侯爺,表妹必是急糊塗了,生怕您怪罪小生,所以才急於撇清干係。她願意不惜一切代價護我,小生豈能袖手旁觀,我沈紹陵在此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對表妹的心永不改變。」
這姓沈的好生令人作嘔!她轉過頭,惡狠狠地瞪沈紹陵一眼。而沈紹陵回以她的,是一個陰狠的眼神,包含勢在必得的篤定,帶著一絲挑釁。
是了,他是吃定了男女之事,只要傳揚出去,毀名聲的總是女子。
「侯爺,他顛倒黑白,說的都不是真的。我不可能會喜歡這樣齷齪的男子,若是殺人不償命,我現在就能立刻殺了他!」
那個殺字,是她從齒縫中咬出來的。這個表哥就像一隻螞蟥,被他纏上,不吸乾血恐怕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沈紹陵心裏突了一下,表妹莫不是識破了他們的計畫才連這樣的狠話都說出來?要真是那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他隱晦地看一眼如晴,被自家小姐弄得發懵的丫頭總算回過神來。
「小姐,您怎麼能這樣?明明您愛慕表少爺,說表少爺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是您心中的良人。您不記得自己給表少爺寫過的詩嗎?您說表少爺是浬河之水,您是水中孤帆,你們一起蕩漾,永不分離……這些您都忘了嗎?」
什麼水啊船的,這樣的豔詩哪裏是一個女人能做出來的。
郁雲慈不敢去看景修玄的臉,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凝住了,像被冰封一樣,寸寸陰寒。
景修玄幽深暗沉的眸子緊盯著她,似乎想看出來,那詩究竟是不是她作的,她舔舔有些發乾的唇,篤定地道:「侯爺,詩不是我做的。我敢對天發誓,若是我做的,我就萬箭穿心,天打雷劈。」
景修玄冰冷的眼神定在她的臉上,再移向沈紹陵和如晴,表情高深莫測。
沈紹陵已經冷靜下來,不管郁雲慈是什麼時候知道姑母的計畫,他只要咬死與她有私情,總有一天,景侯爺會厭棄她的。因為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不貞。
「景侯爺,事到如今,小生無話可說。表妹既然不認……那就依她所言吧……她不顧情義,小生卻不能不顧,侯爺要怎麼處置小生,小生都無怨,只求侯爺您以後善待表妹,莫要對她心生嫌隙……如此,小生便無所求了……」
這個男人真是個人才,能屈能伸,臉皮還厚,要不是時機不對,她都想為他鼓掌。
她眼神銳利,冷冷地說:「表哥,你口口聲聲對我有情,敢問你可知聘為妻、奔為妾的道理?你的情義就是想讓我當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活著的時候不能光明正大,就連死亡,都是悄無聲息的,對嗎?若真是這樣,那你的情意真是可笑,試問天下哪個女子願意要這樣的感情?」
「表妹,妳不願跟我走可以,別懷疑我對妳的感情。侯爺……我什麼都不求了,只求表妹以後能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郁雲慈怒極反笑,碰到這樣張口就顛倒是非黑白的硬茬子,怪不得書中的原主傻乎乎地落入他們的陷阱,一副被賣了還替人數錢的蠢樣。
「既然表哥說自己真心不容別人詆毀,不如表哥發個誓言來聽聽。如果方才你的話有違本心,則全族人,包括自己全部斷子絕孫,爛心爛肺而死。你敢嗎?」
她直直地看著沈紹陵,沈紹陵眼裏的陰狠更甚,這個誓言不可謂不毒。
「表哥,既然你的真心不假,誓言再毒也不用怕,對嗎?」
景修玄此時,才用正眼看了她一下。她臉色嚴肅,根本就看不出來對沈紹陵有一絲一毫的愛意。
他冷著眉眼,若有所思。
第三章 以死明志
此時,門外響起嘈雜聲,像是有人朝這邊跑過來。
景修玄臉色一變,「左三,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侯爺。」
「侯爺,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聽說府裏進賊人了?」
問話的是杜氏,她帶著陸環佩匆忙趕來,在她們的身後,還跟著一些人—— 二房的二老夫人和她的女兒,景湘。
左三攔住她們,「二老夫人,三小姐,姨夫人,表小姐,侯爺有令,任何人不能入內。」
杜氏一跺腳,不讓人進去,那還怎麼揭穿那女人偷人的事情。她與自己的女兒對看一眼,陸環佩與她想的一樣。
二老夫人從她們的表情上已經猜出今天有大事,她就說這個姨夫人一直眼高於頂,不愛搭理他們二房,今天怎麼會有閒心請自己去說話,原來是想讓自己看一場好戲。
那門像是被人踹倒的樣子,想來侯爺已先到一步,好戲怕是看不成了。
「為什麼不能進去,真是急死人了!可是侯爺夫人有什麼事?」杜氏滿臉的焦急,不停地在門口走來走去,伸長脖子想看清裏面的情景。
左三塊頭大,正好把門口擋個嚴嚴實實,「屬下不知,姨夫人請回吧。」
杜氏哪裏會走,她拉著二老夫人的手,一臉的憂心,「二老夫人您瞧瞧,有什麼事也沒人出來說,這不是讓人乾著急嗎?咱們就守在這裏,萬一有什麼需要幫襯的,還能搭把手。」
二老夫人哪裏不願意,她正巴不得看大房的笑話。
而屋內,沈紹陵還伏地跪著,如晴如翠也是跪著的。
郁雲慈則是跪得直直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沈紹陵,「表哥,你不敢嗎?你怕什麼?怕自己連累了族人,害得全族都跟著你一起遭天遣?」
沈紹陵重新抬頭,表情沉痛,「表妹,妳怎麼變成這樣了?從前的妳善良溫柔,體恤別人,而妳看看妳現在,尖酸刻毒,妳不信我,那麼我發誓又有何用?」
「好城府,好口才,這份心計,令人佩服。」她說著,真的鼓了一下掌,以退為進,臉皮厚心眼黑,這男人是個狠角色。
「除非心虛,否則不會忌諱報應之說。侯爺,他一口咬定與我有私情,我百口莫辯,世人都以為刀劍無眼,殺人最利,卻不知誅心的傳言才是真正的殺人無形。精於此道者,無往不利,可以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我的繼母與眼前的表哥都是個中高手,敗在他們的手上,我倒不算冤枉。」她表情帶著決絕與無奈。
如果侯爺不信她,那麼她就算是拚死也不會與姓沈的離開。因為以姓沈的為人,只怕等待她的將是生不如死。
「表妹……」沈紹陵淒楚一笑,「妳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會永遠記得表妹的好,記得表妹的一切……」
他表現得恰到好處,語氣和姿態無一不是一個癡情男人的樣子,一副被心上人傷透心的無奈與痛苦。
這樣的男人,試問怎麼能擺脫得掉?
更讓她絕望的是他接下來的話,他說:「表妹,別人常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為何妳要如此對我……我願意擔起男人的責任,對妳負責到底,為什麼妳會為了富貴而否認我們的一切?」
郁雲慈只覺得寒氣從腳底竄出來,她不知道,原主已經與這男人有過苟且,那麼,如今任她如何辯解,都是徒勞無功的了……不,不對!若真是他們曾有過肌膚之親,他為何不一開始就提?
「侯爺,他胡說,我們沒有!」
「表妹,妳非讓我說出來嗎?妳不要怪我,我只想和妳在一起。」沈紹陵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對景修玄道:「侯爺,表妹的後背正中,有一塊圓形的胎記,您派人查驗便知。」
景修玄沒有動,看向郁雲慈,眼神裏沒有任何的情緒,但那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已經說明一切。
沈紹陵話一出口,郁雲慈反倒冷靜了一些。她覺得他跟原主根本沒有過夫妻之實,否則親密的男女之間,能說的可不只是一塊胎記。
「侯爺,我身上有胎記的事情,有許多人知道,繼母繼姊,還有兩個背主的丫頭。無論是誰,都有可能把這個祕密告訴沈表哥,但僅憑這點,不足以證明我與他有私情。」
「表妹,妳莫要再狡辯,這個世間除了我,不會有人要妳的。妳已是我的人,就跟我走吧,我保證以後讓妳過上好日子,不比在侯府差。妳剛才說的話……我不會計較的,我只當妳沒說過……」
深情的言語,不計前嫌的大度,聽在她的耳中,就像是奪命咒一樣,句句都是想要她的命。那款款情深的字字句句,就像一支支的利箭,把她釘在木架上,任由他們油煎火烤,抽筋扒皮。
她的憤怒到了極點,雙眼射出恨光。
沈紹陵卻是一臉的包容,轉而去求景修玄,「侯爺,都是小生的錯……是小生情難自禁,與表妹無關,您大人有大量,就成全我和表妹吧。」
「姓沈的!」她厲聲喝道:「你如此黑心爛腸,就不怕有一天遭報應?你最好能保證自己今天能弄死我,否則總有一天我要親自殺了你,因為你實在是無恥到了極點。」
是的,這一刻,她確實是氣得想殺人。別人一心要她的命,而她,除了蒼白的辯解,居然沒有任何法子可以想。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姓沈的會有恃無恐,她所認為的失貞是男女真的有夫妻之實,而在古代,失貞可以是任何形式,比如說僅是被人看光了身體。
所以現在他的步步緊逼,已將她逼到了生死關頭,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侯爺,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郁雲慈不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頭被困住的幼獸,面對無法解開的牢籠,眼裏湧現了絕望和悲哀,以及那種想衝出牢籠的渴望和拚死一搏的決心,令景修玄有些動容。
曾幾何時,他也有過這樣的絕望。
他寒冰似的眸子多了一絲溫度,高喝,「左三,送一把劍進來。」
屋子裏的人全部睜大了眼,包括郁雲慈。
外面的人聽到他的聲音,杜氏心裏一喜,都要喊打喊殺了,必是事情已成。
她急忙衝上前,「侯爺,您千萬不要動氣,有話好好說,外甥媳婦是犯了錯,但也不能就這麼殺了。」
郁雲慈聽到杜氏的聲音,臉色更冷。
杜氏來得倒是快,她怎麼就知道是自己犯了錯?是了,她現在管著侯府,侯府裏的事情哪能瞞過她的眼,這麼說,姓沈的能混進來,還有杜氏的手筆。
想要她死的人還真多。
左三擋住杜氏的路,「姨夫人,侯爺的命令,誰都不能違抗。」
「哎喲,你這個死心眼的。裏面都要出人命了,我不進去能行嗎?你快把路讓開,否則你們夫人就要被侯爺殺了。」
「誰說我們侯爺要殺夫人了?」
杜氏一愣,難道不是郁雲慈與廣昌侯府公子私會,被侯爺給逮個正著,侯爺盛怒之下要殺掉那對狗男女?
「你快讓開,你一個下人知道什麼……」
「左三,你磨蹭什麼?」景修玄又是一聲厲喝。
「侯爺,姨夫人要硬闖,屬下快攔不住了。」
「讓她滾!」
杜氏臉一白,侯爺竟要她滾?
二老夫人忍著笑意,上前來拉她,「姨夫人,侯爺正在氣頭上,妳犯不著去觸他的霉頭。我們先等著吧,侯爺是有分寸的人,哪裏真的就能把夫人殺了。」
「您說的沒錯……他必定是氣糊塗了。」杜氏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黑著臉退後。
左三看她一眼,這才提劍進去。
郁雲慈看到景修玄接過劍,然後遞給她,她盯著那把劍鞘烏黑的劍,起身一把接過,手跟著劍往下沉。
劍身比她想像的要重上許多,她穩住心神,一手握著劍柄,使勁一拔,劍出了鞘,寒光閃閃,如流星劃過。
沈紹陵雙眼瞪大,緊盯著她的動作,「雲慈表妹,拿劍可不是鬧著玩的,妳會傷到自己的,還不趕緊放下。」
事到如今,還在演戲!
她心中憤恨,雙手舉劍,猛地往前一刺。
劍是好劍,削鐵如泥,何況是人肉。劍刺在肩中,所有人都好像聽到劍撞上骨頭的聲音,發出悶悶的響聲。
如晴和如翠已經嚇傻,張著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沈紹陵沒想到她會來真的,眼神裏全是不可置信,緊盯著那插在身上的劍,連痛都感覺不到。
她收不回力,人差點往前栽去,拚盡全力使勁往後一退,劍拔了出來,血隨之噴濺,滴落在地,鮮紅刺目。
她自己都吃驚於剛才的那股狠勁,換成從前,她連買魚都讓賣家給殺好。
「表妹,妳竟然如此狠心……」
沈紹陵捂著傷口,血從他的手指縫中流了出來。他臉色變得青白,眼神卻還是癡情地望著她,那種矢志不渝的樣子,足以讓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的真情。
如晴已經回過神來,爬到他的身邊,用帕子替他包好傷口。
「表少爺……您這是何苦?小姐已經變心,您趕緊走吧!」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前幾天還說要與我永不分開的表妹會變心……我不相信說要和我生兒育女的表妹會喜歡上別的男子……」
郁雲慈的手在發抖,連劍都差點握不住。她發現姓沈的太可怕,這種無恥到極致的人令她脊背發寒,心像被水泡著一樣,冰涼涼的。
這樣的對手,太恐怖了,不知她那繼母到底許下什麼好處,才讓他如此處心積慮。
她看了眼景修玄,他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態度,侯爺始終像看戲一樣,她覺得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只要姓沈的咬死與她有染,她就掙脫不出這個死局。
大不了一命賠一命,也要弄死姓沈的!
如此想著,她暗提著一口氣。
「小姐,您怎麼能如此對表少爺?您們本是天生一對,兩情相悅,為何要鬧到兵刃相見的地步?奴婢記得,您曾經說過,世上除了表少爺,您誰都不嫁……小姐,您把劍放下,和表少爺一起走吧。」如晴哀哀地道。
「想走?」景修玄眼裏冒出寒光,敢情他們把自己當成死人了?
「侯爺,我不想走,如晴和他們是一夥的,她的話不能信。除了侯府,我哪兒也不去,侯爺,您要相信我。」
沈紹陵痛苦地閉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淚,等他睜開時,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他不顧身上的劍傷,伏地磕著頭。
「侯爺,您莫要再為難表妹。小生……這就走……」他踉蹌地起身,如晴趕緊扶著他。
不能讓他走,他這一走,什麼都說不清了!
郁雲慈想著,猛地又是一劍朝他腹部刺去,他有所防範,劍偏向左邊。
「表妹……」
「別叫我……我不是你的表妹……你和你的好姑母一心想要我的命。你們讓我活不成,我也不讓你們好活……」
一想到這姓沈的像螞蟥一樣的性子,她就噁心得不行。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比起自己亡,當然是要他死。
她方才使的是全力,刺得較深,劍陷在肉裏,拔不出來。
景修玄走過去,捉著她的手,輕輕一使勁,寒光抽離,沈紹陵的腹部都讓鮮血給染紅了,觸目驚心。
「啊……殺人了!」
如晴尖叫出聲,如翠忙上前拚命捂著她的嘴,可外面的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杜氏作勢還要往裏闖,左三伸手攔著。
「你快些讓開,你沒聽到剛才如晴那丫頭在喊殺人了。要是你們夫人真有個好歹,將軍府那裏豈會善罷甘休,侯爺就是再占理,恐怕也說不清。」
「姨夫人,您放心,我們夫人沒事。」
杜氏身後的陸環佩原還歡喜著,一聽左三的話,忙問:「不是你們夫人?難道裏面還有別人?」她裝作吃驚地捂著嘴,看向一邊的二老夫人。
二老夫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心裏是樂開了花,追問道:「別人?表小姐說的別人……莫不是?」
「呀,妳們兩個人別亂猜,能讓侯爺氣到想殺人,妳說還能有什麼事?可偏生侯爺性子倔,就是不讓人進去。」杜氏說著,似乎真的急得不行,字字句句卻都是在抹黑。
左三黑著臉,任憑她們議論,就是不讓開。
屋子裏此時靜得嚇人,空氣中飄著血腥味。
沈紹陵盯著自己身上冒血的窟窿,身體明明很痛,連骨頭都在發冷,卻又有一種作夢似的感覺,彷彿不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
眼前的女子還是那個見到自己就嬌羞臉紅的表妹嗎?還是那是被自己哄幾句就傻傻地纏上來的人嗎?
他兩眼一翻,暈過去,如晴扶著他,兩人正好一齊倒在地上。
「小姐,您真是太狠心了……表少爺為了您,真是連命都不要,您怎麼能下得了手?」如晴的眼淚流下來,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按住他的傷口。
「小姐,您快讓人去請個大夫吧。要是再流下去,奴婢擔心表少爺真的……您忘記他對您的好,也不能狠心要他的命啊!」如翠也道。
「侯爺,他會死嗎?」郁雲慈的聲音帶著顫抖,問一直黑沉著臉的景修玄。
「沒中要害,死不了。」
「那我再補一劍。」她說著,又要提劍上前。
「小姐!」
如翠想過來拉她,懼於她手上的劍,又不敢靠前。
景修玄一把按住她的手,感覺她的手在顫抖。
第一次握劍的人,都會如此,她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也就沒有發現,他按住她的手後,她就不抖了。
郁雲慈雙手舉起劍,指向兩個丫頭,「說,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誰的主意?是誰讓你們對我下藥,要強行擄我出府的?」
「小姐,我們都是聽小姐的吩咐,哪有什麼人指使。」
「好,很好……真的好。」
那個繼母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前有賣命的侄子,後有忠心的奴才。看樣子,這就是個死局,無論她想如何突圍,都會被擋回來。
她決定做最後一搏,轉個身,跪下去,雙手呈上劍。「侯爺,事到如今,我辯無可辯。若是侯爺信我,我以後一定會用行動證明給侯爺看,我與什麼表少爺之間清清白白。若是侯爺不信我,就請侯爺現在殺了我,我絕無怨言。但我還有一個請求,在侯爺殺我之前,我想親手殺了仇人。」
「仇人?」
景修玄瞇著眼,據他瞭解,眼前的女子和沈紹陵確實是郎有情妾有意,但現在她口口聲聲否認,還不惜以死明志,又是怎麼回事?
她心裏一突,侯爺似乎還不相信她。
是了,看侯爺剛進屋時的樣子,似乎並不吃驚,對於姓沈的來歷也沒有追問,原主與姓沈的之間的事情,他應該是清楚的,所以現在自己的表現,他可能不會馬上相信。
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鎮定地說:「他確實是我的仇人,不光是他,還有我那好繼母。侯爺您可能不知道,在將軍府時,我身邊所有的人都是繼母的人,我的任何事情,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您說,我敢不聽她的話嗎?我知道她派沈表哥接近我,但為了不讓她生疑,我一直都順著她的計畫走。」
如晴和如翠聽了她的話,已是信了十分,因為今天她的表現全然出乎意料,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她態度的丕變,只道她們大意,被小姐給騙了。
她低著頭,語氣哀傷,「侯爺您知不知道她為何千方百計想害我?除了我生母讓她嫉妒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說到這,她抬起頭,眼神掃過他的臉,「那就是侯爺您。」
他眸色幽暗,依舊不發一言。
「我有侯爺您這樣的未婚夫,就是她寢食難安的原因。因為她的女兒,沒有我這樣的福氣,沒有像侯爺一樣家世人品都上佳的未婚夫。所以,她是有目的地讓沈表哥接近我,只要我身敗名裂,她再打著與侯府重修舊好的名頭,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侯爺,那麼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他的眼底閃過驚訝,劍眉輕蹙,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您知道嗎?若是今天侯爺您沒有出現,我就會被他們帶出侯府,被迫跟著沈表哥流落街頭,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莫名地死去。因為只有我真正死了,我那繼母才能名正言順地安排自己的女兒嫁進侯府。」
第四章 老小白蓮登場使壞
郁雲慈的語氣不緊不慢,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事實上,她確實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她現在是故事中的女子,只差一步,自己就會步上原主的後塵。
論心計手段,她自認為不是沈紹陵的對手。那麼,真要是被他弄出侯府,留給自己的結局,只怕比原主好不到哪裏去。
如晴和如翠雖然被之前的事情嚇得不輕,現在緩過來一些,將她的話聽得分明。
她說的話,與夫人所要做的事情竟不謀而合,小姐或許是真的一直在做戲給夫人和她們看。
景修玄俯視著她,她的眼長得很美,這種美不是那種千篇一律的美,而是另一種帶著生機的美。這種生機就像峭壁間的松柏,頑強無懼,遺世獨立。
不屈的眼神,他曾經看過許多,只是如今,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
他隨手從屏風上扯下一塊布,丟在沈紹陵的身上,正好蓋住對方的臉。
「左三,叫幾個人進來。」
外面左三以手作哨,長長地吹響,很快屋子裏就進了三四個家丁。
「先找個大夫給他看傷,然後關起來,留後處置。」
「是,侯爺。」
家丁們把沈紹陵從如晴身邊拖開,看到他臉上的布,心知侯爺的用意,小心地把布蓋實,不讓他的臉露出半分。
郁雲慈看景修玄一番動作,暗自琢磨。侯爺命人把沈紹陵關起來,還不想讓別人看到,難道他已信了她的話?
「這兩個丫頭,妳想如何處置?」
呃?他在問她話?她忙回過神,如晴和如翠已經背主,這樣的丫頭,不能再留。
「侯爺,背主的丫頭,是不是可以賣掉?」
「當然。」
「那好,就請侯爺派人去找個人牙子,我要把她們都賣掉。」
如晴和如翠臉色雖然難看,卻並沒有求饒,她納悶著,覺得有些不太正常。以前看過的一些書中,若是哪個背主的下人得知要被賣,那可是哭爹喊娘的叫著不想被賣啊。
她心下一動,苦笑一聲。
「侯爺,我突然想起來,我就是想賣她們都無能為力。我那繼母為了掌控我,派她們時時監視我,怎麼可能會把她們的身契交到我的手上?」
如晴和如翠沒有反駁,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怪不得她們一心效忠繼母,原來身契還在將軍府。
景修玄的眼慢慢瞇起,「左三!讓他們放著別動!讓左四去方家和將軍府一趟,告訴他們,來晚了就等著替沈少爺收屍!」
「是,侯爺。」
家丁們把沈紹陵重新丟在地上,許是扯到了傷口,沈紹陵在劇痛中醒過來。一看自己還在屋子裏,覺得傷口更痛了。
他皺著眉,痛吟一聲,如晴忙爬過去,伏在他的身上,「表少爺,您可醒了?擔心死奴婢了……嗚……」
這如晴和姓沈的……看著倒像一對戀人。郁雲慈看著兩人,蹙起眉頭。
「小姐,救救表少爺吧,您真的那麼狠心……眼睜睜地看著表少爺……」
郁雲慈沒有回頭,她以前曾在書中看到過,像如晴和如翠這樣的丫頭,能被派去服侍府裏的小姐,一般都是府裏的家奴後代。
也就是說,如晴和如翠不光是她們自己,還有父母親人兄弟姊妹,都在將軍府裏當差。她們是不可能會供出繼母的,除非是想全家人都跟著遭難。
只是如晴對沈紹陵這樣盡心盡力,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倒在地上的沈紹陵臉變成灰土色,咬著牙齒。那傷口處的血是不流了,但漸乾涸的血紅乎乎的一片,把衣袍跟傷口黏在了一起。
「表妹,妳真的這麼狠心,恨不得讓我死?」
地上有碎片水漬,還有血跡,一片狼藉。郁雲慈還是跪著,手一直托舉著劍,現在才覺得手臂發酸。
沈紹陵的話,她聽到了,卻不想回答。
事到如今,沈紹陵還是拉著她不放,可見其人城府之深。她不過是個現代的女子,自小到大,生活簡單,哪裏碰到過這樣的角色?
其實無論沈紹陵說什麼,只要侯爺不信,她就有活命的機會。
「侯爺,我知道多說無益,若是侯爺不信我,那麼就請侯爺現在殺了我吧。我不怨侯爺,我只怨自己命苦,生母去得早,讓我長於妾室之手,妾室妒恨我娘,心心念念地要毀了我。好不容易熬到嫁人,本以為從此能擺脫惡人,誰知惡人心不死,設計毀我的名節,左右無路,倒不如死了乾淨。」
「表妹……」
故作深情之人,真令人噁心,她恨不得自己現在是聾的,不用聽到這樣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景修玄取過她手中的劍,「起來吧。」
她手一軟,垂了下來,撐著發軟的身體,勉強起身,扶著桌子,靠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外面響起匆忙的腳步聲。
「侯爺,將軍夫人和郁大小姐來了。」
「讓她們進來。」
話音一落,方氏和郁霜清就進了屋。
不愧是原書中的女主,郁雲慈想著,郁霜清當得起白蓮花三個字,美麗、端莊,連眉宇間淡淡的擔憂,都恰當好處。
那個手段狠辣的繼母,也完全看不出半點惡婦的樣子,長得嬌嬌豔豔的,美目含情,妥妥的一朵老白蓮。
老小兩朵白蓮花一進屋,看清屋內的情形,立時變了臉色。
「侯爺,慈姐兒,這是怎麼回事?紹陵這是怎麼了,怎麼不請大夫看傷?侯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我教女無方。紹陵是個傻孩子,我求求侯爺派人請個大夫,先替紹陵包紮傷口。」方氏咬著唇,痛心地彎下身,淚水滴到沈紹陵的臉上。
「姑母,我無事,只要表妹開心,我死了又何妨?」
「你這個傻孩子,何苦呢?她已嫁人,你就忘掉她吧,姑母以後替你找個好姑娘,保證比慈姐兒好數倍。」
沈紹陵淒涼的眼神看向郁雲慈,一手捂著傷口,輕搖著頭,「姑母,世上的姑娘哪個比得上表妹?再說我要為表妹負責,她只是一時被迷了心,我想她會回心轉意的。」
「夫人,表少爺是小姐刺傷的……」如晴忙說道,跟著哭起來。
「慈姐兒?」方氏抬起頭,美目盈淚,一臉不相信地望向郁雲慈,「不會的,慈姐兒怎麼會刺傷紹陵?他們可是……侯爺,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沒有教好女兒,才讓他們……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紹陵一片癡心,讓我把他帶走吧。」
老白蓮一開口就要替自己坐實偷人的名聲,可真是一個好繼母。演技也是高超,那望過來的眼神,驚訝、痛心、還有失望,分毫不差,怪不得原主會被她哄得團團轉,認她為母。
「侯爺,她說得沒錯,我娘去得早,沒來得及教我,也沒法子護著我。若是我娘還在,我哪有今日之禍?」
「慈姐兒,妳在說什麼?」方氏心裏一驚,剛才她就覺得這個死丫頭有些不太對勁,平日裏千方百計地想纏著紹陵,怎麼會動手刺傷紹陵?而現在,這死丫頭的眼神都變了,根本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慈姐兒,妳怎麼能說那樣的話?雖然妳親娘去得早,可這些年,我一直對妳視如己出,掏心掏肺的……」方氏說著,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郁雲慈已經看明白老白蓮的招數,說穿了,就是男人都愛吃的那一套,柔情似水,以柔克剛。
「娘……我們不妨聽聽侯爺的說法?」郁霜清上前一步,盈盈朝景修玄行禮,「侯爺,小女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相信我的妹妹,絕不會刺傷表哥的,就算她對任何人下手,也不可能對表哥下手。」
景修玄微側過頭,俊朗的五官,稜角分明,更顯得英氣逼人,他的眼神深似海,無法一探究竟。
郁霜清與他對視著,男的藏青衣袍,高大英俊,女的淺藍衣裙,美麗溫柔。
郁雲慈緊張地看著他們,這可是原書中的男女主角,誰知道兩人會不會擦出火花,讓局勢再度巨變。
關於男女主角初次相見的情景,原書中大概是這樣描寫的—— 
錦安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真摯的眼神如清澈的泉水。他平和的眉宇之間,始終帶著淡淡的鬱色。便是笑,都是極為勉強,輕扯嘴角。
他輕輕地掀開蓋頭,蓋頭之下,是一張秀雅的臉。美麗大方,端莊得體,目光中透著聖潔的光芒,像是能洗滌一切世間的汙濁。
而此時,郁雲慈以局外人的眼光來看這對男女,覺得與書中描寫得有些出入。
女主角倒是比較符合原文中的描寫,只不過聖潔的光,她沒有看到,她看到的是藏在美麗面孔下的算計。
男主角則是看不出半點謙謙君子的模樣,原書中把他描寫得如同一塊玉般美好。但事實上,他像一把寶劍,霸氣外露,鋒芒迫人,他的人設難道是崩了嗎?
郁霜清掩飾得好,但一直仔細觀察她的郁雲慈還是捕捉到她眼神閃過的愛慕。原來郁霜清早就對妹妹的男人傾心,怪不得要弄死原主那個礙眼的。
只是相比郁霜清的芳心暗許,景修玄就顯得冷淡無比。
景修玄長劍一甩,上面還帶著血跡,他似乎不以為意,把劍一拋,左三穩穩地接住。
「人是我傷的。」
「侯爺可是氣表哥與慈妹妹?」郁霜清粉面一白,責備的眼神已經看向郁雲慈,表情痛心無比,又一副不忍責罵的樣子,將一個好姊姊的神態刻畫得入木三分。
真是好演技。郁雲慈暗暗咬牙,但現在不是她說話的時候。
「小女知道侯爺您心中必定十分惱怒,但小女求侯爺,就成全表哥和慈妹妹吧。您若是想出氣,隨打隨罵,小女都願意受著,只求您大發慈悲,成全他們這對有情人。」
郁霜清說著,一臉決絕地跪在地上,明明是求人的模樣,她做起來,卻是帶著大氣。如若不是知情的人,真會為她的護妹之心所感動。
「霜清願做任何事情,來彌補慈妹妹的過錯。」
郁雲慈心裏冷笑,這個好繼姊,只差沒有說出願替原主服侍男人了。
想著,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下那高大的男子,誰知他正好望過來,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她臉上不屑的表情還未來得及收好。
她思及書裏的情節,劇情雖然沒有明說,但字裏行間分明暗示著,男主角對女主角一直是有好感的,可是現在她從侯爺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若是她現在與白蓮花姊姊撕破臉,侯爺會不會跟她翻臉?或許現在這個時候,男主角對女主角還是無感的?那麼,身為男主角的侯爺,會如何回答呢?
不光是她在等他的答案,郁霜清也在等他的回覆。
半晌,他冷冷地道:「左三,送客。」
左三進來,帶著那幾個家丁去抬沈紹陵。
沈紹陵傷口實在是痛得厲害,想著此事先放一放,等養好傷再說,便沒有再演。
方氏起身,正要跟著出去,景修玄又開口叫住她。
「郁夫人,請把你們將軍府的奴才也一併帶走。」他指的是如晴和如翠,還有原主嫁進來時的一家陪房。
「侯爺,你這是要休了慈姐兒?」
方氏果然是繼母,時刻不忘給她挖坑。
郁雲慈想著,緊張地看向景修玄。若是侯爺現在休掉她,她只能回侯府,而回到侯府後,只怕是再難出來。
「侯爺……」她心一狠,繼續道:「我不走,我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
這樣的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她自己都不舒服得不行。更別提方氏和郁霜清,恨不得上前來堵著她的嘴,把她拉出侯府。
她不知怎麼想的,下意識就望向景修玄,還好,他什麼表情也沒有,不見厭惡,也不見鄙夷。
而他淡淡地輕哼一聲,「誰說我要休妻?」
不休妻,為何讓她們把下人都帶走?方氏眼裏盛著疑惑,淚珠還掛在臉上,楚楚動人。
郁雲慈有些明白過來,原主的那位父親為何會把方氏扶正。
越是蠻夫一樣的男子,越是喜歡像水一樣的女子,郁亮就是。所以才會寵妾滅妻,在髮妻死後,立即把當時還是貴妾的方氏扶正,多年來寵愛有加。
「那侯爺為何讓我們把下人們都帶走?」
「幾個下人,我們侯府還是養得起,但卻不會替別人養奴才。」
方氏白著臉,聽清楚了他的意思,忙用帕子拭著淚水,「原來如此,是我想岔了。慈姐兒性子軟,我怕她壓不住下人,所以才把那幾個人的身契壓著,是想讓他們有所忌憚。既然侯爺這麼說,我等下就讓人把他們的身契送來。」
好一個替女兒著想的母親,此番解釋合情合理,配著她的神態舉止,毫無破綻。在原書中,這位老白蓮被刻畫成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加上親姊姊是陛下的生母,在京中的貴婦圈子裏頗有聲望。
郁雲慈想著,記起了一些情節。
原主的母親是成國公的嫡女,當初郁亮得勝歸京,封為大將軍。成國公原是武將,自然愛惜將才,下嫁嫡女,成為佳話。
彼時,仍是先帝當朝,而皇后,就是成國公府的姑娘。那時候陛下的生母,還是一個不起眼的方嬪。
方家並不是什麼世家,因為方嬪育有皇子,才慢慢顯了出來。
先帝子嗣少,方嬪生的皇子,一生下來就抱養在皇后的膝下。先帝駕崩後,幼帝登基,封成氏、方氏為皇太后,至此,宮中有兩位太后。
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指的就是成家和方家。方家是陛下真正的舅家,比成家無血親的舅家自然要親近一些。
恰好原主的母親在皇帝登基那一年病逝,於是方氏做為方太后的妹妹,就被名正言順地扶為正室。至於原主,一個原配留下的女兒,自然就成了方氏的眼中釘,尤其是成氏還替原主定下了一門好親事。
郁雲慈想起這些,越發的替原主的親娘不值。
看看老白蓮現在的做派,如若原主的娘真的泉下有知,恐怕都會氣得無法投胎。女人最怕的是什麼?就是自己一死,有別的女人住著自己的屋子,睡自己的男人,打自己的娃,更可氣的是,原主還認方氏為母。
「身契就不用送了,我們侯府下人還是有的。」
郁霜清看到自己母親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忙過去相扶,「娘,您怎麼了?可是心口又疼了?」
方氏還是個病西施,只不過不知是真的病,還是裝的?
郁雲慈想著,看了景修玄一眼,做了一個口型,「她裝的。」
郁霜清覺得有些奇怪,那個蠢貨怎麼還不過來幫忙?她回頭一看,蠢貨正對景修玄擠眉弄眼的,不由得心中暗恨。
「慈妹妹,娘犯病了,妳快過來,幫我一起扶著送娘回去。」
「別叫妳妹妹,她今日怕是嚇得不輕。」方氏掙扎著,對景修玄道:「侯爺,你願意不計前嫌,念在兩府的交情上留下慈姐兒,我卻良心難安,終是她對不住侯爺,與紹陵……有了首尾。我們將軍府難辭其咎,現在我就把她帶走,休書你派人送到將軍府即可。」
好一個面甜心苦的繼母,郁雲慈剛緩過來的心,又跟著沉下去。
方氏像拚盡全力才說完剛才的話,轉向她,又虛弱地對她道:「慈姐兒,妳快收拾一下,跟娘回去吧。」
郁雲慈祈求地望向景修玄,景修玄依舊冷著臉,說:「郁夫人,我剛才說得清楚,我不休妻。」
「侯爺,我知道你是念著舊情,但慈姐兒實在是不配為侯爺夫人,我們將軍府對不住你,就算是將慈姐兒休了,我們也毫無怨言。」
老白蓮真是黑心肝,都到這個時候還不放棄,死活要把不貞的名聲栽到她的頭上,她如果真被侯府休棄,恐怕最後的結局還是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間。
郁雲慈恨不得撲過去掐死老白蓮,事實上,她人是真的撲了上去,一下子壓在老白蓮的身上,雙手死命地捶著對方,傷心地哭起來。
「母親,您是要逼死女兒啊!女兒敢對天發誓,我與表哥之間清清白白,您為何一直要說我與表哥有私情。侯爺都相信女兒,您為何不相信女兒?女兒真是冤枉的,您再逼我,我就去死!」說著,她手捏成拳,用力捶向方氏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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