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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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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29201-E29204

《閨女福多多》全4冊

  • 作者孜亭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6/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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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1,000
  • 優惠價:NT$ 790
喪母長女娶不得?屬羊女子命不好?
前一世的榮箏也許真是如此,才會婚前壞了名聲,婚後不受夫家喜愛,
可那是她不夠聰明,被繼母以捧殺方式給養壞了,大家才都不愛她,
既然上天給她第二次機會,重回十二歲,這一次定要改變命運!
她不再傻傻相信繼母、徹底遠離會壞她名聲的杜表哥,
最重要的是,收回母親陪嫁的莊子和建立自己的人脈,
一旦有了銀子就有了底氣,她這輩子不嫁人也行。
她是真心不想招惹男人,偏偏和豫王嫡長子沐瑄結了不解之緣,
外出回家的路上,躲個雨遇見他,他當做沒她這個人;
參加春宴換個裝,好死不死聽到他和好友的祕密會談,
差一點點死在他的手上!她祈禱兩人最好不要再見,
沒想到他託他姊姊下帖子邀請她賞花,還單獨見她,為的是哪樁?
孜亭,女,八五後生人,雙魚座,B型。
因為雙魚座的特性所以感性又愛幻想,喜歡仰望藍天,同時也喜歡下雨的時節。
喜歡聽大提琴曲,同時也喜歡動漫。明明視力不好,卻又不喜歡佩戴眼鏡。
可以幾天不出門,交友圈子很小,基本沒什麼應酬,是個輕度宅。
小時候比較孤僻膽小,在一起玩鬧的玩伴不多所以顯得有些不合群,
可能在那個時候就有些愛幻想,
入迷的時候甚至可以盯著牆上的紋路開始想像一幅形象生動的畫面,
等到大一些的時候幻想就漸漸變成了夢想,把夢想寫進故事裏,
掌握著角色們的悲喜,掌握著他們的命運。
所以有夢想不是什麼壞事,有一天就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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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世或是夢
順德五年,十一月冬至。寒風呼嘯,大雪簌簌,天地間只有黑白兩色。
榮箏蜷縮在土炕上,她已病了十來日了,往日裏的雪膚紅顏,如今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她身上蓋著一床舊棉被,顏色花紋早已模糊,薄薄的根本抵禦不了刺冷的寒氣。黃泥草莖的土牆上,寒風自粗細不一的口子呼呼的往屋裏灌。
他們一行人要前往京城,哪知她禁不起舟車勞頓,半路上就病倒了。再加上大雪阻路,他們被困在這座小村落裏已經有三、四日。
榮箏覺得渾身不舒坦,腦袋暈沉沉的。她睜開眼來,見跟前只有個不到十歲的柳兒守著。柳兒烤著火盆,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紅彤彤的蘋果。
「嬤嬤呢?」
柳兒聽見聲音,忙過來答話,「嬤嬤說她累了,去躺會兒,太太有事?」
「把她叫來,我有話和她說。」
柳兒趕緊去通報,咚咚咚地跑到了門邊,拉開房門。榮箏睜眼看去,只見外面大雪紛飛,想著自己怕是見不到父親了,不免熱淚盈眶,心中焦灼不已。
不多時肖王氏就進來了。
榮箏掙扎著要起來,肖王氏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道:「我的太太,您這是做什麼,屋裏冷,還是好好躺著吧。」
榮箏一臉煞白,不顧身上的疼痛,含著眼淚道:「嬤嬤,我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只是心裏有事,還斷不了這口氣。」
肖王氏寬慰道:「太太,您別擔心,老奴已經讓我家男人去打探京中的消息,很快就能曉得情況,您別多慮,安心的養好身子我們再上路好不好?」
榮箏一想到娘家的遭遇,眼淚便簌簌的落了下來,顧不得去擦拭,喘息著道:「我只怕是回不到京城了,只是走之前還想見見官哥兒和琪姐兒,嬤嬤能不能想法子讓我再見他們一面,我走也好走得安生。」
肖王氏這下犯了難,當初他們被廖家逐出家門時,老夫人就發了話,以後要親自教養官哥兒和琪姐兒,不得再與榮家人有牽連,再說相隔這麼遠,又天寒地凍的,她哪裏尋去?
榮箏見奶娘一臉為難的樣子,忙捉住肖王氏的胳膊道:「我就想再看一眼這雙兒女,別的什麼也不求,嬤嬤,妳從小把我奶大,就疼惜疼惜我吧。」說著就要給肖王氏磕頭。
肖王氏不禁一怔,往日裏風光無限的榮家三小姐,廖家的長孫媳婦,矜貴無比,一副目無下塵的樣子,何曾這樣低聲下氣過。她想到了榮箏小時候的樣子,不免有些心酸,軟下心腸道:「太太,您別這樣,安心養病吧,哥兒、姐兒那裏,老奴想法子。」
榮箏得了這句話,臉上總算有了淡淡的笑容,硬是在炕上給肖王氏磕了個頭。
肖王氏背過身去抹了把眼淚,拉著榮箏的手道:「太太安心養著,老奴去去就回。」
榮箏想著奶娘打點處處要錢,便將手腕上一對白玉鐲褪了下來交到肖王氏的手上。
「嬤嬤,這個妳拿著,去換點錢,多少能派得上用場。」
肖王氏道:「這是夫人留給您的東西,怎麼好拿出來,快收回。」
榮箏道:「娘知道也不會怪我的,妳快拿著。」
肖王氏推脫不了,只好接下。
肖王氏走後,榮箏一直沒有睡。他們榮家也是汴梁的有名望族。大伯父是太常寺卿,父親如今也做到了三品的京官。三叔父管著家裏的庶務,她從小也是在錦繡膏粱裏長大的,怎麼會落到如今這番境地?她今年不過三十歲,看樣子就要走到盡頭了。
而那麼富貴的榮家竟然一夜之間就倒了。一聽說榮家倒臺,夫家忙不迭的想與榮家劃清界線,廖家老夫人唆使著丈夫廖顯以不孝為名,休書一封便將她逐出府。
她恨廖家的薄情寡義、恨婆婆的尖酸刻薄、恨丈夫的冷面冷心,甚至恨榮家拖累了自己。
當初她嫁進廖家時,八十抬的嫁妝,十里紅妝,風光無限,從廖家出來的時候卻這般淒涼,身邊除了從小把她奶大的乳娘,已經沒有可用之人。平日裏奉承她的那些下人只知趁火打劫,將她的東西不知偷出去了多少、賣了多少。
但那些畢竟是身外之物,她已經沒有力氣去管那些忘恩負義的混帳,一心只想知道父親的情況。聽說父親犯的是死罪,判了極刑,如今收押在京中的大牢裏,弟弟則被判了流刑,家中女眷落得被變賣的命運,繼母已經投了井。她若能拿出錢來打通關係,想再見父親一面應該不難。
三十歲的她,兒女雙全,享受過榮華富貴,也經歷了生離死別,沒想到生命就要走到盡頭。她還沒親眼看見官哥兒娶媳婦,還沒給琪姐兒置辦嫁妝,心中有些不捨,只是這雙兒女和她並不大親近,她知道都是婆婆從中挑撥,離間了他們母子間的情分。
為什麼好人沒好報,壞人卻能好好地活著?
榮箏在心中將婆婆咒罵了千萬遍,甚至也對薄情的丈夫詛咒了上百回。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跟前依舊只有柳兒守著。這原是她給肖王氏買的丫鬟,讓她服侍肖王氏的。往日裏她身邊的丫鬟僕婦一大堆,最後除了把她奶大的奶娘,竟然沒一個守在她跟前,果真是世態炎涼,人情薄如紙。
柳兒問:「太太要喝水嗎?」
榮箏這才覺得嗓子有些乾啞,無力的點點頭。
柳兒趕緊拿了桌上烏黑色的茶銚子倒了半碗水給榮箏喝。
雖然水早已沒了熱氣,可灌進喉嚨裏卻有說不盡的爽快,榮箏喝完又要了一碗。
從前她馭下嚴厲,稍有不順心不是打就是罵,服侍她的哪個不是如履薄冰,處處陪著小心,以至於陪房進來的四個大丫鬟死的死、嫁的嫁、逃的逃,如今一個也不在,想起從前,她不禁自悔。
她知道自己快要見到去世多年的母親,倒是不怕,臨終前只想再看看一雙兒女,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她。
直到第四日上午,肖王氏終於回來了,卻沒有把官哥兒和琪姐兒帶來,這讓榮箏很傷心,不過肖王氏帶來了官哥兒的奶娘樊氏。
樊氏身量中等,白白淨淨的,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好半晌不敢走到榮箏跟前,沉默地緊了緊身上裹著的披風。
她如今這般境地,樊氏還能冒著風雪來見她一面,可見其忠誠,榮箏十分的感激,含淚懇切道:「不枉我待妳一場,我見著了妳,就當見著了官哥兒,他現在雖然不吃妳的奶了,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很敬重妳,以後還請妳幫我管教他,督促他的學業,幫我相一門靠譜的媳婦,把他養成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樊氏愣怔了下,她原本對榮箏很是畏懼,沒想到榮箏竟會說出這番言語,甚是驚訝。她緩緩的走到榮箏跟前,溫和的道:「太太放心,上面不是還有老夫人、老爺、廖家的宗族護佑著他。」
榮箏冷笑了兩聲,伸手緊緊地拉著樊氏的手懇切的道:「別人我都不信,我就信妳,現在我將官哥兒和琪姐兒都交給妳了。」
樊氏頗感震驚,忙說不敢當,又道:「撫養小爺是奴婢的本分。」
大雪天還能冒著風雪來看她,榮箏認定樊氏是第二個肖王氏,伸手將頭上戴的一根珠簪取了下來,又將耳朵上的一對南珠耳墜也取了下來,鄭重地放在了樊氏的手上,「這兩樣東西伴了我一輩子,我走的時候就想把它們留給一雙兒女,可是走得太倉促,煩請妳替我帶給他們,簪子給官哥兒,耳墜給琪姐兒,我縱然有千萬的不是,但好歹是生他們養他們的母親,以後繼母進了門,幫我教養好琪姐兒,讓她別走我的老路。」
樊氏聽著眼眶就濕了。
榮箏交代完,又慎重地在炕上給樊氏磕了三個頭,慌得樊氏忙還禮。
送走樊氏後,榮箏心中的牽掛總算是少了一樁。
瞧外頭風雪沒有停歇,肖王氏對榮箏說:「看樣子我們要被困在這裏了。」
榮箏點點頭。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怕是見不到父親最後一面了。
這些日子,渾渾噩噩時,她總是夢見小時候的事。那時他們還住在汴梁朱雀門外的青雲巷裏,還是個小姑娘的她,嚷著要紫蘇做好看的針線給她;在她出閣的時候,父親外書房的那棵泡桐樹正是開花的時節,這些年沒回去了,只怕又長高了不少。
這一生就要走到了盡頭,她心裏充滿了悔恨,不由得想著,要是娘沒有早逝,要是繼母沒有進門,要是沒有那些人的算計,要是她為人沒那麼涼薄,她也不會嫁到廖家。山高路遙,她終究連父親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十一月十九日,觀音齋。
大雪終於停息了,肖王氏領著柳兒去問榮箏,看什麼時候上路。她們推開了柴門,赫然見土炕上躺著一位盛裝的婦人,雙目緊閉,安然入睡,臉上是從沒有見過的平靜。
她上前喚道:「太太,雪停了,吃過早飯,我們就起程吧。」
肖王氏連喚了三聲,然而炕上的人卻沒有再睜開眼……
 
 
這是今年的第三場雪,粗使婆子正拿著掃帚清掃外面的積雪。
榮箏呆呆地站在窗戶邊,望著院子裏的情景。
她作了一個好可怕的夢,夢中她已是個三十歲的婦人,還養了一對兒女,卻被夫家所休,榮家倒臺,父親入獄,最後她病死在回京城的路上。
那個夢很長,她彷彿已經走完一生。然而她卻覺得那不大像夢,或是說不大像以前的夢,是那般的真切,就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肖王氏走了進來,見榮箏站在風口處,嚇了一跳,忙上前將窗戶關上,輕聲斥責,「小姐怎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不怕又凍出病來嗎?」
榮箏訝然的望著肖王氏,這是撫養她的奶娘,中等身材,面如滿月,是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婦人,一頭烏黑的頭髮,梳著圓髻,插了根青竹簪,鬢邊並無戴金銀珠寶,穿著半舊的青緞子棉袍。肖王氏與榮箏站在一起,足足高了榮箏一個頭。
這和夢中的奶娘不大一樣,夢裏的肖王氏頭髮已經花白,滿臉的褶皺,一副老嫗的樣子。如今的奶娘卻生得白白淨淨的,唇邊一顆小小的痣,看她的目光十分溫和,充滿了寵愛,和夢中那雙焦灼又悲涼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為何會作那樣的夢?那麼讓人鬱悶的夢。
肖王氏摸著榮箏冰冷的小手,一邊替她搓搓手,希望能暖和些,一邊道:「紫蘇,還不快給小姐燒個手爐送來。」
紫蘇在外面答應著,「馬上就來。」
須臾,進來個穿杏色棉比甲的少女,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長相嬌俏可愛。
紫蘇塞給了榮箏一個銅胎掐絲琺瑯的小手爐。榮箏低頭一看,手爐上還描繪著梅花喜鵲的圖案。
「小姐今天看上去要好些了。前兩天您沒日沒夜的睡,可把奴婢們給嚇死了。」紫蘇眉宇間盡是關心和憂慮。
榮箏看著紫蘇眼中流露出的真摯神情,便知身邊這個大丫頭是當真待她好、關心她的。
「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過來看望您了。」外面通傳的是還沒有榮升一等丫鬟的如意。
榮箏暗暗驚訝,這兩位堂姊一直住在京城,不大回汴梁,此刻怎麼來了呢?轉念一想,對了,祖母去世時,大伯父和大伯母帶了兒女回汴梁來弔唁持服,一住就住了兩年。
紫蘇忙上前給榮箏整理了下衣裳,抿了抿耳邊的碎髮。
說話間,兩位堂姊已到外廳,由小丫頭揭了素色的簾子,榮箏走了出去。
站在屋中的兩個妙齡少女,皆是通身的素衣素服,頭上戴著銀白的髮釵。大堂姊榮筠已到及笄的年紀,身量頗高,雪膚花貌,肌骨勻潤,雖然是單眼皮,卻有一雙碧清的妙目,饒是這樣的素衣妝扮,依舊顯得她清麗無雙。旁邊立著的二堂姊榮笛,只比榮箏大一歲,眉毛彎彎,模樣嬌俏。
榮箏片刻恍惚,見著兩位姊姊後,木木的行了禮。兩位姊姊也趕著還禮。
榮筠問道:「聽說三妹妹醒了,我們過來看看,身子可都大好了?」
「已經好了。」
「我就說嘛,三妹妹平時也沒那麼病弱,怎麼就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可把嬸娘給急死了。妳要是再不好,嬸娘都要託父親去請京裏的太醫了。」
榮箏道:「勞妳們費心了,一會兒我就過去給太太請安,讓她放心,大伯母那邊可能要晚些時候過去了。」
榮筠笑道:「不礙事的,母親正在休息,忙了這些天也乏了。」
榮箏記起來了,這一年開寶十一年,祖母去世後的第二年。她十二歲,繼母所生的妹妹七歲。
榮箏暗想,兩位堂姊終究不是和她一處長大的,比起三叔家的榮筱,生疏許多。
榮笛是個爽朗的性子,正饒有興致的和榮箏講著京中的景致,哪家綢緞莊的布料好,哪家香料鋪子的香粉好,甚至說到了她和母親一道去給宮裏的貴人請安時,皇宮多麼的豪華氣派,宮中那些娘娘們的穿戴又是多麼的奢華。
榮箏默默的聽著,知道這位二堂姊是想向她炫耀京中的繁華,暗地裏則笑話她沒出過門、見過什麼世面。她犯不著跟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再說她覺得汴梁不差,好歹也是八朝古都,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這樣的念頭閃過時,她暗自一驚,榮笛比她長一歲,她怎麼以大人自居呢?
榮笛絮絮叨叨的誇耀了一番,榮筠在一旁留神看著,榮箏臉上似有一絲不耐煩,又像是在強壓抑著某種情緒。她起身道:「三妹妹大安就好,我們姊妹也不好多叨擾,改日再來看妳。」
榮箏木然回道:「姊姊們慢走。紫蘇,幫我送送她們。」
紫蘇應著去送客。
榮箏心情不大好,回到房裏,將妝臺上的靶鏡拾起,攬鏡自照,鏡中的少女不過十二、三歲,梳著三丫髻,結著白色的頭繩,插了兩支銀白短釵。
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分外的清澈明亮,只是病了一些時候,形容有些憔悴。她像是仔細端詳著,腦子裏浮現的卻是躺在土炕上,枯瘦得厲害,風鬟霧鬢,奄奄一息的樣子。她生了一副好容貌,比她妹妹榮笙還要漂亮。當初新嫁,廖顯瞧見她第一眼時,眼底流露出的驚豔,她至今都還記得。
廖顯?當真有這個人嗎?他是她夢中的丈夫,到底是憑空想像出來的,還是的的確確存在過的?
榮箏陷入疑惑之中。下意識裏,她想驗證夢中所發生的事。雖說有些荒唐可笑,但她想知道南陽到底有沒有廖家這樣一戶人家。
汴梁和南陽相隔幾百里,她又是個輕易不出門的閨秀,如何能打聽得到?
等等,榮箏想起了什麼。她提了衣裙便往上院而去。
上院裏,繼母馬氏正和丈夫榮江說話。
七歲的二小姐榮笙正由奶娘抱著餵飯,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綾襖,粉妝玉琢,十分可愛。
「老爺,太太,三小姐過來了。」
榮江道:「天氣這麼冷,她還跑這一趟,不是聽說人才好些嗎?」
馬氏笑道:「三小姐肯定是大好了,老爺就不必嗔怪了。」
說話間,榮箏已經進來,看了眼坐在堂上的父親和繼母,既熟悉又陌生,行了禮。
榮江點點頭,道:「我們正說起妳的身體來,大冷的天還跑這一趟,也不怕凍著。」
面對父親的關懷,榮箏覺得有些陌生、不適應,低眉道:「沒什麼大礙了,有勞父親掛記。」
「沒事就好。」
榮箏留神看去,此時的父親不到三十,一身素白的棉袍,身量頎長,丰神俊朗。
「三小姐當真好了,看這氣色紅潤,老爺總該放心了吧。」馬氏一如既往的笑臉盈盈。
吃著飯的榮笙見姊姊來了,扭著身子從奶娘身上下來,跑到榮箏面前,笑吟吟的說:「姊姊,妳怎麼不來看我呢?」
榮箏想到這位妹妹將來的風頭可能蓋過自己,心中有些不快,悶悶的說:「我病了好多天,來不了。」
馬氏怕榮箏沒有好全,病氣過給了榮笙,便對奶娘說:「天冷,當心吹著,帶五小姐去暖閣裏歇著。」見奶娘帶著女兒離開,她對榮箏說:「三小姐,妳餓了吧,我這裏正好有一匣子馬蹄糕,妳拿去吃。」
榮箏道了聲謝。
榮江見馬氏對榮箏真心誠意的好,並沒有因為有了榮笙就輕慢榮箏,很是欣慰。
「爹爹,我二舅母是南陽的人?」
榮江覺得女兒問得奇怪,忙道:「妳突然提這個幹麼?」
榮箏心裏早就擬好了對答,笑說:「年前我去外祖家聽他們提起過,說南陽好。」
「妳這個小姑娘,南陽再好,難道比汴梁好?」馬氏笑著打趣了一句。
「二舅母提起南陽有個解結寺,說那家的醬菜好吃,爹爹,您說好不好笑,什麼『姊姊寺』還『妹妹廟』呢。」
榮箏天真的言語把榮江逗笑了,解釋道:「什麼妹妹廟,別胡說。人家是解結,解心中癥結。妳突然提南陽幹麼?」
榮箏繼續爛漫地道:「我只是聽二舅母說起南陽的事情覺得好奇,長這麼大,除了外祖家,別處也沒去過。二舅母還說南陽有戶廖姓人家,他們家院子裏種了三棵碗口粗的西府海棠,到了春天花開時格外的漂亮,從巷子口就能看見他們家的海棠花。爹爹,西府海棠當真能長那麼大?我們也種西府海棠好不好?」
榮箏這番孩子氣的言語逗樂了榮江和馬氏。
馬氏道:「沒想到二舅太太還和三小姐提廖家的事,他們家是有三棵碗口粗的西府海棠,到了花開的時候蔚為壯觀,一條巷子都能看見他家的花樹。三小姐真喜歡這花,我們就在三小姐的院子裏種一棵好了。」
榮江道:「過了年,箏姐兒就十三了,等到她出嫁,海棠樹也長不到碗口那麼粗。」
榮箏隨便編了個理由就套出馬氏的話,南陽當真有戶廖家,廖家的院子裏果然有三棵高大的西府海棠。她二舅母的確是南陽人,但二舅母從未和她說起過南陽的事,更別說是廖家,可是馬氏的姑母真嫁到了南陽,和廖家住同一條巷子。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那夢當真發生過?榮箏暗自心驚,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夢裏就是馬家姑父作的媒,她才嫁到廖家去。原本父親對這門親事是不滿意的,一心想要給她在汴梁尋一門合意的親事,可挑來挑去總不合適。那時候她在汴梁的名聲又不好,最後繼母說服了父親,才接納了這門親事。
而在廖家生活的那些年,她受盡了婆婆的折磨,丈夫又是個薄情寡義的,她心中就舒坦不起來,再看向馬氏時,眼中已滿是疏離。
「說起南陽,我倒記起了太太在南陽也有親戚吧?」
馬氏笑答,「是,我姑母就嫁到南陽去。」
「難怪。」榮江看著女兒笑道。
打聽到了廖家的事,榮箏身上直冒冷汗。她想起夢中的場景來,悲歡離合,點點滴滴那麼的真實,不免讓她心生疑竇,莫非那不是夢,是她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事?她悲涼的走完了一生,臨終前不過是個三十歲的婦人,可憐她臨終前見不到一雙兒女……莫非她夢到了自己的前世不成?
雖然荒唐了些,可她看過的那些小說裏,有主人翁一覺醒來就有了預知能力。難道,自己重活了一回?
榮箏想到這裏不禁打顫,倘若真重活一回,那麼她再也不要嫁到廖家,還有榮家為什麼會敗,父親和弟弟為何會被收監她也要找到根由。
回到自己房間,一時間,榮箏覺得自己有許多事要做,卻釐不出個頭緒。
紫蘇坐在錦杌上做針線,見榮箏一直盯著她瞧,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姐看著奴婢做什麼,難道奴婢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說著還摸了摸臉。
榮箏看了眼紫蘇手上的針線,順口問道:「妳做的是什麼?」
紫蘇笑道:「小姐忘記了嗎?前些天讓奴婢幫您做件小衣來著。」
榮箏留神看去,瞧見紫蘇手裏拿著塊湖綠色綢布,上了花繃,繡不到一半,花樣是時新的折枝梔子。
紫蘇的針線精巧,當初是祖母房裏伺候針線的,後來祖母見她乖巧伶俐才給了自己使。
榮箏想起上一世的事,紫蘇一直跟著她,還不到二十歲就死了,卻是為她而死的。
想到這裏,榮箏不由得多打量了紫蘇兩眼,聰慧秀氣,手也靈巧,不過是打翻了她的一樣陪嫁,又被旁邊的人唆使了幾句,她便賞了紫蘇一頓板子,紫蘇如何禁得起,因此下不了床,又添了些病症,竟然就這麼去了。
榮箏思及此處,心裏有些刺痛,上前攬著紫蘇的肩膀柔聲道:「別那麼急著趕,我又不趕著要,天氣冷,手也僵,去玩吧,紫英她們不是在後面玩沙包,妳也去湊個熱鬧。」
紫蘇一臉的驚訝,向來自持矜貴的小姐何時如此的憐惜下人,搖頭道:「都走了,誰來伺候三小姐,奴婢還是守著小姐吧。」
第二章 改變行事風格
榮家祖上是一般的耕讀人家,出過秀才、舉人,卻沒出過進士。入仕為官的,最高的也就只做過教諭而已。榮箏的高祖父書讀到三十歲,依舊是個秀才,心灰意冷,便跟著行商,做的正好是布匹生意,南到泉州,東到蘇杭,北至關外都走過。聽說他老人家頭腦極好,雖然書讀得不怎麼樣,生意卻做得風生水起,漸漸地就攢下了一份厚厚的家業。
等到家裏的布行開到了京城,兜裏再也不缺銀子使,便一心想供養出能入仕的子弟來。曾祖父在高祖父的精心培養下,成為了榮家的第一個進士,累官至正三品的刑部尚書。後來到祖父那代,不用為生計發愁,又開設了族學,出了三個進士,祖父還是榜眼出身,可給榮家掙夠了臉面。之後祖父又考中了庶起士,入主了翰林,是一介有名的大儒,可最終只是翰林觀政,還沒有真正的入主內閣,五十三歲就去世了。祖母死後,牌位上也只寫著淑人的封誥。
榮箏的父親這一代一共三兄弟,父親行二。大伯父榮海字百川,兩榜進士出身,如今已官至都指揮僉事了。父親榮江,字清河,同進士出身,才點了宿州下面一個縣的縣令。雖只是個七品小官,但為官清正,口碑不錯,如今任期將滿,正等著上面提拔時,偏偏遇上了祖母去世,告了丁憂,回鄉為祖母守制。叔父榮渝,並沒有走仕途,而是接管了家中的庶務,打點榮家的生意。
在榮箏的記憶裏,父親等到祖母的孝期一滿,受京中伯父的舉薦,後來得了同知的官職。從同知到知府,父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後來到榮箏去世前,父親已任了按察使。一度她在廖家很有臉面,婆婆和丈夫也忌憚她幾分。
可惜好景不常,還沒等到父親再進一步,榮家就傳來了噩耗,父親和弟弟被收監,大伯父榮海也被免了職,那時候大伯父是正二品的大員。
榮家到底是怎麼倒的,她茫然不知,細細想來,莫非是父親得罪了什麼人,還是中了什麼圈套,距離家亡還有十七年,榮箏想,這十七年足夠她找到當初的真相。之前父親一直順風順水,倒沒多少的擔憂。
想了一番後,榮箏去給大伯母請安。大伯母方氏留她吃茶。
「箏姐兒要多吃一些,都病瘦了,這讓我想起妳娘剛走,妳跪在孝幔後面,慘白的小臉只有巴掌大。」
榮箏自然記得,那是她已經快五歲,能曉事了,想到母親的去世,她心裏猶如被針扎了一下,強顏歡笑道:「謝大伯母關心。」
方氏點頭說:「妳大伯父在任上,我要主持一家的中饋,還要管教幾個兒女,不常回來。妳大伯父去年開春原就要接妳祖母上京去,哪曾想她老人家最終沒有等到開春。」
說著,她眼角就濕了,捏著手帕,當著榮箏的面拭了拭眼角。
榮箏聽了忙道:「伯父、伯母孝順,只可惜祖母沒這個福分。」
「誰說不是呢,箏姐兒長大了也知道寬慰人了。」
榮箏記得小時候聽母親說過,大伯母和祖母不和,經常是母親出面調和,所以等大伯父去京城上任時,祖母並未跟去,而是和小兒子住。如今聽到大伯母說這番話,不禁暗忖,真是人活一世都戴著面具,就看誰更會演。
正說著話,榮筠和榮笛姊妹來了。
「妳們兩個哪裏去了,妹妹來了也不陪陪。」方氏嗔怪著。
姊妹們彼此問了好。
榮筠拉著榮箏的手笑說:「母親說過了年就要回京,只怕這一走,就再難見面了。」
榮箏道:「可不是,不如明天我約了兩位姊姊去大相國寺逛逛?」
方氏笑道:「只是天氣太冷,也沒什麼看頭,要是春天去就好了。」
「也快了,還有十來天就過年。」榮箏抿嘴笑道,心想過完年,大伯母就會帶著堂姊們回京,準備明年秋天榮筠的選秀。
果然,方氏道:「只怕沒那閒工夫,妳大伯父說耽擱不得,等過了燈節就該起程了。京中一堆事,還得處理。妳什麼時候和妳娘上京城,大伯母讓妳姊姊們帶妳四處逛逛。」
榮箏道:「姊妹們哪裏輕易出得了門,只怕是想逛逛也不能了。」
方氏笑了笑,並未向榮箏提及她大堂姊要準備參選之事。
這時榮筱帶著丫鬟過來。「姊姊們都聚在一起。」
榮筱是榮渝家唯一的女兒,她是長女,下面兩個弟弟,在家很得寵。妻子杜氏愛若珍寶,往日裏和榮箏十分的和睦。
「就缺妳了。一、兩天沒看見妳,難道妳也病了?」榮笛笑嘻嘻的看著她。
「天氣冷,不大願意出門。我是從三姊姊屋裏過來的,聽說三姊姊在這邊,就趕過來了。」榮筱體弱,遇著這樣的天氣總是窩在自己的暖閣裏。杜氏疼愛女兒,怕她凍出病來,所以連晨昏定省都免了。
「妳找我有事?」
榮筱笑道:「能有什麼事,知道妳好了,找妳玩。」
方氏見她們姊妹們言笑晏晏,留神看去,榮筠容貌最為出眾,心下暢快。好在明年端午孝期就滿了,不耽擱榮筠待選。她一心想要替女兒謀富貴,心道要是一切順利就好了。
「爹爹說燈節允許我出門,到時候我們姊妹幾個好好地逛一逛汴梁城。」
榮笛聽著嚮往,睜眼看著母親。
方氏道:「我答應讓妳們去,但是可別給我惹事,不許亂跑。」
榮笛見母親答應,歡喜地上去摟住了方氏的脖子撒嬌。
榮筠笑著對妹妹們說:「妳們看看她這輕狂樣,也不知道害臊,還當自己是小孩子要糖吃呢。」
榮箏想起前世的那些過往,暗想要是母親還在,她也會向母親撒嬌,又會少走多少的彎路,想到這些,眼睛有些酸澀,忙別過頭去。
 
 
年末鋪子上的掌櫃們會回榮家和榮渝對帳,每到這時,是三房最累的時候,掌櫃們對帳,掌櫃娘子們也會進府來拜見主母、馬氏和杜氏。
主母病故,家中有孝,不宜治酒熱鬧,掌櫃娘子們亦不好來叨擾,只好讓各自的嬤嬤們送來問候的禮。於是杜氏和榮渝商量,在會仙樓訂了兩桌席面,款待掌櫃們。
馬氏正在看下面莊頭呈上來的單子,她略認得幾個字,看個帳簿禮單不成問題,看後眉頭就皺到了一起,對身邊的陪房周嬤嬤道:「今年的收成不好,可孝敬上來的也太少了,好在不治年酒,不然只怕不夠呢。」
周嬤嬤說:「今年年成不好,夏天的時候先是乾旱了兩個月,接著又暴雨不斷,還下了一場冰雹。」
馬氏對於三房掌管家中生意的事本就有些不滿,不禁開口抱怨,「我聽說三叔在會仙樓訂了席面宴請那些掌櫃,當真是好大的手筆。我們這一房到底是人丁不旺,沒有個管事的,天知道他們給我們看的帳面有沒有動什麼手腳。」
周嬤嬤旁的也不敢多說,只笑咪咪的勸道:「太太您還年輕,老爺身邊只有卉秋,太太只要再好好養幾個小爺,教導成材,以後不什麼都有了。」
「嬤嬤說的道理我懂,我也滿心希望生個小子。下次老爺去任上我也跟著一道去,只是在汴梁生活慣了,換個地方又沒那麼順心。」
馬氏看了一回,拿了張二十兩的銀票給周嬤嬤,道:「一會兒妳把這銀票送到三小姐那,還有給她選兩塊好布料,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棗子她愛吃,給她分一半,窩絲糖也給她拿兩匣過去。」
周嬤嬤笑道:「到底太太是個心慈的人,三小姐跟著您也是她的福分。」
馬氏冷笑道:「我這個後母豈是好當的,管教嚴厲些說我刻薄惡毒,好人誰不會做,老爺不就是想要個賢良的名聲,我做得來。我不僅要對三小姐好,還要把她寵到雲端上,不管她做什麼、要什麼我都會順著她,由著她,就看她有沒有這個福分消受了。」看了眼躺在熱炕上睡得正香的女兒,微瞇了眼睛道:「只有她才是我十月懷胎生的心肝,她的將來我會好好地替她維護,讓她榮華富貴一輩子,誰也阻攔不了。」
周嬤嬤懷裏揣著銀票,讓兩個小丫鬟捧著布匹,帶著棗子和糖往榮箏住的院子去。
榮箏正坐在滴水簷下看院子裏的如意和巧心踢毽子,懷裏抱了個手爐,臉蛋紅撲撲的,看樣子已經完全康復了。
榮箏瞧著周嬤嬤帶人進來,坐著沒動,等到周嬤嬤走至階下才微欠著身子含笑道:「周嬤嬤來了,屋裏請坐。」
周嬤嬤笑呵呵,「外面這麼冷,三小姐怎麼不進屋裏去?」
「屋裏怪悶的,我出來透透氣。」
周嬤嬤將馬氏給的東西一併奉上,榮箏也沒留她喝茶,周嬤嬤說了幾句閒話就回去了。
榮箏將棗子分給了眾人,東西雖小,卻看得出來大家都十分歡喜,紛紛向她道謝。
這只是件小事,但身邊人流露出的歡欣卻刺痛了榮箏。她悶悶的想,從前的自己當真就這麼的不堪嗎?
她握著二十兩的銀票,心想雖然目前不缺吃穿,可日後總有用得上的地方,便把銀票交給了紫蘇,幫忙收起來。
肖王氏坐在西面的屋裏喝茶,紫英走來跟她道:「奶娘沒看見剛才小姐請我們吃棗子時笑得有多好看。」
肖王氏摸摸她的手道:「沒出息,吃兩個棗子個個都這麼歡喜。」
「棗子誰沒吃過,難得的是小姐請我們吃。奶娘您說說,小姐這場病好了後是不是變了許多?」
肖王氏仔細回想了下,在上個月,榮箏還是個喜歡拿眼瞪人,稍不如意就大發雷霆,一點也不好伺候的主子,從不知道憐惜下人,以前老夫人在的時候還能管教一二,自從老夫人走後,小姐更為肆意,性子不免有些驕縱。沒想到,這一病竟連脾性也改了,看來這病病得好。肖王氏又皺眉暗罵,生病有什麼好的!想了想,不禁感歎—— 
「要真慢慢地改過來就好了。以前太太在的時候小姐不是這樣,挺知禮的一個孩子。自太太走了,新太太進門後,小姐慢慢地變了,如今這樣就好,希望小姐不要又變回去了。」
紫英笑道:「小姐是長大懂事了,肯定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想來今後也能落個好。」
肖王氏點頭說:「那妳還不跑快點兒獻殷勤去,在我這裏嚼什麼舌頭。」
紫英笑嘻嘻的道:「奶娘又打趣我。」
她出來的時候正欲去暖閣,卻見院門口有人在那裏探頭探腦的,她心下一沉忙走了去,將門拉開,一個小子差點跌了進來。
「伴雲,你在這裏做什麼?」
伴雲笑著和紫英問了聲好,才道:「紫英姊姊,我們家爺讓我捎封信來。」
「信呢?」
伴雲忙將信遞到了紫英的手上。她看了一眼,見是杜鴻的筆跡,點頭道:「好了,信我會拿給我們小姐的,沒事你下去吧。」
「三小姐身子大安了?」
「安呢。勞你關心,快快去吧。」
「嗯。」伴雲飛快地往院子裏掃了一眼,瞥見廊下有婆子在抬水,便不再多看。
紫英拿著信往榮箏住的暖閣去,及至跟前,恭恭敬敬地呈上,稟道:「小姐,三房那邊的杜爺寫給您的信。」
榮箏愣了一下,她差點忘記還有這個人。思量了片刻才將信接了過去,還沒有拆,就聽得紫英說—— 
「小姐,這位杜爺對您可真好,剛聽說您病了就打發人來瞧,還送了藥,一得知您好了,又寫信過來關心。」
榮箏微怒,瞪了紫英一眼。
紫英身子微抖,驚出一身汗,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不禁腹誹:還是以前那位小姐!
榮箏拆了信,展開來看,熟悉的字跡,信上寫的全是些家長裏短的關切。
她皺了皺眉,三兩下看完了信,將信紙丟進火盆裏,信紙一沾火炭,立馬燒了起來。
紫英詫異,以前杜爺寫信或是捎東西來,她家小姐總是很寶貝,反反覆覆的看上好幾遍,還會仔細收撿,放在五斗櫥後面的暗格裏。
榮箏望著信紙燃燒殆盡,才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只對紫英揮揮手讓她下去。
杜鴻,字雁聲,是三嬸母娘家的侄兒。因為杜家家道中落,在榮家的族學裏念書,聽說這兩年有很大的長進。
叔父不是士子,更不懂寫文章那一套,對於這個妻族的侄兒自然看得很淡。而杜鴻和他們這一房走得近,原因是年初時杜鴻寫了篇文章找了父親幫看,父親看完後大為讚賞,當場就送了杜鴻一方刻了山水的端硯。或許是因為父親沒有兒子的關係,對杜鴻更加親近了幾分,還去族學裏跟先生打過招呼,讓其好好地照看杜鴻。
她和堂妹榮筱走得近,杜鴻又是榮筱的表兄,再加上他時常到這邊來找父親,彼此都很熟悉。杜鴻生得俊秀,又有文采,風度翩翩,榮箏曾經對他傾心不已。而榮箏是個矜貴的小姐,品貌風流,杜鴻焉能不喜歡。於是兩人互贈東西,私下書信來往,轉眼已有半年。
要是從前的榮箏自然會對他萌生出幾分癡情,可是前世的經歷告訴她,她和杜鴻不可能走到一起,那些人早就在打她的主意,等著她露出馬腳,好毀了她的名聲。前世她就是這樣傻乎乎的被人牽著鼻子走,不然最後怎麼可能嫁到南陽的廖家去。
榮箏自重生後,第一次將身邊的情況好好地審視一遍,將來的路該怎樣走,她隱隱有了目標。
只是要想成事,得有用得上的人啊!榮箏沒個親哥哥可以依靠,雖然後面馬氏給她添了個異母弟弟,但年歲隔得遠,又隔了一層肚皮,終究不可用。再有就是三房裏她那兩位堂弟,一個和叔父一樣的品性,只知吃喝玩樂,奢侈無度,還有一個倒是喜歡讀書,可惜是個書呆子,讀到最後也沒中舉,聽說娶了個知府家的小姐,拿著公中的錢過日子,再後來叔父有意帶著他做買賣,他倒能橫下心來學習,管了幾家鋪子。
想了一圈,還真沒什麼可用的人。榮箏想得都有些頭暈了。
「小姐,舅太太派人送東西來了。」
榮箏才從紛亂的思緒裏回過神來,忙道:「知道了,請她花廳上坐。我這就過去。」
她起身整了下衣裙,又對著鏡子理了下頭髮,才匆匆往花廳而去。出了暖閣,又穿過東間,走了一段,才到了花廳。
舅太太派的是自己的陪房孟嬤嬤,見榮箏一跨進門就站了起來,笑吟吟的向她行了一禮,說道:「表小姐,我們太太讓老奴給您送點東西。」
榮箏笑著道了謝,請孟嬤嬤坐,又讓紫英上了碗秋茶。
「姥姥身體還康健嗎?舅舅們、舅母們可還好?我的那些姊姊哥哥們都還好嗎?」
孟嬤嬤笑著一一回答了。
榮箏得知長輩一切安好也就放心。如今除了榮家,外祖父齊家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老夫人時常念叨妳,還說等過了年要派人來接妳過去住段時間。表小姐不知道,如今二小姐的婚事都定下來了。」
榮箏聽說二表姊的婚事定了,也替二表姊歡喜,忙問:「是哪戶人家?」
孟嬤嬤笑道:「定的是我們大太太娘家堂兄的侄兒。」
前一世二表姊嫁的就是大舅母家的娘家侄兒,她差點給忘了,便嗔怪道:「這麼大的事怎麼也沒人來通知我們一聲,也才好去給二表姊道喜。」
「榮家老夫人的服還未滿,想著榮家是不走親戚的,太太才沒讓人通知。」
榮箏聞言,倒不好說什麼。
孟嬤嬤起身道:「我還得去給老爺和太太請個安。」
榮箏會意便讓紫蘇賞了孟嬤嬤一兩銀子,還道:「天氣冷,勞煩嬤嬤跑這一趟,拿去買酒吃。另外請幫我轉告外祖母,就說等過了燈節得空了,我就去看望她老人家。」
孟嬤嬤笑吟吟的接過道了謝。
榮箏又吩咐紫蘇送孟嬤嬤去上房那邊。孟嬤嬤退下,臉上一直端著笑,心裏卻想著,這個表小姐看上去倒穩重懂事不少,看樣子是長大了,這下老夫人總該放心才是。
榮箏讓人解了地上還綁著夾板的兩口箱子。
肖王氏幫榮箏打開箱子,立馬就呆住了,不由得感歎道:「三小姐,齊家人可真是大方啊,送您這麼多好東西。」
榮箏上前一看,果然箱子裝滿了東西,從筆墨紙硯到香囊玉器,還有兩匹布,俱是上等的杭絹。這樣的布匹,在他們家的鋪子裏一匹是要五兩銀子的。
榮箏讓紫蘇和紫英幫她把東西收拾出來,除了一部分留作自用外,其餘的全拿去送人。上到父親、大伯父、大伯母,下到身邊服侍的,親疏有別,她送的東西也輕重有別。
連三房那邊服侍榮筱的大丫鬟果兒都得到一串琉璃珠。在榮箏的禮單裏,杜鴻是排除在外的,她故意忘記他,今生不想再和他有半點的牽扯。
榮箏行事大方,一時間得了眾人的讚賞,榮箏只微微一笑。前世她不曾做這些,雖然也活得自在,不過能得長輩們的歡喜,想來她今後的日子能過得更舒心些,為此她樂意討好。
外祖父家送她這麼多的東西,自然是外祖母和舅母們心疼她。母親早早地走了,就留下她一根獨苗,齊家又擔心繼母對她不好,處處替她想到了,所以格外的大方。
「爹爹,外祖母派人來告訴我,說過了年想邀我去齊家住一陣子。」
榮江點頭道:「岳母想妳了,妳去小住一段時間也好。」
榮箏不想留在家看馬氏的臉色,自然是能有多遠就躲多遠。她從父親的書房裏出來時,恰巧遇見了前來給榮江請安的杜鴻。
兩人皆是一愣,榮箏遙遙地行了個禮就從別處走了,連句話也沒有說。
杜鴻望著那抹窈窕的身影漸漸遠去,眉頭微擰。
剛才榮箏可曾正眼瞧過他一眼,還是在她心中,他從來微不足道?如今雖然只是個依附榮家讀書的外男,但他也是個爭強好勝之人,自然盼望著有一天能夠金榜題名。或者不管他怎麼努力,在榮箏看來仍是不值一提嗎?那麼往日裏她待自己的情誼又該如何解釋呢?想到這裏,杜鴻心中有些憋悶,盯著院子裏的泡桐樹看了半晌,才抬腳往榮江的書房去。
榮江正坐在書案後細細地品他那一盅才沏好的大紅袍,剛才院子裏的一幕他已經看見了,臉上卻裝作若無其事。
等到杜鴻到了跟前,恭恭敬敬地給他行禮時,他含笑點頭道:「你來了,我這裏正好有新茶,你嘗嘗。」說著便吩咐旁邊的小童給杜鴻也沏了碗大紅袍。
杜鴻受寵若驚,忙起身道謝接下。等到水微涼了些,他輕輕地品了一口,笑著讚歎道:「還是二伯伯這裏的茶好,這樣的大紅袍,一斤怕是要百來兩銀子吧。」
榮江笑道:「有銀子還不見得能買到,總共就那麼幾棵茶樹,一年能出多少的茶,再說還有一部分是要上供的,我們尋常百姓家能喝到多少。」
聽榮江這麼一說,杜鴻更覺得珍貴無比,又細細品了一回,果然香氣醇厚,回味帶甘。
「二伯伯,學堂裏已經放假,我明天就要回家去了,往日裏二伯伯對我多有照顧,所以特來向二伯伯辭行。」
榮江見他儀表不俗,品性高潔,在自己面前又十足的晚輩謙恭有禮的樣子,加上膝下猶虛,早就有提拔杜鴻之意,待他也格外的親切。而杜鴻與箏姐兒的那點事在他看來也沒什麼,要是杜鴻以後真金榜題名,就是將箏姐兒許給他又如何。只是有一點讓榮江覺得遺憾,畢竟杜家還是太單薄了些,不比榮家有底蘊。
杜鴻自然不知榮江的心思,謙卑有禮的陪坐了會兒。榮江又讓身邊的人給杜鴻封了十兩銀子,算是給晚輩的壓歲錢。
杜鴻給榮江磕了頭。榮江端了茶自飲,杜鴻是個有眼力勁兒的,忙起身告辭。
榮江點點頭,便由著他去了。
第三章 寵溺不一定是愛
杜鴻回到三房這邊他居住的屋子裏,丫鬟司琴和知書倆已經和婆子們把要帶走的箱籠收拾妥當,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大多是不帶走的,過了燈節又要回來。
「二表少爺過來找過您,奴婢說您去二老爺那邊了,二表少爺還等了一會兒才告辭。」
杜鴻皺眉道:「他找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
「鴻表哥,聽說你要回去了,我來幫你收拾收拾。」榮筱的聲音傳了過來。
杜鴻才坐下又忙站起來,須臾間,榮筱已經出現在門口,後面跟著她的丫鬟果兒。
「哪能麻煩妹妹,我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再說妳看司琴她們已經幫我歸置好了。」
榮筱看了眼地上的箱籠,她打開一看,都是些隨身的衣物,又笑嘻嘻的關上,打趣的說:「鴻表哥,你回來的時候幫我和三姊姊帶兩樣東西吧。」
杜鴻聽榮筱扯上了榮箏,眉毛一挑,忙問:「不知妹妹們喜歡什麼東西?」
榮筱笑道:「不過是些女孩子們喜歡的小玩意兒。聽說東角樓那邊的街巷什麼買賣都有,鴻表哥選細緻精巧的小物件捎幾件回來,我們都喜歡。」
杜鴻笑道:「這個極容易,花幾百錢,叫兩個小子出去,保管給妳們拉一車回來。」
榮筱撇撇嘴道:「讓那些眼拙的出去能買著什麼好東西,什麼金呀銀呀玉的,我們家又不是沒有。表哥可不一樣,你的眼光我是知道的,這事就拜託你了。」
杜鴻爽快答應,「成,回去沒事的時候我就四處逛逛,有什麼好東西就替妹妹們留意著,等我來的時候再親自給妳們帶回來,只是不知妳們怎麼謝我?」
榮筱笑道:「有什麼難的,鴻表哥不是喜歡澄心紙,我找爹爹要一刀送你。」
杜鴻忙說:「這個回禮太貴重了。」
「所以啊,鴻表哥幫我們仔細的選幾樣。」
杜鴻很想問問表妹到時候榮箏又怎樣謝他,只是面子薄,實在不好開這個口。
榮筱彷彿一眼能看穿他的心事似的,含笑道:「到時候我攛掇著三姊姊再給你做個荷包,好不好?」
杜鴻不假思索的說好,話一出口卻面露難色,遲疑了下,方低聲和榮筱說起了剛才去二房外書房遇見榮箏的事。
榮筱聽後也是一怔,現在家裏的人都說她這個堂姊病好後和以前不一樣了,人人都誇堂姊懂事持重了不少,想畢笑道:「三姊姊我最是清楚的,鴻表哥你別多想。」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又低聲在杜鴻耳邊說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幫你試試她如何?」
杜鴻忙問:「如何試?」
榮筱見表哥沒有反對,心下已有了主意。她從杜鴻屋裏出來後,徑直去二房那找榮箏。
榮箏此刻坐在暖閣裏的桌前,端正了身子臨書帖,那專注的樣子讓榮筱嚇一跳,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榮箏聽見聲響抬頭一看,見是榮筱,忙放下筆笑道:「四妹妹來了,快請上坐。」
榮筱看了眼榮箏的字跡,有些恍惚,「三姊姊,妳什麼時候開始學寫字?」
榮箏自嘲,「都說習字能磨練性子,我又是個毛毛躁躁的人,想靜下心,所以好好地學了一下,這法帖還是剛從爹爹那裏借來的。」
榮筱這下真正的感受到堂姊的變化,又想到來此的主要目的,笑道:「三姊姊,鴻表哥明天就要回家去了,我們一道去送送他,好不好?」
榮箏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榮筱,榮筱有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宛如一泓清泉般透明。她們姊妹倆情誼深厚,以前什麼話都說,她自然知曉榮筱的用意,想了想方道:「我就不去了,這邊的事多,到時候妳幫我送送。」
以前不是這樣的!不管什麼事,只要牽扯上鴻表哥,榮箏都是笑吟吟,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股歡喜,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的刻意疏離,榮筱不禁替她表哥感到有些心酸。
 
 
轉眼就是年末,家中自然沒有以前過年那般熱鬧,沒掛紅燈籠,連對聯、門神也沒有貼,顯得無比冷清。
雖然在孝中不宜熱鬧,但遇著過年一家子總還是要團聚的,再說榮海一家已經決定過了燈節就回京。
主持中饋的是方氏,負責操持團圓飯的是馬氏和杜氏妯娌倆,自然沒家裏五個女孩子的事,除了年幼的榮笙,大家都聚在榮筱的屋子裏說話。
榮筠坐在炕上和榮筱對弈,榮笛在旁邊插科打諢,榮箏則規規矩矩地坐在下面的雕花填漆椅上嗑著瓜子。
榮笛看了一會兒下棋,覺得沒意思,便在榮箏跟前坐下,和她說話。
「妳怎麼回事,進來這麼久了不大說話,我和姊姊就要走了,妳不想趁機多和我們親近親近嗎?」
榮箏含笑道:「我話不多,不知道說什麼好。」
榮笛不滿地撇了撇嘴,「妳當真變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這是榮箏最近聽得最多的話,可她不改變自己行嗎,她不想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那我以前是怎樣的?」她隨口問道。
「以前妳可喜歡熱鬧了,也喜歡往我和姊姊身邊湊,難道妳都忘了?我們剛回汴梁時,妳在我們房裏聽了一晚京裏的趣聞。」
榮箏有些不自在,「那是以前的事了,奶娘說長大了就該有個穩重樣。」
「哼,妳這個人挺沒意思的。」
見榮箏仍不大理她,榮笛心裏不痛快。爭強好勝的她,喜歡身邊所有人都圍著自己轉,再加上小姑娘家也不懂得要隱藏情緒,總覺得榮箏輕慢了她,便對榮箏怒斥,「妳好沒意思,我都這麼低聲下氣的和妳說話了,妳竟然理都不理我。」
榮箏微怔,二堂姊和從前的她如此的相似,那時她總覺得所有的人都該圍著她轉,捧著她,在榮家這麼想沒什麼,繼母對她極為寬容大度,從不挑剔指責她,下人們被她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哪個不奉承她、將就她,日子過得十分的舒坦順心。可到了廖家以後,身邊的人已經不是跟前這些,她又渾身帶著刺,禁不住婆婆對她的折磨,生活過得很苦。
想起前世,榮箏斂容道:「大過年的,既然不合拍,彼此走開就是,何苦生氣。」
榮笛見榮箏板著臉教訓自己,覺得下不了臺,又反唇相譏了幾句。
炕上下棋的榮筠和榮筱見狀,忙下來相勸。
「好好的,怎麼又吵起來了?都是自家姊妹,有什麼好吵鬧的?」榮筠是大姊,平時最是溫柔和善,她將兩個人拉開勸道。
榮笛噘著嘴,看也不看榮箏,氣呼呼的甩了簾子就往外走。
見榮箏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裏喝茶,榮筱反倒有些暈頭轉向的。「妳現在倒沉得住氣,不和人家爭辯啦?」
「我爭這個做什麼,又不是小孩子了。」
榮筱瞅著榮箏笑,暗想,一個月前她這三堂姊可不是這樣,什麼事都要爭個高下,結果生場病後,像變了個人似的。
 
方氏早就讓人備好了祭祀用的器皿和供物,祖先們的畫像也掛了出來。待準備齊全後,榮海引領著族中子孫進了祠堂給祖宗們行禮祭拜。
榮海主祭,榮江陪祭,大堂兄榮椿捧香,二堂兄榮彬奠酒。榮箏站在榮笛身後,跟著一跪一拜。
禮畢,大家魚貫而出。走在前面的榮笛突然往後退了兩步,踩了榮箏的腳。
榮箏吃痛地叫了一聲,惹得眾人都看向她。她臉一紅,裝作沒事般低頭慢走。
榮笛心裏冷笑道:裝吧,看妳裝穩重要裝到幾時,到時在人前丟個大臉就好看了。
馬氏之前聽小丫鬟們說榮箏和長房裏的二小姐吵了架,她只是冷笑了下。
出了祠堂,大夥兒先散了,再過一個時辰才去慎心堂用飯。
「箏姐兒,妳跟我來。」
榮箏不知繼母找她何事,只好乖乖地跟了去。
到了這邊的上房內室,馬氏便道:「剛才出祠堂的時候出了什麼事?」
榮箏不想生事,便說:「沒什麼,突然崴了一下腳。」
馬氏心疼地拉著她的手說:「好姑娘,妳心裏可別有什麼委屈,要是哪裏不順心,告訴我,我幫妳想法子,讓妳出頭。」
不過是晚輩間偶爾拌嘴,不是什麼大事,出什麼頭。榮箏嘴上回道:「太太多心了,真沒什麼。」
馬氏一心想要唆使榮箏生事,煽風點火說:「妳也別瞞著了,我都看見了,長房的二丫頭對妳不尊敬,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妳不好看,妳這個傻孩子還任人欺負。」
以前繼母就是這樣,處處維護她,縱著她,慣著她。現在榮箏看來不過是杯甜蜜的毒酒,意在捧殺她。她笑看著馬氏,故意問:「她是我堂姊,那依太太的意思我該怎麼著?」
馬氏「好心」的幫著出主意,「人活在這世上莫過於痛快二字,什麼叫痛快,諸事順心就叫痛快,別人處處對妳尊敬就是痛快。二丫頭敢在人前戲弄妳,就是想讓妳難堪,妳們小孩子的事我原也不該管,不過妳既然問了,我少不得要幫妳出個主意。以後逮著機會,妳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叫那丫頭不敢再小瞧妳,妳也出了氣如何?」
榮箏心道,這是什麼說法?當家主母不想著家和萬事興,怎麼唆使她去生事,與人結下仇怨。她如今可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會受了繼母的教唆,只笑咪咪的誇讚馬氏高明。
馬氏見她十分受教的樣子,心裏很喜歡。
她最終會落得那麼淒涼的下場,身邊的人離心離德,如今看來不是沒有緣由的。榮箏第一次覺得自己看清了繼母的真面目。
 
 
團圓飯酉正開始,宴席設在慎心堂,以前老夫人住的院子裏。
闔家大小滿滿的四桌人,沒有外男,因此連屏風也沒有設,不過男女不同桌而已。
榮箏這一桌自然是她們姊妹們,還有隔房兩個不常往來的姊妹。榮笛沒瞧榮箏一眼,當真和榮箏結下了梁子。榮箏自然不當一回事,和榮筱有說有笑的。
今年沒了老夫人,像沒了拘束似的,大家喝酒吃飯更加的隨興灑脫。
但因為還在孝中,也不敢鬧得太凶,坐下來沒多久,大堂兄榮椿帶著榮彬去方氏他們那桌敬酒。
方氏、馬氏、杜氏她們歡歡喜喜的喝了一杯,也各自有賞,每人賞的都是一個荷包,裏面裝著各式各樣的金銀錁子。
榮椿他們又到榮箏她們這一桌,榮椿笑道:「妹妹們怎麼喝呢?」
方氏笑道:「你妹妹們不大喝酒,還是放過她們。」
榮椿卻說:「大過年的,一杯酒應該不礙事吧。」
榮筠大大方方地飲了半杯,其餘也給足了榮椿他們面子。
輪到榮箏時,她起身笑道:「我年紀小,酒量淺,多了也不敢喝,就意思一下,哥哥們別為難我。」
榮彬笑道:「我們怎麼會為難妳。」
榮箏拿袖子掩著,喝了兩口就算過去。
接著榮椿又敬了家裏的老爺們,老爺們可不像女眷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他們,連飲三杯,又各自出了考題,要是答不上來再罰三杯,答上來的有獎賞,只要開口,不是太過分的都能得到。
此刻榮箏不禁羨慕,她要是有個親兄弟,父親一定會耐心教導,不知有多麼的出色,她也有個依靠。
飯後沒有放煙火,只放了幾掛鞭炮就算了事。
榮箏去了上房,榮江和馬氏坐著說話,榮笙坐在馬氏的膝上,馬氏正剝核桃給女兒吃。
榮江見大女兒進來,點頭示意,榮箏便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繼續對馬氏念叨,「十七還是該派個人去沐家送份禮,以前都有走動,今年也不該斷,到時不出席就成。」
榮箏知道父親說的沐家是豫王府,便插了句,「王府那邊有什麼事嗎?」
榮江道:「世子妃的華誕,往年都有送禮。」
馬氏道:「理應如此,老爺就是不說,我也知道該怎麼做。」
「知道就好,我怕妳到時候給忘了。」
豫王府的世子妃娘家姓顧,廬江人。當初榮江的姑母嫁到了廬江顧家,和世子妃是同一族,世子妃還要稱呼榮姑母一聲四祖母。榮姑母開寶七年就去世了,榮家和王府的走動其實並不那麼親密,以前榮家老姑母還在,於情於理該走動,待老姑母去世後,走動便漸漸少了。
馬氏又和丈夫講起豫王府的事,「聽說他們家前幾年嫁到福建去的那個郡主回來了,因為儀賓去世,郡主又無所出,王爺到底心疼女兒,所以讓她回家。」
榮江沉吟片刻才道:「別人家的事,又是王府裏的事,我們不好議論。端午過後服就滿了,我要等著上面的指派。大哥過了燈節就走,已要了我的帖子,說是幫忙遞到吏部看看。」
榮箏心想,父親的官運不錯,又得了大伯父的提攜,過不了多久就會升為六品的同知。她笑咪咪的道:「爹爹放心,大伯父路子寬,肯定願意幫您,您一定會官運亨通的。」
馬氏看了榮箏一眼,心道她什麼時候對這些事在意?
榮笙從馬氏身上下來,過去拉著榮箏說:「姊姊,明天我們一道出門。」
「明天?」
「是啊,爹爹已經答應了。」
榮箏看向父親。
榮江道:「今年家裏沒有唱戲,也不備年酒,冷冷清清的,怕拘著妳們,出去看看也好,事情都打點好了。」
榮箏看了一眼繼母,心想她為何不早點告訴她,要是妹妹不說她還被蒙在鼓裏。
在父母跟前奉承了一會兒,榮箏便回房休息。
這邊屋裏服侍的人都還沒歇下,榮箏道:「妳們歇息去吧,明天還要早起。」
肖王氏昨日就得了榮箏的恩准回家團圓去了,跟前只有紫蘇、紫英和一些小丫頭們,好些小丫頭早就熬不過便去歇息。榮箏讓紫蘇陪她睡覺。
榮箏跟紫蘇說起了明天出門的事,紫蘇趕著開了衣櫥讓榮箏自己選出門的衣裳。大年初一穿太素了總歸不好,榮箏挑了件淺紫色的暗紋綾襖,一條油綠色的滾邊挑線錦裙,繡著嫩黃色的折枝臘梅,出自紫蘇之手。另外又選了一套珍珠頭面,作為明天佩戴的首飾。
紫蘇笑道:「這一套很好看,明天奴婢給小姐梳個雙鬟,好不好?」
榮箏沒什麼要求,「怎樣都行。時候不早,就睡了吧。」
紫蘇讓小丫頭端了熱水進來,服侍榮箏洗了臉,又替她通了頭髮,換了入睡的衣裳。床上早已用了湯婆子,被褥都是暖的。
等到榮箏上床歇息,紫蘇收拾了下,看了看外面的風爐,上面有個銀銚子,燒著水,怕榮箏半夜要水喝,總不能呈冷茶。
紫蘇忙完後,才在榮箏拔步床旁邊的軟榻上休息。
榮箏雖然有些睏乏,可遲遲睡不著,她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在廖家的事來。大過年的,她竟然有些想念那一雙兒女了,也不知道自己死後,官哥兒和琪姐兒過得怎樣,新進門的繼母會不會厚待他們。
紫蘇聽著榮箏輾轉的聲音,試問:「小姐還沒睡嗎?」
榮箏在帳子裏歎道:「睡不著。」
「那奴婢陪您說會兒話。」
「好啊。」
紫蘇便絮叨起來,「明天肯定要去大相國寺上香,到時候小姐一定要好好地上一炷香,再去求個籤。」
「求籤就算了吧,也沒什麼好求的。」
紫蘇抿嘴笑道:「小姐雖然已經富貴不用求了,可總得替自己求門好姻緣吧。」
榮箏笑道:「妳才多大來著,就想到姻緣上去了。」
紫蘇紅著臉說:「我和小姐說正經的,您拉上我做什麼。」
榮箏想起以前的事,頗為感慨,紫蘇在自己身邊辛苦一場,卻沒落個好下場,這一世她有心想要抬舉紫蘇,思忖後便問:「妳是怎麼進府的?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紫蘇有些驚訝,這還是小姐第一次主動問起她家裏的事,便道:「我不是榮家的家生子,早些年因為鬧災荒,吃不上飯,他們見我或許還能值兩個錢,便把我賣了進來。小姐還記得我以前原是老夫人針線房裏的,老夫人見我算穩重才挑給了小姐使,家裏現在只剩下寡母和一個哥哥了。」
「妳還有哥哥?以前怎麼沒聽妳提過?」
紫蘇暗道:您以前也不關心這些啊,我上哪和您說這些。她笑道:「他們住在郊外,隔得遠,小姐沒問,奴婢也沒提。」
「家裏做什麼營生?」
「哥哥在一家鋪子裏做學徒,勉強能掙兩個錢貼補家用。」
那麼日子過得還是緊巴巴的。她想了想道:「明天妳就回去和家人團圓,順便幫我問問妳哥哥願不願意進來聽差。」
紫蘇半晌沒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喜歡得連連給榮箏磕頭道謝。
榮箏想的是,她如今外面也沒個可用之人,紫蘇是個赤膽忠心的,上輩子跟著自己沒落個好,她一心想要補償。若紫蘇的哥哥是個能用的,自然能幫上她大忙,要是不能用,不如丟個閒差給他,也算是還了紫蘇待她的情意。
 
隔日一大早,在鞭炮的轟鳴中,榮箏睜開了眼。她想著還要去上房請安,到各房拜年問好,她好不容易才在長輩面前博了個端莊穩重的好名聲,可不敢懈怠。
紫蘇和紫英服侍她梳了頭,換好衣裳。榮箏笑著和紫蘇說:「一會兒妳就出府去,太太那邊我會說的,就是多待兩天也使得。」
紫蘇忙給榮箏謝恩。榮箏便讓紫英開了箱籠,將早就備好的壓歲錢打賞了眾人,眾人十分歡喜的給榮箏磕了頭。
榮箏笑道:「今天妳們只要別太出格,別的我也不管妳們,各自玩去,閒散一天。」
眾人答應了。
她瞅著時候不早,便扶了紫英去上房給雙親請安。
榮江夫婦正坐著喝茶,見女兒過來請安,榮江給了榮箏一個荷包,裏面裝著滿滿一袋的金豆豆。馬氏也給了她一個荷包,是兩對梅花樣式的金錁子。
榮箏大大方方地收下,心道:還是做小孩子好,有壓歲錢可以拿。做了人家的媳婦,就要操心一家子的出入。
榮笙也得了和她姊姊一樣的禮,小丫頭表現得可比榮箏高興得多,榮江見小女兒嬌俏可愛,忍不住親了親榮笙的臉蛋。
榮江見榮箏站在跟前,怕長女心裏不痛快,忙笑著握了下她的手說:「妳們今天要出去玩,可要好好地跟著妳們母親,別亂跑,知道嗎?」
榮箏點點頭,接著帶了妹妹去向長房、三房拜了年,姊妹倆都得了不少的壓歲錢。榮箏悉數都讓紫英幫她收起來,榮笙則交給了奶娘。
杜氏留姊妹倆吃點心,榮笙喜歡吃花生糖,吵著吃了兩塊還嫌不夠,要吃第三塊時,奶娘在旁邊勸道:「太太說五小姐不能吃太多的糖,當心您又喊牙疼。」
「我要吃、我要吃。」榮笙畢竟是小孩子,撒起潑來誰也管不了。
杜氏心想正月初一哭了不好看,便笑道:「大過年的,孩子愛吃就讓她吃,平時拘著些就好。」
奶娘有些無奈的笑道:「三太太不知,我們太太管教得嚴厲,要是讓小姐吃了不能吃的,太太會訓奴婢,訓奴婢也不要緊,遭罪的還是五小姐。」
馬氏管教榮笙嚴厲,這是闔家都知道的事,但對榮箏卻十分的寬厚,甚至是放縱。以前榮箏因為這一點很喜歡繼母,直到後面嫁了人,好些道理才真正明白過來。寵溺並不代表是愛,嚴厲也並不代表是嫌棄,有時候恰恰相反。
奶娘只好又拿了別的哄榮笙,榮笙才沒有硬要花生糖吃。
等到巳時初刻,車轎已經齊備,家裏女眷出門是件大事,調動了一大半的護院。榮箏和榮筱親厚,於是兩人同坐了一輛馬車,榮笙和奶娘坐在後面的小轎子裏。
榮筱出門很是歡喜,挑著簾子向外張望,笑著對榮箏說:「今天外面真熱鬧,妳看看賣什麼的都有,那些店家門外還紮著彩樓呢。」
榮箏內心已不是年輕小姑娘,對這些熱鬧不是很熱衷,只略瞥了兩眼就收回目光。她昨晚沒大睡好,車子搖晃著,不免覺得昏昏欲睡。
榮筱笑著推她,「姊姊,妳怎麼這時候就睏了起來?」
「昨晚睡遲了。」
榮筱笑道:「等會兒到了大相國寺,我們一起去燒香,好不好?我娘說今天不用我陪,我們就自在的玩半天,反正難得出趟門。」
榮箏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便笑著點頭,「好啊。」
大相國寺是座千年的古剎名寺,一直為皇家寺廟。然而這裏卻不似一般的古剎莊嚴肅穆,是個交易熱鬧的場所。每個月有五次,大三門賣著珍禽走獸,二、三道門賣日用的玩具、雜物。寺院裏面的庭院還架著彩色的帳幕,搭著露天的攤位,賣些簟席、果脯、臘味、時新果子、弓箭、馬鞍、轡頭、屏風帷幕什麼的。靠近佛殿的地方,還有些道姑僧尼所做的針線、花樣、襆頭、冠子之類。沒有你買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據說前朝這一帶的交易就興盛起來,到如今更是繁榮昌盛。
今天是大年初一,前來拜佛燒香的不少,那些做買賣的早就被豫王府的人趕到了二門外,還給佛門清靜之地。
車轎從山門進去,一直到鼓樓才停下。
榮箏和榮筱下了車。榮筱趕著上前面去攙扶母親杜氏,榮箏見馬氏已經落轎,周嬤嬤正扶著她,她略停了下,並沒有上前。
大家挨次拜去,進了一道又一道的門,從天王殿到大雄寶殿,一殿都沒落下。榮箏真心誠意的跪拜上香,心中卻給官哥兒和琪姐兒祈禱,還捐了四兩銀子的香油錢。
等到大雄寶殿叩首完畢,知客和尚請她們到後面的廂房裏用素齋歇腳。
榮筱便悄悄地和榮箏道:「走,我們去藏經樓看看。」
榮箏皺著眉,「那有什麼好看的,走了這會子我腳也累了,還是歇會兒再說。」
「那好,我等妳喝完一盞茶再去。」
榮箏不大想走動,偏偏榮笛聽見了,跑過來問了榮筱,「走,我們一道去。」
榮筱還是想帶上榮箏,榮箏卻一臉的疲倦,榮筱只好作罷,與榮笛並肩攜手出去了。
杜氏正和方氏抱怨自己最近身子骨虛弱不少。
方氏笑道:「我還長妳幾歲,到底還是二太太年紀輕,走這麼一遭,氣不喘臉不紅。」
馬氏笑道:「我還是姑娘時,家裏有個亭子建得高,臺階就有百來階,從小就喜歡爬上爬下的,所以倒還好。」
馬氏的身子確實好,在榮箏的記憶裏,馬氏沒生過什麼大病,偶爾染個風寒,有時連大夫也不請,過個三五日自己就好了,實在病得厲害些,一劑藥也就藥到病除。因為母親身子好,連帶著榮笙的體格也不錯。聽說榮笙出嫁後第一胎就生了個七斤重的兒子,還沒怎麼遭罪,不像她生官哥兒的時候受盡了折磨,差點連命都搭上了。
這裏女眷們說著話,榮箏時常幫著長輩們添個茶、遞個點心茶果的,很是殷勤。
過了半刻鐘,周嬤嬤過來稟道:「太太們,王府也來上香了,如今已到了天王殿。」
方氏先起身,「既然王府的人來了,我們也不好坐著當不知道,兩家也是走動的,不如趁機去請個安。」
馬氏和杜氏也都應諾。方氏回頭看了下女孩子們,便說:「筠姐兒和箏姐兒也跟著來吧。」並讓人去找榮笛和榮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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