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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宅鬥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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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22901-E22905

《妙手醫妻》全5冊

  • 作者慕蓉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6/03/16
  • 瀏覽人次:5947
  • 定價:NT$ 1,250
  • 優惠價:NT$ 988
藍海E22901 《妙手醫妻》卷一 2016/3/9上市
像她這樣失敗的當家主母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了,
身邊僕婦沒一個心向著她,甚至還冷眼看著她被害死!
上一世無權無勢又如何?這世她搖身一變成京城貴女榮敏郡主顧欣湄,
要讓害死她的人全部付出代價,做過虧心事的人小心了!
只是想要報仇實在不容易,自家睿王府問題一大堆,就說她剛成為顧欣湄之時吧,
竟是被一個婢女給勒住脖子,差點一命嗚呼見閻王去!
在使出凌厲手段將想要害她的關側妃給扳倒,將睿王府清理門戶後,
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嫁給上一世丈夫何睦當續弦了!
然而身分尊貴的她想要當個續弦好像沒那麼容易,她各個擊破一一說服,
同時聽說也有人在打何睦的主意,那怎麼行?
她看她還是告訴何睦自己其實是他死去的妻子,
不知道會不會讓何睦把她當成瘋子……

藍海E22902 《妙手醫妻》卷二
 2016/3/9上市
已是郡主的顧欣湄沒想過要再嫁回武定侯府重當何睦的妻子會這般困難,
先是要獲得太后與皇后的喜愛,才有籌碼說服父王和兄長點頭,
後要用愛收服自己前世的孩子,讓他們接受她這個「後娘」,
好不容易事情照著她預期的發展,卻來了她前世的婆母林氏當程咬金,
不想身分尊貴的她當媳婦而派人頻頻試探,還想安插女人在何睦身邊,
她都還沒出手處理,他便先使計斷了林氏財路替她解氣,
更將狐狸精和庶弟送作堆,有夫這般愛護,她幸福得連喝水都覺得甜蜜,
孰料此時後宮爆出妃嬪小產,竟是吃了跟前世的她一樣的毒物,
凶手更指向無辜的皇后,為了救皇后和替前世冤死的自己報仇,
她請命以自身醫術要揪出毒藥的製造者,卻無意間牽扯出叛變的皇室祕辛,
看來要刨出幕後黑手沒那麼簡單……

藍海E22903 《妙手醫妻》卷三
 2016/3/16上市
吃過了前世被人下毒冤死的虧,顧欣湄嫁給何睦時便萬般小心,
和宿敵婆母林氏面對面交鋒,婆媳過招何止一百回,
只是她雖然知道林氏很不待見她這個天家郡主準媳婦,
卻沒想過林氏竟敢明目張膽的找她麻煩,不僅想送走她的人換上自己的眼線,
還懷疑她婚前和何睦私下往來,故意要調包她的元帕,誣她婚前失貞,
這一招毒過一招的惡心,她哪忍得了!
只是都還沒等她大顯身手讓林氏吃癟,
疼愛她的相公就使計將林氏「顧念前朝」的罪名揭出,
並要皇上替他管起家務事,逼她公爹當個掛名侯爺,交出掌權之位,
本以為這些人終將被她捏在手裏,不料竟還有那不長眼的要敗壞他們夫妻名聲,
除了想將他拉下世子之位,還想把扮成郎中的使毒高手引入府裏……

藍海E22904 《妙手醫妻》卷四
 2016/3/16上市
有志者事竟成,顧欣湄終於嫁進了武定侯府當何睦的續弦, 
何睦待她好得沒話說,他的改變她也看在眼裏, 
從前他絕不會與丫鬟嬤嬤說笑,如今為了她,他也願意與下人親近, 
他本不願插手太多後宅的事,但要護著她為她築起銅牆鐵壁,後宅他也願踏足; 
為了報仇,他展現雷厲風行的手段,將一切都扛起來,讓她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何睦這夫婿她真是嫁對了,顧欣湄有信心他們倆能將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可繼婆母林氏哪可能讓她好過?每天都耍手段、使絆子妄想刁難她, 
這次甚至把手伸到何睦的私產去,一下弄出了五條人命, 
只為了要將「管事不力、草菅人命」的帽子扣到他們夫妻倆頭上, 
幸好何睦警覺,帶了官府同僚過來秉公處理,同時也找到了不少證據, 
正要將林氏的陰謀揭發之際,林氏竟然投出了一個震撼彈── 
將滿四十的林氏,身為資深老蚌一枚,竟然懷了身孕! 
從此林氏簡直就像身懷尚方寶劍,沒人敢動她惹她觸怒她, 
但依林氏越漸虛弱的樣子看來,顧欣湄發現事情並不單純, 
林氏懷的這顆珠,恐怕內有隱情…… 

藍海E22905 《妙手醫妻》卷五(完)
 2016/3/16上市
像她這樣失敗的當家主母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了,
身邊僕婦沒一個心向著她,甚至還冷眼看著她被害死!
上一世無權無勢又如何?這世她搖身一變成京城貴女榮敏郡主顧欣湄,
要讓害死她的人全部付出代價,做過虧心事的人小心了!
只是想要報仇實在不容易,自家睿王府問題一大堆,就說她剛成為顧欣湄之時吧,
竟是被一個婢女給勒住脖子,差點一命嗚呼見閻王去!
在使出凌厲手段將想要害她的關側妃給扳倒,將睿王府清理門戶後,
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嫁給上一世丈夫何睦當續弦了!
然而身分尊貴的她想要當個續弦好像沒那麼容易,她各個擊破一一說服,
同時聽說也有人在打何睦的主意,那怎麼行?
她看她還是告訴何睦自己其實是他死去的妻子,
不知道會不會讓何睦把她當成瘋子……
我是慕蓉,一個很不溫順、好強直爽的大女人。
可卻有人說我人淡如菊,亦有人讚我親切貼心,
這可能跟我愛講故事、愛看書有關係,
當我用心講述那些或美好、或曲折的故事時,
與他人分享我發現的一本好書時,
從大女人變為溫柔小女人,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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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換個身分重來一回
京城的盛夏天裏,午後的蟬鳴聲此起彼落。
武定侯府的大奶奶程敏在蟬鳴聲中醒來。
她睜開眼後也不急著起身,一雙手先是輕撫上高高隆起的肚子,嘴角立刻露出幾分幸福滿足的微笑。
這時就聽見窗外響起一陣小童的嬉笑聲,還有噔噔噔的腳步聲,門上的珠簾便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脆響。
「娘親!娘親您睡醒了嗎?」
這聲小女童的嬌嫩呼喚,正是程敏的長女喜姐兒。
「我給您留了您最愛吃的蜂蜜米糕!」
四歲的喜姐兒歡快的跑了進來,以小手托著個小小手帕包高舉到程敏面前,那模樣兒要多殷切就有多殷切。
「姊姊壞,明明是我給娘親留的糕糕!」
她的雙胞胎弟弟福哥兒緊跟著跑了進來,胖乎乎的小臉兒上都是沮喪,卻也不忘急急向程敏告狀。
「姊姊自己那份兒都吃沒了,這是我給娘親留的,也是我叫奶娘幫著包起來的!」
程敏不等丫鬟來服侍,自己撐著身子坐起來,先是笑著將一雙兒女攬過來,又將福哥兒臉上的幾顆小淚珠擦掉。
接著,她吩咐丫鬟們打了水來,替兩個孩子淨了手洗了臉後,姊弟倆又一次齊齊撲到臨窗炕邊,爭先恐後的將那手帕包打開,捏著蜂蜜米糕就往程敏嘴裏塞。
姊弟倆的兩個奶娘就站在一邊靜靜的瞧著,任由兩個孩子一人一口餵著程敏,將手帕包裏的兩小塊米糕全吃了。
見娘親吃得香甜,福哥兒早就不沮喪了,三兩下就蹬了鞋,翻身站到了炕上。
似乎他也知道,這樣身高才夠對上他娘親的臉龐,更方便向娘親邀功。
「娘親娘親,糕糕好吃不好吃?我以後有什麼好吃的都給娘親留著,娘親給我生個弟弟陪我玩!」
福哥兒伸出小胖手將程敏嘴角的一個米糕渣兒撿了下來,笑容滿面,模樣乖巧極了。
喜姐兒本就搶功沒搶過弟弟,往炕上爬也沒弟弟爬得快,此時又聽了這話,她登時便惱了,伸手就拍了弟弟的腳丫兒一巴掌。
「你胡說,娘親要生個妹妹陪我玩!」
程敏雖向來疼愛兩個孩子,卻也從不溺愛,更是時常教導這對雙胞胎姊弟要友愛。
等喜姐兒拍了弟弟一把後,立刻就想起娘親往日對她的教導,她的小臉兒頓時紅了,又訕訕的垂了頭,乖乖等著程敏教訓她。
誰知程敏卻半晌沒說話。
服侍的丫鬟們都看見程敏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連額頭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大奶奶這是哪裏不舒服?」一個丫鬟慌慌張張的開口詢問。
程敏這才像被這丫鬟的話給驚醒了一般,她立刻強忍著疼痛沉聲喚那兩個奶娘。
「快將孩子們帶走,別讓我嚇到他們!」
她哪裏不舒服?她肚子很疼!
她這一胎才懷了六個多月,還遠遠不到分娩的時候啊!
可她既是程氏醫館的當家,又懷過喜姐兒和福哥兒那一胎,她又怎會不知道眼下這種疼痛……分明就是要分娩的陣痛?!
她疼得等不及兩個奶娘將孩子抱離西次間的槅扇門,更顧不上兩個孩子哭聲已起,匆匆伸手就往枕頭下摸去。
枕頭下面放有保胎丸,也放著她的銀針。
誰知她卻一把摸了個空,她的臉色立刻變得更白了,汗珠爭先恐後的冒出,瞬間就浸濕了她的髮鬢。她的枕頭下面明明有兩個小匣子,午睡前她還習慣性的摸了摸,那時東西還在,難道是她的錯覺?
程敏強忍著疼痛,伸腿想要下地穿鞋。
雖然這枕頭下的保胎丸沒了,銀針也沒了,但內室裏還有她的藥箱呢!
她的腿才挪到炕邊,手突然摸到了方才那個包點心的帕子。
程敏眉頭一動,隨即就拾起那帕子放到鼻子邊聞了聞。
帕子雖然只有股濃郁的蜂蜜香甜,但這一聞之後,她的肚子裏便猶如又多加了幾把鐵鉗,擰得她越發鑽心的疼,就連腰也跟著像要斷裂般的疼痛起來。
這下程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照理說她這一胎保養得很好,又因為要防備的人太多,對入口的東西也分外在意,為何會毫無先兆就要早產?
看來有人知道她對一雙兒女不設防,便將墮胎藥加到孩子們的點心和帕子裏了。
這惡人的心還真是歹毒!不但要她一屍兩命,還要讓小小年紀的喜姐兒和福哥兒背負害死親娘的罪過?!
可是程敏眼下哪有時間追究這些,她得趕緊先將胎兒保住,將自己的命保住!
只有這樣,她才能保全喜姐兒和福哥兒。
她努力咬緊牙關忍住疼痛,忍住憤恨,只憑著滿腔的不服輸,緩緩往炕邊挪去,再喚來丫鬟們過來給她搭把手。
殊不知她的叫喚聲卻沒喊來丫鬟,耳邊反而響起一個令她厭惡的聲音—— 
「喲,大奶奶這是怎麼了?不是說還有三個多月才生嗎?怎麼今兒就像要生了?大奶奶妳是個懂醫理的,妳倒是跟妾身說說,這六個月的孩兒生下來,能不能養活啊?」
隨著這聲音響起的同時,程敏的肩膀也被這聲音的主人給伸手按住了。
也不知是程敏疼得太厲害,疼到沒了力氣,還是這聲音的主人力氣太大,再不然便是那墮胎藥裏或許多加了一味軟筋散,她登時就被這人按躺在炕上。
「香姨娘!妳混帳!是誰給妳這麼大的膽子,膽敢闖到我房裏來對我動手!」
程敏一邊無力的喝斥著,一邊極力的扭著肩膀,想扭開來人的箝制,只可惜徒勞無功。
香姨娘不但將她按得死死的,還劈手就將她手裏那塊帕子奪了去,又將那帕子緊緊捂在程敏的口鼻之上。
程敏覺得腹中疼痛一陣緊過一陣,眼前也漸漸發黑。
隨著這劇烈的疼痛襲來,她的裙下終於被血濡濕了,整個房間立時就瀰漫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程敏的掙扎越發顯得徒勞,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再也動彈不得,就在香姨娘的箝制下澈底暈死了過去。
等程敏再度醒來時,她根本睜不開眼,她全身的力氣似乎都隨著身下血液的不停流淌,一點點抽離了她的身體。
或許將死之人的聽力更靈敏,她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一陣喁喁細語。
程敏強打起僅餘的一點精神,用力傾聽著。
也不用她太過仔細分辨,她便聽出其中一人就是香姨娘,另一個……聲音好像福哥兒的奶娘。
可那第三個蒼老的聲音是誰?
程敏用力抵擋著一陣陣襲來的睏意,驅走滿腦子的混沌,又努力傾聽起來。
這時那蒼老的聲音道:「本來夫人也不想用這下下策。想當初夫人刻意設了圈套叫大爺不得不娶程氏,不就是看中了她的寒門出身,能將大爺拖累得做不成世子嗎?」
那蒼老的聲音口氣嚴厲,「誰知程氏卻是這麼個霸道愛拔尖兒的,該爭的不該爭的她都緊著往懷裏劃拉,還將她的幾個醫館經營得越來越好,在京城越發有了名氣!那也就別怪夫人對她下狠手了!夫人總得為自己親生的幾位爺兒著想是不?」
那蒼老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道:「至於妳們兩人,還有這彩雲軒中所有知情的丫鬟和嬤嬤,都儘管放心,夫人定不會虧待妳們的……等我們盯著程氏嚥了氣,夫人自會厚賞大家!香姨娘,妳也只管偷著樂去吧,程氏這個善妒的攔路虎都沒了,大爺再想將妳當個活擺設也不成了不是?哈哈哈哈!」
程敏聽到此,早就生出滔天恨意,這恨意就快將她的五臟六腑燒成灰燼,再將胸口硬生生燒出一個碗口大的洞。
被蒼老的聲音稱為夫人的幕後黑手她再清楚不過了,那是她的繼婆母—— 武定侯夫人。
知道真相之後,程敏只恨武定侯夫人狼子野心,竟陰險毒辣到了如此地步,恨自己為何早沒看透這位繼婆母的黑心腸,做了個糊塗冤死鬼。
她還恨她自己怎麼就給兒子找了個喪盡天良的奶娘,更恨自己……這些年竟在這彩雲軒中養出一群白眼狼。可是不管如何恨,都無用了,她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
她感到無比疲憊,像是隨時能墜入黑暗,再也無法醒來。程敏只覺渾身發冷,就算是在這盛夏的午後,也感受不到一絲熱氣。
這分明就是瀕死的徵兆,可惜啊,她卻剛知道仇人是誰。
如果還有來世、還記得這一世的仇恨就好了,到時她必會成為活閻羅,將她的仇人們千刀萬剮!而她的一雙兒女,也能靠著她來世的保護,不會叫人害了去吧……
只是她還會有來世嗎?就像她當年在現代遭遇了橫禍,卻意外的穿越在這個大熙朝一樣?
程敏萬般渴望的這般想著,又萬般無奈的抽了抽嘴角。沒等她將那抹無奈從嘴角收回來,她十之九成的意識已經墜入無盡的黑暗中。
僅餘的一成意識卻迅速的在她腦海裏化成一道白光,那白光蹦得高高的往外拚命衝撞起來……一下、兩下、三下……
現在的她是個只比死人多半口氣的人,她不知道腦海裏那道白光衝撞了多久,蹦跳了多久?
突然,白光大盛,躥跳得極高,瞬間就突破了天靈的阻擋,就在這白光大閃之時,她的意識猛地清明起來。
 
 
當程敏睜開眼時,就發覺頸項那裏傳來一陣令人窒息的痛楚,而她,似乎就是被這痛楚給喚醒的。
顧不得多想自己為何沒死,更顧不得多想之前的肚子疼怎麼就變成了脖子疼,她伸手便朝自個兒脖子上抓去。
這麼一抓,她摸到自己脖子上正緊緊纏著一條白綾,而那白綾還拚命的往後勒著,彷彿有人在後面使出吃奶的力氣緊勒,像是不勒死她誓不甘休一般。
這……你們也太狠毒了吧!下毒毒不死我,竟然想勒死我?!
程敏心中悲憤交加的喊道,同時雙手抓住那條白綾,用力往前一扯!
只聽得哎喲一聲,一個身影狼狽的從她身後跌了出來,幾個踉蹌後又摔趴在地上。
那人也不等程敏看清她的臉,頓時手腳並用的往遠處逃去。
程敏等了片刻,也沒等來有其他幫手趕來,手握著那鬆掉的白綾愣在了原地。
她那繼婆母身邊的桂嬤嬤不是說要盯著她嚥氣?怎麼如今這周圍卻一個人都沒了?
程敏忍不住朝四周張望起來,既驚疑滿懷,又格外緊張。
那些想要她命的人,怎麼突然又手下留情了?還是她想得太美了,黑手們還在她四周潛伏著,隨時都會躥出來?
可這一看之下她就更呆愣了。這是個位於湖心的涼亭,亭子四周還都圍著輕紗?
武定侯府裏哪有這麼一座湖,只有一個鼻屎大的荷塘好嗎?
可若是那些人都以為她死了,又為了隱藏她的死亡真相,便用馬車將她送到了郊外的別院裏,這也不對啊,因她公爹和她夫君現在就在別院裏,強行壓著她那惹了禍的小叔避禍……若林氏主動將她送到別院裏來,不是伸手等她夫君捉把柄嗎?
再說了,就算林氏不怕露餡兒,也不可能將她弄到湖心涼亭裏來停屍吧?
就在程敏呆愣之際,那逃到涼亭角落的丫鬟卻以為她四處張望時早就看見自己的臉了,於是那丫鬟立刻又連滾帶爬的哀嚎著撲了回來,跪在她面前拚命磕起頭來。
「郡主饒命啊,郡主饒命!奴婢哪敢要您的命啊?怪就怪那關側妃娘兒仨拿著奴婢的娘老子威脅奴婢啊!奴婢若是不對您動手,關側妃就要將我的家人賣到鹽井做苦工!」丫鬟可憐兮兮地說:「還請郡主看在奴婢伺候了您十多年的份兒上,高抬貴手饒了奴婢這條賤命吧!」
郡主?誰是郡主?
程敏驚愕的朝這哭哭啼啼、用力磕頭的丫鬟看去,就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這人。
而她身邊更沒有所謂的郡主打扮的女子,這亭子裏只有她和這丫頭兩個人。
再看對面這丫鬟在磕了七八個響頭之後,抬起一雙淚眼使勁的望著她,她來不及多想,艱難的指了指自己喉嚨。
「郡主這是……這是被勒了嗓子,一時說不出話來吧?」那丫鬟小心翼翼的問道。
見程敏輕輕眨了眨眼表示認同,那丫鬟卻彷彿突然來了精神,也來了勇氣。
郡主的嗓子都被她勒壞了,她還怕郡主大聲呼救喊來幫手不成?
郡主在水心軒午睡時可是最恨旁人打擾了,其他下人可都在湖岸邊呢,只留了她一人給郡主打扇。
丫鬟異常靈巧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撲過來就跟程敏搶奪起那條白綾。
搶了幾把之後看似搶不過,那丫鬟又張牙舞爪的朝著程敏的脖子赤手掐來。
可程敏既是死裏逃生之人,又怎會坐以待斃?
見那丫鬟餓狼一般朝她撲來,她頓時怒由心頭起,抬腳便朝那丫鬟踹了過去。
也不知是她身體恢復得極快,還是她歪打正著,這一腳竟端端正正踹在了那丫鬟的小腹上,只見那丫鬟立刻哀嚎一聲,被程敏這竭盡全力的一腳踢飛了老遠,栽倒在地上。
程敏見狀不免苦笑著搖了搖頭。她好不容易從閻王爺手裏逃出生天,即便這場景有些詭異古怪,也不能再任由誰拿了她的命去!
尤其是面前這丫鬟,她跟這丫鬟有什麼仇、什麼怨?這死奴才剛還哭喊著郡主饒命,旋即就又想殺了她?!
只是……她怎麼就成了郡主?
程敏一邊疑惑著,一邊自然而然的又握緊了那條白綾,打算去將那丫鬟仔細捆起來再說。
不過垂頭抬腳邁步之間,她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穿著月白紗裙,銀條白紗衫兒,根本不是她之前穿的那身衣裳,而她身懷六甲的肚子……卻已經成了平坦一片。
程敏還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便伸出雙手仔細往腹上摸去,這一摸之下,她頓時淚如雨下。
這一胎到底還是小產了?
可她到底是昏迷了多久,怎麼肚子一點也不疼了?
正猶豫間,程敏聽見涼亭外遠遠傳來一陣呼喊聲,彷彿是在詢問郡主是不是睡醒了。
等程敏輕輕撩開亭邊輕紗,方瞧見湖邊有七八個嬤嬤丫鬟排成行,正順著岸邊通往這座涼亭的廊橋緩緩走過來。
程敏皺眉,她哪裏是什麼郡主啊?
眼瞅著那群人已經瞧見了她的身影,越發加快了腳步,程敏便先拿著那條白綾衝到已經被她踢暈了的丫鬟身邊,俐落動手將那丫鬟捆了個結結實實。
她本以為她的身體可能還沒恢復,又被眼前這丫鬟拿著白綾差點勒死,這些力氣活兒定會累得她氣喘如牛,誰知等她將人捆成粽子後,她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好似健康得很。
她心中疑惑,再度低頭時無意間看見自己的左手腕上竟然有一顆紅色的朱砂痣,程敏突然就澈底明白了。
她這是……她這又是借屍還魂……呸呸呸,是穿越或重生了吧?
這具身體根本就不是她的身體,但魂魄和意識卻是她的,就和她當年在現代時死於車禍,醒來卻成了五歲的程敏一樣?
而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那位「郡主」,其實已經被那丫鬟勒死了,她的魂魄就趁機穿了進來,以別的身分重生了?!
看來她的靈魂還真是霸道呢!
不論程敏能否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等到亭子外頭來了一隊人進入涼亭後,她也早就恢復了神色,鎮靜得任憑誰也瞧不出她的震驚。
只是那被她綁成粽子的丫鬟就扔在亭子中間,她的脖頸上卻還留著異常明顯的一道勒痕,這一幕幕映在來人眼中,又有什麼不明白的?
為首的嬤嬤頓時就變了顏色,撲上來就抱著她哭起來,「郡主怎麼這麼狠心!就算這睿王府沒了您的王妃親娘在,安國公世子也去了,不是還有睿王爺和您的哥哥弟弟,還有老奴這個徐老婆子和肖嬤嬤在嗎?您怎麼就不想活了!若您真去了,老奴肯定後腳也跟了去,可老奴見到王妃要怎麼交代……」
這徐嬤嬤話說到這裡,已經哽咽到不能再繼續說話了。
程敏雖然不知這位徐嬤嬤到底是敵是友,但已能從對方語無倫次的哭訴中得知,大家竟然以為她脖子上的勒痕是她自己投繯造成的。
而那丫鬟不過是想阻攔她投繯,卻被她一怒之下綁了,反而成了個忠心護主的好奴才了?
她頓時冷笑一聲,一把就將徐嬤嬤推開來,指著那粽子一樣的丫鬟對徐嬤嬤比劃了幾個動作。
她的嗓子的確已經被白綾給傷到了,眼下越發火燒火燎的疼,每吞嚥一口口水,都疼得鑽心,可她又怕「人生地不熟」的說錯話,很容易引人懷疑,便就勢做起了手勢,既能遮掩一番,也省得再給喉嚨多添傷害。
徐嬤嬤將她的幾個手勢看在眼裏,頓時又一次大驚失色。
她以為郡主最近幾日總要在湖心的水心軒裏歇午覺,便是接受不了大婚兩個月前卻死了未婚夫,想要背開眾人尋短見呢,所以她暗中一直防備著,即便郡主再三強調午歇時不願身邊留人,她今日也執意將畫屏留下來。
敢情畫屏卻是個白眼狼,要趁這個機會要了郡主的命?!
程敏見徐嬤嬤雖然震驚,臉上表情將疑將信,她便拉過徐嬤嬤的手,在徐嬤嬤手心裏寫了個「關」字。
徐嬤嬤臉上的疑惑盡去,隨之又滿臉惱恨,眼神中盡是對那關側妃的恨意,程敏只覺得心頭一塊大石頭放下了。
之前只看穿著打扮,那丫鬟分明就是郡主身邊最得臉的大丫鬟,程敏又怎會不怕徐嬤嬤也是個隨便就能被誰收買的?
她總不能才死而復生,便立刻又置身於狼窩虎穴,甚至隨時沒了命不是嗎?她還要留著這條僥倖撿來的命報仇雪恨呢!
現在她明白徐嬤嬤是個可信之人,令她生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之意,讓她覺得雖在這個全新的地方換了個全新的身分,但卻彷彿不是孤身一人……
雖是這麼想,可程敏還是惶恐得很,與其說她害怕換了個新身分之後,不定哪日就漏了餡兒,還不如說她更怕這個新身分與前世的她並不在同一個國度,也不在同一個年代。
若真是那樣,何止那武定侯府的大仇報不了,一雙兒女她也無法看護了呀,那這一次重生豈不是白搭了?
好在老天爺似乎也是誠心想幫她,就在她一心想知道自己眼下所處的地點和年代時,就有個丫鬟從亭子外頭進來,沉聲稟報說安國公府的秦子盈秦大小姐又來了。
「秦大小姐想見郡主呢。」那丫鬟的聲音有幾分怒意,分明是對這位秦大小姐有意見。
沒錯,那丫鬟心裏確實已將秦子盈罵個狗血淋頭。
郡主的未婚夫安國公世子才剛故去幾個月,他妹妹秦子盈便屢次三番找上門來,每每都只為勸說郡主改嫁給她二哥!
這是哪門子道理?安國公府怎能這麼不要臉?!
程敏聞言卻頓時欣喜萬分。
安國公府的秦子盈秦大小姐?是那位與她前世兩個小姑子交好的秦子盈?
那麼這睿王府的主子便是先帝的同母幼弟睿親王,而她如今的身分就是睿王膝下的獨女榮敏郡主顧欣湄?
是了是了,顧欣湄去年剛被太后娘娘指給了安國公世子秦子鋒,今年三月正是兩人的婚期,但秦子鋒卻在正月裏墜馬身亡。
而秦子盈就是因為死了兄長,也有幾個月沒去武定侯府做客。
程敏……不,現在她叫顧欣湄了,立刻就掩飾起自己的喜色。
就連來稟報的丫鬟都知道秦子盈不該來,於禮更不該求見郡主,但郡主臉上卻看來很是興奮,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就在丫鬟疑惑不解時,顧欣湄非常不耐煩的對丫鬟擺了擺手,擺明了是叫她想個理由將人回絕了去,這才讓丫鬟的疑惑消散。
就算她不是真正的顧欣湄,但秦子盈既然與她上一世的婆家小姑們交好,她又怎會不知道秦子鋒是安國公原配所出,而秦子盈卻是繼室的女兒,這樣的兄妹會有什麼情分?
現在秦子盈卻在異母兄長死了幾個月後,連個拜帖都不投,便巴巴跑到睿王府來求見,她怎會搭理她?
她這位郡主若真有那閒時間,還不如釐清思路,抓緊這重活一世的機會好好尋思怎麼復仇。
第二章 先護著這條命
在前頭的秦子盈左等右等等不來顧欣湄,便不顧岸邊還有婆子阻攔,小跑步奔上了廊橋,還一路跑一路喊起來—— 
「榮敏郡主妳欺人太甚了吧!我二哥怎麼就配不上妳了?妳竟叫妳的妹妹們給我帶話,說是叫我們安國公府趕緊死了這個心?我過去敬妳是位宗室郡主,又曾是我大哥的未婚妻,屢屢低聲下氣懇求妳,說我大哥雖已亡故,還有我二哥在呢,那時妳也不曾說過半個字的不願意啊!」
秦子盈越跑越近,聲音也更大聲了,「如今可倒好,我都將妳的態度回稟給家中長輩了,我們老太君都要請媒人了,妳卻給我來了這麼一手?榮敏郡主,妳給我出來!妳給我出來將事兒說清楚,否則我今兒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睿王府還要不要臉面,堂堂郡主還可以這般出爾反爾的,說了話都當放屁!」
顧欣湄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勃然變色。
就算她不是原主,不清楚事情始末,可秦子盈這番話的意思她可聽懂了,而這具身子如今既然成了她的,她就容不得任何人禍害她的名聲!
她立刻就拔腿出了水心軒,一路往那還在兀自叫罵的秦子盈奔去。
徐嬤嬤黑沉著臉,迅速帶著一眾僕婦丫鬟快步跟上顧欣湄,一行人飛快的湧到了廊橋中央。
「秦大小姐這是中邪了?連睿王府都可以隨妳撒野了?」徐嬤嬤臉上的笑容冷極了,眼中不自覺間便流露出幾分殺氣,「還請秦大小姐乖乖閉上尊口速速離去,睿王府還能睜一眼閉一眼,只當您今日不曾來過,否則……哼哼。」
那秦子盈向來就很喜歡仗著國公府嫡長女的身分撒野,性格驕矜,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如今她被徐嬤嬤這麼一個奴才冷聲責問,臉上不禁湧上怒意。
不過徐嬤嬤的話到底提醒了她,這裏可是睿王府,她再無法無天,也不能到這裡來鬧事啊!
秦子盈極不情願的掩飾起了怒意,嘴角扯起三分僵硬笑意。
「我知道方才那話是我僭越了,可我既然來了,嬤嬤總得讓我說完話不是?否則我不是白白僭越了一回?我只是想來告知榮敏郡主一句話,要麼就好好為我長兄守著望門寡;要麼就踏踏實實改嫁給我二哥,我二哥的世子之位可是馬上就要到手了,到那時還不知有多少擠破腦袋上門提親的,郡主當心拿捏過了頭,過了這村便沒有這店了!」
顧欣湄越發惱怒萬分。她可不是寡婦,「改嫁」是什麼鬼話?
顧欣湄將擋在身前的徐嬤嬤輕輕推到一邊,也忘了自己的喉嚨還疼得火燒火燎,張口就嘲笑起秦子盈來。
「秦大小姐這話說得好霸道!守望門寡?嫁給妳二哥?就憑安國公府也配!若秦大小姐以為這整個大熙朝除了秦家就再也沒有男人了,那我倒是想問問妳,妳將來是不是也嫁不出去了?」
顧欣湄可沒少聽說安國公府那位繼室的行事風格。
就連她的繼婆母林氏這種蛇蠍婦人,背後也嘲笑過安國公夫人好幾回,說安國公夫人連個表面文章都不屑做,實在是一個大草包。
這大草包可以癡心妄想,可憑什麼要她顧欣湄背這個寡廉鮮恥的黑鍋?
那位草包夫人想叫她嫁給她的親生兒子,怎不正兒八經去請媒人來提?打發秦子盈這個小姑娘家來跟她談這事,這是不怕秦子盈沒人敢娶老死在家?
秦子盈可是她親生的啊!後母惡毒就罷了,這生母做成這樣不是草包是什麼?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秦子盈一時間被顧欣湄罵愣了。
顧欣湄不懷好意的解釋道:「我是說妳可別總看著自家的兄長頂呱呱的好,眼裏便沒了旁人,小心將來嫁不出去!」
秦子盈到底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被她這般毫無遮攔的毒舌羞辱了一番,臉色立刻漲得通紅,眼淚也登時就滾落了出來。
「妳、妳實在是不知廉恥!」秦子盈流著淚怒指顧欣湄。
「敢情秦大小姐親自跑到我們睿王府來,就是為了當面罵我不知廉恥?」顧欣湄冷笑道:「妳自己回家照照鏡子去,咱倆到底誰不知廉恥更多一些。」
她上一世可是隨著鈴醫出身的父親走街串巷長大的,若論口舌之毒,這國公府的大小姐能有她十之二三的功力嗎?笑話!
「妳說妳才幾歲啊,倒做起了市井坊間長舌婦最喜愛給人說媒的勾當,真真是白瞎了一個好身分和一具好皮囊!不過看在妳哭得這麼委屈的分兒上,我索性提醒妳一句吧,妳這個可憐孩子啊,已經被妳家祖母和親娘當了槍使了!要不是妳跟妳娘長得那麼像,我都覺得妳根本不是妳娘親生的,倒像是撿來的呢。」
顧欣湄清清嗓子,看著秦子盈不解的表情,大發慈悲的說:「怎麼,又沒聽懂?那我索性再給妳解釋解釋吧!自打妳大哥死了之後,妳祖母先是想逼我抱著牌位嫁進去,再過繼個孩子替妳大哥守著,但她想起我的郡主身分來就不敢了。」
安國公府的老夫人這般作為早就成了京城的笑話了,這瞞得過誰呢?何況她剛剛已接收到原主的記憶,便得知事情來龍去脈。
「可妳祖母又怎麼甘心?她便和妳娘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又想叫我嫁給你二哥,省得白白浪費了一個與我們睿王府聯姻的機會,誰叫我們睿王府家勢正旺,但安國公府卻是只有國公爵位,沒人在朝廷擔任實職。可我堂堂宗室郡主怎容妳們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與羞辱!」
顧欣湄眼色一凜,「我本是不耐煩與妳解釋的,可妳竟敢打上門來提出無理要求,還滿口胡言亂語敗壞本郡主的名聲,實在是欺人太甚!今日咱們索性掰扯清楚,今後若叫本郡主再聽見妳如此大放厥詞,可別怪我不給妳留情面!」
秦子盈又一次被顧欣湄羞辱得面紅耳赤,良久都說不出反駁之語,最後只能再次哭泣。
顧欣湄看著她又一次無聲的哭泣了起來,沒覺得解氣,反而忍不住歎息了一回。
誰知也不等她歎息落下,就見秦子盈跺腳道:「妳這都是胡說八道、是狡辯!若一切都是我祖母和我娘強迫妳的,我也是被我祖母和我娘逼著屢次來遊說妳的,妳怎麼從沒跟我說一聲不同意?」
顧欣湄憐憫的看向秦子盈。
「秦大小姐妳是不是傻的?妳是覺得我的婚姻大事能歸我做主呢,還是能歸妳說了算數?妳一直都以為只憑咱倆聊幾次天,就能將我的親事定下來了,妳好換雙媒人鞋穿穿?秦大小姐妳醒醒吧,妳可是國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能不能長個心眼啊?」
見她都將話說到這分兒上了,甚至不惜一次兩次的提點,秦子盈還是一副懵懂無邊又憤恨非常的樣子,顧欣湄突然就覺得好沒意思。
那位草包夫人雖是秦子鋒的後娘,京城裏的謠言也傳過秦子鋒死得有蹊蹺,可這位夫人對待秦子盈這個親生女兒也早失了做母親的責任吧?
那她又憑什麼替那個草包夫人教養女兒!
「算了算了,看在妳年幼無知的分兒上,我也不跟妳計較了,快走吧!」
顧欣湄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再也不看秦子盈一眼。
秦子盈無奈,再看徐嬤嬤等人已經虎視眈眈的擺出了送客態勢,彷彿她若不速速離去就要動手趕人一般,她只好用力跺了跺腳,轉身一溜煙兒順著廊橋跑了。
顧欣湄就這麼目送秦子盈的身影越來越遠,遠得只剩下一個黑點了,才沉聲招呼徐嬤嬤等人,再陪她回到水心軒去。
可就在一轉身之間,她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發出了斷裂聲音。
她順著那聲音定睛一瞧,竟是眾人置身的這座廊橋,廊橋頂上的一根橫梁正在迅速斷裂!
「危險!」顧欣湄大聲警告,以便提醒身邊的僕婦們速速逃離,一邊伸手拽住徐嬤嬤的胳膊,撒腿就順著廊橋朝岸上跑去。
眾人不過是跑出十幾步遠,那橫梁終於澈底斷裂,重重的就往廊橋的中間砸下。
雖說丫鬟嬤嬤們隨著顧欣湄那一聲警告,大半也都來得及跟隨逃出,卻有個小丫頭擠不過眾人,被那橫梁掃到了腿上,小丫頭哎喲一聲,被這重重的一下掃得飛出了廊橋,慘呼之聲與撲通落水聲同時響起,在湖面上激起水花。
好在此時的顧欣湄已經遠遠站定,掩著口看著這一切。
她急忙招呼會水的僕婦們趕緊去將那小丫頭撈出來帶去治傷,在她驚魂未定的表情之下,既有三分慶幸,更有七分惱怒與憎恨。
堂堂親王府湖上廊橋的橫梁竟這麼脆弱?
看來那關側妃設計的是個連環套啊,若是她在湖心的水心軒裏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死不了,這廊橋上斷裂的橫梁就是要她性命的下一個陷阱。
不過這也難怪……顧欣湄挑唇默默冷笑。睿王妃亡故已十年,關側妃也掌管了睿王府的中饋十年,野心可不就是越來越大了?
誰知就在顧欣湄挑唇冷笑之際,只見一個身影從她身邊飛速閃過,頃刻間便進了廊橋裏,來人膝蓋點地跪在地上,抬頭朝那碎裂的橫梁看去。
她正要再喊一聲危險,因廊橋的頂棚隨時還有坍塌的可能時,那身影就已轉頭飛奔而出。
等來人重回到眾人身前站定,便對顧欣湄躬身抱拳道:「屬下來遲,還請郡主恕罪。」
顧欣湄這才發現這個男子穿了一身侍衛衣裳,忙對他擺了擺手道不用多禮,「你先將你所見細細講來。」
那侍衛黑沉了臉,對她和徐嬤嬤娓娓道出,那斷裂的橫梁切口根本就是人為!
「因郡主最近很喜歡在水心軒歇晌,屬下每日都會親自檢查廊橋與水心軒內外梁柱,直到昨日都未曾發現年久失修或是新鮮蟲蛀的狀況。」侍衛瞇起眼睛,報告道:「而那斷裂橫梁的兩邊卻有著很新的鋸齒痕跡,想來是今日被誰悄悄用鋸子鋸過,只留了不足半寸還連接著,稍一受震動便會澈底斷裂。」
顧欣湄眉頭一皺,立刻朝他逼近兩步,厲聲喝問:「段暄,父王和世子這一次臨走前可是再三交代你務必護我安全的,你一直以來也都做得很好,可你方才為何姍姍來遲?」
段暄的身分是她的侍衛小隊隊長,他向來盡職盡責,為何偏在今日常不見人影?
比如她在水心軒被白綾勒住時,比如廊橋橫梁斷裂時,他又在何處?
段暄是在七年前被原主的世子哥哥親自挑選出來的,負責帶著五人小隊護衛原主的安全,向來忠心耿耿。
此時一聽顧欣湄問話,段暄立時了解她的意思,郡主聰慧,既得知廊橋橫梁被人為損壞,便知道他的姍姍來遲必是中了調虎離山計了!
段暄摘下腰間佩刀斜背在背上,以負荊請罪之姿跪在地上,沉聲道:「屬下失了防人之心,被人用計調離,還請郡主責罰。」
「果然如此?」
顧欣湄淡淡的笑了,既有「還真被她猜到了」的了然,又有些「麻煩果然越來越大了」的無奈。
她本以為這個親王府郡主的身分能助她早日報仇雪恨,早早弄死林氏和那一干狗腿子呢,誰知這個新身分也是背著一身的亂麻,理也理不清,看來還得先快刀斬了再說?
顧欣湄無奈笑了笑,便喚起段暄沉聲吩咐他,命他去前院將她哥哥顧霆的書房收拾一番,她要在那裏召見長史崔奎。
「至於你今日的失職……我暫且給你記著,但求你這幾日能將功贖罪吧。」
徐嬤嬤聞言便有些不解。「郡主若要見崔長史,就叫段暄將他喚到這裏來便是,也正好能讓他瞧瞧這破廊橋,又何苦再頂著大日頭去一趟前頭?」
顧欣湄笑了,「嬤嬤覺得這後宅包括咱們的和香閣,還有關氏伸不進手的地方嗎?」
別說是後宅,就算是前院恐怕也有不少被關氏收買的人手呢,否則段暄這大半個下午怎麼就被人找了藉口調走了。
那麼細論起來,也就只有她哥哥的書房還安全些,崔奎這個人也能信任!
要知道這可是她哥哥臨出征前特地交代她的話,如今到底派上了用場,想必哥哥也早就清楚關氏狼心狗肺,生怕妹妹吃了虧呢……
顧欣湄想到這兒,越發不容分說的發話,「我知道嬤嬤是擔憂我脖子上的傷,想著還是叫我早些治傷要緊,可是妳聽,我這聲音不是好好兒的?至於這外傷,等回頭再用點化瘀的藥膏就是了。」
這事兒也由不得顧欣湄不急切,她從閻王爺那兒撿回一條命容易嗎?
過去的原主雖然有著一身自幼研習的好武藝,可到底是七歲就沒了親娘的女孩兒,心思難免單純了些,不知道和關氏這種狠辣毒婦內鬥幾乎沒有勝算。
可如今她來了,她就不能再被局限在後宅,更不能再次死於內鬥,重蹈原主和自己前世的覆轍。
她才吃了接踵而來的兩個大虧呢,難道還能老老實實回到和香閣去,再等著關氏那毒婦繼續出招不成?
她還要好好留著這條命殺回武定侯府去呢!
崔奎這個朝廷命官是做什麼用的?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就在顧欣湄的話音才落下,彷彿就是為了驗證她那句「沒有關氏伸不進手的地方」,她與徐嬤嬤等人就瞧見關氏已經被人前呼後擁著,遠遠的朝這湖岸邊走來了。
顧欣湄頓時唇角勾起輕蔑的笑蓉。
看來關氏和她那一對庶妹這是聽說她沒死,立刻就坐不住了?想來親眼瞧瞧她到底是長了幾個腦袋,連段暄都被調走了,兩個必死的關卡還是被她僥倖逃脫了?
這樣也好啊,她心裏正壓著一股邪火兒急待發洩呢,有人主動送上門來做靶子,正好讓死裏逃生又長了本事的她重新給這睿王府正正風氣,好好立一立郡主的威風!
顧欣湄便對徐嬤嬤使了個眼色,示意徐嬤嬤帶著其餘人等重新服侍她回到水心軒去。
段暄臨去前院尋崔奎之前已經留了話,那廊橋的頂棚只被鋸開了一根橫梁,還有無數橫梁支著呢,塌不了—— 若廊橋頂棚整個都塌了,她逃不過這一劫,關氏也別想活了。
徐嬤嬤也知道廊橋不再危險,卻是沒弄懂郡主為何吃了這麼大的虧,見了關氏母女還要避開?
那橫梁掉下來可傷了人的,將那小丫頭砸進了湖裏差點沒淹死,這後宅的中饋又是關氏一直管著的,就算這毒婦謀害郡主之事還需要再收集證據,光這事兒,不該趁機問她一個管家不利的罪名嗎?
還有關氏的兩個女兒該管管了,小小庶女算什麼東西,還敢替郡主給秦大小姐亂傳話,敗壞嫡姊名聲。
若是依徐嬤嬤的想法,就該叫那兩個小庶女跪在郡主面前,每人掌嘴三十,打成豬頭才甘休。
可她到底是個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違背郡主的意思。
徐嬤嬤只好喚了眾人,簇擁著顧欣湄快步離開岸邊上了廊橋,只給關氏母女留下了一群背影。
等到眾人重新進了水心軒,再瞧見還像個粽子一樣躺在地上的大丫鬟畫屏,徐嬤嬤這才恍然大悟。
方才她們匆匆忙忙去應對秦大小姐,竟然將這個膽大包天的死奴才給忘在這兒了!如今郡主再度回來,這是要拿著畫屏有理有據的給關氏一個好看呢?
顧欣湄又在此時淡淡的開了口,「徐嬤嬤打發兩個人去亭子入口守著,關氏來了後叫她們攔著些,命她們母女按照禮節求見。」
既然她已經換了身分重生了,這身分又如此高貴,依著自己的一時私心與滿腔急切,她就該立刻母狼護崽兒般撲到武定侯府去,想法子先護下自己那一雙兒女才好。
可她到底知道這不過是想想罷了。
她眼下的當務之急哪裏是去武定侯府,她得先護下自己這個新身分這條命!
那關氏母女三人一日不除,她就一日還是個隨時會被害死的人,她就沒能力往武定侯府伸手不是嗎?
因此,她必須先見見關氏,哪怕不能立刻除之而後快,也得先搶出些時間來。
徐嬤嬤聽了顧欣湄的吩咐先是一愣,旋即便是一陣驚喜。
自家郡主向來心思單純,又自覺地位高高在上,從不信關氏一個區區側妃能翻出什麼大浪來,即便睿王正妃已經沒了十年,這王府的中饋也在關氏手裏握了十年,關氏卻從來都不曾在明面上擺出囂張氣焰,也就將郡主蒙蔽了十年。
這也成了她和肖嬤嬤一直擔憂的事兒,只可惜屢屢想教導郡主,卻礙於人微言輕,郡主又是個倔強性子,多番努力也沒起到好成效。
好在如今這關氏終於裝不下去露出了馬腳,頓時便點醒了郡主,這豈不是塞翁失馬,因禍得福了!
徐嬤嬤便也不打發旁人,而是帶著另一個大丫鬟畫扇親領了顧欣湄的命令,準備由她兩人去阻攔關氏。
顧欣湄在水心軒中央的貴妃榻上端坐好了,笑對徐嬤嬤點了頭。
徐嬤嬤可是她年幼時,太后賜給她的奶嬤嬤,身分比一般下人強出許多。
只要她不再像原主那般不許自己的下人對關氏無禮,反而願意給下人們撐腰,徐嬤嬤對付關氏還不是綽綽有餘?
關氏此時已經帶人漫步上了廊橋,卻被徐嬤嬤與畫扇攔在了廊橋盡頭,不許她和她的人再踏上水心軒的臺階一步。
關氏聞聲先是眼睛一瞇,背上的冷汗隨即就流下來了。
過去她想見顧欣湄,哪裏用得著先求見再等待通傳,就算是顧欣湄的和香閣,對她來說都是抬腳就來,拔腿就走的地方,更別論這水心軒。
可如今徐嬤嬤臉色無比冷硬,根本不許她再前進一步。
關氏想起顧欣湄這十來年可是一直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都將她當成長輩來敬重呢!所以便認為這又是徐嬤嬤從中作梗,顧欣湄好糊弄,這婆子卻不好糊弄……
可是再不好糊弄的婆子也只是個下人!
關氏頓時便似笑非笑的嘲笑起徐嬤嬤來,「妳可莫總拿著郡主的名頭壓我,郡主的好名聲來得容易嗎,難道都要毀在妳們這群奴才手裏不成!」
而她的耳朵也在此時豎了起來,就等著顧欣湄像往常一樣迎出來,再替她在徐嬤嬤跟前說上幾句好話,繼而便會挽著她的胳膊請她到水心軒裏坐下。
郡主可是喪婦長女,若不好好經營名聲,宗室郡主又如何,還不是得被「喪婦長女」這事壓著。
這十年她一直拿著這話說事兒,很是順遂的將那死丫頭掐在手掌心,更別提那死丫頭如今已經死了未婚夫,想要再嫁,更得看重好名聲。
誰知關氏等了良久,卻不曾等到顧欣湄一句話,更別提等到顧欣湄從水心軒中迎出來了。
關氏臉上的得意就在毫無聲息的水心軒外,一點點從她的臉上褪下,取而代之的神色中既有幾分恐懼,也有幾分惱怒。
只是關氏也知道,眼下可不是她變臉的時候,顧欣湄好好的坐在那,她不知畫屏是尚未動手,還是失敗了,她的沉不住氣只會成了提醒,提醒顧欣湄防備她。
不等她迅速收起臉上的神色,陪同她而來的兩個女兒卻忍不住了,一個比一個嘴快的開了口,口口聲聲都是斥責顧欣湄的話語。
「大姊還真是好大的架子呢!難道就不怕將妳不敬長輩的話語傳揚出去,叫人說我們睿王府的女孩兒家沒教養!」
這尖刻的聲音正是關氏所出的二小姐顧欣澄。
「大姊會怕這個嗎?左右她都要給秦子鋒守著望門寡了,將來也不用嫁人……」
這雖不尖刻卻更顯陰毒的聲音是三小姐顧欣淩,只比顧欣澄小一歲,明年秋天就要及笄。
關氏想阻止已經來不及,這兩位小姐的話語清晰的飄進了水心軒,飄進了顧欣湄的耳朵裏。
顧欣湄頓時便覺得茅塞頓開。
她就說嘛,那關氏一直裝賢良大度裝得可好著呢,怎麼突然就忍不住要對她動手了,甚至還將秦子盈牽扯了進來。
原來這娘兒仨一直當她要給秦子鋒守望門寡呢,可偏偏就在這時候,安國公府卻坐不住了,竟然放出風聲來,想叫她改嫁給秦家二爺。
秦二爺極有可能是外頭那兩位小姐誰看上的人,那娘兒仨當然不容原主橫插進來。
顧欣湄從外頭傳來的三言兩語間便將事情想通透了,頓時淡淡的笑了,笑罷後就懶洋洋的開了口,「我說徐嬤嬤啊,關側妃雖然只是個側妃,兩位小姐也都是庶出,但到底也是一家人不是?如今她們的禮節既是都盡到了,嬤嬤就帶她們進來吧。」
就是顧欣湄這淡淡的話語聲,落在關氏的耳朵裏卻如同驚雷,令她已經褪掉的汗水再次瘋狂冒了出來。
十年了,睿王妃已經死了十年了!榮敏郡主也將她視為長輩尊重了十年,如今十年已經過去,榮敏郡主卻突然說她只是個側妃,她的兩個女兒也都是庶出?!
看來定然是畫屏那丫頭已然動了手,還落在顧欣湄主僕手裏成了把柄!
這一想,關氏雙腿突然就沒了力氣,膝蓋登時一軟。
要不是她的兩個女兒反應快,一把就將她扶住了,關氏此時恐怕已經癱軟在水心軒的臺階下。
徐嬤嬤將關氏母女三人的神色全都看在眼裏,心頭這叫一個恨啊!
這三人一個比一個的驚慌失措,那畫屏若不是她們指使的才怪!
可想到自家郡主就在水心軒中端坐,剛發了話等著見這娘兒仨呢,她便給畫扇使了個眼色,叫畫扇速速去尋肖嬤嬤。
只因徐嬤嬤心裏清楚得很,自家郡主就算從此強硬起來,這睿王府後宅可還在關氏手裏握著呢,她和肖嬤嬤手裏倒是有些王妃留下的人手,郡主自己也有個用了幾年的侍衛小隊。
雖說那點兒人手放在這偌大的王府之中,只不過是大河裏的一瓢水,或許不敢跟關氏十年間收攬下的人手對抗,可也得提防著關氏將畫屏這個活人證搶走不是?
等畫扇應聲而去,徐嬤嬤便垂下眉眼,將關氏母女三人帶上了臺階,一路進了水心軒。
第三章 各懷鬼胎
那早被顧欣湄捆成粽子的畫屏就一直被扔在地上,連個位置也沒換過,等關氏母女進了亭子,不用抬眼就瞧見了這一幕。
關氏那始終未曾消失的冷汗旋即越冒越多。
只是她既然敢指使畫屏對顧欣湄動手,此時又怎會坐以待斃,只見她立刻就掩飾起驚慌神色,很是關切的便向顧欣湄身前走來。
「郡主這是怎麼了,臉色為何如此不好看?是不是畫屏服侍不周,惹惱了郡主?來人啊,還不快快將這欺主的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她的話音未落,水心軒外她帶來的人已經蜂擁而入,來到畫屏身邊就七手八腳往下拖人。
顧欣湄見狀怒極反笑,「關側妃這麼迫不及待的要打死畫屏,是想來個死無對證嗎?」她看著關氏一字一句慢慢道:「那我若是不許妳的人打死畫屏,不但不許,還要帶著畫屏進宮求見太后娘娘呢?」
她可沒心情和關氏玩什麼妳演我猜,她過去在武定侯府就是如此,如今換了身分成了榮敏郡主還是如此,她就是這麼霸道直接!
關氏的人都因為顧欣湄的話而放慢了手腳,甚至還抬起身來驚疑的望向她,顧欣湄便趁機從貴妃榻上站起身來,快步來到那些丫鬟僕婦身邊,伸手便將幾個擋路的人一把撥拉到一邊去。
而她自己就這麼站在畫屏身旁,冷笑著看向眾僕婦,「畫屏可是我的人,我倒要看誰再敢不經我的允許動她一下?」
那些丫鬟僕婦們向來只聽關氏號令不假,可她們又有哪個敢直接與顧欣湄這位郡主對著幹,甚至對她動手的?
只見顧欣湄話音未落,那十幾個人便紛紛後退了七八步,再也不敢伸手去拖畫屏。
關氏頓覺不好,一雙眼珠子立刻就骨碌碌的轉了起來,一瞧便是在心中飛快的思索對策。
等她思索了片刻後,顧欣湄就瞧見她臉上的笑容隨即又軟和了三分。
「郡主快消消氣,這大熱天的火氣太大可不好……」
顧欣湄正要暗讚一聲這毒婦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不錯,誰知顧欣澄卻愣頭愣腦的替生母出了頭,尖聲叫了起來。
「大姊,妳這是什麼意思?我母妃好心好意的想替妳懲治下人,妳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麼還如此不知好歹?」
顧欣湄暗暗歎了幾口氣。
關氏再會裝,一裝就是十年整,這位二小姐卻是個豬隊友呢,就這等級也能將原主一直蒙蔽在鼓裏?究竟是原主太過純真,還是太怕「喪婦長女」的名頭兒不夠好聽,便一直忍讓著,只求博一個賢良大度之名?
好在如今她已成了顧欣湄,今後的日子由她做主!
她便笑吟吟的看向顧欣澄,看似滿臉是笑,聲音卻冷得如同寒冬中的冷風,「顧欣澄,妳方才管關側妃叫什麼?我若是沒聽錯,妳喚她『母妃』?是誰准允妳這麼稱呼她的?」
也不等關氏和她兩個女兒變臉,更不等這娘兒仨如何解釋,顧欣湄已經看向關氏帶來的一眾僕婦。
「哪個是二小姐的奶嬤嬤,哪個又是二小姐貼身服侍的丫鬟,都給我站出來!二小姐過分逾矩,還不速帶她去後花園的佛堂裏跪著去!妳們幾個也都去佛堂裏陪跪,不跪夠六個時辰不許出來,這六個時辰裏沒水沒飯!」
顧欣澄嗷的一聲尖叫起來,隨即就張牙舞爪朝著顧欣湄撲來,顧欣湄也不躲不閃,只是滿臉笑容的看向關氏。
關氏的臉色早就青青紅紅煞是好看,一雙手也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爛鹹菜。
此時迎上顧欣湄的挑釁目光,她卻是身手極快,伸手便將顧欣澄一把拖回身邊。
僅僅如此還不夠,關氏還立刻矇矓了淚眼,拖著顧欣澄便雙雙跪了下去,口中也不停的低低求饒。
「最近天氣熱得很,澄姐兒打從入了夏便異常煩躁,請了好幾次太醫來,都說她得好好降降火氣,靜心休養一陣子方好。還請郡主看在姊妹一場的分兒上,莫跟澄姐兒這個不懂事的一般見識。」關氏低著頭,嗓音懇切,像是真實悔過,「我……妾身這就差人帶澄姐兒去佛堂,等跪夠了六個時辰後,再將她禁足半個月除除燥氣。」
關氏將話說罷,已是數度哽咽,聽起來誠懇非常,又惶恐非常,若是不明真相之人,恐怕還得以為這位側妃是多麼的恭謹老實。
可顧欣澄跪得本就萬般不情願,如今聽她生母又主動給她加了責罰,還要將她禁足半月,她哪裏肯?
卻也不等她再一次尖叫出聲,她的妹妹顧欣淩也撲通一聲跪到她身邊,口中亦是不停的為她求起饒來。
「大姊息怒!二姊最近苦夏得厲害,夜夜都睡不著覺,一時糊塗說錯了話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母親既是要將二姊禁足了,大姊便消消氣,莫要再為二姊的胡言亂語生氣了,否則等到父兄回來,卻得知大姊被二姊氣病了,這叫母親和我如何與父兄交代?還請大姊高抬貴手救我和姨娘一回吧!」
顧欣淩一邊垂頭說著這話,一邊忍不住翹起嘴角來。
就憑她二姊這個心智,還想跟她爭秦二爺?這可不是她不顧姊妹情分推二姊進火坑,這是二姊自己選的。
這個睿王府只剩下一位小姐才是最好的呢!
到了那時,不論那郡主封號還是秦子銘這個如意郎君,都是她顧欣淩一個人的!
顧欣湄不由得驚愕萬分,忍不住向徐嬤嬤投去疑惑的目光。
這關氏不是顧欣澄的生母嗎?顧欣淩不也是顧欣澄的親妹妹嗎?之前這母女三人不是擰成一股繩兒要脅畫屏,齊心合力想要害死她,為何這會兒卻是毫不猶豫的便將顧欣澄剔出來了?
不過等她瞧見徐嬤嬤的嘴角已經帶了笑,她也心有靈犀的笑了起來。
敢情關氏這是想跟她耍那丟卒保帥的小伎倆,等她將顧欣澄罰了,或許就將關氏娘兒仨要害死她的事兒忘了?
或者她還會搭關氏一個交情,人家關氏都將親生女兒罰了,她還好意思再追究畫屏為何背主,或是湖邊涼亭為何突然斷了橫梁?
只是可惜了,她如今已經換了瓤子,不是隨隨便便打個太極便能糊弄的那一位原主了。
這關氏與顧欣淩既然不惜推出顧欣澄墊背,她索性順水推舟收下這個示好,等顧欣澄真跪進了佛堂,再論其他事也不遲。
顧欣湄便淡淡的對徐嬤嬤道:「還不快將關側妃與兩位小姐扶起來,我早就說過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算我有郡主封號在身,二妹妹又有錯在先,關側妃更有失了管教之嫌,也不用總跪我。」
這話又一次將關氏氣得險險咬碎一口銀牙。
即便顧欣湄這個死丫頭生下來才滿月便成了郡主,自從睿王妃亡故之後,這十年間她何曾跪過面前這死丫頭,而這死丫頭這十年間日日聽著澄姐兒和淩姐兒喚她母妃,又何曾如此不饒人過。
看來畫屏將她招供出來了,只可恨顧欣湄這個死丫頭已經起了防備,叫她不能立刻將畫屏滅口!
關氏便在徐嬤嬤的親自攙扶下緩緩起了身,淚眼矇矓的直嚷著謝過郡主寬恕,心頭卻飛快的又定了一個毒計。
就算她眼下滅不了畫屏這個口又如何,如今已是快申時了,宮裏在申時必準時落鎖,她就不信徐嬤嬤和肖嬤嬤還能趕在今日插翅飛進宮去。
只要這兩個婆子今日見不到太后娘娘,等到夜一深,她必將和香閣置於火海中,讓那滿園子的主僕逃不出半個!
關氏滿心是恨的帶著眾僕婦向顧欣湄告退,說是要親自將顧欣澄送到佛堂罰跪去。
而等她走了之後,徐嬤嬤也分外擔憂的問起顧欣湄,「老奴知道郡主這次吃了大虧,定不會因為關氏懲罰了二小姐便歇手……郡主就不怕反逼得關氏狗急跳牆?」
別看關氏向來會裝,可方才郡主不但沒叫關氏將畫屏滅口,還逼著她不得不將二小姐捨了出來,那關氏哪裏會善罷甘休!
老老實實吃了啞巴虧不說,還坐以待斃,這哪裏是關氏的個性?!
若眼下時辰還早,她這個太后賞下的嬤嬤或許能賣一賣老臉,親自進宮將關氏意欲害死郡主的事兒跟太后娘娘說,也好求太后一個恩典,速速將這毒婦定了罪。
可這都快申時了,莫說她一個奴才,就算是睿王妃還活著,也沒有在宮門落鎖後再進宮求恩典的面子。
顧欣湄聞知徐嬤嬤的擔憂卻只是彎眉一笑。
她方才不是已經吩咐人去尋崔奎了嗎?等她見到崔奎,她自有分曉。
 
約莫兩刻鐘之後,顧欣湄帶人來到她哥哥的外書房,見到了早就等在那的長史崔奎。
見到崔奎後她也不拐彎,張口便提出一個要求,崔奎頓時驚訝得張大了嘴,卻也忍不住將她的要求又重複說了一遍—— 
「郡主想要蒙汗藥?還是要給二小姐用的?」
「怎麼,是崔長史手中沒有這種藥,還是崔長史覺得我這個要求太過分?」顧欣湄似笑非笑道。
其實以她的能耐,不需兩刻鐘便能配出一帖上好的蒙汗藥,給誰用了都是瞬間就倒,再也沒有掙扎的力氣。
可就算她不用和身邊下人解釋她是如何學會配這種藥的,和香閣哪有配藥所需的所有藥材?她可不想今夜就又一次身陷險境,被關氏派人害死。
段暄那個侍衛小隊倒是勉強能用,可侍衛們都是男子,如何能在入夜後也留在內宅守著和香閣?
那她就必須轉被動為主動,先對佛堂裏的顧欣澄下手,以便澈底牽制關氏。
而眼前這個崔奎可是她父王和大哥的心腹,那父子兩人連年征戰在外,不得不將王府中饋交在關氏手中,卻也不是沒有提防,只可惜原主將好好的一盤棋給下糟了。
如今不用他又待何時?
崔奎被顧欣湄的反問給問得又一次愣怔在原地,可他沉默了瞬間便輕輕點了點頭,他手裏的確有這個藥,還是世子臨出征前留下的。
「只是微臣還是得問問郡主,郡主為何提出這等要求?這、這等大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啊!」
世子將藥留給他的時候,倒是跟他講過,說是這玩意兒必有一日會派上用場。
可他萬萬沒想到,要用這個藥的竟然是郡主,還是要用在二小姐身上。
他還以為世子早知道這王府前院有幾個管事不像話,怕那幾人趁著王爺和世子不在京城便惹下禍根,所以才給他留了藥以備不時之需呢!
不過等崔奎問出這話來,他便後悔了,只因他之前一直不敢抬頭直視顧欣湄,方才卻因為驚訝,提問時不經意間便揚起目光。
就是那一瞬間,崔奎清清楚楚的瞧見顧欣湄的脖子上赫然留著一條三四指寬的黑紫色勒痕。
顧欣湄既然沒掩飾傷痕就來見崔奎,也是沒打算替關氏瞞著,她便淡淡的將關氏母女三人的所作所為講了。
「畫屏那丫頭已經被肖嬤嬤帶人看了起來,塌了橫梁的廊橋也還原樣放在那兒呢!我若不在此時做點什麼,不是我危言聳聽,我與徐嬤嬤等人今夜必然逃不過她的黑手。何況我要的只是蒙汗藥,又不是要人命的毒藥。」顧欣湄交代崔奎,「再說我也是想叫崔長史你將今日發生的事兒做個記錄,將來也好有據可查,可別等真出了事,反成我這個受害在先之人草菅人命了,這等黑鍋我可不背。」
那關氏雖只是個區區側妃,可她既是掌管了睿王府的中饋整整十年,手下得力的人手可不少。
 
 
顧欣湄去前院見了崔奎之事,怎麼瞞得過無數雙眼睛去,消息隨後也便傳到了關氏耳朵裏,關氏頓時又驚又怕。
若說這睿王府除了正經主子之外,還有誰叫她萬分忌憚,那就是那個長史崔奎了,只因那崔奎是五品的朝廷命官!
不但如此,崔奎還一心只認王爺和世子,從不曾將她這位側妃放在眼裏。
她雖是側妃,也是入了皇家玉牒的命婦啊,這睿王府已經十年整沒有正妃了,她和正妃又有什麼區別?
可恨那崔奎卻不曾這麼想過,無論她萬般拉攏,還是百般恐嚇,從沒叫崔奎對她低過一回頭。
而如今顧欣湄那個死丫頭竟然去召見崔奎,崔奎還恭恭敬敬的去見了?
這、這若是這兩人協商出個大陰謀來,睿王府哪裏還有她們娘兒仨的立足之地!
難不成這事兒都怪她太急切,她不該急著弄死顧欣湄,原本的盤算是想等那死丫頭沒了命,她才好將安國公府那個好姻緣給自己女兒搶了來,再順便給另一個女兒搶個郡主封號的。
沒想到她低估了對手,顧欣湄那死丫頭其實早就開了竅,卻一直隱忍不發?
那死丫頭明明是個喪婦長女,又才死了未婚夫,這等喪門星就該卑微無聲的活著不是嗎?憑什麼要叫那死丫頭占了一切好處,倒令她的兩個女兒成了擺設?
顧欣淩之前陪著關氏將顧欣澄送到佛堂後,並沒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去,而是跟著關氏回到了金玉堂。
如今見關氏聽見顧欣湄去見了崔長史後便臉色變得難看,顧欣淩就輕聲提議道:「要不然母妃還是停一停,暫時不要動手了。」
顧欣淩先前已經聽關氏講過今夜要令和香閣走水的計畫了,本來深覺可行,可是誰叫計畫不如變化快?
萬一那崔長史已經給關氏和她們姊妹倆都記上了一筆呢?和香閣走水能將顧欣湄和畫屏等人全燒成飛灰又如何,她們母女三人還不是得給那些人陪葬!
關氏登時一驚,隨即便飛快的搖頭道:「那怎麼行……畫屏已經被肖嬤嬤帶走關起來了,她今日若不死,明日死的便是我們娘兒仨!妳沒聽顧欣湄那個死丫頭說嗎,她明日要帶著畫屏進宮去呢!」
畫屏的老子娘和兄弟倒是握在她手裏,可越是握在她手裏,她越不敢冒這個險不是?
只要太后娘娘信了顧欣湄告的狀,順藤摸瓜摸到她這裏還不容易?她若沒以畫屏的家人要脅,那幾人怎麼會被她關在遠郊的莊子上,那莊子可是她的嫁妝。
關氏倒想現在就差人出城將人毀屍滅跡算了,可那偌大的一個莊子養著那麼多的下人,封口真的能萬無一失嗎?
她可不能越急越錯,越錯越多!
顧欣淩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勸道:「那母妃能不能不放這把火,而是只遣了人入夜後摸到和香閣去要了畫屏的命?您也不用怕那鎖著畫屏的地方有人看守,您派幾個身手好的侍衛去不就成了?我就不信那和香閣的奴才們好意思喊出來,這不就是等於和香閣入夜後有男人摸進去。只要她們不敢喊,不論您派去的人是誰,想要畫屏的命還不簡單?」
關氏被小女兒這般一提醒就如同醍醐灌頂,立刻大喜過望,忍不住抓住顧欣淩的手道:「還是妳想得通透。若是妳二姊也如淩姐兒這般聰明,哪裏還用我對那顧欣湄低聲下氣?妳只管放心,等安國公府替那秦子銘請封世子的事兒辦妥了,我便請安國公夫人過府商議妳兩人的婚事。」
其實安國公府這門婚事本是關氏給長女顧欣澄看上的,畢竟婚配也得分個長幼,可是經了方才水心軒那一回,關氏突然就後悔了。
誰叫長女性子毛躁,而幼女更伶俐些?
那秦子銘將來既是國公世子,世子夫人便要掌家承宗,就憑顧欣澄那個暴躁驢脾氣哪裏做得來,這可不是結親,反是結仇了!
關氏才不管自己身為母親卻出爾反爾,此時一顆心早偏在顧欣淩身上了。
顧欣淩頓時羞紅了臉,只道全憑母妃做主,又飛快的垂了頭掩飾住自己臉上的喜意。
就為了能順利嫁給秦子銘,她一直攛掇著母妃對大姊動手,今日午後還不惜給二姊挑撥,做了火上澆油之事呢—— 
「那位秦大小姐可是得了姊姊妳差人傳給她的話才趕來的,她怎麼不先來感謝姊姊一番,反倒巴巴的去見大姊了?」就在得知秦子盈闖到睿王府後宅後,她這般對顧欣澄抱怨道:「難道就連秦二爺都不忌諱那個兄終弟及之事,反而更看重大姊的嫡出郡主身分,他妹子也和他是一條心?那這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大姊,大姊雖然死了個未婚夫,卻又撈著個更好的!」
尤其是在得知廊橋坍塌都不曾將顧欣湄傷了一根寒毛,顧欣淩更是嘖嘖歎氣道:「這下可真是白搭了,想來大姊和秦二爺兩人的親事更加板上釘釘了。」
顧欣澄一直愛慕著秦子銘,這對顧欣淩來說根本不是祕密,但顧欣澄不知道她的親妹妹雖然沒有多愛秦子銘,卻更看重安國公世子這個身分,以及這個身分能給她帶來的榮華富貴,不惜將親生姊姊都利用了。
若沒有顧欣淩這一番挑唆,顧欣澄又怎麼會在水心軒當面心急口快,又被顧欣湄下令關進佛堂。
關氏母女打定了主意,都各自鬆了口氣,時間也就過得越發快了,眼瞅著天色慢慢黑沉下來,馬上就到了晚膳時分。
關氏母女兩人便商議著不如早點用了膳,再差人偷偷去佛堂給顧欣澄送些吃的,或許還能趁著天黑,早些將顧欣澄放出來。
忽然,此時金玉堂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還伴隨著越來越急的嘈雜呼聲。
關氏正要差人出去問問出了什麼事,就見一個婆子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臉上全是黑灰。
「不好了不好了,佛堂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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