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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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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67701

《郎君請負責》

  • 作者唐歡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9/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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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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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澹臺浚的認知裏,董慕妍這千金小姐驕奢蠻橫,尤其記仇,
怎麼自己這提出退親、害她難堪的負心漢找上她家繡坊求助,
她竟大度地設法為他趕製出獻給太后的鳳袍?
所以在她捲入宮中巫蠱案時,他投桃報李努力調查還她清白,
她真是不一樣了,她的聰慧贏得太后與他姨母淑妃的青睞,
還巧言為他開解對於父母不和的心結,
儘管外人認為商戶女配不上他這侍郎,他卻明白自己的心早就鬆動,
因此當遭人設計睡在酒醉的她床上時,
他心中突有一個念頭──就這樣將錯就錯吧,今後有她相陪也不錯……
唐歡,一切隨緣的天秤座,
愛吃、愛睡懶覺、愛一切漂亮的人和物。
關於寫作這件事,時常覺得靈感女神就像自己的閨蜜,
她有時候跟我很親密,有時候又跑去跟別人談戀愛了,不怎麼理我。
隨她便好,只是會連累我時常拖稿。幸好,她遲早會回來。
真愛攻略法則

拜一部國外真人秀節目所賜,小編的一個閨蜜熱烈地迷上塔羅牌,據她所說,塔羅牌占卜最重每張牌意的解釋,而為了精準解讀,除了死背熟記,就是多多實際演練,於是乎,每回閨蜜們聚會儼然成了一場占卜大會!
一般印象裏女生好像特別愛算命,尤其是感情運勢,只要聽到戀愛占卜這四個字都會眼睛發亮,興奮地搓搓小手,道一句,「可不可以也幫我算一算啊?」
但小編覺得,真要說起來,女生們其實不是迷信,而是對未來有些沒安全感,這才渴望有人能為她們的戀情指出一條明確的路。
就像《郎君請負責》的女主角董慕妍,意外穿越到古代,才適應生活就面臨未婚夫要退親、庶妹覬覦未婚夫的大危機,在現代從未戀愛的她要順利克服這一切,簡直比登天還難,所以當她獲得前人留下的戀愛心理學書籍,便如獲至寶想著利用它來攻略男主角!
不過,把談戀愛當成按表操課的功課,這麼做真的行嗎?
哈哈,我們男主角澹臺浚聰明絕頂,謫仙之姿,追求者無數,當然不會這麼容易被攻下的啦!
那到底董慕妍是如何成功偷走這位高嶺之「草」的一顆心呢?
且讓小編賣個關子吧—— 有句話是「人與人相處,貴在一顆真心」,而談戀愛要如何吸引對方,靠的應該就是自身的人格魅力!
所以,那些坊間侃侃而談的戀愛攻略充其量只是輔助功能,想要打動對方,就得靠自身的魅力。
所謂相愛容易相處難,現實不是小時候看的少女漫畫,並非走到理想男神女神接受你的告白就能宣布Happy ending,如何讓對方沉溺在你的溫柔鄉中,甘心與你攜手面對未來一切困難,才是我們要的真正幸福。
小編也相信,比起任何占卜,兩人同心協力才是真正的致勝法寶!
那麼,大家準備好來領教董慕妍征服連天家郡主也傾慕的澹臺浚之魅力了嗎?請快點翻開下一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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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悲慘的大小姐
昊國彷彿只有夏天和冬天,沒有秋天,分明前幾日還熱得出汗,一場秋雨下來,竟冷得人瑟瑟發抖,直想尋出夾棉的襖兒來披在身上。
董慕妍坐在窗前,打了好幾個噴嚏,額間有些發燙。看她這樣子怕是要感冒了,若真病了那可糟糕,她這一年來看大夫、吃藥花了不少銀兩,再病倒了,慶姨娘的臉色可就更難看了。
「大小姐,喝點薑茶吧,能驅寒。」侍婢蓮心端來一只熱騰騰的碗,霎時讓董慕妍心裏也暖和起來。
「哪兒來的?」董慕妍問道︰「妳去廚房了?那些嬤嬤沒有為難妳嗎?」
「奴婢就在咱們廊下煮的。」蓮心道︰「還好先前藏了一些紅糖,今日尋來了些生薑,幸好沒人看見。」
「那就好。」董慕妍舒了一口氣。
說起來,她身為董家的大小姐,喝碗薑茶居然也要這般偷偷摸摸,著實可憐。然而沒法子,誰叫如今是慶姨娘當家作主,而她不過是個失去了母親庇護的可憐人罷了。
「造孽,真是造孽喲!」
屋外猛然傳來奶娘于氏的聲音,伴隨急匆匆的腳步聲,想來,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惱事。
「娘,怎麼了?」蓮心連忙迎上前去。
「大小姐、大小姐……老奴辦事不力,還請大小姐責罰……」于氏顫顫地跪倒在董慕妍面前,滿眼盈淚,不能自已。
「奶娘,究竟怎麼了?」董慕妍亦吃了一驚,「有話起來說。」
「昨天大小姐不是叫老奴把那些個金釵、金鐲子熔了打成元寶,以供日後花銷嗎?」于氏哽咽道︰「竟不知這些首飾何時被換成了鎏金的,根本就不值幾個錢……」
「怎麼會?」蓮心急切地問︰「她們何時偷天換日的?」
「大小姐病重的這一年間,她們陸陸續續先是搜羅走這屋裏的現銀,而後是珍貴的玩器字畫,想不到……連這最後的幾件首飾也不放過!」
奶娘話裏的她們不必言明,便是指慶姨娘和她手下吧,董慕妍早該料到。這些東西都是母親的嫁妝,如今竟蕩然無存。
一年前,她與母親一同外出,經過一處山道時馬兒忽然受驚狂奔,最後馬車墜落在岩石上,母親當場喪命,而她僥倖地活了下來,卻因重傷在床上昏迷了數月,醒來後身子骨也不好,一直在生病。母親死後,祖母和父親便讓慶姨娘暫管家中事務,僕婢們紛紛獻媚討好新主子,董慕妍只剩奶娘母女照顧。
「馬上就到冬天,要花銀子的地方可多了。」蓮心擔憂道︰「大小姐的冬衣得添置,銀霜炭也得預備著,還有冬日要進補的湯,這些東西慶姨娘哪裏會給足?咱們手頭若沒有銀子,可怎麼辦才好?」
當初董慕妍叫于氏把金飾拿去熔,就是為了過冬,如今她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我本來想著,若待在這個家裏實在艱難,不如索性自己出去,」董慕妍道︰「到江左去—— 」
「大小姐,」于氏和蓮心瞪大眼睛,異口同聲,「您想……離家出走?」
「外面不好嗎?至少自由自在的。」董慕妍道︰「咱們可以一塊去江左,找個日暖風熏的地方,蓋間屋子,織布繡花,做些小生意什麼的—— 」
「大小姐,您想得太簡單了,」于氏連連搖頭,「不說別的,光是盤纏,咱們便沒有。」
「對啊,哪裏來的銀子蓋屋子?做生意也要本錢啊。」蓮心附和道。
「本以為那些金首飾夠用的……」董慕妍承認自己太過天真,「是我想得簡單了。」
「大小姐千金之軀,哪裏能去民間受那些苦?」于氏哀歎道︰「咱們董家雖不是官宦人家,可也算京中富賈,大小姐嬌貴得很……夫人若知道大小姐如今這般受苦,九泉之下也會傷心啊。」
「那慶姨娘怎麼說也是大夫人的遠房表妹,當年是得夫人首肯,才能進來伺候老爺,夫人生前待她不薄,她怎麼能對咱們大小姐如此這般!」蓮心亦忿忿地道。
董慕妍抿唇不語,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句,又要引得于氏淚水漣漣。
「如今,也不是窮途末路了,」蓮心忽然道︰「聽聞老太太就要給大小姐張羅婚事了。」
「婚事?」于氏一怔,「誰說的?妳可聽真切了?」
「我今兒路過後院,丫鬟們都在議論呢。」蓮心答道︰「聽聞澹臺家的公子替皇上在江左辦事得力,已任戶部侍郎,不日要回京了。老太太催老爺快些促成澹臺公子與咱們大小姐的婚事。」
「說來雙方都到了成婚的年紀,」于氏不由大為欣喜,「又是打小定的娃娃親,是該催一催了。」
「催什麼呀!」董慕妍眉心一緊,「那位澹臺公子與我也沒見過幾面,說不定心裏很不樂意呢。」
「這是兩家早年間定下的娃娃親,豈有反悔之理?」蓮心訝異地問。
「如今人家是戶部侍郎了,若真想反悔,尋個藉口,咱們也沒辦法啊。」董慕妍道︰「咱們董家,不過商賈之家而已。」
對於這位未婚夫,她沒有半點印象,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病了這一年,也不見他來探望,可見他對自己的情分不過爾爾。
「大小姐怎麼這般灰心?」于氏勸道︰「若真能嫁給澹臺公子,豈不比離家出走的強?依老奴看,還得先與對方見上一面再說。」
「對啊,雖說大小姐生病的一年間不見對方噓寒問暖,但也沒提出退婚啊。」蓮心附和,「或許澹臺公子人在江左辦事,來往不便,所以才沒來探病吧。」
或許吧……然而董慕妍對這位未婚夫其實沒什麼興趣,如今她心下盤算的都是如何逃離董家,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若被婚事鎖了這一生,想想便覺得可怕。除非,她愛上那位澹臺公子。
呵呵,可能嗎?她估計自己不會愛上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男子。
因為,她本就不屬於這裏。
一年前,她還是一個名叫董曉婕的女生,生活在二零一八年,大學剛剛畢業,四處找工作,誰料想一場車禍讓她的魂魄穿越至此,成為了董家大小姐,也得了她零星的記憶。
她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在昏迷時作的一個夢,可是,為何這夢遲遲不醒?而且夢境的發展越發可怕。
弄清自己的處境之後,她盤算了一下,若永遠被困在這個叫做昊國的陌生地方,日子該怎麼過?她大學主修社會學,若身為男子,在朝中做官,或許能施展些拳腳,可在這閨閣之中,如何學以致用?
董家是京城商賈,以織坊聞名,但她對做生意一竅不通,想來在這個家裏也是廢人一個。若董大夫人還在世,她如過去般有母親依靠,生活肯定能比現在好很多,如今卻淪落到宛如寄人籬下的孤女一般的境地,古代的大家族都是如此嗎?
《紅樓夢》裏迎春的攢珠累絲金鳳被乳母偷去賭錢,史湘雲被嫂子逼得做針線活做到大半夜,邢岫煙典當了棉襖貼補下人,想來,這些境遇跟她現在差不多。
「大小姐,」蓮心捧來一件半舊的織錦坎肩,「該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天氣轉涼,今兒要穿得暖些。」
董慕妍看著那件坎肩顏色有些黯淡,款式也不算新鮮,便試探道:「箱子裏的棉襖該拿出來曬一曬了,雖然這幾日有雨,可終歸該趁著隆冬來臨之前好好打理打理。」
「棉襖就剩兩件,夏天早曬過了。」蓮心辛酸道︰「箱子裏那些貴重的衣服,慶姨娘早拿了去,說款式舊了,要給大小姐做新的,可至今都沒做。」
這麼說,她就算想典當幾件棉襖換錢,也不能了?
董慕妍歎了口氣,隨意打扮一二。沒了金首飾,鎏金的她不打算戴,以免想到慶姨娘做的事,心裏生氣。眼見匣子裏還有幾朵粉紫色的絨花,樣式還算新,便插到髻上。
若是這個時代還有什麼能讓她稍稍欣慰的,便是鏡中這一張容顏真算得上嬌俏可人,不施粉黛已有十足風韻。
漂亮的女孩子終究會有出路的,她篤定地想。

董家老太太原也出身商賈之家,聽聞早年間與董老太爺胼手胝足,打拚下這份家業。
董老太爺過世後,生意便交予大兒子董必成、次子董必勝管理。
董慕妍的父親便是董必成,而她的二叔董必勝幾年前患了咳疾,不幸病逝,留下妻子阮氏及膝下一雙兒女—— 董慕茜、董慕暄。
阮氏不擅經營商鋪,一直依附著大房,所以兩房沒有分家,二房母子一直在這府裏住。
董慕茜畢竟年紀小又未出閣,難以一肩扛起董家的家務,而董慕暄還在江左學堂念書,一年也不能回來幾次,更別提男子管家實在少之又少。因為這般緣故,慶姨娘才得了管家的差事。
董慕妍來到花廳,見董老太太剛用了早膳,便上前行禮,「給祖母請安。」
慶姨娘與阮氏也位列在側,董必成前些時日到江左做生意去了,京中的店鋪多由慶姨娘娘家兄弟協理,這讓慶姨娘更耀武揚威。
雖然她尚未扶正,可如今阮氏要依附大房,所以對她畢恭畢敬的,完全把她當正經大嫂看待。
董慕妍病了這麼久,都沒能仔細打量董家諸人,今兒有了些精神,便一一往這些人的臉上望去。
不論慶姨娘私下裏多麼毒辣,卻長著一張和善的笑臉,逢人便說客氣話,難怪董老太太被她哄得高高興興,對她的所作所為全然不知。
阮氏謙和素淨,多年寡居,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她的女兒董慕茜,通身一副大家小姐的氣派,也不像是個好欺負的性子,卻不知為何也要隨著她娘受慶姨娘的指使?
「怎麼穿得這般單薄?」董老太太拉著董慕妍的手,關切地問︰「天涼了,怎也不多添件夾衣,只穿這麼一件坎肩怎麼夠暖?」
「是妾身忘了該給大小姐做新衣裳了。」慶姨娘連忙笑道︰「只是大小姐一直病著,裁縫不好過去量身,本想著跟慕麗的冬衣一併做,誰知竟遲了幾日,全是妾身的疏忽!」
「也是妳太忙。」董老太太十分寬厚地擺擺手,「這一年來辛苦妳了,上上下下,有多少事情要接手,有些疏忽難免。」
想來平日慶姨娘很懂討好董老太太,隨便一番說辭便糊弄了過去,也算她有能耐。
「湊巧我前兒做了幾身新衣裳,」董慕茜開口道︰「我與大姊姊身形差不多,午後便勻兩件給大姊姊,還望大姊姊不要嫌棄。」
「怎麼會嫌棄呢?」董慕妍連忙道︰「多謝茜妹妹了。」
她隱約能感覺到董慕茜對她頗有好感,雖然平素來往不多,但那眼睛裏流露出的善意,倒讓她願意親近。
「對了,怎麼不見慕麗?」董老太太忽然問道。
董慕麗是慶姨娘的獨生女兒,董慕妍同父異母的妹妹。
「那孩子真該打,準是又起晚了!」慶姨娘立刻板起臉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瞧我等會兒怎麼收拾她!」
「妳別動怒,」阮氏卻在一旁勸和道︰「聽說昨兒慕麗練習女紅練到大半夜呢,還有琴棋書畫,都要一件件加緊學的,孩子哪裏吃得消?」
「怎麼慕麗最近如此用功?」董老太太疑惑,「從小看她只喜歡玩鬧,也不像是在這些東西上用心的人。」
慶姨娘與阮氏相互看一眼,似乎悄悄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彷彿有什麼事情瞞著大家。
「怎麼了?」董老太太越發察覺不對勁。
「正是因為慕麗太愛玩鬧,怕她將出閣的時候再學來不及,會被婆家嫌棄,」慶姨娘道︰「所以最近催著她加緊學呢。」
「怎麼,有人向慕麗提親了?」董老太太追問道。
「沒有,還沒有呢……」慶姨娘訕笑道︰「不過先預備著。」
「事到如今怕是瞞也瞞不了多久,」阮氏卻道︰「妳不如先把實情稟告母親。」
「這……」慶姨娘故作推託,「不太好吧?怎麼著,也不能當著大小姐的面說……」
「為何不能當著慕妍的面說?」董老太太蹙眉,「這與慕妍有何干係?」
董慕妍一直冷眼旁觀她們閒聊,想不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想來是大姊姊這一病,與澹臺公子的婚事便耽擱了。」一旁的董慕茜猜測道︰「最近有人要向二姊姊求親,怕占了大姊姊的先?」
「哦,」董老太太頷首,「如此這般倒也無妨的,雖是姊妹,先嫁後嫁,我們家也沒什麼講究。」
「倒不是……」阮氏支支吾吾起來。
慶姨娘又暗中給她使了個眼色,似乎在示意她開口再說些什麼。
「那究竟是何緣故?」董老太太對孫女們的婚事一向上心,定要問個明白。
阮氏這才又開口,「母親也知道,慕暄他在江左念書,我也是最近才聽聞,他竟與澹臺公子有來往。」
「他與澹臺公子有來往?」此言一出,董老太太大為意外,「哪個澹臺公子?難道是與慕妍定了娃娃親的澹臺浚?」
「正是,哪裏還有別人?」阮氏點頭,「聽說是狩獵時結識的,正巧澹臺公子又在江左替皇上辦差,所以時常在一塊兒。」
「這真是巧了,」董老太太道︰「他們兩個結交也算得上一樁好事。」
「兒媳也是這般想的,澹臺公子是咱們家未來的姑爺,先打個交道總是好的。」阮氏說著,突然有些遲疑,「誰料想,前幾日慕暄竟捎來一封家書,其中所寫的事,嚇了兒媳一跳。」
「寫了些什麼?」董老太太凝眸。
「慕暄說,近日與澹臺公子飲酒,公子酒後吐真言,說他……他不願娶咱們慕妍。」阮氏磕磕絆絆,終於道出石破天驚之語。
「什麼?」
在座眾人皆是愕然,董慕妍不由身子一僵。
「娘,怕不是您會錯了慕暄的意思吧?」董慕茜連忙揚聲道︰「澹臺公子乃士族出身,姨母是當今淑妃娘娘,家教何其嚴謹,怎麼會酒後胡言?」
「慕暄的信上寫得明明白白,」阮氏鄭重道︰「妳若不信,等回了房,我拿給妳看看!」
「那他緣何不願意娶大姊姊?」董慕茜一臉打抱不平的神情,「大姊姊哪裏不好?莫不是因為病了一場,他就嫌棄了?」
「原因……倒也沒細說,」阮氏垂眉道︰「不過看那意思,澹臺公子彷彿對咱們慕麗更加青睞。」
「荒唐!」聽到這裏,董老太太終於忍不住發怒,「咱們家的女兒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怎麼他就敢看著鍋裏嫌棄碗裏的了?咱們雖是商賈之家,比不得士族出身,但也不能這般欺負人吧!」
「老太太別動氣,」慶姨娘趕忙上前安撫道︰「此事也不明就裏,不如等慕暄與澹臺公子從江左回來,見了面再仔細問個明白。」
「妳……」董老太太抬眸睨她一眼,「妳便是聽了這個消息,就催著慕麗學這學那的?人家若真折辱了慕妍,妳還要把女兒嫁給他?」
「妾身不敢啊!」慶姨娘嚇得撲通跪下,「妾身只是想著,咱們家一直在朝中沒有依靠,近幾年生意也做得艱難,若是能得澹臺家的襄助,好歹也能興旺幾分。妾身覺得老爺在外支撐得辛苦,澹臺公子若願意與我們結親,不論看中咱們哪一個女兒都是好的,就怕委屈了大小姐……妾身知罪,知罪了……」
她字字顫抖,聲聲真切,聽得董老太太霎時心軟。
「起來吧,」董老太太歎息一聲,「這幾年家裏的生意大不如前,我也是知道的,妳為著家裏著想本是好意,但有些事情,不可逾了底線。」
「大小姐,」慶姨娘轉頭對董慕妍道︰「都是我不好,妳千萬別放在心上,今天的話就當聽了個笑話,姨娘哪裏能讓妳受了欺負?」
「姨娘別著急,」董慕妍莞爾一笑,「我並沒有介意。」
她本來疑惑,董老太太算疼愛她,怎麼自己有了委屈,奶娘與蓮心都沒建議她向祖母稟報呢,原來慶姨娘如此善辯,又裝得滿臉真誠,若她真向董老太太告狀,祖母或許會當她是小孩子家鬧脾氣吧?
再者,董家男人都在外頭做生意,家中上下如今都由慶姨娘操持,董老太太很需要這樣一個得力的幫手,有些事情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商賈之家,重利輕情,自古如此。
不過,自己與澹臺浚的婚事,董慕妍倒真的無所謂。
這姻緣若不成,等攢夠銀子,她想趁機逃離這個禁錮之地,去江左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如何能攢些銀子呢?這讓她有些頭疼……


雖然已經入秋,江左卻依舊像夏季般和暖,陽光燦爛。兩名男子策馬前行,一陣風過,金色的樹葉在頭頂搖晃,彷彿震響了千萬個金色的鈴鐺。
前方灌木叢中竄出一隻野兔,馬上的男子相繼舉起弓來,嗖嗖兩下,箭如星殞,野兔應聲倒地,打了個滾兒,倏地沒了動靜。
拉住韁繩,兩名男子翻身下馬,蹲下來查看野兔的情況。
「浚哥哥,是你射中的。」白衣男子年紀較輕,臉上一派爽朗的笑容,「箭上刻的是你的標記。」
青衣男子微微而笑,他稍微年長,神情之中亦是多了幾分穩重。
他蹲下身子輕撫那野兔,原來野兔只是被射中兔耳一時痛得昏了過去,並未身亡,他取出隨身的藥來,將箭頭拔去,才將藥粉灑在兔耳上。
「浚哥哥,我一直奇怪,每次狩獵為何你從不殺生,只射牠們的耳朵?」白衣男子好奇道︰「你信佛?」
「只是不想徒增殺戮罷了,與信不信佛無關。」青衣男子答道。
「浚哥哥心善,卻又熱衷狩獵,」白衣男子猶自疑惑,「狩獵之中傷亡在所難免,似乎有些矛盾呢。」
「皇上喜歡狩獵,我終歸要練習一二,以便做陪。」青衣男子道。
「原來如此。」白衣男子恍然大悟,「也難為你了,在朝為官,有些事情的確身不由己。」
野兔敷了藥止了疼,醒過神來,哧的一聲,直奔回灌木叢中去了。
青衣男子看著那毛絨絨的影子,雙眸溢出些隱藏的喜悅。
「也並非是為了仕途,」他繼續道︰「你也知曉,我姨母貴為淑妃,在宮中不易,作為她唯一的外甥,也要襄助她一二。」
「聽聞皇后娘娘過世後,皇上有意立淑妃娘娘為繼后?」白衣男子道︰「浚哥哥,澹臺家這擔子將來可要加重。」
「將來的事情哪裏說得準呢,宮裏還有嫻妃娘娘也是受皇上器重的。」青衣男子隱約透出有些擔憂的語氣,「封不封后,倒在其次,只盼眼下嫻妃娘娘與姨母能和睦吧。」
這青衣男子便是澹臺浚,陪他狩獵的白衣少年自是董慕暄,兩人在江左相熟之後常結伴同行,飲酒談詩,論天下之事,十分投契。
澹臺浚的姨母潘淑妃是昊帝跟前第一得意的寵妃,朝中傳言成為繼后有望。
然而裴嫻妃與潘淑妃位分相當,家勢更甚,另有一群老臣力主裴嫻妃為繼后,兩派正爭執不下,昊帝舉棋不定,甚是頭疼。
「浚哥哥……」董慕暄忽然憶起一事,頓了頓,猶豫地開口道︰「那封家書,我已經寫了。」
「哦?」澹臺浚表情如常地道︰「可有回信了?」
「倒還沒有……」董慕暄小心翼翼地瞧著他,「可我料想,這封信已經在家中引發了些動盪。」
「我動了退婚的念頭,想來你家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澹臺浚淡淡一笑。
「浚哥哥,其實我一直想問問,」董慕暄斟酌著語句,「你緣何不願結這門親了?我大姊姊喪母之後甚是可憐,又病了一場,再被退婚,那真算得上雪上加霜啊……」
「之前見過你大姊姊兩次,」澹臺浚斟酌道︰「彷彿,與我的性情不太相合。」
「怎麼會?」董慕暄訝異,「我大姊姊生得美貌,行事也十分大方,與浚哥哥你很相配啊。」
「你大姊姊就像一顆璀璨奪目的珠寶,而我素來為人低調,只怕委屈了她。」澹臺浚卻道。
「委屈?」董慕暄聽了更加狐疑,「我家只是商賈,說來反而配不上浚哥哥這樣的士族大家吧?況且澹臺家還是皇親國戚。」
「你還年輕,」澹臺浚委婉道︰「有些事情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退了這門親事,對兩家彼此都好。」
「是嗎?」董慕暄越發不明白,「可大姊姊丟了顏面會無地自容的,若浚哥哥執意要如此,也得找個適當的理由,別讓大姊姊太難堪才是。」
「一切只等回到京城,到你府上拜訪再說。」澹臺浚對他一笑,「放心,不會讓你大姊姊失了顏面的。」
董慕暄凝眉,還想再問些什麼,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他知道,自己問了,或許澹臺浚也會避而不答。
這些日子,雖然他與澹臺浚甚為投契,但對方心思深沉,非自己所能猜度。有時候分明對方在和藹地笑著,他卻總覺得那笑容意味深長。
罷了,回京之後再說吧。
江左有看不完的好景致,但一憶起回京之後要面對的重重麻煩事,縱是董慕暄這般爽朗的少年,也不由眉頭微鎖。
第二章 性子不相宜
董慕妍沒想到董慕茜會主動到她房裏來,而且還送來了一大堆新做的冬衣。
那些衣裳皆是霞紅般的顏色,金線銀線縱橫交織,繡著牡丹花開的富貴圖紋,擱在桌上,彷彿整間屋子都亮了起來。
「三妹妹,」董慕妍有些愣怔,「這些料子似乎太華麗了,我穿太張揚了吧?」
「大姊姊生得美麗,這樣的衣服才配得上妳。」董慕茜笑道。
「我平時在家也穿不了這麼多,」董慕妍客氣道︰「妹妹還是自己留幾件吧,畢竟姨娘還要替我做新的呢。」
董慕茜卻道︰「慶姨娘早就替慕麗做好冬裝了,大姊姊不必等她。這些日子,我早瞧出來了,慶姨娘對姊姊妳不太上心。」
原來,她的境遇這府裏的人心知肚明,可惜唯一肯施予援手的只有董慕茜而已。
「多謝三妹妹了。」董慕妍感激道︰「姊姊將來若有機會,定會好好答謝妳的。」
「所以姊姊更該收下這些衣服,把自己打扮起來,」董慕茜道︰「聽聞澹臺公子明日就回京了,到時候見他,也要穿得體面才是。」
「是怕我沒了面子?」董慕妍淺笑道︰「婚都準備要退了,這顏面早就沒了,也不必刻意打扮給他看吧?」
「或許澹臺公子見了大姊姊,捨不得這般美麗容顏,這婚就不退了。」董慕茜卻道。
「怎麼可能呢?」董慕妍只當她在講笑話,「澹臺公子不是看中慕麗了嗎?」
「誰說他看中慕麗了?」董慕茜冷不防道出真相,「慕暄的家書我也看過了,上面只寫著澹臺公子有退婚的念頭,卻無一字提及他看中慕麗。」
「是嗎?」董慕妍不禁意外,「可……二嬸明明說……」
「我母親因為鋪子裏的生意得倚靠大伯父,大伯父不在家,鋪子皆靠慶姨娘的兄弟維持,所以對慶姨娘頗為畏懼,總想討好她,更盼她在大伯父面前多替我們二房說些好話。」董慕茜忿忿地道︰「我卻見不得這些投機的小心思,不願替她們說謊。」
原來澹臺浚青睞董慕麗的事,是慶姨娘和阮氏合謀編出來的?
「這樣的謊也能扯?」董慕妍大感驚奇,「等見了澹臺公子,不就揭穿了?」
「我母親說,董家與澹臺家定的是娃娃親,不論娶哪一個小姐都算做數。」董慕茜答道︰「澹臺公子若真打算與大姊姊退婚,讓二姊姊替補上去也不是沒有可能。總之無論如何,我們董家是不會捨得失去這門姻親的,不論老祖母還是大伯父,也都會想盡辦法。」
董家一介商賈,一心想著攀附士族大戶,這些年來對董慕暄也寄予厚望,送他到江左學堂念書,只盼一朝得中科舉,光耀門楣,而有個親戚在朝堂為官將來也好倚靠,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澹臺浚這個未來的女婿。
「慕暄又寫了一封信回來,」董慕茜提及,「說澹臺公子回京之後想請大姊姊一道去遊京郊賞秋景,大概澹臺公子有些話要對姊姊私下講吧。姊姊可要抓住時機挽回澹臺公子的心要緊。」
「也可能他是想私下對我說退親的事吧。」董慕妍猜度,「見一面是可以的,但能不能挽回他的心,這也勉強不得吧?」
「姊姊與澹臺公子從前相處不多,彼此缺少瞭解,趁著他這次回京長住,姊姊與他細細溝通,他定能發現姊姊的好處,喜歡上姊姊的。」董慕茜極力勸說。
「說來慕麗也是妳二姊姊,怎麼妳偏幫我卻不幫她?」董慕妍不太明白對方的用意,「誰嫁進澹臺家都是一樣的,對妳和二嬸,還有慕暄,並沒有什麼區別。」
「事到如今,妹妹就把實話都對姊姊講了吧,」董慕茜歎一口氣,「我就是不願意指望慶姨娘母女。」
「怎麼?」董慕妍詫異道︰「妳們也有嫌隙嗎?」
「這一年來,我母親本想依靠慶姨娘,把我們二房的生意做起來。然而我幾次查賬,發現賬面往來有虧,絕對是慶姨娘跟她娘家親戚做的手腳,她明著幫襯我們二房,實則還不知撈了多少油水!」
「竟有此事?」董慕妍一怔,「妳大可將這情況稟報祖母,或者告訴我爹爹啊!」
「沒有用的,他們行事狡猾,光憑賬本也只能瞧出些蹊蹺,並無實證。」董慕茜無奈,「何況我一個女孩家,母親本就不喜歡我插手鋪子裏的事,總想著要把家產都留給慕暄。」
董慕茜性子果敢,比男子行事還俐落,只可惜身為女孩,多少會受到束縛。
「憶起當初大伯母當家時,我們二房的生意興隆得多了,」董慕茜感慨,「大姊姊,我是有私心的,只盼妳能好起來,只盼慶姨娘不再那麼囂張,我們二房的日子才會真正好過啊。」
原來,起因不過如此。
董慕妍心中對董慕茜頗有好感,也願意襄助,可惜她如今自身難保,更沒指望重振當初母親在世時的輝煌。
她只盼著能與澹臺浚順利退婚,再攢些銀子逃出這個家去……她真的好沒出息,原諒她,她只是一縷誤入這個時空的孤魂,實在無能為力。
「下月初九便是重陽節。」董慕茜提議道︰「大姊姊,不如妳初八那日與澹臺公子到京郊遊玩如何?一則可到永安寺為家中長輩們祈福,二則,也好私下談談心。」
「好的,」董慕妍敷衍一笑,「就由妳和慕暄安排吧。」
她可沒有自信光是見上一面就能讓澹臺浚回心轉意,只怕見一百回,無緣之人依舊無緣。從小到大,她也沒怎麼談過戀愛,高中時曾有過暗戀的男生,但她真的不太懂得與男生相處,更別提如何讓對方愛上自己。
不過澹臺浚為何要與她退婚呢?按理說,兩人定有娃娃親,她也算生得美貌,若非生了家族變故,對方不太可能退婚的……
或許,他真的愛上別人了?就算不是董慕麗,以他士族出身的尊貴,又手握大權,一定有許多女子傾慕他、接近他吧?
她猜不到,也懶得費這個閒心去猜,反正這婚事退就退了,她真的無所謂。
當下要做的,便是退婚之前與澹臺浚得體地見上一面,說些客氣話,好聚好散,只盼著他對董家還存著一份內疚之情,將來能幫襯一下董家的生意。
那樣一來,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明日便是重陽節,今天到寺裏祈福的人特別多,寺前也擠滿了小攤販,賣些重陽節所需之物,熱鬧得很。
董慕妍與蓮心一路行來,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到京郊來,難得瞧見昊國的風土民情,過去母親實在太忙,她又忙著適應古代社會,即便有原主記憶,也不如自己親自走一趟。
秋陽高照,紅葉婆娑,陰雨連綿之後,久違的好天氣,最宜登高。
「蓮心,那是什麼?」董慕妍瞧著一處小攤上擺著各色香囊,一群女孩子圍在那邊,「彷彿生意很不錯。」
「哦,那是茱萸囊。」蓮心答道。
「茱萸囊?」
對了,九九重陽佩戴茱萸彷彿是古時舊俗,不過董慕妍從未真正見過此物。
「咱們也去瞧瞧!」她霎時來了興趣,拉著蓮心湊上前去。
那茱萸囊的香氣甚是濃郁,輕輕扯開布囊口,便見其中裝著一串紅色的果子及幾朵黃色的乾花。據說茱萸能入藥且有辛烈之氣,古人認為可辟邪。
「又是過重陽,臺榭登臨處,茱萸香墮,紫菊氣,飄庭戶,晚煙籠細雨。」董慕妍想起一首詞來,輕聲念著。
「小姐既然感興趣,咱們也買一個?」蓮心掏出銅錢來,「反正也不貴。」雖然她們日子過得拮据,但這種有好兆頭的東西也不能省。
「妳說什麼顏色的好看?」董慕妍拾起一個綠的、一個紅的,在蓮心眼前晃了晃。
「小姐今日與澹臺公子見面,當然要討個彩頭,用紅色為宜。」蓮心提議。
「好,那就這個吧,」董慕妍對攤販道︰「老闆娘,麻煩妳再尋個新的出來,這個紅的囊口有些脫線了。」
「紅色都賣光了啊……」那老闆娘為難道︰「今兒生意好,只剩下綠色的了。」
董慕妍心中遲疑了一下。
「不妨事,囊口脫線的地方,奴婢回去縫縫就好,」蓮心忙道︰「小姐,就要這個吧。」
忽然有一隻手將董慕妍手中的香囊一把搶了去,董慕妍嚇了一跳,回眸望去,但見一個華服少女得意地對她笑著,神態中頗有幾分敵意。
「大姊姊既然不喜歡,不如把這香囊讓給我?」那少女道。
「慕麗?」
這少女竟是慶姨娘的女兒董慕麗!
緣何她會帶著婢女忽然出現在這裏?董慕妍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二小姐,」蓮心也吃了一驚,「妳怎麼也在此?」
「明兒是重陽節,我來永安寺為祖母祈福,不可以嗎?」董慕麗睨著她道。
在董家這段日子,董慕妍雖然見過董慕麗幾次,卻不曾有過什麼交談,她一直昏迷著,原主過去的記憶也模模糊糊。今日第一次真正面對面,不得不承認,董慕麗真是個難得的小美人,這般強烈的陽光照在臉上,肌膚卻無半點瑕疵,有如瓷娃娃一般。
「這茱萸囊奴婢已經付了錢,」蓮心強忍怒氣,恭敬的道︰「還請二小姐還給我們小姐。」
「可大姊姊嫌棄它脫線了,方才我親耳聽到的。」董慕麗道︰「這樣吧,剩下的這些綠色的香囊,大姊姊隨便挑一個,紅色的我留下。」
「大小姐喜歡紅色的,脫線的地方很容易縫好,」蓮心抗議道︰「二小姐,終歸有個先來後到吧?」
「大姊姊,妳說呢?」董慕麗只對著董慕妍道︰「妹妹我就是喜歡這個紅色的香囊,妳會讓給我的吧?」
其實不過一個香囊而已,紅色還是綠色的,董慕妍沒多在乎,但對方如此挑釁,讓她心裏有些不悅。
不知原主從前與這二妹妹是如何相處的?或許是處處退讓,才會讓對方的氣焰如此囂張吧?可惜如今換成了她,沒那麼容易欺負了。
「妹妹對不住了,我素來喜歡紅色,」董慕妍開口答道︰「蓮心說得對,終歸有個先來後到吧?」
董慕麗臉上閃過一絲意外的神情,大概沒料到她竟敢拒絕,畢竟這一年來,她和母親在董家作威作福慣了,從沒被人拒絕過。
「好吧,」董慕麗道︰「那妹妹就不奪人所愛了,香囊還給姊姊。」
董慕妍微微凝眸,覺得對方妥協得太過爽快,總透著些古怪。思忖之間,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見董慕麗忽然將那香囊一扯,嘶的一聲,囊口繃裂,茱萸嘩啦啦全數撒落在地。
「二小姐,您……您這是做什麼呀!」蓮心不由愕然,大聲叫道。
「哎呀,真對不住,」董慕麗依舊淺淺笑著,「沒留神,把這香囊弄破了,不過我會賠給姊姊的,一個香囊而已,姊姊也別太大驚小怪。」
這就是董慕麗的性子?想要的東西,哪怕毀了也不給別人?
果然,有什麼樣的母親便有什麼樣的女兒,看來自己想要在董家與這對母女爭鋒,必定十分艱難。
董慕妍素不喜歡與人相鬥,信奉能退則退,海闊天空,眼見這情況,更加堅定離家的打算,董家這樣的地方,實在不適合她。
「一個香囊而已,確實沒什麼。」她答道︰「蓮心,咱們燒香拜佛去吧。」
她拉著蓮心,本打算就這樣退開,然而董慕麗忽然蹲下身子,一瓣一瓣將那些散落的乾花拾起來。
「大姊姊—— 」董慕麗的眸中突然泛起淚光,「一個香囊而已,妳若喜歡,妹妹哪裏會真的跟妳爭呢?妳何必毀了它?大過節的,這終究不太吉利。」
她、她在說什麼?董慕妍一時沒聽明白。
「大姊啊,妳這脾氣也不改改,」董慕麗繼續哽咽道:「將來嫁到澹臺家,妳也是這般嗎?妹妹自然不會跟妳計較,可若換了婆家的人,大概就不會容妳了。大姊姊,妳聽一聽勸,別再這般任性了—— 」
她蹲在地上,聲音細軟,雙眸氤氳,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瞧了都會以為董慕妍真的欺負了她。
她究竟在做什麼?這會兒演這齣戲,是要給誰看?
「大姊姊?」
董慕妍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二姊姊,妳們這是怎麼了?」
她心裏咯噔一下,豁然醒悟。
轉身就見董慕暄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們的身後,而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名年輕男子,想必就是澹臺浚。正因為瞧見澹臺浚,所以董慕麗忽然換了副面孔,故意設計了這個場面吧?
呵,真沒想到電視劇裏狗血的情節竟這般在眼前上演。董慕麗的語氣、表情栩栩如生,演技堪比影后。
董慕妍略略側過身子,眼睛的餘光瞧了瞧澹臺浚。他的畫像她是見過的,本以為畫師將他美化了,然而本人卻比畫上還俊美了三分。
他一身青衣,站在初秋暖陽下,周身彷彿平添了一抹光暈,整個人縹緲出塵,清逸無比。
董慕妍垂下眸去,雙頰忽而滾燙,心裏竟有些尷尬。
任何一個女孩子面對帥哥的時候都不希望自己出糗,然而就在剛剛,她被親妹子指責她囂張任性,也不知澹臺浚此刻對她是何感想?
她不敢細究他深眸中的思緒,估計他對她的印象十分糟糕,大概除了原本的不喜愛,更添了一分對她的厭惡。
腦中閃過千萬個凌亂的思緒,她今日來此本想與澹臺浚好好長談一番,就算退親也不能太過難堪,無奈被董慕麗這一攪局,只怕所有的打算都化為烏有。
董慕妍只恨自己不夠圓融,不夠冷靜,頭一次碰到這樣的場面也不知如何化解,白白受了氣,還背了黑鍋。


「聽聞你昨日與董家大小姐見面了?」潘淑妃微微笑,命宮婢往澹臺浚的盤中夾了一塊點心,「今日重陽節,本宮特意做了些菊花糕,你嘗嘗。」
澹臺浚正襟危坐,聞言拿起筷子品了一口那黃澄澄的糕點。
「浚兒,」潘淑妃見他不回答,改口道︰「今兒突然進宮,是出了什麼事?還是你有什麼話要本宮講?」
「外甥……」澹臺浚終於道︰「外甥打算與董大小姐退婚。」
「你幾時動了這個心思?」潘淑妃一怔,訝異地問︰「為何啊?」
「外甥與董家的親事本是父母在世時定下的,如今二老已經故去,當年的娃娃親也只是口頭一說而已,」澹臺浚道︰「外甥想自己作主。」
「所謂一諾千金,違背了總是不好。」潘淑妃微微皺眉道:「但婚姻大事,本宮也希望你能趁心如意,若你真的不肯本宮也不逼你,不過……你到底對董家有何不滿?聽聞那位董大小姐生得十分漂亮不是嗎?」
「董家畢竟是商賈之家,外甥在朝為官,又在戶部當差,實不想與商賈扯上姻親關係,到時候若有什麼事,左右為難,怕辜負了皇上,辜負了娘娘。」澹臺浚答道。
「知道你是個正直的孩子,也是一心一意想為皇上效力,輔助本宮。」潘淑妃點點頭,「商賈之家說來也確非良配。只是那位董大小姐有些可憐,聽聞她去年剛喪母,昏迷數月又身患重病,至今才稍好些,如若遭退婚,只怕是雪上加霜啊……」
「從前我們見過幾面,加上外甥昨日所見,」澹臺浚道︰「外甥自覺與她的性子,只怕不相宜。」
「不相宜?」潘淑妃蹙眉,「怎麼個說法?」
「她似乎……太過任性行事了。」澹臺浚斟酌道。
「哦?」潘淑妃關切道︰「你們見了面,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澹臺浚道︰「一併去永安寺裏上了香便散了,她兄弟本來安排我們一塊兒用晚膳,也罷了。」
「那你如何知道她任性?」潘淑妃狐疑道︰「本宮還以為她怠慢了你呢。」
「她對親姊妹態度不大好,見微知著,怕是性子不太好。」澹臺浚道︰「若她本人純善,就算出身商賈之家,外甥也不會厭棄,但娶妻娶賢,外甥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原來如此。」潘淑妃歎了一口氣,「那麼這門親事,就全由你自己作主吧。本宮也不知曉那董大小姐的人品竟是這般,說來朝中諸事繁雜,你家中也確實需要一個賢內助才好。」
「是。」澹臺浚垂眸道。
要定怎樣的姻緣,娶怎樣的女子,從小到大其實他都沒仔細想過,只盼是個溫和謙順的女子,能與他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便好。
遙記娘親在世時,行事十分任性,與爹爹相處諸多不和,他自幼常常看到爹爹藉酒澆愁,縱使娘親有傾國傾城之貌,這段姻緣也不能讓爹爹展顏。
「對了,」潘淑妃又道︰「你這次回京任職,終歸是在朝為官,也該有個氣派的樣子才對,怎麼身邊不多帶幾個隨從?」
「外甥獨來獨往慣了,從前在江左也不過兩個打掃庭院的小廝而已,」澹臺浚淺笑道︰「再說了,身邊閒雜人等多了也不妥,朝中有些要事是聖上私下交代外甥去辦的,若讓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豈非徒增禍端?外甥初回京,一時間也沒有功夫去尋幾個可靠的心腹,慢慢再說吧。」
「你的顧慮也有道理,」潘淑妃頷首,「罷了,你自己拿主意吧,若真缺人手,本宮這裏倒可以撥些暗衛給你。」
「娘娘在宮中更需要護衛。」澹臺浚推辭道︰「讓他們好好保娘娘周全才是。」
「你這孩子,著實可憐,」潘淑妃歎了一口氣,「你家的叔伯都南遷養老了,京中宅院空著,怪寂寞的,本宮原想等你成了親,新媳婦也可把宅子暖一暖,可惜……董大小姐聽說長得實在美,可惜了……」
美麗的女子大多難以相處,澹臺浚存著這個想法,他絕不步爹爹的後塵,今生只想家宅平靜而已。
何況朝堂之上,風雲詭譎,姨母在宮中與裴嫻妃相爭,處境亦不易,他只盼能襄助姨母一二,畢竟她是他如今最近的親人。
他實在無暇去與一個大小姐相處,每天琢磨她的喜好,忍受她的脾氣,白白蹉跎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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