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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疑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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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幻鑰K5302

《失蹤的她回來了》

  • 作者千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8/12/21
  • 瀏覽人次:22615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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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碰觸的別墅大門砰的甩開、櫃子亂開亂響?是劇組安排,
節目主持人跟來賓抱著肚子不斷作嘔,滾下樓梯?都是演技,
白郁薇參加靈異節目拍攝,別人嚇得吱吱叫,她的感想卻如上,
直到她夜夜夢到一名女子被殺害,床上還有詭異的人形水漬,
又在上吊身亡的護士床頭看見別墅裡的詭異白霧……
這下不用喬暫勸了,她主動窩他床上抱他睡,補氣+求安慰,
只是那口口聲聲說要把她踹下床的男人壓根沒踹,
甚至還不再叛逆,同意跟他阿嬤修練,就是為了護著她……
雖然說被他重視她是很爽,可他這樣嚴陣以待,難道事情很大條?
千尋,一個普通再普通、平凡再平凡不過的女子。
活著的唯一目的,是追逐快樂。
喜歡被人喜歡,討厭受人討厭,
努力讓自己Nice,不願與人結下惡緣。
但生活中難免不平、難免挫折,
能幫助我的,唯有換個角度思考而已。
常常認為上蒼之於人類最好的禮物是腦子,
思考讓我解脫困境、讓我豁達大度,
想像讓我的心自由飛翔,幻想讓我感覺幸福,
因此我喜歡寫字,寫心、寫夢、寫希望,
寫下所有在現實裡辦不到的夢想,
更寫著所有我想告訴別人、也告訴自己的思想,
很開心能當個文字工作者,
很高興能在文字的世界裡,自在遨遊。
一個微小的抉擇,帶來料想不到的結果

不得不說,比起這一次故事中幽暗的人性,《失蹤的她回來了》的鬼魂們依然不可怕,依然在為白醫師的戀愛助攻。
白郁薇這一次參與了一場靈異節目的錄影,隸屬鐵齒派的她,本來還是以為所有事情都是節目組在搞鬼,但不放心她而跟來的當嘉賓的喬暫,確確實實的看到了鬼。而白郁薇當下雖然沒有被鬼影響,回到家卻開始夜夜作起年輕女孩被殺害的惡夢,逼得她爬上喬暫的床,尋找一個安心的懷抱……
所以想看白醫師談戀愛的人有福了,這一本男女主角的感情突飛猛進!
只是白郁薇有喬暫可以依靠,其他人卻沒有。
詭異的事件一個個出現,有人上吊身亡,有人意圖投海自殺,有人在家中被人凌遲致死,也有人莫名其妙失去自己的記憶,彷彿被鬼上身……
出事的人都有良善美好的時刻,卻都因為一個抉擇讓少女步向了死亡,而招來了災難……
而在故事之中,做出影響許多人的抉擇的人,不只他們,還有險些拆散喬白CP的幕後黑手,喬暫也因為白郁薇而做出他三十年來沒想過的決定,造福眾鬼!
正如千尋老師在後記中所說的,每一個選擇底下的是非對錯、付出許多代價究竟值不值得,老師並沒有給予答案,在看完書,感受完戀愛的酸甜味後,也許可以掩卷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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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自己移動的咖啡杯
入夜的醫院病房很安靜,多數病人已經熄燈休息,探病的人紛紛離去,看護的家屬回到病床邊,長廊裡空無一人,偶爾來回往返的是巡房護士。
陳惠潔拿著血壓計,在負責的病房裡穿梭。
她身材姣好又年輕,有一雙會說話的美麗電眼,聲音格外甜美溫柔,有些年輕的男病患被她注視時,會害羞得耳垂微微泛紅。
在網路上,陳惠潔被封為護士界的林志玲,因為這個封號,她曾經受邀參加過綜藝節目的錄製。
她不僅漂亮,還很溫柔,對待病人總是輕言細語,被照顧過的病人常會要求加入她的臉書好友,關注她的動態消息。
有病患們說:「對著Miss陳微笑,是一種效果很好的物理治療。」
總之,她是個很受病患歡迎的好護士,這點,連愛挑剔的護士長也無法否認。
她走進708病房,這裡是單人病房,病人叫做袁甄鈺,十八歲,罹患先天性心臟病,隨著年紀增長,病況越來越嚴重,嚴重到需要動換心手術。
她是白郁薇的病人,而郁薇在去年把她排入換心名單中,從小到大,她經常出入醫院,而這次她已經在醫院住超過三個星期,情況相當不樂觀。
看見陳惠潔帶著血壓計進來,袁甄鈺很開心,連忙坐起來,把床頭櫃上的紙袋遞給她。
「惠潔姊,請妳喝拿鐵。」
陳惠潔接過紙袋,斜睨著她,點點她的鼻子,問:「誰幫妳買的?」
「是我請李阿姨買的。」
李阿姨是袁甄鈺的看護,每次進醫院,幾乎都是李阿姨來照顧她。
「妳沒偷喝吧?」
「哪敢啊,李阿姨很凶呢。」
她縮縮脖子,吐吐舌頭,可愛的表情讓陳惠潔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
袁甄鈺長得相當漂亮,五官明媚、甜美可人,如果不是臉色蒼白、帶著病容,陳惠潔敢保證,在網路上做幾場直播,袁甄鈺肯定能榮登宅男女神寶座。
「就是要找個凶的管管妳,妳對咖啡因敏感,心跳容易受影響,還敢喝咖啡?皮!」
「我很早就戒咖啡啦,惠潔姊快喝嘛,讓我聞聞味道也好。」她愛嬌地拉著陳惠潔的手晃。
「饞成這樣?先等等,讓我量完血壓。」
幫袁甄鈺量過血壓,陳惠潔朝她攤攤手,她笑著張開手臂、挺出胸口,陳惠潔把耳朵貼在她胸前、傾聽她的心跳聲。
「今天它很乖哦,沒有亂跳。」
陳惠潔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這是袁甄鈺的姊姊常對她做的動作,她說:「妳的心臟乖乖的,姊就不害怕。」
陳惠潔打開咖啡杯蓋,放在床頭櫃,濃濃的咖啡氣味傳出來,袁甄鈺滿足地深吸一口氣,讓肺裡灌滿咖啡香。
陳惠潔忍不住笑開,坐在病床邊,順順袁甄鈺的頭髮,溫柔地笑著。
甄鈺和姊姊甄玥的父母親,在甄鈺國中那年發生車禍、雙雙去世,留下一間老舊公寓和一筆保險金給她們,姊妹倆靠著那筆錢生活,但甄鈺的心臟病大口大口地啃著那筆錢。
去年,甄鈺的狀況越來嚴重,白醫師將她排進換心名單中,只是這個手術加上之後的照顧,需要一筆很大的費用,考慮過後,甄玥放棄大學,開始打工,她積極賺錢存錢,想治好妹妹的病。
正是因為知道姊妹倆的情感,陳惠潔才會學著袁甄玥的習慣,給袁甄鈺一點安慰。
「惠潔姊,我姊已經三天沒來看我,妳知道她去哪裡嗎?」
三天?陳惠潔皺起眉,問:「甄玥有沒有打電話給妳或李阿姨?」
「沒,也沒有回我的LINE,我很擔心。」
她思索片刻後回答,「我知道她接到去大陸出差的工作,聽說要去一、兩個月,她擔心妳一個人在台灣,但對方給的酬勞很多……會不會她已經過去了?如果是的話,那裡封鎖LINE,而她一忙起來很可能沒辦法接手機,聯絡不到也是正常的。別擔心,我再幫妳聯絡看看。」
「謝謝惠潔姊。」
「不要跟我客氣。」
「都是我拖累姊姊,如果沒有我……」
陳惠潔摀住她的嘴巴,斜眼瞪她。「別胡思亂想,不然……甄玥不在,我代替她打妳屁股。」
說著兩人又笑起來,陳惠潔摸摸袁甄鈺的頭說:「早點休息,別想些有的沒的,妳健康起來,甄玥才能安心,現在姊姊照顧妳,以後輪到妳去照顧姊姊。」
「嗯。」袁甄鈺抱住她的腰,把頭埋進她胸口,片刻後道:「惠潔姊姊真溫柔。」
幫袁甄鈺拉好棉被,陳惠潔準備離開,袁甄鈺喊住她,「惠潔姊,別忘記咖啡。」
「謝謝。」陳惠潔拿起咖啡衝著她一笑。
「等我賺錢,請惠潔姊姊吃更好的。」
「一言為定。」
離開病房,回到護理站,陳惠潔看著咖啡,忍不住又笑開,甄鈺很可愛,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很喜歡她,真心希望她能手術成功,健健康康長大。
護理站裡面沒有人,值班護士都去巡房了,她把咖啡放在桌上,先將病人的血壓心跳記錄到病歷裡面,她一面寫著,一面伸手拿咖啡,一下、兩下……怎麼會沒拿到?
她轉頭看去,愣了一下,剛才……她有把咖啡放得那麼遠嗎?
想不起剛剛的情況,她搖搖頭,覺得可能是忘記了,她聳聳肩,站起來,把咖啡端過來喝兩口,坐下來放到手肘旁邊,繼續做記錄。
填好兩本,她再度伸手拿咖啡……咦?又沒拿到?
她抬起頭,發現咖啡再度離自己一隻手臂遠,帶著試探,她把咖啡拿起來喝了一口,放在手邊,拿起筆,她的眼睛卻是盯著咖啡,然後……看見了!
咖啡居然、居然自己移動!
倏地,她全身汗毛立起來,寒意迅速從腳底竄上,丟下原子筆,她離開座位,屁股緊緊抵在另一端的桌邊。
她的眼睛越張越大、呼吸越來越急促,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因為咖啡正一點一點慢慢移動著,就在咖啡杯離桌緣二十公分左右時,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外力猛然拉扯,咖啡被甩到地板。
啪的一聲,咖啡灑了滿地,濃濃的咖啡香迅速在空氣中彌漫。
她嚇傻了,摀著胸口,喘息不定,心臟狂烈跳動,幾乎要跳出胸口。
盯著噴濺滿地的咖啡,她愣愣的想,是作夢嗎?太累了嗎?是幻想,還是……
她試著把剛才的情景合理化,卻被突然響起的巨響震得整個人都要跳起來。
砰!
在無人的護理站裡,突如其來的一聲讓人嚇破膽,陳惠潔猛然轉頭,本來半開的櫃子門重重關上,像是被人甩上。
她必須離開、必須逃跑!
陳惠潔扶著桌面,支撐著自己抖個不停的身體,這時候,一聲長長的「吱呀」聲傳進她耳裡,空寂的長廊傳來開門聲,她下意識望向聲音來源。
這一看,她更是驚嚇。
她看見鐵櫃的門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慢慢將它打開、打開、再打開……砰!一個不知名的外力將鐵門狠狠甩上。
那聲音擴大、再擴大、更擴大……不斷在她的耳膜裡撞擊。
一個門打開、兩個門打開、三個門打開,然後像是約定好似的,砰一聲同時關上。
她嚇死了,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往外冒,她雙腿發軟,像是有人將她的力氣抽乾,困難地吞了下口水,她想跑卻舉步維艱,這時又看見櫃台裡面的檔案本被人用慢動作緩緩抽出來,她心中驚悚,再也顧不得其他往外衝。
陳惠潔強忍眼淚跑到長廊上,她左看右看,不知道其他的護士們在哪間病房,她快嚇死,卻忍不住轉頭看護理站,發現上方櫃子的門正在打開,下意識的,她摀住耳朵,拒絕即將出現的聲響。
這時……噹,電梯門打開。
一個穿著白袍的女人從電梯走出來,陳惠潔猛然倒抽口氣,用力摀住嘴巴,阻止脫口而出的嗚咽聲,上下排牙齒在打顫,縮著背,她不知道要躲到哪裡去。
直到白袍女人轉過身、朝她走來,陳惠潔看清楚她的臉之後,才大大鬆口氣,朝對方奔去,緊緊抱住她的脖子。
白郁薇被陳惠潔嚇到,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受歡迎?
壓抑的哭聲自耳邊傳入,郁薇皺眉,惠潔在哭?被病人欺負?同儕排擠?不至於啊,美女的好人緣是正常人的五到十倍。
拍拍她的背,郁薇沒急著問原因,先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這時長廊再度出現腳步聲,陳惠潔把郁薇抱得更緊,她緊閉眼睛,不敢看向聲音來源。
「白醫師、惠潔,妳們在做什麼?」
林瀟走近,曖昧地看著緊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口氣充滿揶揄。
郁薇拍拍陳惠潔的背,刻意輕鬆打趣,「雖然我長得英氣勃勃,但就是個女的啊,妳不能饑不擇食。」
聽到熟悉的聲音,感覺安全,陳惠潔鬆開手臂,看看林瀟再看看白郁薇,哽咽道:「護理站有鬼。」
哇咧,林瀟嚇到了,跳到郁薇右手邊,用力拽住她的醫師袍,陳惠潔連忙搶攻郁薇另一隻手,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把郁薇當成降妖伏魔的媽祖婆。
郁薇嘆氣,要提醒幾次,她們才能正視她是女的的這個事實?雖然……好啦,在某些時候,她有些男人婆。
沒得選擇,郁薇只能拖著兩人,緩步走回護理站,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巡視一遍,只差沒說:「鬼先生、鬼小姐在哪裡,快點躲好哦,我快找到你囉……」
郁薇沒有找到任何東西,於是說:「妳看,什麼都沒有,妳不要嚇自己。」
「有啦、有啦,剛剛咖啡自己挪位置……」陳惠潔還在發抖,但她仍然試著把發生的事慢慢講清楚。
郁薇聽得很認真,想過半晌後問:「妳這週都是上大夜班?」
「對。」
「上大夜班之前呢?在家裡還是值班室休息?」
「沒,今天車展,我去發傳單。」
「所以妳昨晚上大夜,下班後跑去車展,車展結束又回來值大夜,妳不止二十四個小時沒睡覺?」
委屈的點頭,陳惠潔說:「對。」啊不然薪水微薄,不努力賺錢,怎麼能養房、養奶奶?
明白了,郁薇握住陳惠潔雙肩,認真的說:「妳那是過度疲勞引發的幻覺,如果再不休息,妳不只會看見咖啡杯移位,櫃子門開開關關,檔案夾進進出出,還會看見白影黑影在妳眼前飄來飄去。陳惠潔,我鄭重警告妳,如果不想用尖叫聲把病人活活嚇死,那就盡快找時間睡覺,把賺錢這件事的順位往後移。」
郁薇的說法讓陳惠潔和林瀟放下心,林瀟拿來拖把,將地上的咖啡拖乾淨,陳惠潔喝掉郁薇端來的溫開水後,情緒慢慢穩定下來。
「白醫師,妳怎麼還沒回去?」陳惠潔問。
講到這個,郁薇垮肩。上個月她的租處跑進一個小偷,小偷莫名其妙死在她屋裡,結果好好的房子變成凶宅,雖然不是她的錯,但房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著讓她一定要負責後,她拗不過,還是拜託喬暫的奶奶北上一趟,幫忙淨宅。
她相信喬阿嬤,也確定那間房子沒問題,但凶殺現場太震撼人心,躺在床上,她的腦袋會自動浮現躺在血泊中的屍體,所以她打死不肯住,幸好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喬暫友情贊助,願意收留,讓她起伏不定的心情得到平復。
經過一個月的心靈沉澱,喬暫認為她休養得差不多,應該搬出去了,一天到晚逼著她找房子,可她就不想搬啊,住在喬暫家有免費的廚子和清潔工,再加上他的「特殊能力」,有這樣一個居家旅遊必備良男在身邊,她為什麼要選擇孤單?
當然是能耍賴就盡量賴啊,這年代自尊很廉價,驕傲不值錢,往有好處的地方埋頭苦鑽,這才是生存王道。
所以她假裝在外面找房子,卻在醫院裡面到處晃,每天都拖到十二點過後再回去,喬暫看她這麼「累」,自然不會問得太多。
「說來話長,不說也罷。我是過來問問妳,員工旅遊妳去不去?」
「去啊,為什麼不去?」陳惠潔回答。
說是員工旅遊,但實際上有藥廠方面的贊助,廠商想要跟醫院員工拉近距離,提升業績,所以有便宜不佔是傻子,何況還可以藉這次去墾丁三日遊,多拍一些美照,放在粉絲團裡,希望能衝高人數。
「妳要住四人房嗎?」
「不然咧?兩人房要貼一千五欸。」
「我幫妳出,我們兩個住?」郁薇建議。
「好啊好啊。」陳惠潔高舉雙手同意
林瀟嘟嘴。「不公平,白醫師,我也要跟妳住。」
「哈哈,白醫師是看我特別照顧她的病人,才給我特殊福利的。」
「誰啊?」
「袁甄鈺。」
「708號房,要換心的那個?」林瀟問。
「對啊。」陳惠潔笑道,不能怪她對甄鈺特別好,任何人看到年紀輕輕的孩子飽受疾病折磨,還能這麼樂觀開朗,都會深受感動。
「好啦,如果林瀟不滿意,妳們猜拳,贏的跟我睡兩人房。」
「沒問題,剪刀、石頭、布。」林瀟說做就做,半點不囉唆。
「我贏了。」陳惠潔高舉張開的五指,得意地在林瀟跟前晃幾下,勾住郁薇的肩膀,說:「我才不會讓白醫師吃虧,等白醫師生日,我送妳一個精美禮物。」
林瀟扮鬼臉,不甘願的說:「妳那麼摳門,能送什麼『精美禮物』,頂多是廠商送的試用品。」
「妳管我送什麼?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看兩個護士鬥嘴,郁薇快刀斬亂麻,決定及早離開現場,「我先回去囉。」
郁薇走出護理站,才走兩步又突地轉身,指指陳惠潔的鼻子說:「明天下班,回去好好睡一覺,不要搞到精神恍惚,看見鬼是小事,給病人打錯針事情就大條了,知不知道?錢可以慢慢賺,別急著一口氣賺完。」
「說得簡單,白醫師是白富美,哪能體會我們小資護士的辛酸。」說完,她和林瀟相視一眼,很有默契地用相同角度、相同頻率點頭。
郁薇白她們一眼,揮揮手、踏進電梯。
看著郁薇的背影消失,林瀟說:「我很喜歡白醫師。」
「誰不喜歡?白醫師人那麼好。」
「這是。」林瀟拉一張椅子過來,坐到陳惠潔身邊,猶豫片刻後問:「剛才……妳確定是幻覺?」
林瀟問得陳惠潔一愣,搖搖頭,誠實回答,「我不確定。」
「今天交班的時候,趙芊華告訴我,她碰到奇怪的事。」
「什麼事?」
「妳知道719的病患是個八十三歲的老先生吧?」
「知道啊,有阿茲海默症的那個?」
「對。」
「他怎麼啦?」記得那位老先生這次入院是因為流感肺炎,進來幾天,醫師大概把能用的抗生素都用過了,體溫還是高高低低,沒辦法完全退燒。
「家屬說,老先生這輩子沒唸過書、沒離開過台灣,連國語都不會講,他只會說台語。」
「然後?」
「他的血氧量不足,需要靠氧氣罩才能舒服一點,可是他昨天居然拿掉氧氣罩,唱一首非常非常新的韓語流行歌曲,還用流利的韓語跟趙芊華對話。妳記不記得那個嚴重車禍、被判定腦死,最後家屬決定放棄的韓國女學生?」
猛地倒抽一口氣,陳惠潔說:「妳的意思是……附身?」
「我怎麼知道是什麼?知道的話我還當小護士?我立刻跑去當大師。」
「後來咧?」
「醫師給他開安眠藥,讓他好好睡一覺,女兒說明天會請師父過來看看。」
陳惠潔越聽越毛,撫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我被妳嚇到了,陪我去上廁所。」
林瀟說:「怕什麼,我們是白衣天使,怎麼樣也不會找上我們啦。」
陳惠潔瞅她一眼。「剛剛是誰抓著白醫師不放的?不管不管,我很急,陪我去。」她才剛飽受驚嚇,又聽到真人實事,心跳早已超過一百八。
林瀟看她俗辣的樣子,笑道:「好啦,走!」
兩人手勾手朝廁所方向走去。
在她們離開之後,安靜的護理站裡,電燈一明一滅,一張藍色椅子緩緩地旋轉,突然有一個長髮及腰的年輕女孩坐在上面,赤裸雙腳抬到椅子上,她把頭埋在膝間,長長的頭髮像瀑布似的,蓋住她的背和臉。
隱隱約約的,她低聲唱著韓語流行歌曲……
第一章 真實靈異節目
白郁薇看著手端餐盤、往來匆忙的人,她懷疑餐飲部是醫院裡最賺錢的部門,這裡不管什麼時候都擠滿人。
好不容易找到位子,她和喬暫搶坐下來。
她笑咪咪地把喬暫餐盤裡的滷蛋夾過來,再把半塊排骨送進他的盤子裡,並且討好地把剛買的珍珠奶茶分他一半。
「叫妳不要喝冰的,都沒在聽?」喬暫臭著臉問。
「偶爾嘛。」哪個年輕人像他,一天到晚喝養氣茶,他是有多缺氣啊?
送她一個大白眼,喬暫問:「妳找到房子沒?」
「沒,都不合適。」抬眉偷瞄,他臉上寫著:本人不相信。她立刻加強口氣、加深誠懇表情。「是真的,我努力了。」
「下星期天我有空,陪妳去找。」
厚,啊是多迫不及待要把她趕出去啦?就算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她也不至於讓人厭煩啊。
郁薇放下筷子,捧起臉,笑彎一雙桃花眼望著他。
「幹麼?」
「你是討厭我,才想讓我搬家,還是因為害怕自己愛上我,才要我Get out?」
她的問話讓喬暫拿筷子的手一滯,耳垂微微泛紅。
避開郁薇的目光,他把她餐盤裡的青菜一筷子、一筷子夾到自己盤子裡,平定下不平靜的心跳後,冷冷回答,「都不是,我是怕自己累死。」
喬暫的回答,讓郁薇的手在半空中停頓兩秒鐘,這個話……好像有一點點接近……事實……
兩人的相處情況大致上是這樣的—— 
「暫暫,我渴……」郁薇拿著遙控器,可憐巴巴地望住他。
喬暫翻白眼,吐兩口氣,認命地從沙發上拔起屁股,端來開水停在她跟前,郁薇沒接手,直接把嘴湊過去,就著他的手喝。
他滿臉無奈,她笑瞇眼,無視空杯子的存在,直接勾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很累,借靠一下。」
這一靠,再醒來,她已經在床上。

喬暫端溫牛奶進客廳,郁薇剛進門,一面快走、一面把包包往沙發甩。
「等等跟你說八卦,我先尿尿。」
她的口氣很急,與喬暫錯身而過,留下聲音和背影。
他看看玄關一正一反,一隻在乾位、一隻在坤位的布鞋,看看丟在木頭地板的外套,櫃子上的車鑰匙,沙發上的皮包……
他無奈,只能輕嘆,她自己住的時候,屋子沒有那麼亂啊,難道是喬暫牌老媽子太好用,不使勁用很可惜?
他認命地把鞋子擺進鞋櫃,鑰匙掛到牆上,撿起外套和皮包,走到她房間,房間門沒有關,看一眼梳妝台上倒得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和椅背上、床上的衣服,他再嘆氣、再認命。
等他把她的房間整理好後,回到客廳,她已經喝光他的牛奶,趴在沙發上,進入昏迷狀態,他非常非常非常不樂意,卻還是在嘆第三口氣之後,認命地脫掉她的襪子,把她抱進房間。
既然是事實,沒有反駁的意義,郁薇嘆氣,試圖結束令人不愉快的話題。
「白醫師。」陳惠潔遠遠看見她,把餐盤端到桌邊,吐吐舌頭,瞄一眼喬暫,小小聲問:「可以跟你們坐嗎?」
她看看左右、聳聳肩,努力表達—— 是真的沒位子,不是故意當電燈泡。
郁薇拉開椅子,說:「坐吧。」
「謝謝。」陳惠潔入座,她必須吃快一點,要趕值班。
「又沒睡?」郁薇問。
「有啦有啦,睡到快中午才起來。」她本來值大夜,但接到外拍Case、在台東,所以今天早上下班後,直接在值班室裡睡幾個鐘頭,她已經和同事換班,吃過中飯後要立刻工作,她打算趕夜車過去。
郁薇搖頭,惠潔是她見過最耐操的年輕女生,一邊當護士、一邊當外拍小模,她的人生志向是買房、買車,如果有足夠本事,再買一隻小狼狗。
也沒錯啦,有了房子,人生才有初步穩定,就像某人……
郁薇斜眼看喬暫,惠潔加入後,他就悶頭吃飯,一聲不響,半點沒受惠潔的美色影響。惠潔是護士界的林志玲,男病患看到她,病情都好了一大半,可是那位某人……不知道他是不是醫師界的柳下惠?
看郁薇一直看自己,陳惠潔指指她的眼睛,問:「我眼線沒畫好?」
「再塗零點五公分厚的遮瑕粉霜,也許可以蓋住黑眼圈。」郁薇笑答。
喬暫手機響起,郁薇屁股離開椅子,傾身瞄一眼,有點訝異的說:「是何超凡,你有跟他聯絡哦?」
何超凡是雜誌社社長,為追查女明星劉玟,也就是喬暫曾經的心儀對象劉佳吟的下落,差點被凶手趙錫彬弄死,幸好郁薇和喬暫救了他。上次事件過後,何超凡為了將劉玟的採訪檔傳給喬暫,兩人才交換電話號碼,過去一個月,除接收檔案之外,他們並沒有聯絡,今天會接到對方的電話,他也是有點意外。
看著滿臉好奇的郁薇,省得她事後追問,喬暫按下通話之後,直接開擴音。
「喂,喬暫。」
「喬醫師,我是何超凡,你還記得嗎?上次……」
他截斷對方的話,問:「我記得,有事?」
「是這樣的,有件事想請問喬醫師有沒有興趣?」
「請說。」
「我有個朋友開靈異節目,內容是讓主持人帶領幾名素人進入鬧鬼的場所,在採訪的過程中,會用鏡頭詳細記錄每個人的感覺和反應。在場會請一位靈學師父和醫師,針對眾人的反應做解釋,我朋友想拜託喬醫師加入,不知道喬醫師意願如何?」
喬暫來不及回答,郁薇插話,「何先生嗎?我是白郁薇。」
「白醫師好久不見,妳好妳好。」何超凡對郁薇很感激,那次要不是她出現,他恐怕會變成成凶手儲藏櫃裡的標本。
「你說主持人會帶幾個素人進鬼屋?」
「對,這個節目已經做完第一季,很受歡迎,第二季中,製作人想換新面孔,朋友找我幫忙,我就想起喬醫師。」
「那素人找到了沒?」
「白醫師有興趣?」
「對啊,可不可以摻一咖?」郁薇一問,陳惠潔立刻用力指著自己。
陳惠潔興奮極了,這位何先生說的節目肯定是「靈棧」,那是最近不只電視,連網路點擊率都創新高的節目,如果她也加入……身為小模,名氣是決定價碼的基本條件。
「可以啊,我跟朋友說一聲……」
郁薇看著比自己更興奮的陳惠潔,「我有個朋友也想去,如果有名額的話……」
何超凡在電話那頭笑開,阿沙力的說:「可以,把照片傳給我。」
「沒問題。」
「那喬醫師可以幫這個忙嗎?」何超凡又問。
喬暫瞪郁薇一眼,她都加入了,他能不去?他比誰都清楚,那些靈異節目不全然是演出來的。
見喬暫不回答,陳惠潔抱著拳頭、噘起嘴巴,滿臉懇求,郁薇更誇張,直接蹲下來抱住他的大腿。
餐廳裡人來人往的,她搞這一套?喬暫是再低調不過的男人,連忙一把拉起郁薇,妥協。
「把時間地點傳給我。」
「喬醫師願意幫這個忙,實在太好了。」
何超凡再三道謝後,掛掉電話。
陳惠潔憋不住滿腔激動興奮,握緊郁薇雙手,眼睛裡閃著無數小星星。「我要上『靈棧』,我居然要上『靈棧』了,白醫師,我太太太愛妳!」
握手無法表達她的感激,她用力抱住郁薇,用力在她臉上連親好幾下,這些過度的舉動看得喬暫臉臭。
郁薇卻很享受似的笑露一口白牙,眼睛瞇得幾乎看不見,她捧住惠潔的臉,說:「我值得妳的愛,記得,永遠不要移情別戀。」
陳惠潔跟著演,她握住郁薇肩膀,用力搖兩下,「妳是我的唯一,我絕對不會讓我們的愛像露珠,消失在晨光中。」
兩人三八來、三八去,演過好一段之後,陳惠潔三兩口把飯扒完,趕著上樓值班,而郁薇的笑臉在面對喬暫的臭臉時,瞬間凝結。
她指指惠潔離開的方向,乾巴巴笑著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她兼差當模特兒,需要更多曝光機會。」
「不怕鬼了?」喬暫皮笑肉不笑,上次不曉得是誰看到靈體,嚇到把他的胸口當洞穴,恨不得掘開三尺把自己埋進去。
「那個、那個……你已經把金剛菩提手鍊拿走,不是說這樣的話我就看不到鬼?」
她只是覺得上電視很新鮮,還可以打電話通知眾親友,在電視機前跟大家Say hello,她沒打算去卡陰啊,何況網路上不是說,那種節目都是演出來的,她想靠近觀察,看看那些人怎麼能夠演得那麼逼真。
「有沒有聽過一種事叫做……」
「叫做什麼?」
「意外!」丟下話,喬暫起身、把餐盤端走,頭也不回離開。
郁薇定格三秒鐘,緊接著跳起來,抓起餐盤跟在他屁股後面,慌慌張張的問:「你的意思是……靈異節目不是造假?不會吧,你在嚇我對不對?你故意的對不對?」
淡淡一笑,不管郁薇怎麼問,他都不回答,只是滿臉的高深莫測。
所以是真的?那她不是挖洞給自己跳嗎?這算……明知山有鬼、偏向鬼山行?她有病嗎她!


晚上十點,製作小組在靠近海邊的一幢木造小屋前,做錄影的最後準備。
這間小屋蓋得很有特色,靠海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背海面種著某種爬藤植物,長得茂密,白天看起來綠意盎然,但到晚上,海風吹著樹葉,沙沙的磨擦聲帶著幾分詭異陰涼。
房子維護得相當好,看起來不像鬼屋,這是間有主人的房子,但主人已經搬離這裡,把房子和鑰匙交給旁人管理。
管理人姓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長短腳、走路一跛一跛的,右臉有一條疤,看起來有幾分凶相,不曉得是原本就長成這樣,還是化妝師為加強節目效果,故意貼上的。
製作人帶著劇組請來的靈學師父走到喬暫和郁薇跟前,為他們介紹彼此。
「這是精神科的喬暫醫師,曾經出過兩本這方面的書。這位是莊濟師父,業界很有名的師父,不少大老闆靠莊師父的指點,在不景氣的時候,生意也做得很好。」
兩人點點頭,簡單打過招呼。
製作人看看喬暫、再看看莊濟,喬暫有大概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長相有型,濃眉大眼,五官立體,頭髮微鬈,只是表情有些嚴肅,如果肯溫柔一點、笑幾下,肯定會擄獲很多少女心,有他加入,節目會更具可看性。
莊濟只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皮膚很白,戴著金框眼鏡,眉目間帶著陰柔氣息,目光精明銳利,但他總是笑著,把那抹銳利掩去。
這次何超凡介紹的人賣相好、專業也好,若錄影效果不錯,接下來一季,就得靠他們了。
和製作人一樣,郁薇也打量他們,而且還在心裡製作比較圖表。
身高,喬暫勝;學歷,喬暫勝;長相,喬暫勝;氣質……好吧,現在的暖男比酷男受歡迎,太陽比北風得人心,所以氣質,莊濟勝。
郁薇覺得,莊濟很像電視上會看見的大師,穿著中式長衫,髮型乾淨俐落,手腕和脖子都掛著珠串,手裡還拿著羅盤和沒見過的道具。
他這是害怕看見鬼,還是擔心找不到鬼,無法彰顯他的能力?
兩人講過幾句客套話後,莊濟問:「喬醫師相信鬼嗎?」
喬暫微笑,不回答。
「醫師學的是生物、是科學,通常相信科學的人,不相信世間有神鬼,我沒說錯吧?」莊濟很認真攀談。
非要他接話?喬暫順勢說:「世界上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狀況,我不會隨便否認任何一門學問。」
這麼謙遜?是真話還是敷衍?莊濟指著小木屋說:「這間房子離水太近,依科學角度來說,水氣會導致房屋潮濕、滋長黴菌,對呼吸道不利。但依靈學角度來看,陽光反射在水面上,照射到家裡,叫做血盆照鏡,容易發生血光之災。房子左邊有一大片防風林,人煙稀少的林子容易聚陰、招好兄弟逗留,所以我敢說,這間房子裡面肯定有鬼魂。」
莊濟說得這麼斬釘截鐵,製作人非但沒有擔心,反而笑得嘴巴快裂到腦後,他滿心希望今晚有斬獲,收視率破新高,於是看著莊濟的眼神更加熱烈。
莊濟見喬暫沒接話,口氣中帶著揶揄,「等會兒如果有人被鬼上身,喬醫師打算怎麼治療?打鎮定劑?」
郁薇皺眉,這是挑釁?節目還沒開錄這人就想把喬暫壓下去?他是有多不紅,需要貶低別人來提高自己的身價?
他把她惹火了!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什麼交情?欺負阿暫就是欺負她。
上前兩步,郁薇挺身反問:「莊師父呢,你打算怎麼治鬼上身?是當場演出一場惡鬼現形記,還是厲陰宅?要給你準備幾把桃木劍,還是派幾個臨演,配合演出?」
喬暫瞄她一眼,低頭抿唇,掩飾藏不住的笑意。
郁薇個性迷糊,從不與人結怨,凡事看得過去就好,受點委屈也不在意,沒想到會見不得他吃虧,站出來嗆聲。
喬暫瞄郁薇,而莊濟正眼看郁薇,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好像明鏡上點了黑漆,這種人是非界線清晰,心如明鏡,內心乾淨、純潔,容不得雜質。
她的眼睛和小儀很像,跟他頂嘴的樣子更像。
看著郁薇,莊濟溫溫柔柔地笑開,像春風拂過似的,「對不起,是我說得太過分。」
蛤,這樣就偃旗息鼓?她已經準備好要吵架的說,莊濟竟然主動道歉。
已經擺出氣勢的郁薇瞬間蔫掉,莊濟的低頭反倒讓她很不好意思,靦腆一笑,她回答,「沒事,我語氣也不好。」
吃軟不吃硬?這點跟小儀更像,她們都是好女孩,而他最喜歡這樣的女生。
莊濟點點頭善意提醒。「待會兒進屋後小心一點,不要亂碰東西。」
導演在喊人了,陳惠潔跑過來,拉著郁薇準備入鏡。
「快一點,我們要搶到好位置。」她催促著。
陳惠潔特意打扮過,她穿著熱褲、涼鞋,黑色的小可愛外面罩著白色襯衫,在腰間打個俏麗的蝴蝶結,她的頭髮綁成兩束,下面用電棒捲燙過,妝畫得很淡,看起來像個清純的高中女生。
郁薇還沒搞明白她的意思,就被陳惠潔拉到主持人左邊站定。
主持人拿著麥克風,右手邊站著江姓管理員,一聲開麥拉,正式錄影,第一段是管理員講解這幢房子的故事。
「……家裡死掉第三隻狗的時候,女主人就發現不對勁,她要求男主人盡快搬離這裡,但是在海邊蓋別墅,過著悠閒的退休生活,是男主人畢生的夢想,何況房子還是他親手打造的,怎麼捨得搬?
「直到第三年的除夕,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帶著孫子回來過年。本來是高高興興的團圓圍爐,沒想到突然停電,男主人趕緊去修理保險絲,等電燈亮的時候,這才發現六歲的小孫子不見了,大家很緊張,拿著手電筒到處找,天已經那麼黑,那麼小的孩子會跑去哪裡?
「結果一整個晚上都沒找到,直到隔天清晨,媳婦發現沙灘上面有一坨奇怪的東西,衝出去,那居然是昨晚失蹤的小孫子,他的臉已經被海水泡爛……女主人泣不成聲,大家才曉得,之前家裡養的三條狗莫名其妙失蹤,被發現時都和小孫子一樣,全身泡爛、躺在沙灘上。
「當天他們立刻整理行李離開,並把鑰匙交給我,讓我或租或賣都可以。賣比較困難,租倒是很好租,常有年輕人到海邊開趴,尤其是假期的時候,但中間陸續有人反應房子裡有奇怪的事,還有人用手機錄到,放在網路上。
「我還以為發生這種事,就沒人敢來租,沒想到現在年輕人愛刺激、不怕死,知道有鬼,還組成探險隊要來找鬼,實在是很大膽。我不行,我很害怕,每天都在午時、太陽最大的時候過來打掃,打掃完就趕快離開,今天要不是你們製作人一直拜託,又請師父過來……」
江姓管理員解釋後,鏡頭帶到喬暫和莊濟身上,兩人用不同角度講幾句話後,主持人帶著五個素人走在前面,喬暫和莊濟跟在後頭,一行人進入鬼屋。
導演很刻意,明明有電燈卻不讓人打開,非要一人發一支手電筒,隨著走動,手電筒搖晃得厲害,鬼影幢幢的感覺頓時出現,氣氛很嚇人。
不過屋子大,整理得很乾淨,郁薇覺得看起來不像鬼屋,落地窗前有張木製桌子,擺著三張高腳椅,午後泡一杯咖啡,坐在那裡看海浪,肯定愜意。
客廳裡擺著一組純白色的沙發,可能租的人多,上面有幾處擦拭不掉的髒汙痕跡,廚房大,餐廳也大,餐桌中間擺著一盆黃金葛,長得相當茂盛。
主持人走到莊濟身邊問:「大師,聽說黃金葛會招陰,是真的嗎?」
「只要綁上紅絲帶或紅繩,常修剪枯枝,保持清潔就沒問題,這盆黃金葛確實需要處理一下。」
主持人點點頭,繼續用極其誇張的語氣講述當年的故事,「……當年,屋主家人就在這張餐桌上面圍爐,歡樂的團圓氣氛中,突然,停電了……」
陳惠潔拉著郁薇跟在主持人身後,讓攝影師能夠帶到她們,陳惠潔假裝聽得很認真,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四下張望,顯得很驚慌。
她很清楚,今天是個很好的機會,如果表現夠好,也許能成為固定的素人班底,她想要成名,想要賺更多錢,就得把握每一次的好運。
和陳惠潔的認真對比,郁薇顯得心不在焉,她也在四下張望,只不過臉上的表情不是小心翼翼、恐懼驚慌,而是好奇。
突地,陳惠潔驚呼,所有人被她的叫聲嚇一大跳,紛紛轉頭看她,她嚇得臉色慘白,眼角掛上淚水,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攝影機對準她猛拍。
「怎麼了?」郁薇還沒問,就被主持人擠開,主持人關心地望著惠潔,說:「妳還好嗎?」
「剛、剛……有人推我一把。」說完,她摀臉啜泣。
導演喊卡,攝影師忙倒帶,往前三十二秒的時候,陳惠潔的肩膀果然閃了一下,可是她的身後沒有人,大家人心惶惶,導演卻見獵心喜。
所有人都圍著陳惠潔問東問西,原本站在她身邊的郁薇卻慢慢往後退,退到喬暫身邊,低聲問:「真的有嗎?」
「有什麼?」喬暫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有鬼?」
郁薇問話的聲音雖然壓低,莊濟還是聽見了,好笑地看她一眼,心想她問錯人了吧,喬暫是心理醫師,他才是大師。但他沒計較,他喜歡郁薇的眼睛,喜歡她耍脾氣,更喜歡她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他越看越順眼。
莊濟低聲說:「她在演的。」
「哦。」她聳聳肩,很能理解,這對惠潔來說是很好的機會。
不擠回主持人那邊了,她跟在喬暫身旁,東看看、西望望,又覺得這裡一點都不像鬼屋。
錄影機再次開錄,主持人問莊濟,「請問大師,是靈界兄弟嗎?」
莊濟露出斯文笑臉,沒做正面回覆,只說道:「有的人天生體質特殊,容易招來陰氣。」
「那要怎麼處理?」
「等錄影結束後,我再幫她處理。」
緊接著,主持人也問喬暫相同問題。
喬暫淡淡回答,「當腦神經維持在過度緊張的活動狀態,會導致腦內興奮與抑制功能失調,除容易感覺疲憊和衰弱之外,也容易受刺激而激動或感傷,甚至出現幻覺。不過在處理過繁複或緊張的腦力活動之後,只要給予適當的時間休息,就會恢復。」
喬暫說完,樓梯處傳來一陣東西掉落的碰撞聲,主持人和陳惠潔很有默契地放聲大叫,郁薇轉身,是掛在樓梯牆壁的一幅小畫掉下來。
二樓沒有人,樓梯沒有人,節目組成員通通集合在樓下,所以是巧合還是故佈疑陣?正這樣想著,郁薇看到異狀,揉揉眼睛再看一次,那東西還是存在,那是什麼啊?
樓梯轉角處有一團白色煙霧……是乾冰?現場特效?還是她的飛蚊症大發作?
郁薇的懷疑還沒得到合理解釋,導演就讓主持人帶眾人往二樓方向走去。
主持人很機靈地拉起陳惠潔往上走,走在最前面的攝影師捕捉著兩人小心翼翼、緊張兮兮的表情。
郁薇的注意力卻放在那團白霧上頭,在大家往上走時,它卻緩慢往下飄,直飄到一樓大門邊,這時砰的一聲,大門被甩開。
這陣聲響,又引得眾人一陣譁然、四處逃竄,可惜兩台攝影機都往上走,沒拍攝到門被甩的畫面。
郁薇走到門邊,檢查一下,心想大概是風吹的吧,這時只有她手上一支手電筒,微弱的光線讓她看不到門邊那團白霧。
喬暫看著好奇的郁薇,忍不住搖頭,這傢伙如果知道有個老頭子鬼正和她眼對眼、鼻對鼻,不知道會嚇成怎樣?
「快過來。」喬暫朝她招手。
郁薇看不出所以然,把門關上,快步跑到喬暫身邊,一起跟著人群往上走。
二樓有兩個房間,每間都有十幾二十坪左右,相當大,可以在裡頭溜滑板,郁薇往人多的地方去,那間房面對大海,主持人當著攝影機的面打開窗戶,陳惠潔立刻幫忙把窗簾拉開,兩人配合得很好。
剛進房間,郁薇發現床頭處又有一團霧霧的白色影子,她看看左右,好像沒有人發現這個現象,所以不是製作單位的特效?
那麼……糟糕,最近手機盯太多,視力減退,得找時間去掛唐醫師的號。
主持人和陳惠潔背對窗子,兩人正在對話,海風順著窗口往裡吹,瞬間,白色窗簾翻飛,帶起陣陣陰寒,這回不是刻意的,其他三個素人來賓也撫著手臂,安撫上頭的雞皮疙瘩。
一名工作人員故意在眾人身後打開櫃子門,再用力甩回去,這一聲,自然又引得大家驚叫連連,有人嚇得兩腿發軟,跌坐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郁薇看見工作人員的小動作,轉頭看喬暫,聳肩笑開,沒想到喬暫卻濃眉深鎖,沒和她對上眼。
下一刻,像在應和剛剛的聲響般,所有櫃子突然開開關關,抽屜也拉出關上,而棉被下像是有什麼東西似的,起伏不定。
安靜的空間中突然傳出喧鬧聲,顯得非常詭異,大家都瞠大眼睛,嚇得轉身到處張望,卻沒人敢發出半點聲音,只有郁薇還拿著手電筒到處照,她想,櫃子裡肯定裝設了自動裝置,要不就是綁了繩子控制開關。
突然間有人大喊,「他在我耳邊說話……」話說完,她摀住耳朵放聲大哭。
緊接著有人附和,「他在喊救命!」
這下子人人驚慌失措,連導演也察覺不對勁,正準備喊卡,郁薇的手電筒照見那陣白霧穿過主持人和陳惠潔的身體,接著煙花炸開似的,幾道閃光自她眼前劃過。
郁薇傻愣在原地,動彈不得,一陣寒意從腳底竄過,凍得她透心涼。
「郁薇?」喬暫握住她,輕喊她的名字。
「我好……好像看見什麼……」視線定在床上,冷汗從她額頭冒出、滑下。
喬暫深吸氣,回答,「我們離開這裡。」
他拉起郁薇,準備離開時,陳惠潔和主持人卻抱著肚子不斷作噁,大家嚇得臉色慘白,膽子小的開始放聲痛哭,但攝影機還是拍著他們。
喬暫對導演說:「快離開,不然所有人都會遭殃。」
他的話讓莊濟皺眉頭,難道他也能看得見?
「撤。」導演喊,所有人趕緊往外撤。
工作人員扶起陳惠潔和主持人下樓,就在下樓梯時,一陣陰冷的風從工作人員身邊吹過,他們的手莫名其妙地脫力鬆開,害得全身癱軟的主持人和陳惠潔從樓梯上骨碌碌翻滾下來。
咚咚咚,接連滾過好幾個階梯,可他們卻恍若不知疼痛似的,一路往下滾,連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兩人在一樓台階前的地板摔成一團,卻很快坐起來,抱在一起又笑又哭,那表情詭譎得讓人不敢靠近。
周遭的人心臟狂跳,寒顫不斷,看她們旁若無人地笑著,兩人發出來的聲音頻率很高,尖銳得讓人忍不住摀耳朵。
這時候,有人大喊,「門被鎖起來了!」
門鎖起來?打開就好啦,他們是在屋內又不是在屋外,不需鑰匙就能順利打開。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想的,可是……打不開!幾個人輪番上陣,都無法打開。
導演心急,衝上前用力轉動門把,這時砰的一聲,門外有一股強大力量往內撞,站在門邊的導演遭受波及被往後撞開,身體在半空中甩過一個弧線,重重地落在客廳的木桌上。
一時間,客廳中一片混亂,驚叫的、哭喊的、求饒的……所有人的情緒都無法控制。
「你們看!」
這一聲不知道是誰喊的,大家紛紛把視線調過去,一陣誇張的倒抽氣聲響起,看見了,他們都看見了……
唯獨郁薇沒看見,她的頭被喬暫的反射動作壓入懷中。
木頭地板上出現水滴,明明上面沒有東西,卻有水從高處往低處滴落。
滴答、滴答、滴答……一滴接一滴,水滴像是會走路似的,緩緩往前,被靠近的人慌張退開,方便水滴繼續前進。
當中有個人嚇呆了,她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水滴落在她的臉頰,可是這時,水滴變了顏色……是紅色的血,從她的額頭、眉心、臉頰、下巴一路往下滑,血越滴越多越滴越多,漸漸的,她純白的衣裙染上點點血漬。
終於她回過神,四肢一恢復運作,她立刻尖叫著往外衝。
喬暫也牽起郁薇,二話不說往外跑……

攝影團隊聚在沙灘上,一個挨著一個,誰也不敢離人群太遠。
莊濟蹲在地上幫主持人作法,而被「處理」過的陳惠潔,已經被送上喬暫的汽車,他開車送陳惠潔回家,郁薇自然也一起離開。
正在被「處理」的主持人突然間大吐特吐,腐酸氣味讓眾人皺眉。
導演憂心忡忡走到莊濟跟前,喬暫臨行前告訴他「別再進去」,可是想到拍攝的畫面不夠湊成一集,他猶豫問:「莊大師,我們還可以進去拍嗎?」
他相信這集播出去,肯定能造成轟動和討論,櫃子開關、窗簾翻飛、主持人卡陰的那幕實在是太精彩,若是放著不用太可惜。
導演的表情很糾結,既恐懼又貪婪,莊濟打量著他,微笑道:「可以,我先進去和他們溝通溝通。」
放下虛弱的主持人,莊濟再度走進鬼屋。
他直接上二樓,蹲在床邊,對著蜷縮成團的女孩,用醇厚溫柔的嗓音輕聲道:「別害怕,我幫妳……」


從頭到尾,一群人當中,大概只有郁薇沒有受到驚嚇,而陳惠潔卻嚇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郁薇打趣的說:「別演,攝影師不在這裡。」
她沒有對陳惠潔的虛偽做作感到生氣,只是覺得這時代對年輕人不公平,為求一口飯,什麼辛苦差事都得做。
陳惠潔悶悶回答,「我沒演。」
郁薇笑笑,沒再說她,笑眼瞇瞇地跟著CD哼歌,她的歌喉不是普通爛,是爛到淋漓盡致那種,只是她一張開口,神情嚴肅的喬暫便彎了眉毛。
這天,她回到家就要往床上躺,喬暫不讓,非要逼她喝掉一千c.c.的陰陽水,逼她泡艾葉澡,她的白眼快要翻到後腦杓,沒好氣問:「幹麼啊,我又沒卡到陰。」
喬暫回答,「艾葉沐浴可以穩定神經,提高睡眠品質。」
她已經累到一沾枕頭就會直奔周公家,睡眠品質哪還需要再提高,不過……好吧好吧,他都這麼說了,自然要乖乖照做,反正她早就習慣拿他的話當聖旨。
郁薇泡完澡,輪到喬暫進浴室。
「把頭髮吹乾。」他提醒。
「哦。」郁薇漫應一聲,走回房間。
陰陽水喝了、艾葉澡泡過,全身懶到快要攤平,雖然喬暫的聲音還在耳邊繚繞,但舒服的床在召喚,吐一口氣,不管不管……她往床一趴,睡覺去。

喬暫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回想著郁薇驚詫的目光,她在那個房間看見什麼?
不對,不只房間,沒事她怎會從樓梯往下走,又怎會去檢查那扇門,可……如果看見,她沒道理會表現得一臉平靜,當時那張青色的鬼臉,距離她不到一寸。
所以,到底是看見還是沒看見?
應該是沒看見的吧,他已經把金剛菩提手鍊拿走,可是……唉,那個讓人操心的傢伙。
郁薇的房門沒關,喬暫一面用大毛巾擦乾頭髮,一面進屋。
她睡熟了,眉眼舒展,臉上沒有受到驚嚇導致的不正常青紫,上次看到鬼魂,她的表現可不是這個樣子,所以……沒有看到吧。
喬暫彎下身,看見她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臉龐,根本沒吹頭髮,把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很好,明天再算總帳。
坐到床邊,他把她的頭髮擦乾,再拿來吹風機,開最小的風速,慢慢幫她把頭髮烘乾。
被伺候的感覺不是普通爽,因此郁薇雖然睡得很熟,嘴角卻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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