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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1016

《冷男的戀礙習題》

  • 作者璵安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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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頂替當事人被日本黑道綁走,可以用她實在太熱心助人來解釋,
但他是怎樣,說他剛好要去日本找人,請順便帶他一起走?
而且黑道人士對她一個弱女子動粗,他卻完全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她雙手雙腳被綁關在地牢裡,他卻像個觀光客參觀地牢結構?
雖然後來他終於出手帶她逃出去,可是她實在討厭他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他說因為某個特殊原因,正常人本能的情緒反應他都沒有,
可是當她受了傷,他要求她除了休息什麼都不用做,
吃的是他準備,就連她的內衣褲也是他去買,
還有他細心替她上藥的樣子……她感覺得出來其實他是在乎她的,
老實說,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種被他吸引的感覺,
直到她想起兩人前前前……幾世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她終於明白原來她已愛了他多年、尋找了他多年,
但她也因此知道,最終能陪伴在他身邊、帶給他幸福的人,並不是她……
璵安是誰?
是一個生命密碼為九,據說是一個愛幻想,有點不切實際,然後希望世界大同的博愛女。
是橫跨牡羊尾、金牛頭,據說嗜錢如命、務實主義,頭腦還很硬的金牛女。
以上兩點其實有點衝突,但又剛好可以充份說明我人格特質中,矛盾的這一面。
我喜歡看書、看電影、探索人性;之所以投入小說界,是因為跟人比起來,文字對我來說反而更顯溫度和張力。
透過新月家族平台,希望大家都能在我用文字所構築出來的愛情世界裡,
嚐到屬於妳個人的酸甜苦辣、配製自己專屬的人生調味料,於是期待著每天活出不一樣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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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那是一個很古老的傳說。
在歷史可追溯的年限之前,東方的海面上矗立著一座島嶼,叫做「比翼島」,島上住著一對祥獸,人稱「重鳴鳥」,雄鳥叫「金梟」,雌鳥名叫「銀鳳」。
此種鳥獸如人身形一般大,白晝時為鳥的形體,在特定時辰會鳴唱歌曲,由於歌聲如天籟般悠悠迴盪在峽谷之間,因此得名「重鳴」;入夜後,重鳴鳥則會褪去鳥羽,化為人形。
人們相信只要聽到重鳴鳥的歌聲,就表示好運即將到來,因此稱其為祥獸,而這種祥獸就像鴛鴦一般,一生僅唯一伴侶,若失去了另一半,剩下的那一隻就會瘋狂尋找,直到泣血而死。
有一次,東方國土上的國王,因打獵比賽不慎誤入比翼島,還因此受了傷,幸得重鳴鳥所救,卻沒想到隨著相處日長,國王竟對銀鳳深深著迷。
打從有記憶以來,銀鳳便一直待在比翼島上,她從不知道外界是什麼模樣,而國王的博學多聞引發了她強烈的好奇心。
雖然銀鳳變得喜歡纏在國王身旁問東問西,也時常與國王笑鬧,但金梟覺得她只是孩子心性重,一時好奇罷了,便寵溺地由著她。
過了一陣子,士兵們找到了國王,國王下令要士兵們先回國拿些稀世珍寶過來,說是要答謝金梟與銀鳳的救命之恩,可是事實上,國王是想以此利誘銀鳳隨他離開比翼島。
銀鳳的所知所聞,都只侷限於比翼島,對人類也沒有什麼防範,輕易地便信了國王的甜言蜜語,以為國王只是要帶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快就會再回到島上,因為她怕金梟不同意,所以趁著金梟不注意的時候,隨著國王和他的士兵離開,回到國王的國家。
可是銀鳳這一去,便不曾再回來過。
當金梟發現後,狂怒地直飛東方國土,可是一心要尋回銀鳳的他,卻得到銀鳳殘忍的回答—
「不,我不回去,我要一生一世待在這裡,待在王的身旁。」
聽到這樣的回答,金梟原本一身金色的羽毛瞬間化為死寂的黑,他向東方國土的人民宣告,三天之後,他將帶著惡魔的咒語回來復仇。
迷戀銀鳳到已然喪心病狂的國王,非但沒有因此歸還銀鳳,以保全民安泰,反而帶著銀鳳及大筆金銀財寶連夜偷偷離開,置子民與王室於不顧。
三天之後,當金梟重返東方國土,發現國王與銀鳳失蹤的事,極為震怒。
他那唯一的伴侶,竟然捨棄了與他共度億萬年的情感,隨著人類私奔!
唯一的愛,也是他直到氣數用盡都誓言要珍藏的寶貝,卻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氣到發狂的金梟,捨棄了最後僅存的良善,他召喚惡魔,以心與魔易之,從此化身為人,化心為魔。
為了報復,金梟對國王的四名子女下了咒語,讓他們成了惡魔的狩物,生生世世都必須嚐盡詛咒的折磨而不得解脫。
大皇子,生生世世,凡為他所愛之人或愛他之人,都將因詛咒而死。
二皇子,生生世世,將受無心之苦,癲狂嗜血,卻永遠填補不了胸中的缺口。
三皇子,生生世世,都無法與所厭惡的人分離,不管輪迴多少次,終將帶著堆疊的記憶,與厭惡的人長伴。
四公主,生生世世,無鹽醜面,難遇真心之人,難覓圓滿歸宿,唯一擁有的只有孤寂。
當晚,東方國土風雲變色,轉眼間天崩地裂,好好的一片樂土,瞬間成了人間煉獄,而在這人類地獄之中,金梟對銀鳳痛心疾首的怒吼,迴盪久久不散。
第1章
「提醒民眾,雖然颱風剛過,但氣象局預估接下來會有豪大雨,民眾外出時還是要帶雨具。接下來為您插播一則即時新聞,警方查獲臺灣二十年來最大宗毒品走私……」
啪!身穿高級訂製西裝的男子用手中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接著將遙控器扔到對面的餐桌上,打翻了幾盤菜,圍坐在餐桌旁的一家大小沒有人敢動,連受到驚嚇都只敢小小地瑟縮一下,以手掩嘴,捂住不小心逸出的驚呼聲。
西裝男冷笑了下,兩隻手指頭捏住叼在嘴角的香菸,非常自在地將菸蒂丟在乳白色的磁磚地板上,用價值三萬元的鱷魚皮皮鞋鞋尖踩在菸頭上,左右輾了輾。「聽說張太太每天都會打掃家裡,真是不好意思,留下了髒汙……」他未盡的話語意有所指,眼神瞟向一旁摟著一大一小子女的張家女主人。
張太太含著淚水趕忙搖頭,心裡暗暗想著,她多希望今晚這事只是留個髒汙就能解決,她早就告訴過老公不要多事,記者當久了,就是喜歡沒事找事,到底在逞什麼英雄?
想到這裡,她更加摟緊懷中早就嚇壞的一雙兒女,心中不斷向各路神明祈求,千萬不要……至少不要、不要在今晚就殘忍的奪走她這兩個還沒來得及上國中的寶貝……
「你……你不要嚇……嚇他們,有事……有事衝著……衝著我來!」
張記者的話引來西裝男大笑,「哈!當然是衝著你,我白令先十幾年來努力維持的良好形象,今晚差點要毀在你手裡,雖然找人頂罪不難,買通官員也很容易,但警方先行查獲的那些毒品……」他雙手插入口袋,緩步走向餐桌,越過抖個不停的母女三人,他拍了拍張太太的肩,後者一震,動都不敢動,下意識屏住呼吸,任由他的手擱在自己的肩上。他微彎下身,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怒氣,朝著在她左後方的張記者說:「你一舉報,真的毀了我不少『錢』程啊!怎麼,警局只答應給你獨家,忘了順便派人保護你和你的家人嗎?」
看著西裝男那陰森的笑容,張記者手腳發冷,頭皮發麻,他看向右前方一動也不敢動的太太,和她緊緊護在懷裡的一雙兒女,感到後悔極了。
要是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該聽朋友的慫恿,告、告什麼密!都是朋友說要是這個消息被報導出來,主任的位置就能夠屬於他了。
他不是什麼英雄,不該貪的……
但再多的懊悔也於事無補,就在張記者想開口乞求西裝男至少放過他的家人時,一把小刀出其不意地插進他的眉心,他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生命就宣告終結了。
直到張記者身子重重地往前倒向餐桌,發出巨大聲響,張太太回頭一看,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一雙兒女也跟著哭喊,「爸爸、爸爸……媽媽,爸爸他怎麼了?爸爸他怎麼了?」
西裝男悠然舉步移向另一側,稍微費了點勁兒才把利刃從張記者的眉心抽出。
張太太嚇呆了,她不經意對上西裝男移向她的眼神,心頭猛地一驚,她、她是下一個嗎?
似乎是從對方銳利的眸光中確認了答案,張太太嚥了口口水,手抓著兒女的兩雙小手,顫抖著求饒,「求、求求你,放、放過他們……求求你放過他們!放過他們!」
西裝男並未回應她的請求,拿著沾血的小刀,慢慢走向她。
若是心不狠,他怎麼能在黑白兩道站穩十幾年的地位?張太太母女三人的哀求和眼淚,看在白令先的眼裡,就像三隻螻蟻在無病呻吟,他真的覺得有點吵,所以他用利刃快速劃過張太太的脖子,接著是兩個孩童……
「啊—」
大叫的不是剛經歷父母被害的姊弟倆,而是白令先。
白令先執刀的手,被另一把不知打哪兒飛來的利刃穿掌而過,刀柄緊緊貼合在他的手背上,另一面的刀刃則不斷滴著血。
隨著白令先前來滅口的兩名保鑣立刻左右察看,發現陽臺站著一個留著一頭飄逸長髮、一身黑衣的男子,他臉上噙著笑,慢慢從黑暗處走進光線充足的屋子裡。
「好厲害!」黑衣男伸手將一邊長髮繞到耳後,露出接近死白的膚色,襯得他的五官更為陰柔,而他那溫暖的語調和眼底蘊藏的冷寂,簡直像是出自兩個不同的人。「殺人不分男女老少耶!難怪可以黑白兩道來去自如。」相較於一屋子的肅殺之氣與恐懼,他顯得過分恬淡平和。
兩名保鑣被他渾身散發的詭譎的氣息震懾住,一時之間不敢對他出手。
「還站著幹麼!上啊!」
直到白令先氣怒的大喝聲傳來,兩名保鑣這才回過神,快速朝黑衣男移動。
黑衣男優雅的幾個轉身,甚至讓人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動作……
「我說,你這兩個小弟的職前訓練是不是沒做好?像白先生您這種以賺人血汗錢為生的兩面政客,身邊的人應該不只是這種等級才對呀!」黑衣男好意外的輕呼。
此時的他,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尖穿過兩名保鑣的脖子,正滴著血,因為恰好避開了氣管跟動脈,所以像串燒般交疊掛在劍上的兩人全身不由自主地抖動著,每一口氣都要進不進、要出不出的,瞪大的雙眼像是在對黑衣男說,可以給我一個痛快嗎?
「你—你是誰?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令先左手握著刺穿自己右掌那把刀的刀柄,試圖要把刀拔出來,但只要稍微一用力,刀刃重新劃過肌肉再加上似乎被手骨卡住的痛,怎麼樣都無法讓他維持住方才的狠勁,而且很明顯的,黑衣男是衝著他來的,但到底是誰敢對他動手?
黑衣男並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盯著他右掌上的小刀,皺了皺眉,感到有些麻煩的嘆了口氣,「好像沒辦法請你把刀拔起來還我了。」
他一副「只好我自己來」的樣子,放開手中的長劍,任那串……喔,不,是任被劍穿透的兩人毫無支撐力地隨著長劍一起摔在地上,由於長劍受外力影響,稍稍滑動,還害他們無力地「啊」了幾聲,但黑衣男就像只是隨手丟了個袋子在地上一樣,毫無罣礙地越過他們,筆直地朝白令先走去。
白令先困在角落退無可退,忍著痛大口喘息,看著那張好看精緻卻又邪魅的臉愈來愈靠近。
「你、你想做什麼?!」白令先並沒有察覺,自己現在的樣子,跟剛剛死在他手上的張家夫婦並無不同。
黑衣男來到兩個孩子身旁,彎下身撿起白令先原本使用的小刀看了看,尤其特別仔細的察看刀刃部分。「好像不夠利。」當他確定白令先的刀子無法使用後,便將刀子放在桌上。
張家女兒的三魂七魄還沒歸位,雙眼卻下意識看向那把被放在桌上的小刀。
黑衣男發現了,好笑地伸手捂住女孩的雙眼,輕柔地將她的頭移往別處。「這把刀是他要留給叔叔我的,小孩玩刀危險。」
白令先畢竟在道上打滾很久了,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不是耍狠就可以解決的,於是他提議道:「等、等等,不管你是誰派來的,我給你雙倍的價錢,只要你放了我,順便把這兩個孩子處理掉。」
殺手都是要錢不要命的,剛好他錢很多。
黑衣男倒是沒有如他所預期地爽快答應,雙眼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
白令先馬上再改變策略,「那、那……孩子不需要處理,只……只要放了我……」
黑衣男撇撇嘴,有點無奈地說:「談錢很俗氣耶,怎麼都不問問我要什麼?」
「那你要什麼?」白令先從沒這麼聽話過,隨即就問。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黑衣男的動作不疾不徐,卻不留餘地讓白令先掙扎,像從土裡拔一株幼苗那樣從容簡單的把卡在白令先手掌的小刀一把拔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令先痛得根本顧不得形象,大聲慘叫,壓根忘了他剛才對付張記者夫妻倆時有多麼殘忍。
黑衣男拿著自己的刀,走回兩名倒地的保鑣身邊,蹲下身,先是慢條斯理地解開他們的上衣,露出結實的胸膛,然後用手掌在上頭摸了摸,很快確定了什麼之後,毫不猶豫地將小刀朝心臟刺去,他的動作極為熟練,不到一分鐘就挖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這一幕著實驚駭,白令先嚇得連尖叫都忘了。
由於長劍刺穿了喉嚨,因此被挖出心臟的保鑣只能用全身抽搐抖動來表現所受的極大痛楚,完全無法發出聲音。
將挖出的心臟放入一個裝有不明液體的玻璃罐後,黑衣男對另一名保鑣做出一樣的動作。
「你、你在幹麼?!」白令先抖著唇,忘記自己的小刀就放在桌上,眼前還有兩名小人質可以用來當個擋箭牌,簡單來說,他驚懼到完全忘了他那行之有年的自我保護本能。
他沒想到恐怖殺人片才會出現的情節,居然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上演。
黑衣男把兩顆心臟都裝進玻璃罐後,才又站起身看向白令先。
白令先這時才意識到,他應該要盡快逃跑,他顧不得手有多疼,奮力衝向大門,但就在伸手就能觸及門把的同時,他感覺到脖子一涼。
「你、你你、你別衝動……」白令先被剛從兩名保鑣脖子抽出的劍,硬生生地逼著退離大門。「到、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這是個好問題,其實……
「樊厲軍,你夠了!不要沒事就搶別人的Case啦!」一道身影俐落地從外頭跳進陽臺,氣沖沖地對著黑衣男哇啦啦的大叫。
白令先再次怔愣住,這裡明明是五樓,這人怎麼像是用飛的一樣輕鬆?
這人是一身的白,她不像黑衣男任其長髮散落肩頭,而是一絲不苟地綁成馬尾,臉色紅潤、五官清秀,氣質就像個鄰家女孩,讓人覺得容易親近、非常隨和。
但就憑她指著黑衣男叫囂、兩人一副很熟的模樣,還有她剛剛從五樓外面跳進來的模樣,她,絕對不是一般人!
「子香,對不起,我想說反正沒事,又剛好路過嘛。」黑衣男有點抱歉地說。
聞言,白令先感到難以置信,這是什麼情況?!他就要死在這剛好沒事、剛好路過的殺手手上?
最好他那麼倒楣!
「才怪!你要是剛好路過,會知道我的Case在這裡?連幾樓幾號都知道?明明就是你又偷看我的工作檔案!下次我真的要跟老大講,要他寄加密郵件給我,不然每次你都為了搶心臟,亂搶別人的工作!」
「好啦,還妳。」被戳破藉口的樊厲軍不再與其爭辯,放下長劍。
白令先馬上一個箭步往大門奔去,但他還是沒有機會碰到大門,這次他的脖子是被一條粗黑的皮繩給緊緊勒住,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白令先的腎上腺素不斷分泌,那種死神即將來臨的恐懼讓他早就忘了被小刀穿刺的手有多痛,拚命想要把脖子上的粗繩解開。
但任憑他怎麼掙扎,秦子香那看起來脆弱易斷的纖纖玉指,卻不費吹灰之力似的,控制著粗繩,牢牢地綑住他的脖子。
「其實是誰派來的並不重要,重點是,你做了那麼多缺德的事,今天就算不是我來,也會是別人來,但你運氣好,死在我手上比較乾淨俐落,可以少受一點苦。」秦子香手臂一縮,白令先便被往後拉到她面前。
白令先恐懼之餘,也奇怪一個小女子怎麼有這麼大的手勁?
秦子香從白令先身後抓起他被小刀刺穿的手掌,嘖嘖嘆道:「唉,但樊厲軍這傢伙比我先一步找上你,我看你今天沒辦法死得乾脆了。」
「妳在說什麼!我才不會死!誰敢要我死!誰敢!」白令先無法接受他居然會落得如今這種下場,又氣又害怕。
秦子香和樊厲軍對看一眼,後者輕柔低笑道:「我知道你白令先家大業大、勢力雄厚,一般人的確不敢動你,但后羿不在此限。」
世俗規範他后羿要是肯鳥那麼一下下,就不會搞得他們這些人除了殺手一職之外,還得偶爾兼任保鑣,后羿的名聲可沒比白令先好到哪裡去,只是仇家族群不太一樣而已。
「后羿?」白令先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對,不是射太陽的那個,是專幹殺人買賣的那個。」秦子香特別說明。
其實不用她多此一舉,白令先也早就耳聞過后羿的大名,他們都是同道中人,他沒去招惹后羿,為什麼后羿要派殺手來殺他?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秦子香不用看到白令先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困惑什麼。
「那妳快說!我根本沒跟那小子交過手,如果是別人買通他要來殺我的,我馬上給三倍價!」
樊厲軍和秦子香同時翻了個白眼。
又來了、又來了!動不動就講錢,要是錢能解決一切,他們這些人就不用幫后羿擦屁股擦得這麼累了!
「其實不是你的問題,是后羿的問題。」秦子香對於得為自家主人的不恥行徑做說明感到有點慚愧,「黑道裡有誰會在乎販毒販到哪裡,只要有嘴有鼻還在呼吸的,不都是市場嗎?就他那個怪咖,莫名堅持這個產業的對象只限二十歲以上,這麼堅持就不要混黑道嘛!就像選擇做殺手,還規定只能砍頭一樣,不合邏輯嘛,是不是?偏偏他又不公告一下他的原則,不然你怎麼知道賣毒賣到育幼院會犯到他的忌諱,你真的很無辜,我覺得……」
「子香,其實妳只要講最後的重點就好,其他的都是廢話。」樊厲軍嘆了口氣,不得不適時插話。
「這哪是廢話,這可是我累積多年的鳥氣耶!」秦子香不滿的嘟著嘴。
「妳幹麼選擇跟了后羿,又來嫌棄人家。」樊厲軍把石頭扔回去。
被自己搬出來的石頭砸到腳,秦子香無法反駁,只好閉上嘴。
「所、所所以……只是因為我把毒賣到育幼院去……」白令先好想跳起來罵三字經,但是他的命現在受制於人,他只好忍住這口悶氣。
「嗯啊,所以聽說后羿用極低的價格接下買家要買你性命的生意耶!」秦子香還特別強調一下他的命有多不值錢。
「等等,我……」
白令先還想夾縫中求生存,試著談判,但秦子香下手之快,長刀已經往他的脖子抹了一半。
「啊!妳忘記我了!」樊厲軍急忙制止。
「對不起、對不起,時間有點晚了,我想睡了,急著結案。」秦子香有點抱歉地笑道。
樊厲軍受不了的撇撇嘴,只能快刀快手地,趁著被劃破氣管的白令先還沒完全斷氣前,取出新鮮的心臟。
一直覺得自己可以縱橫黑白兩道,就這樣優渥過完一生的白令先,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會遭遇這樣的飛來橫禍。
他就這樣痛苦地、活生生地被掏出心臟之後才完全斷氣。
樊厲軍刻意用背影擋住孩子們的視線,向秦子香使了個眼色。「他們就交給妳了,后羿應該聯絡好收養的地方了。」
「嗯,你快回去吧,取出的心臟只能維持一小時,谷醫師那邊已經準備好待命了。」
果然是合作多年的夥伴,事後的細節都互相照應到了。
樊厲軍輕巧地從陽臺一躍而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2章
回到總部,樊厲軍直奔研究室,谷醫師果然早就準備好一切,直接伸手接過那三個玻璃罐,分別把三顆心臟倒入外接電腦儀器設備的器皿中。
樊厲軍身體裡所有器官的組織狀況,早已被谷醫師數據和影像化,一切資料都儲存在電腦裡,只要將新送來的心臟放到這個器皿中,再透過奈米液體的活粒分子計算測定,就能對照這顆心臟是否適合樊厲軍使用,不需要每送來一顆,就叫樊厲軍躺到手術臺上一次。
看谷醫師熟練地逐一完成複雜的過程,坐在一旁椅子上等待結果的樊厲軍,神情依舊淡漠。
這樣的情形已經上演過很多次了,結果都是一樣的。
沒有心……喔,他不是指谷醫師,他是說他自己。
這件事要回溯到大約三十年前—
「院長、院長!快來!」
這天一早,孤兒收容院新進的實習年輕志工就一路從走廊喊到了院長辦公室。
正結束一段禱文的樊院長從容不迫地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後,緩緩抬起頭,雙眼正好對上幾乎是以破門之姿衝進來的志工小玲。
「什麼事?」樊院長和藹的笑問。
「門口……門口……」小玲說得結結巴巴,手指著外頭。
樊院長似乎已經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不疾不徐地從位子上起身,稍稍整理一下長裙,然後才隨著小玲移動,來到門口。
昨夜下過雨,還有些潮溼的石地上躺著一個小男嬰,他全身赤祼,左胸處心臟部位隱約有個像長著尖角惡魔的胎記,臍帶還有一長段露在外面。
樊院長雖然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慢條斯理的道:「別大驚小怪,在這裡這是常有的事。」
要不是靠著每天跟上帝對話,靠著《聖經》指引,用美好的眼光努力發掘這個世界角落的每一小點希望,她一個凡人,尤其是身為孤兒收容院的院長,一定無法這麼淡定地看待這一、兩個月就要上演一次同樣戲碼的殘忍。
生了又不要,這些小小生命何其無辜?
「我、我也知道,但、但是……」小玲抖著手指,指向男嬰,「他沒有心跳!」
樊院長一陣難過,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肯定是因為昨夜的雨,使得這個小傢伙的生命劃上了休止符,好可憐,還來不及享受生命的美好,主啊……
等等!「他的手指頭在動啊!」樊院長瞪大雙眼,愣了一秒,有別於到剛剛為止都從容應付的態度,她在心中不斷感謝上帝,小跑步跑下臺階,奔向小生命,同時對身後的小玲喊道:「快叫救護車!」
「等等,院長,我要說的是,他雖然活著,但……但沒有心跳啊!」小玲像是醞釀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把想要表達的事完整地說完。
此時已經抱起小男嬰的樊院長又是一愣,懷中的男嬰像剛從一場好夢中幽幽轉醒,正在伸展四肢……
沒有心跳?怎麼可能!
樊院長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側耳靠近他那小小的胸膛,一秒、兩秒、三秒……十秒鐘過去了,她慢慢地抬起頭,挺直跪坐著的背脊,慢動作轉向小玲,「小玲啊,別叫救護車,拿我的手機過來,快!」
就這樣,這個小小的生命被丟在收容院大門,然後被祕密地送到了東方家,而東方后羿的父親東方日,便用收容院院長的姓氏,替小男嬰取了一個名字—樊厲軍。
「樊姨最近還好嗎?」望著谷醫師蒼老的背影,想起與他差不多年紀的樊院長,樊厲軍順口問道。
「還好,不就老樣子。」
谷醫師所謂的老樣子,指的是她正在精神病院裡被嚴格監管,只准特定人士探望。
當年,樊院長祕密送走從小便沒有心臟,卻依然能夠存活的樊厲軍之事,被小玲密告到教會總部,教會因此派人前來「詳細了解」。
雖然心中信仰的上帝是一樣的,但人類並不像螞蟻、蜜蜂等昆蟲,透過費洛蒙的傳遞,便能擁有完全一模一樣的想法和感受,因此對於「上帝的話」,每個人的詮釋都不同,而有些人,顯然特別偏激。
教會總部的核心人員深信,心臟是上帝賦予人類真實靈魂的證據,倘若一個人沒有心臟卻還能存活,不是魔鬼是什麼?
樊院長知道教會核心人員的作風,這樣一個特殊的生命,要是交到他們手中,恐怕會比直接被凍死還折磨,因此她趕在他們到來之前,馬上聯絡一直保持來往的東方家族。
而密告者小玲,希望藉著揭發此事被教會總部招攬,只可惜樊院長說什麼也不願意透露樊厲軍的下落,甚至在送走樊厲軍後,馬上切斷與東方家族的聯繫,獨自逃亡,只可惜最終仍被教會的人抓了回去。
樊院長的堅持,讓樊厲軍得以安安穩穩地在東方家族長大,但也是她的堅持,讓她在教會各種激進手段迫害下,變成了瘋子。
直到東方后羿掌管東方家族之後,開始暗中搜索,才將樊院長從教會不容見於世人的祕密地窖中救出來,安排她在信任的精神病院療養。
「她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嗎?」
谷醫師搖搖頭,感嘆的道:「有時間過去看看她吧!」畢竟是救命恩人,雖然現在的樊院長可能什麼都不記得了,但要不是她,樊厲軍根本沒有機會活到現在。
「再說。」樊厲軍淡淡的應了一聲。
理智上,他懂他這條命是樊姨撿回來的,但是情感上……不好意思,他天生缺心,真的無法理解那樣的感覺。
他雖然也想體會體會,但就是做不到,因為打從他有意識以來,最能體會的只有一種感覺,就是「空」。
他無法清楚形容那種從體內不斷泉湧而出的「空虛感」,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正存在於這個世界,因為就是少了份感覺,空空的,非常不踏實。
那份空寂感,不斷驅動著他,找、找、找!
有一回,后羿在學校為了阻止一隻野狗被人欺負,遭到對方十來個人圍堵,后羿用眼神向正好路過的他求救,但因為上課時間快到了,他並沒有多加理會,結果后羿受了傷,而狗死了。
后羿來到他面前,手裡抱著野狗的屍體,埋怨地瞪視他,可是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后羿為什麼要哭?這又跟小狗死掉有什麼關係?他真的不懂。
後來,那些身為人擁有的本能情緒,他得慢慢一個一個學,才能知道別人為何在某些事情發生後,會生氣、會傷心、會難過、會掉淚。
但知道並不等於做得到,而且他也只是能理解,還是無法體會,彷彿他不是這個世界的物種;彷彿他說的是同一種語言,但意義卻完全不同。
於是乎,他開始尋找,找那顆打從出生就不知被丟到哪兒的心,只是到目前為止都……
「唉!」
聽到谷醫師的輕嘆,樊厲軍不用問也知道結果了,他不動聲色地站起身,輕輕說了聲「謝了」之後,走出研究室。
一成不變的結果,反正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期待是什麼感覺。
回到寢室,樊厲軍脫下外衣,面對著鏡子,怔怔地看著胸膛上那塊有著一對尖角的惡魔印記。
是這個惡魔拿走了他的心嗎?如果拿走了,為什麼還要讓他活著?
在他發怔之際,手機傳來訊息提示的聲響,他滑開螢幕一看,是后羿有事找他,八成又是要問他取來的心臟有沒有可能適合他的身體。
每次只要他出去一趟,回來後后羿總是要問一下,谷醫師說那叫「關心」,但他覺得那只是他必須「回報」的責任。
離開寢室,他搭著電梯來到最高樓層二十樓,電梯門一開就是一間四十坪的大房間。
房間裝潢以黑色基調為主,綴以金邊點飾,一整個就是霸氣,然而房間的主人躺在床上,一頭凌亂短髮,黑色絲被蓋著瘦弱身軀,和房間的氣勢完全不搭。
后羿見樊厲軍來了,輕咳幾聲,用手肘撐坐起身,抓來床邊的睡袍套上,連要站起來都顯得力不從心。
「今天帶回來幾顆?」
「三顆。」
「如何?」
「一樣。」
簡短的對答,跟之前沒有什麼不同。
后羿點了點頭,慢步走到辦公桌後方坐下,又問道:「上次的目標,聽說你放生了?」
樊厲軍馬上回道:「對。」因為他放生過的案子就那麼一件,秦海明買杜甄華的命。
「為什麼?」后羿這不是在質問他,只是單純感到疑惑,說完,他還氣若游絲地咳了幾聲。
樊厲軍拿來桃心木桌上的溫水壺,替后羿倒了杯溫水,遞給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明,因為連我自己也不太相信,但如果你一定要現在知道答案,我這就去查……」
「不用。」后羿揮手打斷他的話,「不急,只是好奇而已。本來打算把錢退給秦先生的,但沒想到他已經死了。」
樊厲軍點點頭,對於后羿說的話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那個跟他一樣身上有著惡魔印記的人,一定會斷了所有威脅到杜小姐生命安全的可能。
那個自稱自己第一世是三王子,而且擁有累世堆疊記憶的靖剛說,那個人的詛咒是生生世世,凡為他所愛或愛他之人,都將因詛咒而死,而自己的詛咒則是生生世世將受無心之苦,癲狂嗜血,卻永遠填補不了胸中的缺口。
的確啊,想到剛剛被他帶回來的那三顆心臟,他還不嗜血嗎?
只是,如果那時那個叫嚴子衛的傢伙,印記可除、詛咒可解,會不會就像那位當時解掉嚴子衛身上的詛咒,自稱叫「銀鳳」的人所說,他要找的「心」,就「寄放於別人珍愛如寶」的所在?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在哪裡?
那時他發狂地搖晃著銀鳳的肩膀,恨她為什麼要故意賣關子,她卻這麼回答—
命可改、運可轉,但天機不可洩。若洩了天機,只怕我這幾世下來的安排都白費了!
所以,他只能不斷地靠自己去尋找,只是至今仍然一無所獲。
「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劇咳喚回樊厲軍的心神,他看后羿杯中的水已經被喝光了,溫水壺裡又沒水了,準備要打內線電話請人送水上來,然而他才剛拿起電話,房門就被打開了,他轉身看去,放下電話。
是半月拿著茶水進來,托盤上還有精緻甜點。
一進門就見后羿咳到幾乎要把肺給噴出來了,而聽說是跟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人竟淡定地杵在那兒,半月急忙加快腳步來到桌前,俐落地放好茶點,同時說道:「就不能先幫他拍拍背嗎?」她沒有溫度的語氣讓這話聽起來就像支利箭。
正常人要是看到半月,都會忍不住往後退開一大步,除了她本身冷到底的氣場之外,還有那張臉,說不出是不好看或是醜,只是會覺得人的臉怎麼會是那樣?
但是無感的樊厲軍沒有避開,反倒是半月將他擠開,越過桌子,來到后羿的左後方,輕拍他的背。
氣稍稍順過來的后羿,有些艱難的對樊厲軍說道:「下一個案子我晚點傳給你。」接著他揮揮手,要他先下去休息。
樊厲軍頷首,轉身離去。
反正有半月照顧,后羿等一下應該就會好一點了。
樊厲軍才走沒幾步,半月冷冷的嗓音便從身後傳了過來—
「借過。」
半月一等后羿咳完、順過氣,就像個陌生人般,立即拉開距離,拎起空托盤,擠開樊厲軍,快步離去。
停下腳步的樊厲軍回頭看了看后羿,後者的表情波瀾不興,看起來很是悠閒地在品嚐茶點。
這兩人的關係一直很詭譎,氣氛很詭譎、互動也很詭譎,但最詭譎的是,他們好像都很習慣這樣的詭譎。
算了,這不是他現在要在意的事。
他還在尋找屬於他的那顆心的下落呢!
一步、兩步、三步、回頭!
距離她十步之遙的流浪漢也停住腳步。
她轉回頭,繼續走,然後……一步、兩步、三步、回頭!
嗯,現在她很確定,那個流浪漢是跟著她沒錯。
於是,差沒幾步就能走到位在市中心、房價高居臺灣之首的「益品豪宅」的紀若寶,返身往流浪漢走去。
而在警衛室裡等著幫紀若寶打開大門的警衛小張,在她身後大聲喊道:「紀小姐!」
紀若寶沒理會小張的叫喚,逕自走到流浪漢跟前,「因為你一直跟著我,所以我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她的小臉潔白無瑕,氣質純淨到毫無一絲雜質,一雙大眼睛閃亮有神。
滿臉油垢,髮絲沾著不知名液體,貼黏在側臉,身上還隱約散發出陣陣異味的流浪漢,愣愣的回視著她,沒講話,只是用手摸了摸肚子。
「啊,我知道了,你肚子餓了吧,我身上有點錢,我借你吧!」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錢包。「我跟你說,這是借你的,我家住在這裡,但是如果你忘了,也沒關係,反正只是兩百塊……」
紀若寶還沒把錢包拿出來呢,方才眼神呆滯、動作遲鈍的流浪漢,這會兒卻眼明手快地搶過她的錢包,一溜煙轉身跑走。
「喂喂喂!你這人渣!紀小姐好心借你錢,你還給我搶啊你!」看到這一幕的小張跑了過來,大叫著要越過紀若寶追過去。
但紀若寶扯住了他的衣領,將他給拉了回來。「不用追了。」
「也是,紀小姐,我可能追不上,他跑得還真快!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就去調監視器畫面……」
「不用不用,別麻煩了。」她一邊說,一邊從隨身包包裡找出一張紙條遞給小張。「這上面有我錢包裡所有信用卡所屬銀行的電話,還有我的身分證字號和出生年月日,麻煩你幫我打電話通知銀行卡片掛失,上面的電話是這些銀行的總經理專線,告訴他們我是紀實聯的女兒就可以了,到時他們會再補寄信用卡給我。」
「是……好的,但裡面除了信用卡,還有其他東西吧?像是身分證什麼的……」小張還是覺得要調監視器。
「是啊,還有護照,所以我明天得自己跑一趟去補辦這些東西了。」紀若寶說得有條有理、不疾不徐,看起來就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交代完後,她非常乾脆地轉身朝家的方向回去,但走沒幾步,她又轉身問道:「我爸回來了吧?都三個月了。」
小張先是緩慢地轉動著眼珠子,避開她那稍嫌熱切渴望的眼光,左右轉了轉,然後乾乾地笑了笑。
「喔,好吧,我知道了……」收回帶著期待的目光,她轉回身,拖著稍嫌沉重的步伐往家走去。
唉,還沒回來嗎?明明離開前說好是兩個月就回來的,如果不是很想太常回家,幹麼買豪宅呢?
望著天空,紀若寶重重嘆了一口氣,接著又勾起一抹微笑,獨自一人回家。
睡到十點,起來梳洗一番後,紀若寶便準備出門去補辦昨晚被流浪漢搶走的證件。
志工團隊下一次要出團的時間是三個月後,雖然沒有很急,但她很明白自己的個性有點散漫,事情一拖往往會拖到最後一刻,所以還是先來辦一辦比較妥當。
雖然老爸的車庫停了五輛名車,但她向來注重節能減碳,習慣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幸好她身上還有一張悠遊卡,她決定就穿一件口袋很深的褲子,外加一件隨便到不行的寬大T—shirt,把印章、戶口名簿影本,還有一些現金等,全塞在很深的口袋裡,就這樣出門了。
在外地跟志工團隊到處奔走時,她也經常是這樣的打扮。
趕在中午休息前,紀若寶先到戶政事務所補辦身分證,之後才去吃簡單的早午餐,接著就是去補辦護照。
由於是平日,交通還算順暢,沒多久就只剩過條馬路了,正在等紅綠燈的紀若寶發現身旁站了一個人。
之所以會引起她的注意,是因為這個人散發的氣質很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他的身材高䠷了一點、體格好了一點、長相陰柔了一點,還留了很長的頭髮,不過目測應該是男的沒錯……簡單來說,就是他的外表比起一般人更容易引人注目。
但摒除外型不談,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很不一樣。
紀若寶注意到他正在盤梳一頭長髮,顯然是因為太熱了,但他東摸西摸,還翻了身上的大背包一會兒,好像找不到可以綁頭髮的東西,她便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條不知道何時放在口袋裡忘了拿出來的橡皮筋,遞向他。「這個可以嗎?」
樊厲軍轉過頭,對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緩緩接過橡皮筋,俐落地整好長髮。
過了一會兒,他才突然想到似的,轉過頭跟她道謝。
紀若寶挑挑眉,笑著回說不客氣,但心裡疑惑著,怎麼他的道謝聽起來像是被提醒要這麼做的?不是本能反應都會說謝謝的嗎?
正好這時綠燈亮了,她不再多想這個問題,當她舉步要過馬路時,剛好一位老人家拄著拐杖也準備過馬路,她馬上緩下腳步,過去攙扶。「奶奶,我扶您過馬路吧,現在車少,等等有車闖紅燈的話很危險的。」
她的行為、語氣再自然不過,就像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一樣
樊厲軍看了一眼,雖然沒什麼感覺,卻不知為何聯想到以前后羿護著那隻小野狗的畫面。
過馬路的這三人,目標一致,都是要去外交部領事事務局。
后羿交代樊厲軍的下一個案子,目標在國外。
雖然是平日,路上車輛也不多,但是要辦理各種護照事宜的人卻挺多的。
紀若寶將老奶奶交給事務局協助辦理的志工阿姨後,才開始忙自己的事。
現在事務局算很進步了,只需要把身分證放在一臺機器上,按下按鈕,機器就會列印出已經印上身分證的申辦書,辦理的人只要再黏上自己的照片和填寫一些資料就可以了。
由於這不是紀若寶的護照第一次被偷,她非常清楚流程,沒多久她便將申辦書填寫完畢,拿著號碼牌等叫號辦理了。
此時,身旁一位女子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需要衛生紙嗎?」總是習慣給予旁人幫助的紀若寶說話的同時,已經拿出面紙遞給身旁的女子。
女子捂著口鼻,點頭道謝,然後趕忙抽出一張面紙擦拭口鼻,等整理完畢,女子這才抬起頭來,向紀若寶說道:「真的很謝謝妳,我忘了帶衛生紙。」
「不客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妳跟我長得好像有點像耶!」紀若寶盯著也有著一雙大眼的女子說道。
的確,差不多長的頭髮、差不多的髮色、差不多的五官……雖然彼此確定沒有遺落在外的姊妹,但真的長得有點像。
「哈哈哈,好像是耶……啊!我踩到什麼了嗎?」女子覺得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低下頭撿起來,發現是身分證,她看了看身分證上的照片,再抬頭看看紀若寶。「這應該是妳的吧?」
「應該是我剛才拿面紙的時候不小心跟著掉出來的。」紀若寶回道。
全部東西都塞口袋,是有這樣的風險。
女子玩味地再次看了看紀若寶和她的身分證。
「照片是今天拍的吧?因為髮型和長度都沒變,我也是今天補辦身分證,我們身分證上的照片看起來也好像啊!」女子也從包包裡拿出她自己的身分證,交到紀若寶手上。
紀若寶看了看,忍不住也笑了,「真的耶!搞不好我們說是姊妹,其他人也會相信呢!」
唉,臺灣這麼小,要遇到長得像的人,也不是多不可能的事!
就在兩人準備互換回自己的身分證時,突然一陣鳴空槍響,所有人嚇得放聲尖叫,一邊本能的抱頭縮身,一邊看向槍響來源處。
四、五個黑衣西裝男拿著手槍指向在場的民眾。
其中一人向前一步,大聲問道:「誰是黎巧然?給我出來!」
所有人看來看去,心裡都希望被叫到名字的那個人快點主動承認,免得連累到其他無辜的人。
紀若寶定定地看著剛剛的女子,想到剛剛在身分證上看到的名字。
女子低著頭嚥了口口水,不敢看向其他人,也不敢出聲。
「再問一次,誰是黎巧然?給我自己出來,否則—」西裝男就近拉來剛剛被紀若寶扶著過馬路的老奶奶,手槍毫不遲疑地抵在她的太陽穴上。「我就直接斃了她!」
老奶奶嚇得渾身都在發抖,拐杖落地,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扯住衣襟,看起來快要喘不過氣了。
「還不快給我出來!」
紀若寶看著女子,女子顫抖著閉上眼,看得出來正陷入天人交戰,但是老奶奶可能撐不下去了……
紀若寶一咬下唇,舉起手上的身分證,站了出來。「我是!我是黎巧然!」
女子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為她頂替的紀若寶。
紀若寶跟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不要輕舉妄動。
「很好。」西裝男冷笑道:「妳爸是國際刑警大隊長黎慶安吧!」
西裝男的口氣聽起來挑釁多於疑問,但對紀若寶來說,現在不管怎樣,只要他問的是姓黎的,她點頭就對了。
「是……是的,沒錯。」她有點猶豫的回答,一邊看向正宮本人。
女子雖然沒有什麼表示,但她的眼神裡除了害怕,還帶有慚愧跟後悔。
紀若寶微微搖頭,提醒她千萬不要選在這個時候後悔。
西裝男放開了老奶奶,手槍改指向紀若寶,後者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氣,西裝男招了招手,要她過去。
紀若寶並沒有馬上照做,她還在想,怎樣可以讓大家平安脫險,雖然一定有人啟動了警報系統,但是等警察趕來,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如果妳不馬上照做,就會有人因為妳的不聽話而斷送性命。」
西裝男的威脅讓紀若寶無法不從,只好乖乖地舉著雙手走了過去。
西裝男推了她一把,讓她轉過身去,接著從後方用一手扣住她的脖頸,將手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這邊的人給我聽好了,隨便哪個人去通知黎慶安大隊長,告訴他,他的女兒在我手上,如果他想救回女兒,就一個人來日本找『源』組織,我們的頭頭會恭候大駕。」
什麼?!日本?!
「等……等等,為什麼要去日本?既然你們要找的人……呃,我是說我爸,他人就在臺灣,幹麼不在臺灣見面就好?」
紀若寶的問題讓西裝男愣了一下,也讓蹲在不遠處的樊厲軍笑出聲。
在這種氣氛下聽到笑聲實在很唐突,西裝男不滿的把槍口對準樊厲軍,厲聲質問,「你笑什麼?」
樊厲軍抬起頭迎上西裝男的目光中,不見一絲畏懼,用好聽的嗓音道:「之所以不在臺灣解決,原因很簡單,臺灣是黎大隊長的地盤,日本才是他們的地盤,通常狗都是把骨頭叼回自己的窩裡之後才敢吠。」
「你竟敢說我是狗?!」西裝男凶狠地怒瞪著樊厲軍。
樊厲軍微微勾起唇。這麼明顯了還問,不是存心自己損自己面子嗎?
西裝男見樊厲軍這樣的態度,怒氣更盛,扣著扳機的右手食指微微動了一下。
樊厲軍淡淡的瞥了西裝男不安分的食指一眼,仍舊保持微笑問道:「這裡要是有人死了或是受傷,不會耽擱到你回總部的時間嗎?」
樊厲軍的口氣很輕柔,就像在關心對方吃這麼快會不會噎到一樣,但西裝男馬上認知到這個人並不簡單,他可不想這麼窩囊地受威脅,於是將槍口轉向指著一名懷中抱著嬰孩的婦女,冷笑道:「不要以為我不敢,就算在這裡殺死一、兩個人,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離開臺灣!」
「不要!」紀若寶用力掙脫西裝男的箝制,奔向婦女,擋在婦女和她的孩子面前。「帶我走,就帶我走就好,不要傷害任何人!」
她無法接受好好的生命平白無故斷送,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全都一樣!
「給我走開!」西裝男大吼。
「不要!」雖然害怕,但紀若寶堅定地伸開雙臂,說什麼就是不讓。
反正,她能活到什麼時候都不一定,如果白白讓別人犧牲性命,她往後活著的每一天一定都會懊悔不已。
樊厲軍又想到后羿護著小野狗的畫面了。
想到那次之後小后羿有好一陣子都不跟自己說話,只會用那種苦大仇深的眼神瞅著自己,他便覺得好像不能放著不管。
也不知道是何時發生的,原本距離西裝男至少有五步的樊厲軍,下一秒就出現在西裝男身邊,極為快速地奪走西裝男的手槍,非常熟稔地將彈匣、子彈給拆了。
「別為難人家了,人家都說要跟你走了,順便帶我一起去吧,我正好要去日本找人。」樊厲軍將被支解的槍枝拿到櫃臺,提醒事務局的人員等警方來時交給警方,又回過身來看著西裝男道:「好了,快走吧,不然等警察到了,恐怕你還要再費些力,回去還要跟總部解釋。」他的口吻就像叫孩子趕快回家一樣。
被反客為主的西裝男還陷在手槍居然這麼輕易就被搶走的錯愕之中,但如果他真的問「你怎麼有辦法這麼快的搶走我的槍」,好像很沒出息,所以他問了另一個在場眾人同樣感到疑惑的問題,「為、為什麼我要帶著你去日本?」
「都說了我剛好要去日本找人啊!讓你帶去又不用花自己的錢。」樊厲軍回得超理所當然。「難道這沒有比你把黎大隊長的女兒從臺灣帶到日本,再叫黎大隊長從臺灣去日本救女兒還要合理嗎?」
西裝男無法反駁,但不願就這麼輸人,硬拗道:「但、但你憑……憑什麼覺得我……我會帶……」
他話都還沒講完,就被樊厲軍面無表情的截斷,「那你憑什麼覺得你要是不帶我一起走,你還有辦法離開臺灣?」
「你……你到底是誰?」
「你會有機會知道的。」樊厲軍的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心急。「所以,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西裝男在心裡評斷,依照現在雙方的氣勢或實力,如果跟眼前的長髮男唱反調,都不是明智之舉,畢竟他還是得把總部交代的任務擺第一,於是他向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架住紀若寶後,便領著一群人離去。
沒兩分鐘,大批警力趕到了。
黎巧然本人虛脫地巴著其中一位員警,有氣無力的道:「快……快聯絡我爸……我是說,叫黎大隊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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