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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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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56201

《初來嫁到亂後宅》

  • 作者簡薰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8/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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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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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把母親丟在窮鄉僻壤不聞不問,家中存銀耗盡,
先天殘疾的弟弟要念書,還有個病弱的母親要吃藥,
七歲的白蘇芳去客棧幹活賺錢,扛起這個家,一做就是十年,
她習慣了努力攢錢的日子,幸運的是身邊總會有好心人相助,
這不,客棧上房來了個貴人,出手大方,賞銀豪氣,
十兩銀子幫他的隨從縫合傷口幹不幹?當然幹了!
她穿越前曾經當過獸醫助理的經驗多少還是有點幫助的,
靠著土豪恩公的賞賜,弟弟有了路費順利考取舉人,,
之後的遭遇就像電影情節,出身侯府的父親派人找來,
她一躍成為侯府庶女,開始學起品茶聽曲等大宅生存技能,
就憑她看過不知道多少的宅鬥文,嫡母嫡妹都休想拿捏她,
只是這京城處處水好深,去王府做個客也會發現大祕密,
那個傳言中的傻子郡王爺,怎麼跟土豪恩公長得那麼像……
簡薰的自我介紹
大家猜是A型,但其實是O型。
懂星座的朋友說我很像雙魚座,不過我是獅子座。
喜歡看書所以一頭栽進這個世界,一本一本閱讀,一次一次滿足,
終於有一天,想著:何不自己寫寫看,就這樣開始與文字戀愛,
新月從不限制作者,所以也寫了不同種類的故事,
把作品排在同一個書櫃,看著看著覺得很開心。
喜歡書,喜歡宅,每天忙著追星。
這輩子大概都是粉絲體質不會改變,嗷,我愛偶像!
第二選擇也是好選擇

那天的婚禮,我不太記得吃了什麼、做了什麼、聽了什麼,但我記得那段新娘二進時播的影片,不是做了什麼特別出彩的設計,一樣從新郎新娘的小時候介紹到生活照再到兩人相戀,特別的是,我很少遇到新郎新娘能有小時候一同入鏡的照片,原來,緣分能這麼巧妙。
我們這些同學都跟新娘認識了好幾年,也是看過她老公、八卦過他們戀情的,但從來沒聽他們提過,原來兩人認識得這麼早,那場婚禮後,大家紛紛都在LINE上問了起來,事實上啊,他們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也不知道彼此小時候就認識了。
說起來當年是鄰居,父母雙方熟稔還會相邀出去玩,這才有了兩人的幼時合照,後來男方家搬家,兩方家長雖說還有往來,孩子們卻是再沒見過了,各自經歷幾段感情,然後在工作場合認識交往,真真是到了要結婚見家長的時候,才驚覺這月老牽線可真會繞遠路。
當然,談起這緣分的奇妙,他們倆這戀情就特別的偶像劇,不過吧,現實人生很不偶像劇,我們幾個相熟的女孩子是知道她這老公是她的第二選擇,那第一選擇才是真愛,偏偏跟真愛走了七八年,最終因對方慣性劈腿而分手,倒是跟第二選擇沒走兩年就結婚了,新娘也坦白—— 
我想結婚生小孩了,這人能湊合,知道他爸媽跟我爸媽是認識的,我沒怎麼想青梅竹馬什麼的,小時候的事我哪記得,我就是覺得有這緣分在,他爸他媽對我真的挺好的,那日子就能挺好的。
就這麼過了幾年,她日子是真的挺好的,公婆對她好,生了一雙兒女也好,跟老公吵架也沒什麼,她有句名言我們都是笑笑著聽—— 跟以前那個吵架,對跟不對我都覺得一股氣,特別想哭,跟現在這個吵架,我常常睡個覺就忘記了。
看著她,我就覺得,湊合湊合,有時候就是這麼懂得湊合,才能成就一段緣分的。
看看這故事裡的女主,跟男主那也有一段當村姑時就有的奇遇緣分,可所謂的緣分不過讓她知曉男主是個假傻子,又讓男主覺得她是可以娶來合作當夫妻的對象,但若女主不懂湊合二字的精神,不是懂得珍惜所得、不問所求,那麼最終也不過招惹得男主不喜,湊合不出一段姻緣,更湊合不出幾年下來的日久生情。
所以我覺得,感情這種事沒有一定,性情堅韌的人呢,就能轟轟烈烈去選擇不將就,要是像我跟女主這樣其實愛自己多一點又分外懶散的,選擇湊合湊合其實是很不錯的,況且誰說湊合就不是真愛呢,我們共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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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字號房的貴客
白蘇芳提著鐵製四層大食盒,敲了格扇,「幾位大爺,飯來了。」
裡頭傳出聲音,「進來吧。」
這天字一號房因為貴,一個月都沒兩三次住宿,這幾人一包就是十天,盛掌櫃樂得嘴巴都歪了,吩咐她拿飯上來可要規規矩矩,別讓財神不開心。
白蘇芳立馬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懂懂懂,交給我,您放心。
為了讓財神高興一點,她還特別淨了手臉把灰塵洗乾淨,這才進房。
她在這上品客棧已經當了多年招呼丫頭,也看過無數客人,知道要上房的除了有錢,通常還喜歡清靜,於是小心翼翼,連走路都沒發出聲音,進了屋子也不敢多看,直接走到黃花梨木桌邊,把食盒放上桌,一層一層打開,薑絲炒雞,魚香肉絲,蒜香田雞,烤羊膝,開陽白菜,菠菜豆腐,雪菜黃豆,什錦鮮筍,滿滿一桌,頓時菜香四溢。
四葷四素,是這間上品客棧最好的菜色。
說起這上品客棧,長年來往東瑞國跟南召國的商人應該都知道,雖然是在東瑞國的土地,但地理位置卻是在東瑞國南縣跟南召國北縣之間一個叫做牛南村的地方,說好聽是中界,說實話就是三不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里正都不住在這裡,佔著距離兩國都遠的小便宜,不少來往商人都會在這小街巷吃點東西,餵餵馬,補充水袋,或者住上一宿,因此也就出現了兩間酒樓跟幾間小客棧。
上品客棧的歷史很久,有七八十年,一剛開始是個京城人開的,聽說還是個官兒,約莫三四十年前賣給了梅花府人,當然,對來往的旅客來說,什麼人開的都沒差,重點是能休息,吃飽上路也好,休息一晚也好,只要能提供個地方,價格又公道,誰管掌櫃是來自京城還是梅花府。
這牛南村方圓三五十里,就只有一條小街熱鬧,叫做南口小街,說人多也不多,但該有的也少不了,吃的,喝的,賣針線的,就連大夫都有一個。
南口小街往外去就是農村景色,一戶一戶,種田養豬,只要能賺錢的活通通有,由於地理位置偏南,冬天也不下雪,一年四季都能種蔬菜、地瓜,所以雖然土壤貧瘠,但靠著冬天也能種植作物,勉強還能過得去。
說實話,會在牛南村居住的,都是在東瑞國過不下去的,窮,太窮了,所以只能住得遠一點,把豬雞都拿去南召國賣,這樣東瑞國就扣不到稅,也不是真的貪財,是日子真過不下去,東瑞國雖然國庫充裕,卻也還是有人幾年都穿舊衣,連過年都吃不上肉—— 不只白家,每一家都一樣。
上品客棧的掌櫃姓盛,是個老好人,別人家不用丫頭,嫌丫頭拿一樣的工錢卻力氣小,這樣自己會吃虧,他卻看到白蘇芳家境困窘—— 上面有個長年生病的母親柳氏,小兩歲的弟弟又是長短腳,都無法下田耕作,一時心慈聘了她,那年白蘇芳才七歲。
七歲的丫頭,只能幫忙洗洗菜,洗洗碗,其他重活都做不來,為了怕被掌櫃辭退,白蘇芳洗菜洗碗比那些廚娘都快,下午也不敢休息,自發的顧著爐火,牛南村因為窮,人心樸實,店小二跟招呼娘子見她這樣乖巧,客人要是剩的菜多,也會分她一些帶回去,白家的飯桌,從只有青菜蕃薯,開始有了肉,雖然是客人吃剩的,但那也是招呼娘子挑過的,看起來都還乾乾淨淨,弟弟白蘇鄞正在長身體,能夠吃上肉後,也終於開始長個子,終於開始比較符合年齡的樣子。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白蘇芳這幾年長大了些,便跟著到前頭招呼客人,幫忙包打尖的糧食,餵馬、補水,什麼都做。
小姑娘手腳勤快,笑容可掬,有些第一次出遠門的客人要是沒注意到的,她還會提個醒,所以每天都能拿到不少賞錢,靠著這些賞錢,白蘇鄞也開始進學堂,現在一個月交一兩銀子束脩,在梅花府的勤智書院寄讀,兩個月回家一趟,許是知道自己長短腳,無法幹活,只能有讀書這一途,白蘇鄞念起書來可是比同學都認真三分,指導先生說雖然啟蒙晚,但生性勤奮,還算孺子可教。
柳氏見兒子有書可念,又得先生誇獎,也許是想到將來的盼頭,身體居然也好上了一些,即便還是無法下田務農,但處理雞食,餵餵雞隻這些倒還辦得到,要是誰家要出門不方便帶孩子,幫忙照顧一下午,賺個一兩文錢,或者拿兩把菜來抵也行,白家就這樣慢慢支撐下來,即便桌子上沒有大魚大肉,但也能開出一日三餐。
白蘇芳記得以前在梅花府生活時,鄰居多是欺善怕惡之人,還說弟弟的腳會這樣,肯定是母親造孽,讓柳氏白天不准出門,省得把晦氣帶給大家。
可這牛南村的人卻是個個樸實,這裡有寡婦,有鰥夫,沒人會說誰晦氣,都是命不好的,大家既然有這個緣分認識,就互相照應,誰家要嫁女娶媳婦,都是合夥過去幫忙,有人蓋房蓋屋,那也是替他歡喜。
鄰居看柳氏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兒子還是個跛的,覺得老天虧待她,但看看白蘇芳跟白蘇鄞,又覺老天好像也沒那樣絕情,孩子很聽話,白蘇芳都十七歲了,同年齡的女孩子早就吵著要成親,她卻還在上品客棧幹活,為的就是供弟弟讀書,真懂事。
正因為這份懂事,這兩年陸續有人跟柳氏透露意思想結親,知道白蘇芳的責任還重也無妨,反正自己的兒子也才十一二歲,等兒子十五歲,白蘇芳二十歲再來成親,應該是可以的,到時候白蘇鄞應該已經自立,白蘇芳就可以一心為夫家,夫妻間女大男小也沒什麼,女人能幹最重要,白蘇芳個性勤勞又身體結實,絕對是媳婦的好人選。
柳氏雖然也知道女兒該說親了,但又記得女兒交代的,別給她說。
老實講吧,芳姐兒這樣交代的時候,自己是鬆了一口氣的,她不是沒想過,萬一芳姐兒說想成親,自己該怎麼回覆,說「好,娘給妳找個媒婆談談」?可芳姐兒若是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賞銀不能再拿回家,那鄞哥兒的束脩怎麼辦,總不能讓她這母親上婆家討,那不是給女兒添麻煩嘛。
可是若說「為了弟弟,晚點成親」,她也說不出口,女人越晚嫁,那是嫁得越不好,年過二十那通常只能找個鰥夫當後娘,手背手心都是肉,她想要兒子的前程,卻又不想委屈女兒,芳姐兒也是她的心肝,她捨不得。
所幸白蘇芳懂事,她總是笑嘻嘻的說:「女兒這樣很好,不委屈。」


白蘇芳把八菜一湯放好,又放下三大碗白飯,「幾位大爺,趁熱吃。」
一個臉上有雀斑的看了看菜色,不太滿意,「這就是最貴的?」
挑剔的客人她見得多了,也不怕,兵來將擋就是,「大爺您別看東西不多,但這八道的滋味很齊全的,有山珍,有海味,有長在土裡頭的筍子,長在土上面的白菜、菠菜,還有水養出來的豆芽,貴人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這雪菜可以治跌打損傷,關節疼痛,途中打尖吃這個,最好不過了,可是我們客棧的大廚跟個老大夫合計出來的菜色。」
雀斑臉沒想到她會說出那麼一大串,「我只講了兩句,妳居然講了這麼多,不過這雪菜真這麼好?」
「那是當然,這可是趙大廚的招牌菜呢,只有三兩的席面才會有,連樓下的菜牌上都沒有的。」
「好了,別只說吃的。」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我們要的大夫,什麼時候過來?」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歐陽大夫自己有匹驢子,不會在路上耽擱太久的。」
「妳去給我催催。」
「是,馬上去催,貴客稍待。」白蘇芳倒著身子往後退,一直低著頭,「貴客如果需要,拉這個鈴就好,這拉線直接通到大堂的,聽到鈴響就會有人過來。」
合上格扇,白蘇芳鬆了一口氣,這不是普通的貴客,而是大有來頭的那種,冷嗓子的牛皮靴上有著繁複的花紋,還隱隱有著金絲繡線,居然連鞋面也如此精緻,可見絕對不是一般人,她要是服侍得好,退房時肯定會有重賞的,蘇鄞的學費就會再一次的有著落,但他們到底是誰啊?
雖然一直沒看過第三人,但空氣中隱隱的血腥味騙不了人,受傷的那個應該也是隨侍,因為冷嗓子雖然擔心,卻不焦急,如果是身分比自己高的人受傷,絕對無法這樣淡定,所以是一主二僕,僕人一個貪吃,一個受傷躺床,主人比起吃,更在意受傷的手下。
白蘇芳下了樓,又穿過院子,這才到前堂—— 為了讓上房的客人清靜,都安排在離大堂最遠的地方。
吃飯時間,上品客棧坐了八成滿,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熱鬧到有點吵,也因為吵,怕別人聽不清楚自己說話,每個人都扯著嗓子,這個說媳婦生了個胖小子,總算對祖宗有了交代,心裡高興,回頭要打個金手環給媳婦,那個就說自己連續四個女兒了,這求神拜佛也沒用,問他媳婦都吃了什麼,怎麼一舉得男這樣厲害,隔壁桌的連忙也轉過頭,想問問有什麼求子祕方。
白蘇芳穿過人聲鼎沸的大堂,就往櫃臺衝去,「盛掌櫃,客人在問大夫。」
盛掌櫃眉毛一挑,「阿風還沒把人帶回來?」
「沒,我就覺得應該差不多,歐陽大夫的驢子跑得多快,不應該耽擱這麼久啊,這都去半個時辰了。」
正當盛掌櫃想說些什麼時,突然又眼尖看到一群人風塵僕僕進來,就把白蘇芳扔一邊了,連忙跑去招呼,「哎喲,哎喲,各位大爺,請請請。」
「來五碗大肉麵,切一隻雞,再包三十個饅頭,馬匹上的水袋幫我們裝好,馬也餵一餵。」
白蘇芳連忙往廚房去,一路扯嗓,「五碗大肉麵,一隻雞。」
大廚沒空理她,二廚應了後,她又迅速走出廚房,到了酒樓外繫馬匹的地方,倒了兩桶草在飼欄中,五匹已經自行喝過水的馬便湊過來大口嚼草,接著她解下羊皮水袋,打開水缸,一個一個裝起水來。
酒樓人手不多,一個人得當好幾個人用,忙歸忙,但她是很感激盛掌櫃的,在她最需要銀子的時候給了她這份工作,讓她可以養家活口。
剛剛把五個裝滿的水袋都繫回馬匹上,又聽到盛掌櫃大叫,「小白,鈴響了,快上去看看。」
要說這盛掌櫃有什麼不好,就是喊她「小白」了,怎麼聽怎麼怪,但也沒辦法,她再粗糙生活,那也是姑娘家,總不能在大堂上喊她的名字吧,她自己是不在意,但蘇鄞在書院讀書,最重規矩,姊姊的名字人盡皆知,對他來說會是困擾,所以她也只能讓掌櫃喊她小白了。
白蘇芳把手擦乾,這便穿過大堂往上房去。
阿風到底上哪去了,大夫早該到了怎麼還不來?
正當這樣想的時候,後面傳來阿風的聲音,「小白。」
「你總算回來了!」白蘇芳欣喜的轉過身,卻發現居然只有阿風,歐陽大夫呢?沒有?不在後面,那他手上提著歐陽大夫的藥箱幹麼?
「歐陽大夫早上從樓梯跌了下來,現在還在頭暈,無法出診,我跟他大概講了,他說外傷都差不多,先吃藥頂著,等他明天不暈了再來看,妳不知道我跑得多急,在路上還跌了一跤呢。」
一般人可能覺得那也沒辦法,但對於今天天字一號的貴客,白蘇芳總覺得不太妙。

果然,那個冷嗓子一聽大夫明天才能來,馬上就不高興了,聲音都低了幾分,「再給你半個時辰,把他扛過來。」
「不是啊,大爺。」阿風苦著臉,「那歐陽大夫不是普通的跌倒,他是頭破血流,連路都沒辦法走,就算把他扛來了也沒用的,他說暈得厲害,看什麼診都沒辦法,不如您先看看有沒有什麼傷藥能吃,晚點我再讓我婆娘去看看。」
「是啊,大爺,不如就先吃點傷藥吧,晚點讓阿風的娘子去瞧瞧,如果還不行,明天一大早我再去把他拖來。」白蘇芳打開歐陽大夫的藥箱,不得不說,還是很齊全的,「大爺您看,好多種傷藥,傷淺用這個,傷深用這個,旁邊有紅腫要用這瓶,要是有膿了就用這瓶,這個去淤丸一次一顆化在水裡,兩個時辰吃一次,床上那位大爺不知道傷口怎麼樣,還是先看看,然後給他吃藥吧。」
冷嗓子皺眉,終於還是挑了傷深的那瓶走。
雀斑臉很快雙手拿過,「大爺,還是讓屬下來。」
白蘇芳很自覺,連忙取了去淤丸放在水杯,倒了水,慢慢用籤子化開。
綁布解開了,血腥味衝了出來,白蘇芳是不怕,阿風卻是晃了晃,然後摀住鼻子往外衝。
她前世是獸醫助理,醫生開刀時,她得在旁邊遞棉花、吸流液,所以這味道跟散落在床邊的染血布巾她都不怕。
前世,好遙遠呢,來到這個東瑞國都已經十七年了。
以前的事情別想了,想現在,振作!
冷嗓子看完雀斑臉替床上的人灑藥,臉色還是黑如鍋底,傷口綁起來後,他走到藥箱旁,又稍微看了一下,突然拿起一個東西,「鄉村野地,大夫居然也有圓針跟桑皮線?」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高興。
白蘇芳看了一眼,哦,就是古代的手術縫針跟手術線啦,想想還挺得意的,「歐陽大夫醫術真的不錯,我有個鄰居打獵時被野獸咬傷了腿,傷口比碗大,歐陽大夫縫縫,一個多月就好了,只是這次不巧,他跌破頭,不然肯定能施縫合之術。」古代也是有麻醉藥的,只是效果沒現代的好。
「怎麼沒鑷子?」
「少了什麼嗎?阿風說他在路上跌了一跤,可能起來時急了,沒把東西全部撿回來。」
「那就沒辦法了。」冷嗓子把東西往她手上一放,「妳來縫。」
白蘇芳一時傻眼,「我?」
「妳。」
「我不會啊。」
「我教妳。」
什麼毛病,自己會還要她動手,「那,那不如貴人自己來?」
「沒鑷子就只能用手拿圓針,我手太大,又都是老繭,拿不住那麼小又細的東西,女子手小,拿這剛好,不難,就跟繡花一樣。」
大爺,差很多好唄,人肉跟繃子怎麼比啊,而且萬一她縫到一半,床上的人痛醒了,會嚇死她的。
「事成之後給妳十兩。」
什麼?十、十兩!好,她幹。
十兩銀子呢,這樣蘇鄞就可以去省城考舉人了,還可以買個丫頭去照顧他,幫忙煮飯洗衣服什麼的,讓他專心讀書就好,陳先生去年就說過,蘇鄞可以去試試考舉人,可偏偏他們家真的窮,三年前蘇鄞考秀才,已經把家中所有積蓄用完,而考舉人得到省城,花費是考秀才的十幾倍,連路費都湊不出來,十兩銀子是絕對夠了,弟弟還能提早一個月出發,在省城定定心,十兩!
白蘇芳深吸一口氣,突然間又蔫了,「大、大爺,萬一縫到一半,床上的大哥醒來了怎麼辦?」
冷嗓子哼了一聲,「要真這樣醒來,那我就給妳二十兩。」
嗷,雖然有點壞心,但床上的大爺拜託你痛醒。
利字當前,無所畏懼。
冷嗓子似乎訓練有素,讓她用烈酒消毒,雖然是說若床上人醒來就給她二十兩,但雀斑臉還是上床壓住了那人。
白蘇芳解開了纏在那人手臂上的布,那傷口確實驚人,怕看不清楚,還未天黑的房間還是點起幾根燭火,照得四周明晃晃。
把桑皮線穿過了圓針,天哪,前世看過無數次醫生怎麼幫貓貓狗狗縫合傷口,真沒想過有一天會自己來。
白蘇芳,加油,縫完就有十兩。
時序是春天,並不熱,但她就是覺得手指上都是汗。
幸好上輩子有幾百臺手術助理的經驗,知道縫合傷口是怎麼回事,雖然技術含量很低,但勉強也算完成任務。
床上的人只呻吟了幾聲,沒醒。
知易行難,指的就是現在,以前看醫生縫線超輕鬆,下針,勾起,拉線,一氣呵成,自己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抖抖抖抖抖,全身抖個不停,但為了十兩銀子,再抖也得上。
太可怕了,就算看了幾百次,自己來的時候還是很可怕。
剪斷了桑皮線,一滴汗從額頭上滴了下來,浸入被子中。
「大爺。」雀斑臉笑著說:「這下朱貴肯定很快就能醒。」
「拿十兩賞給她。」
雀斑臉翻身下床,打開包袱,取出一錠銀子,「我家大爺賞妳的。」
身為盛掌櫃的左右手,白蘇芳當然沒有那麼沒眼力的拿了銀子就走,她把內間打掃乾淨,打開梅花窗透氣,吃過的飯菜撤下,又把床上的人晚上要吃的兩次去淤丸都先用水化開,方便他們晚上餵食。
然後,她又得到了一兩。


趁著天還沒黑,白蘇芳回到家。
白家位在南口小街外約莫兩刻鐘的路程,三間小瓦屋,左邊是一棵大樹,右邊有個雞寮,養著一百多隻雞,廚房就設在雞寮旁邊,水井有點距離,白家三口人都沒拿水桶走路的力氣,於是跟鄰居周大壯說好,一個月給二十文,讓他每天提三桶水給自家,提水對周大壯來說是輕鬆活,樂得拿這二十文。
進入瓦屋,白蘇芳合上破爛的木門,又跑到後面窗子看一下,確定四周沒人,這才從懷中拿出錢銀,「娘,您看。」
柳氏看到女兒拿出十一兩又兩串錢,都呆了,這個家一天也不過十來文的開銷,「芳姐兒,這……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
白蘇芳喜孜孜,「這兩串錢是中午時收到的打賞,這十一兩是申時一個貴客入住,他給的打賞。」
「妳是說,光他一個人就給了十一兩?」
「是啊。」
「他、他不會是對妳胡來吧?!」柳氏一臉著急又生氣,「芳姐兒,妳?妳可是吃了虧?」
「娘,我這性子能吃虧嘛。」說完替柳氏倒了水,「喝點水,我跟您說做了什麼拿了十一兩。」
白蘇芳便話說從頭,從貴人怎麼入住,阿風怎麼去請歐陽大夫,到那冷嗓子找不著鑷子,所以讓她拿圓針縫合傷口。
柳氏聽了,整個人傻眼,「芳姐兒,妳拿針縫個男人的傷口?妳將來要嫁人的,怎可如此糊塗?」
「不要緊,就手臂而已,根本算不上失禮,別說啊,天氣熱的時候,飯館大廚二廚都不穿上衣,看都看過了,不怕。」白蘇芳笑嘻嘻的摟住柳氏,「娘,您想想,這十一兩要怎麼用?」
柳氏雖然高興家裡有收入,但想到女兒看過陌生男人的手臂,感覺又有點怪怪的,但這個家真的太窮了,蘇鄞的束脩一個月就要一兩,那可是十口之家兩個月的生活費,能有點銀子緩緩,老實說,她也不是不高興,「娘看啊,分兩份,一半給鄞哥兒娶媳婦,一半給妳當嫁妝,這樣就兩全其美了。」
「我才不嫁,蘇鄞也不用這麼快娶,您忘啦,陳先生說蘇鄞文章寫得不錯,可以去考考看,女兒打算今年秋天讓蘇鄞去省城考舉人。」
柳氏一喜,但想想十兩銀子只用在同一件事情上,又覺得可惜,「我看,還是先給鄞哥兒娶媳婦吧,開枝散葉,娘想家裡有小娃,熱鬧熱鬧。」
「唉喔,娘啊,我們這麼窮,開什麼枝,散什麼葉,媳婦娶進來,搞不好奶水都不夠孩子喝,這樣孩子多可憐。」
「把賣雞的錢拿去買東西給媳婦吃就行了。」
「不能。」白蘇芳正色道:「賣雞的錢要給娘買參用的,不能拿來買其他東西。」
柳氏生白蘇鄞時大出血,後來又因為苦等丈夫不到,心情鬱結,便落了一身病痛,原本生活優渥,即便身體不適也還過得去,後來經濟上出問題,搬到牛南村後又病了一場,身體更加不行,於是白家雖然窮苦,卻也要買人參這種高價的東西,切了片讓柳氏含著,不然便是面色蒼白,手腳發冷,嚴重的時候還下不了床。
白蘇芳到東瑞國十七年了,她是被柳氏生出來一口一口奶大的,對她來說,柳氏就是自己的母親,再怎麼窮她都要保住母親的命,白家已經沒有父親了,不能再沒有母親,不然,家就不是家。
她很喜歡一句話: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母親在,小瓦屋才是家。
是,母親是比較偏疼弟弟,但沒辦法,古代的女人中年靠丈夫,老年靠兒子,偏疼白蘇鄞不妨礙柳氏寵愛她,她記得小時候發疹子,母親都睡在她的床邊,她要癢了,就給她輕拍,一拍就是一兩個時辰,直到她的癢感消退,好多人發過疹子身上就有疤,因為癢,會抓,她卻沒有,因為她有個疼愛自己的母親,寧願累著自己,也不要女兒身上有疤。
白蘇芳知道自己對母親來說也是心肝,因此不會吃蘇鄞的醋,母親就是個古代女人,不偏疼兒子反而奇怪。
「娘,我知道鄰家大嬸們的兒子都是十五六歲就成親,一兩年就抱娃,可是他們都是田莊人,十五歲是農夫,二十是農夫,二十五歲也是農夫,所以早一點成親反而好,可是鄞哥兒不是,他是讀書人,他若是現在娶妻,不過是個秀才,秀才是什麼呢,什麼也不是,連減免賦稅的資格都沒有,又是長短腿的,哪個姑娘肯嫁,只能去人牙那裡買個丫頭。可若是考中舉人,就能娶上村長或者里正的女兒,要是萬一兩年後再考上貢士,那就能娶官家小姐了,早成親跟晚成親可差多了,晚點娶親,讓弟弟專心讀書,才有前途可言。」
柳氏想想,女兒說的也有道理,只不過考貢士是好久以後,這樣芳姐兒什麼時候可以出嫁?
若不是生鄞哥兒時大血崩,搬到這裡後又大病一場,她也不至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果自己身體強壯,能下地種菜,可不是給家裡減少很多負擔嗎?還有她每天早上醒來含的那個人參片,人參的味道真好,可是,她心裡苦,真苦。
小雞三個月就能長大賣錢,這幾年下來養了那麼多,一批一批的養,一批一批的賣,但小瓦屋還是家徒四壁。
芳姐兒明明是白家小姐,卻托生在她這個通房的肚子裡,若是托生在正房太太那邊,芳姐兒日子都不知道多好過,一定是丫頭僕婦環繞,衣裳一年四裁,出入馬車接送,白家小姐的用飯規格是四葷四素,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跟她住在這個小瓦屋,每天要走兩刻鐘去客棧上工,白家的小姐啊,得跟那些做粗活的下人混在一起,還吃客人吃剩的東西,父族不認,母親又偏偏是個不敢去爭的。
說來也真是自己太一廂情願,跟著老爺出遠門,好好當個通房就好,沒想到信了老爺的話,沒喝藥,老爺在梅花府停了三個多月,她這便有了身孕,隨行的嬤嬤勸她打掉,不然回去夫人饒不了她,可老爺說她可以懷孕的,她就相信老爺,畢竟,這也是他的孩子啊。
後來老爺說她既然懷孕,那就別跟他回京成,省得路途顛簸,她想想也有道理,就在梅花府住了下來。
白二老爺設想很周全了,買了一進院子,又買了幾個僕婦,柳氏便在梅花府待產。
剛開始她也會擔心,怕老爺忘了自己,但沒有,老爺常常寫信過來,還會派人送東西,知道生了個女兒,很高興,給她命名白蘇芳,孩子滿月了,會翻身,會走路,等孩子都一歲了,老爺始終沒有要接她回京。
鄰居老夫人說這種人她看多了,那白二老爺不會回來的。
就在柳氏不安到極點的時候,白二老爺居然來了,這回也是上梅花府辦事情,便住在她這裡,這回停留了半年多,柳氏當然又懷孕了,也因為這樣,還是不能跟白二老爺一起回京。
然後她生了個兒子,寫信去京城通報,白二老爺很高興,取名為白蘇鄞,還派了自己的奶娘過來看,那奶娘一看鄞哥兒是長短腿,臉色便不好看,然後,來得很勤的信件跟禮物都慢慢不再出現,柳氏雖然不願承認,但也知道白二老爺是嫌棄這兒子了。
她沒有上京給兒子爭的勇氣,只能在梅花府待下來,剛開始,每個月還有十兩銀子送來,大概在鄞哥兒兩歲多時,白家的下人再也沒出現。
柳氏想,一定是二夫人知道了她的存在,生氣了,白二老爺的前程還要靠岳父,自然不敢得罪妻子,所以只好把她拋棄了。
柳氏把下人都賣了,開始自己煮飯,自己洗衣,所幸以前還小有存銀,因此能支撐,她知道白二夫人很會吃醋,所以白二老爺肯定不會再跟她有所牽扯,只是,心中仍抱持一絲希望,希望他想起這個兒子,他雖然是長短腿,但長得真的很像白家人。
柳氏是白家的家生子,十三歲被提拔成大丫頭,從此再也沒有自己打掃過,沒想到隔了十年,她連生火都要自己來,第一天生火,她嗆得眼淚都流出來,忍不住大哭了一場,小小的白蘇芳走到她身邊,靠著她說:「娘不怕,蘇芳來幫忙。」
抱著女兒小小軟軟的身子,柳氏止住了眼淚,兒女還在,她不能垮。
沒有進項,存銀一點一點用盡,後來她只好賣了那座小院子,往南搬到了牛南村,結果白蘇鄞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場,幾乎把賣小院子的錢用完了,這才留下一條命。
柳氏被擊垮了,睜不開眼,下不了床,在歐陽大夫的建議下,白蘇芳用了最後的五兩銀子買了一小截人參,切成薄薄一片,讓柳氏含著。
小瓦屋真的什麼都沒了,好心的鄰居送來一些青菜,還有幾籃甘薯,這就是瓦屋的全部。
小小的白蘇芳上最熱鬧的南口小街找活幹,每一家都嫌她是個丫頭,每一家都嫌她力氣小,沒想到上品客棧的盛掌櫃用了她。
家裡有個大病初癒的弟弟,還有個病中的母親,七歲的白蘇芳扛起了這個家。
第二章 為弟弟買丫鬟
卯正時分,白蘇芳走出小瓦屋,深吸一口帶著春天氣息的微涼空氣,朝南口小街行去。
清晨時分沒什麼人,連隻狗都沒有,四周很安靜,朝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哼著還記得的幾首歌,她最喜歡蔡依林,好想看她的演唱會,馬德里不思議,看我七十二變……
張大叔的餛飩攤照例已經在街口擺開了。
春天的天氣就是舒服,不冷不熱的,風吹在臉上都覺得有精神,只是春天不長久,夏天很快就來了,夏天太熱,就算可以免費吃餛飩,她都吃不下,也幸虧有夏天的食慾不振,不然她冬天胖出來的肉要怎麼消。
說來也奇怪,白家的桌子就只有甘薯跟青菜湯,偶而吃吃飯館客人剩下的東西,這樣也能發胖,不得不說這身體真的太好了,完全適合過苦日子,因為啊,一點熱量都不浪費,有吃必長膘,回饋率百分百,幸好她每天要走一小時來回,還算有運動,不然都不知道要胖成什麼樣子。
餛飩拌著芹菜,嗯,真香。
然後走過趙大叔的饅頭攤,餛飩一碗要十文,太貴了,還是饅頭實際點,只要一文,喝水就能飽,啊啊,她真懷念麥當勞,還有她最愛的花生牛肉漢堡,檸檬咖啡,來到東瑞國的小時候,還過過好日子的,有僕婦,有丫鬟,三餐豐盛,沒想到好景不長,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個自稱是「白二老爺的奶娘」的人,下巴很長,眼神不善,看著弟弟的神情透出滿滿的厭惡,真混帳。
可惡,算了,不想不想了,還是眼前的日子比較重要,老天保佑蘇鄞一舉考上舉人,然後考上貢士,然後上殿讓皇帝評進士等級,這樣他們白家就發啦哈哈哈……
白蘇芳停在饅頭攤前,「趙大叔,兩個饅頭。」
「好咧。」趙大叔快手的包了兩個饅頭給她,「還是妳好咧,停了就買。」
白蘇芳奇怪,「怎麼,有人停下來卻不買嗎?」
剛剛看到幾個人停在饅頭攤前,還想說趙大叔真幸運,來了個開門紅。
「就是,看樣子是南召人咧,問俺有沒有看到一個手受重傷的漢子,總共三個人,還問俺知不知道這邊有沒有大夫,俺看他們不買還戳饅頭,心裡來氣,想你們要請大夫,偏不讓你們知道,就騙他們這小地方沒大夫咧,哈哈。」
白蘇芳差點叫出來,找手受傷的,不就是住上房那三個嘛。
這三人運氣也不錯,虧著那幾個南召人沒禮貌,趙大叔不跟他們說這裡有大夫,不然去歐陽大夫那裡一問,歐陽大夫那麼貪財的人肯定一下就說出來。
東瑞國跟南召國數十年來都不太合,南召國人想揪出來的,那……那一定要跟他們搗蛋才行。
前生電影看很多的白蘇芳已經迅速腦補出一個劇情,那三個人乃是大內高手,奉皇上之命到南召國查探敵情,沒想到不小心受了傷,還暴露了行蹤,南召人當然要追追追,還有,這三人身上一定剛好有什麼證據,必須親自呈給皇上。
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當然要,別的不說,人家可是給了自己十兩銀子呢,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退一步說,萬一兩邊人馬真在上品客棧遇到,那對客棧肯定不會有好事,砸壞的桌子椅子都不會有人賠的,她不能讓那幾人繼續在上品待著。
於是她提裙快跑,饅頭當然得抱著。
一路衝進上品客棧,店小二大寶正在開門,見到她急匆匆跑來,奇怪道:「後面有狗?」
「沒。」
上房雖然清靜,但真的很遠。
好不容易跑到上房,白蘇芳也不敢大聲,輕敲了格扇幾下。
很快的,格扇從裡面開了,出來的不是雀斑臉,看鞋子普通,也不是冷嗓子,看著他左手包了一圈,是昨天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眉毛好像蠟筆小新,雀斑臉說他叫做……叫做……對了,朱貴。
好得也太快了吧,這什麼體質?是軍人嗎?
朱貴一臉防備,「我們沒拉鈴。」
白蘇芳把他往內一推,自己也進門,然後關上,跟隨侍講話,等一下一定還要報告他主子一次,所以她直接就憑著穿著找出冷嗓子。
華服,有暗紋的牛皮靴。
今日狀況不同,她也就不避諱的直接看著他了,「外面有南召人在找你們。」
那人揚眉,「確定是南召人?」
「不是我親眼所見,不過我們長年住這,南召人跟東瑞人還是分得清楚的,大爺們若是覺得無妨,小店當然歡迎各位繼續住,可若是不想與他們打照面,恐怕還是早點出發好。」
雀斑臉一驚,看著冷嗓子,「大爺!」
「東西收拾收拾,我們走。」
白蘇芳心想,走了就好,總之,兩邊人馬不要在客棧遇到,「我去給大爺收拾些乾糧跟乾淨的水。」
她說完便立刻跑回大堂外,從繫繩的牌子找出三人的馬,把羊皮袋灌滿水,又去廚房拿了十張大餅,也一併綁在馬身上。
才剛剛打好最後一個結,三人便下來了。
「那群人往西邊去了,往哪邊都好,避開西邊就行。」
三人翻身上馬,那雀斑臉道:「若是有人問起我們,妳可知道怎麼說?」
「請放心,就算我是鄉村野婦,那也是東瑞人,自然是護著自己人了。」
就見那冷嗓子的唇角微微勾起,白蘇芳心想,真好看哪,眼睛好像有寶石在閃爍一樣,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這人富貴出身,還長得好看。
就見他從腰間解下東西,往她這邊拋來,「賞妳。」
白蘇芳伸手接住。
馬匹衝出馬棚,在清晨的街道往北邊奔去,直到看不到三人影子,白蘇芳這才顫著手仔細看接到的東西,那冷嗓子居然給她一個錢袋子,好沉,就算都是銅錢,那也是不少了,戰戰兢兢打開,媽啊,一袋金珠子。
好、好多錢,好多好多錢。
白蘇芳沒出息的全身發抖,蘇鄞到省城考舉人的錢有了,到京城考貢士的錢也有了,蘇鄞,你可千萬要榜上有名。
還有,這麼多錢放在身上不好,她得趕快回家,埋在灶下,這樣才安全。
一路跑回家,柳氏當然被她今天的遭遇嚇了一跳,看到那麼多金珠子一下昏了過去,白蘇芳又捏又掐的半天才把她弄醒,兩母女一個出去看著有沒有人經過,一個把錢袋子埋入灶灰裡,已經放到最深處,白蘇芳又丟了兩把柴,這才放心。
柳氏想到自家家境可能好轉,眼眶一紅。
白蘇芳笑著抱住母親,「娘,別哭,女兒只說東西忘了拿,這還得回客棧上工,您在家裡就休息休息,想一下怎麼給鄞哥兒挑丫頭的事情。」
柳氏含淚點點頭,「妳路上小心。」
「好。」


過了半個月,白蘇鄞從書院休假回來,知道姊姊有這番奇遇,自己得以去考舉人,莫不高興萬分。
老實說,他這長短腿下田是不行的,拚將來只有讀書這一條路,這幾年也讀得不錯,已經有了秀才資格,先生都說他文章四平八穩,比同儕優秀,可以更上層樓,但想起去省城考試得花路費、住宿費,一路吃喝,加上省城什麼都貴,至少也得五兩銀子,姊姊為了他,一個月只休息一天,每天都在工作,這才能供他在勤智書院讀書,他實在沒臉再讓姊姊想辦法,可是不考功名,讀書又有什麼用,沒想到老天對他們白家還真不薄。
白蘇鄞十五歲的臉上既高興又羞慚,「我是男子,本應該是我來照顧母親跟姊姊,可今日卻相反,都是我拖累了姊姊……」
白蘇芳一個巴掌打在他的後腦杓,「說什麼呢,一家人分什麼你我。」
「就是。」柳氏也很高興,「鄞哥兒,你可得好好考試,你姊姊這好運氣有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你要把握機會。」
白蘇鄞點點頭,書院其他同儕家境都不錯,落榜了一次,再考就是,可他不是,那十兩銀子跟那袋金珠子用完,他就再也沒辦法考試了,他得在這之前金榜題名。
「蘇鄞,姊姊跟你說,你可要聽進心裡,你上場考試,不是為了娘跟我,是為了你自己,替自己爭一口氣。」
「我懂的。」
「鄞哥兒,你可得考出個前程來。」柳氏一臉企盼,「等你考上了進士,說不定你爹就會派人把我們接回去。」
白蘇芳是穿越人,自然對那個相處了半年多的爹有印象,不是壞人,但也算不上什麼好人,一個典型的暴發戶,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可惜是個丫頭」,白蘇芳就怒了,身為女子有什麼好可惜的,女子可頂半邊天呢,可惜個屁。
然後白二老爺完全就像他給她的印象一樣,對這個女兒很淡薄,不討厭,但也不喜歡,感覺來柳氏住的宅子也只是因為他要在梅花府辦事情,住這裡比住客棧舒服,雖然是父女,但兩邊都沒什麼感情,白二老爺回京後,白蘇芳一次也沒問起,她見過爹,可沒好感,但白蘇鄞卻沒見過白二老爺,小時候他總會問「爹爹在哪」,「爹爹是不是不喜歡鄞哥兒,娘,怎麼柱子有爹,我沒有,我要爹爹」。
柳氏什麼都好,就是對白二老爺死心塌地這點不好。
白蘇芳知道,柳氏還是愛著那個白二老爺的。
她會抱著兒子,跟他說爹是怎麼樣的人,寫字多好看,談生意多厲害,白家可大了,好幾個院落呢,人也多,鄞哥兒若是回去,就有一堆兄弟姊妹,然後還有祖父祖母,他們見到鄞哥兒,肯定會喜歡的,鄞哥兒若見到人,可要乖乖喊人才好。
鄞哥兒就會吵著要回去,柳氏就會說快啦快啦,爹爹很快就會派人來接鄞哥兒。
然後咻的一下,十年過去了,白蘇芳懷疑,白二老爺不是不管他們母子三人,而是根本忘了。
有錢人不會缺女人,更不會缺兒子女兒,白二老爺早忘了,純情的母親還在等。
相對於柳氏的企盼,白蘇鄞卻不是那麼回事,一臉的不高興,「娘,好端端的說起那人幹麼。」
小時候他很天真,等著爹爹來接,柱子每回笑他沒爹,他就會大聲回話「我爹就在路上了」,後來長大了,漸漸知道,這東瑞國沒那麼大,不可能幾年都走不到,那人就是忘了他們。
他小時候會期待,然後失望,接著埋怨,可是進入勤智書院後,他把重心放在拚前程上,慢慢忘記「父親」這兩個字了,書院裡比他更糟的人都有,有個師兄的束脩是母親辛苦賣菜存下來的,他爹老是到書院門口鬧,要書院退錢,說兒子不讀了,把錢退給他,書院禁不起他三番兩次的吵鬧,便把那學生給退學了。
白蘇鄞心想,好吧,自己的爹是個混帳,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至少他傷害不了自己,他既然當自己不存在,自己又何必念著他,等將來自己考上個好前程,好好孝順母親,好好對待姊姊便是,父親?不希罕。
白蘇芳見母親眼眶紅了,馬上把話題帶開,「對了,蘇鄞你秋天去省城考試,我要上工,娘身體不好,沒人跟著你去煮飯洗衣,姊姊想,不如買個人伺候你,你好專心考試,你覺得是丫頭好些,還是小廝好些?」
講到兒子的前程,柳氏馬上收住情緒,「當然是要丫頭了。」
丫頭現在幫忙洗衣煮飯,等兒子十五歲,這便先行收房當小妾,給家裡開枝散葉,這樣是最理想的了。
白蘇鄞沒那些彎彎繞繞,他單純覺得等自己考完舉人,還是要回書院繼續讀書,買來的下人便要跟母親姊姊住在這小瓦屋,一個小廝怎麼方便,當然是買個丫頭,這樣母親跟姊姊也有伴,便道:「我也覺得丫頭好些。」
白蘇芳點點頭,笑說:「那就買個丫頭,姊姊會給你挑個會煮飯的,其他家事不會做沒關係,煮飯肯定要好吃,還有,既然要考試,那你這幾個月就住在書院,別浪費時間來回了,束脩姊姊再託人給你帶去,你專心讀書。」
盛掌櫃的兩個兒子也在勤智書院,盛太太捨不得兒子,每半個月就去梅花府看人一次,到時候把銀子託給她便好。
「好。」白蘇鄞頓了頓,正色道:「母親,姊姊,妳們放心,我一定會考上舉人,然後明年赴京考貢士、考進士,我會讓我們家的桌子有魚有肉,請得起下人,讓母親活得像個大太太,讓姊姊活得像個大小姐。」
白蘇芳一笑,「這才像話,男子就得有抱負,以後不許再自怨自艾,你的腳不好沒關係,你腦子好,不怕。」
柳氏欣慰,「好了好了,吃飯時別說這些,趁熱吃。」
白家雖然有了銀子,但卻不想用,桌子上依舊是青菜湯跟甘薯,數年來都這樣生活,也都習慣了。
幾人吃了晚飯,又到瓦屋外乘涼,聽白蘇鄞說他跟同儕打聽要考試得準備那些事物,原來名目可真多,白蘇芳拿炭條一一寫在木板上,等月上梢頭,這就入屋睡覺。
隔天一大早,白蘇鄞便出發回梅花府的勤智書院。
柳氏照樣準備雞食,餵雞,白蘇芳照樣去上品客棧上工,母女倆有默契都不再提那銀子的事情,只是再也不清灶下的灰了,除非滿出來,這才掃掉一些。
白蘇芳每次燒柴時心都想,人生的希望就在裡面了。
希望蘇鄞順利靠中舉人,考中貢士,進士,然後娶妻生子,她也不想出嫁,就跟母親一起帶小孩,一定很開心,哈。


日復一日。
春去,夏末。
牛南村是小地方,並沒有牙行,牙婆每月三十才會來,收人,也賣人。
白蘇芳特意挑七月三十這天休假,蘇鄞再一個月就要去省城考舉人,她得把人挑好了,訓練幾天,好替她們照顧白家的希望。
對於白蘇鄞的事情,柳氏當然上心,所以也難得出門,跟著白蘇芳一起到南口小街的牌坊下等牙婆,已經有一戶人家牽著女兒在等,那女兒看起來才一歲多,父親神情淡定,母親眼眶卻是紅的。
白蘇芳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她也不懂,家裡又沒有皇位要繼承,幹麼一定得生兒子,但古代人真的對傳宗接代超執著,養不起也要生,生了女兒就再生,一定要兒子,可家裡這麼窮,養不起怎麼辦,賣女兒啊。
小女娃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靠在母親腿邊玩著一條小手絹,神情很開心。
白蘇芳很矛盾,她覺得買賣人是不對的,但自己現在又正要做這件事情,可若是聘人,沒有賣身契在手中,又怕對方不肯盡心,退一步說,除非開店,不然聘人真的很奇怪,她一直努力入鄉隨俗,不能讓別人看出她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要是被人發現她是穿越過來的,搞不好會被拿去當祭品……
腦子正在胡思亂想,一輛圍了深色帳子的馬車駛近了牌坊,一個中年婦人先行跳下來,穿著杏色秋襖,頭上一支金簪,動作很是俐落。
牙婆看得也多了,直接就到那夫婦面前,「我姓孫,這是我的證明文書,是私牙,兩位這丫頭是要賣的吧?」
女人不答,男人卻是一臉討好,很快點頭,「是,娃子的戶籍紙在這邊。」
「我看看,這才一歲半啊。」
「是,您發發好心,收了她。」
那孫牙婆便蹲下身子,跟小女娃說起話來,問她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有些什麼人,小娃口齒伶俐,一一回答,孫牙婆又跟她玩了一會,確定小女娃手腳健全,站起來時神情頗為滿意。
孫牙婆是來做生意的,當然不會說廢話,直接就講了重點,「你這娃還挺不錯的,不過實在太小了,還得吃我幾年飯才賣得出去,半串錢賣不賣?」
那女人頓時流下眼淚,那男人嘖了自己的女人一聲,然後又腆著臉對孫牙婆道:「這半串錢還不夠打一斤酒呢,一串吧,這丫頭長得可水靈,等將來長大賣給大戶人家當妾室,可以值好多錢。」
「好吧,那就一串。」孫牙婆往車子裡大喊一聲,「大丫,來把妳的新妹妹抱上去。」
就見馬車後跳出一個七八歲的青衫女童,熟門熟路的牽起那小女娃,小女娃當然不肯,馬上躲到母親背後,青衫女童卻也是看多了,直接走過去,抱起人便往馬車去。
小女娃的哭聲傳來,「不要,不要,招弟要娘……娘……」
那女人眼淚簌簌而下,但看男人一臉不耐煩,卻也不敢哭出聲。
孫牙婆讓兩人在女娃的戶籍紙上蓋上手印—— 那戶籍紙從此不再是戶籍紙,而是女娃的第一張賣身契。
一切手續完成,孫牙婆拿了一串錢給男人。
男人在手上拋了拋,「等會去打兩斤酒,再買半斤肥肉,好吃點油,妳啊,下回爭氣點,我家就我這麼一個兒子,妳卻老生女兒,那不是觸我霉頭嘛,要是再生女兒,小心老子不要妳。」
那女人滿臉是淚,卻不敢反抗。
白蘇芳看得來氣,但又不能說什麼,賣女兒在東瑞國合法,罵老婆在東瑞國也合法,老婆生不出兒子被夫家休棄,在東瑞國更是合法,她就算氣到爆炸,也沒立場去指責一件合法的事情。
去追問男人「你不心疼孩子嗎」,當然不啊,看樣子他不是第一次賣女兒了,只可憐那女人,跟了這麼一個人渣。
這種事孫牙婆看多了,根本不放心上,把新的戶籍紙收好,這便轉頭對上柳氏跟白蘇芳,「剛才待慢了,大姑娘是要賣了自己嗎?」
這兩母女長得有八分相似,穿著都是一身補丁,頭髮也只是以木簪束起,鞋子都髒汙得發亮了,看樣子是窮中之窮,這種多半是要賣女兒給兒子娶媳婦。
孫牙婆打量起來,大姑娘長得不錯,眉毛濃,修一修眉形就出來了,鼻子長得巧,嘴角彎彎,不笑也像在笑,這種臉討人喜歡,就是皮膚太差了,一點光澤都沒有,這就是長年吃不好才會這樣,整個人粗手粗腳的,優點是已經是大人了,是現成的人力,買給商戶當丫頭,或者養個半年,把頭髮養光澤,皮膚養好,再賣給富貴人家當妾室都不錯。
柳氏聽得孫牙婆問,連忙搖手,「我們不賣女兒,我們要買個丫頭。」
孫牙婆心想,這肯定是傾全家之力來給兒子買媳婦吧,她車上倒有四個年紀差不多的,只不過以後要在這鄉村野地生活,也不知道那些丫頭怎麼想,想想便朝馬車喊,「鳳子,招財,進財,大花,都給我出來。」
白蘇芳就看四個丫頭一個接著一個跳下車,穿得都很樸素,但卻整理得十分乾淨,神情忐忑不安。
「大姑娘,我車上就這四個合適些。」孫牙婆介紹自己的幾個人,「這個叫做鳳子,哥哥要娶親,爹娘為了湊聘金,便把她給我了,老家是種田的,別看她個子不小,務農卻是一把好手,下田翻地都會,也不怕日頭曬,夏天照樣能做。
「這招財跟進財是姊妹,老家賣豆腐,因為她爹生病,她娘才把女兒讓給我,雖然沒下過田,但家裡活計都能做,砍柴、提水這些重活也行。
「這個是大花,我孫牙婆講的是信用,也不想騙人,這大花已經嫁過人,是讓丈夫給賣出的,如果大姑娘只是要個幫手倒是不妨,大花能下田,能幹家務,但若是要給兄弟當老婆,這大花是不行的。」
就見那大花低下頭,一臉委屈又羞慚。
柳氏把白蘇芳拉到一旁,「芳姐兒,妳倒是瞧瞧,這鳳子好,還是招財、進財好?」
「我瞧著大花好些。」
柳氏大驚失色,「妳沒聽牙婆說那大花身子破了嗎?」
「我們是給弟弟找人去照顧他的,又不是娶媳婦,身子破不破有什麼關係。」也不過就是一張膜而已。
「娘這不是想著考完舉人,就給妳弟弟收房嘛,這樣讀書生娃兩不耽誤。」
「娘,我們家窮啊。」白蘇芳哭笑不得,這問題她們明明討論過了,「女兒算過,那些錢真的只夠上省城跟上京,再多就沒了,您若是覺得挪一些先娶媳婦無妨,那弟弟進了京就得住差一點的房子,女兒就在客棧工作,那貴的地方跟便宜的地方可是差太多了,上房安安靜靜,要什麼有什麼,一般房間就鄰著大堂,從早上吵到深夜,飯菜味道還一直飄進來,這要怎麼讀書?我們家可沒錢讓弟弟再考一次。」
「那也不一定要大花,娘看鳳子就不錯,清清秀秀,看樣子也規矩。」
「那鳳子不想到我們家呢,您看,鳳子跟那招財進財兩姊妹,一看我們就馬上別開眼,她們想的是到大戶人家讓少爺看上當姨娘,不是在我們牛南村當農婦,可這大花不同,她看著女兒的眼神是帶著希望的,她想跟我們回家,這樣的人安分多了,退一步說,大花嫁過人,自然不會對蘇鄞起不該有的心思。」
柳氏一凜,這倒也是。
鄞哥兒年紀不小了,萬一丫頭不老實,誘得他縱情聲色,忘了讀書,那豈不是糟透了,這樣她拿什麼臉見老爺。
老爺一定還惦記著他們,只是他們搬了家,老爺自然找不到了,等鄞哥兒高中,她就讓鄞哥兒大大方方回白家,認祖歸宗。
是,什麼都比不上鄞哥兒讀書重要,丫頭還是老實點好,這大花既然被丈夫賣出,想必不會計較自家的苦日子,於是道:「那就依妳的意思吧。」
兩人回到牌坊下,四個丫頭都是十分緊張,鳳子,招財,進財三人臉上寫著抗拒,只有大花十分企盼。
白蘇芳開口,「孫牙婆,我們就要大花。」
孫牙婆覺得奇怪,但也沒多問,當時看大花長得不錯就買下,可沒想到因為是被丈夫賣出的,人人都怕她品行不端,很難脫手,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對農村母女要買,總算甩脫燙手山芋,有錢賺就好了,還問什麼,馬上堆滿笑,「好了,妳們三人回車上,大花,妳給太太跟大小姐磕個頭。」
白蘇芳連忙說:「不用磕頭。」
但大花還是很快跪下,額頭叩地,「大花見過太太,見過小姐。」
白蘇芳伸手扶,「快點起來。」
「謝謝小姐。」大花起來,一臉歡喜。
柳氏原本覺得大花不好,現在看她有規矩,知道自己的主人是窮人家,也不擺臉色,剛才還喊她「太太」,多久沒人這樣喊她了,在梅花府時,宅子的婆子丫頭因為離京城遠,白家管不著,都討好的喊她太太,柳氏嘴巴上雖然說不好,但內心也樂了一番。
孫牙婆笑道:「這是大花的賣身契,四兩銀子。」
白蘇芳給了銀子,小心翼翼收起賣身契,「娘,我們回家吧,大花,跟上來。」
「是,太太,是,小姐。」


大花就這樣在白家住下。
白家就兩個房間,柳氏跟白蘇芳母女一間,白蘇鄞一間,現在大花來了,反正以後要服侍白蘇鄞,就讓她去睡那邊的地上。
大花真能幹,準備雞食、餵雞不用說,柳氏身子不好,還會給她鬆鬆肩頸,三餐當然也不用忙了,大花一手包辦,煮起甘薯跟青菜湯真是又快又好。
八月底,白蘇芳除了本來的一天假,又跟掌櫃多告假一天,要帶大花去梅花府找白蘇鄞。
勤智書院的人見到白蘇芳大小包袱又帶了一個人的陣仗,就去把白蘇鄞喊了出來—— 書院總共有九百多名學生,其中秀才五十幾人,這次有十八人要去考舉人,考試雖然只寫一天文章,但前前後後卻得待上半個月,不是家人陪著就是下人陪著,守門人這幾日也看多來找人的,因此沒多問。
白蘇鄞出來,見到姊姊自然高興,見到旁邊一個臉生丫頭,便知道這是買給自己的,他在省城備考時,這丫頭就洗衣煮飯、打掃家務。
大花照例下跪見過少爺,白蘇鄞見自己穿著補丁衣服,她也沒有輕視,心裡也有一點安慰,十幾歲的年紀,說不愛面子是假的,這世間有誰不喜歡穿得體體面面。
大花拿著一大一小兩個包袱,大的是白蘇鄞的,這幾日,柳氏裁了布,給兒子做了兩件新秋衣,要入城考試,還得拜過試官,總不好還穿著補丁的衣服,人要衣裝,平時在書院讀書就算了,進省城見試官絕對不能失禮,小包袱放的則是大花的一套換洗衣物。
白蘇芳把銀子給了弟弟,又交代了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住最好的客棧,最好的房間,三餐都吃好些,該花的錢不要省,把自己養好了,這才能應付考試。
白蘇鄞知道姊姊不容易,認真點頭應允。
見弟弟聽話,白蘇芳略覺安慰,又讓大花好好伺候少爺,這便回頭上了馬車,趕在客棧關門前去投宿,隔天一大早,還是坐著馬車出城門,黃昏時分才回到牛南村。
柳氏半年不見兒子,自然十分關心,問他是胖了還是瘦了,氣色可好,然後問起先生有沒有說鄞哥兒文章哪裡需要改進,白蘇芳含笑一一回答。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只能看老天了。
大花跟著白蘇鄞入省城,白家又恢復兩個人,柳氏剛剛開始不習慣家裡多一個人,現在又不習慣家裡少一個人。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白蘇芳每天都很緊張,每兩三天就會夢見弟弟上榜或者落榜,不是興奮過度醒來,就是失落過度睜眼,然後忍不住想,自己都這麼緊張了,蘇鄞不知道壓力多大,可憐的孩子,等考完試讓他跟朋友去遊遊湖,散散心。
九月底的時候,白蘇鄞帶著大花回牛南村了,說自己考得還不錯,在家待了幾天,又回書院去了。
然後那一天,白蘇芳永遠不會忘記,她在大堂招呼客人,正跟幾個南召人介紹好菜,黃魚鍋子,紙包雞,珊瑚金鉤等等,大花飛快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大姑娘,得快點回家。」
白蘇芳背後一涼,大花跑得這麼急,母親的身體一向不好,「是不是我娘怎麼了?」
「家裡來了報喜的,少爺、少爺考上了。」
「考、考上了?」
「是啊。」大花一臉高興,聲音整個大起來,「少爺以後就是舉人了。」
店小二跟四周客人一聽,都嚇了一跳,牛南村這小地方居然可以出舉人?
舉人那是什麼,那可是準官爺的身分啊,不用交稅不說,名下還可以掛一百畝地不用繳糧稅,就算沒派官,日子也是輕鬆很多。
大寶馬上把她手中的菜牌拿過,「去去去,我來幫妳點菜。」
白蘇芳交過菜牌,內心還怦怦跳得厲害,「掌、掌櫃,我回家一趟行不行?」
盛掌櫃笑著說:「妳這丫頭說什麼傻話,快點回家,幫我跟妳娘說一聲恭喜。」
白蘇芳走了幾步,突然腿一軟,眼前一片黑,暈了。
後來她在自己床鋪上醒來,這才知道,是大花把她背回來的。
白蘇鄞去省城考試,還剩了一兩多銀子回來,柳氏便把那當作謝銀,給了報喜的人,又讓大花去殺了雞,鄰居周大壯的娘知道這好消息,把前幾年埋在土裡等著娶兒媳婦的酒挖了出來,讓報喜人飽足一餐。
報喜人見這房子家徒四壁,居然就在旁邊養雞,雞屎味一陣一陣的,心裡對賞銀也不報多大期望,沒想到還有,雖然少,但不枉他跑這一趟,午飯雞肥酒香,也算不錯。
白蘇芳知道後,心想,娘,幹得好!
這個錢不能省,省了就是蘇鄞以後會丟人。
舉人呢,哈哈哈,舉人!
呼……不能激動,好暈,但是,她好高興,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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