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驚悚館 首頁

恐怖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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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幻鑰K5204

交換當鋪之四《踏上她的死亡之旅》

  • 作者笭菁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8/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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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70
  • 優惠價:NT$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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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那場死亡車禍後,八風就被亡靈纏上,
不斷在耳邊出現的鬼音讓他驚覺這起事故並不尋常,
其中一名女鬼更是不斷訴說愛語,還想帶他共赴黃泉,
為了讓對方甘心離開,他唯有盡力揪出凶手,
於是跟隨她的足跡、循著她生前的一切進行追查,
結果發現殺了她的,不只一個他……

 
「……啊啊啊啊啊──」尖叫聲驀地自八風耳畔響起,他立即掩耳彎身。
接著明顯感受到肩膀一輕,本來緊巴在他身上的一凰離開了,他往前方看去,一凰正擠在人群中,仰著頭看著吊掛在天橋上面的屍體,掩嘴哭泣。

「啊啊啊──我死了嗎?我死了嗎?」一凰倏地轉過頭來看向八風,臉眨眼就貼在他的鼻尖。
八風連倒抽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一凰就近到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我被殺了!」一凰隨即後退,指向了屍體身後有著紫色圖騰的布條,「我被他們殺了!」
笭菁
我是個擁有超能力的女人

當流星劃過天際,我就能創造出一個星球
當夜風吹略樹梢,我便能令惡鬼竄墳而出 
當朝陽躍上雲端,彈指間就能興建童話城堡

天馬行空的腦子忙著創造新世界,沒有歇止的一天
如果有故事精靈,那便會是我,笭菁。

笭菁部落格:http://linea.pixnet.net/blog
E-MAIL:linea.novel@gmail.com    
粉絲專頁:http://tinyurl.com/lineapages
被鬼纏身的痛苦……

前天正逢鬼門開,電視節目也像說好似的談論起各種鬼事──旅行篇、都市傳說篇、民俗篇等等,應有盡有,其中不乏被鬼魂纏身的例子,小時候我只敢蒙著被子看,如今許是年紀漸長,膽子也大了,不會再害怕這類的事物,反而能用平靜的心態去對待,但每到這個時候,我總會想起小時候的一段往事──
當我還是個小學生時,有段時間我常常作夢,每天的夢內容都不一樣,唯一相同的是總有個男人出現,或是夢境的配角或是主角,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我就是知道是同一個人。
漸漸地,我的睡眠品質受到嚴重影響,精神越來越差,我曾試著跟媽媽說,但她並沒有相信,還以為我是晚上偷爬起來看漫畫或卡通,直到某一天早上,她突然提出要帶我去廟裡,我一臉茫然地望著她,她告訴我半夜來突擊檢查時,看到我很痛苦地躺在床上,嘴裡囈語不斷,怎麼看都不正常。
這下我也嚇到了,趕忙去了寺廟找人看了下,結果那裡的師父問我:「有沒有在路上撿過什麼?」我仔細回憶了下,確實曾在路上撿到一枚戒指,身為一隻烏鴉(?),我對閃亮亮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想著是沒人的就帶回家。
師父說正是因為我撿了旁人的東西,亡者想要回來,才會每晚纏著我不放,他叫我趕緊把戒指擺回原來的地方,再好好道歉,我一一照做,沒幾天果然不再作夢,我也從這件事情學到了教訓,從此再也不敢亂撿東西了……
以上呢,就是本人自作自受的悲慘歷史,而這次笭菁老師的新書《踏上她的死亡之旅》中,男主角八風同樣被鬼纏身,但他卻是切切實實的無辜──好好地坐在路邊竟然有女人從天而降死在他腳邊,女鬼還因為他長得帥就此纏上他,甚至想拖著他到陰曹地府當對「亡命鴛鴦」!
想知道女鬼為何會癡纏不放?這段讓人消受不起的「豔遇」八風又該如何化解?最詳盡內容都在暢銷天后 笭菁 最新驚悚系列,霓幻鑰K5204交換當鋪之四《踏上她的死亡之旅》,8/22驚悚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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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離奇的車禍
「沙漠裡的駱駝在夜空下等你。」
不該響起的電話在深夜中響起,電話那頭是低泣的女人聲音,後面交代了所在地後,電話便掛斷了。
男人望著手中舊款的掀蓋式電話,知道這個號碼的人並不多,而知道那句話的人更只有一個。
蓋上電話,抓過外套便迅速的離開,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頎長魁梧的男子疾步走進醫院,引起不少護理人員與病患和家屬的側目,並非因為他有迷人的外貌,而是氣勢驚人,束著一頭及腰長髮,髮色卻是吸睛的銀白色。
沒有遲疑的走上樓,他很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裡。
踏上八樓,在長廊裡搜尋,很快地來到目的地,病房門敞開,見到一個女人背對著坐在椅子上,他伸手輕敲。
「咦?」女人回頭起身,蒼白的臉與哭紅的雙眼,較之他印象裡的模樣相差不遠—許久以前見過一次,沒想到茶葉比想像中還要專情。
「駱駝來了。」他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回首的女人雙眼瞬間迸出淚水,嗚咽一聲酸楚湧上,得伸手摀住嘴才不至於放聲大哭,不過這樣的壓抑卻使她發抖且站不穩當,於是男人趕緊上前攙扶她。
「妳請坐。」他禮貌的將女人安穩扶正。
女人緊閉起雙眼搖著頭,指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人,「他在等你。」
他在等你。
八風做了個深呼吸,終於挺直背脊轉向病床,朝著床尾走去,緩慢步行,是為了看清楚他,也為了讓他看清楚自己。
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十年前了吧?
他立定在床尾,想好好看一眼十年未曾謀面的朋友,卻發現自己已經認不太出來了。
過去的英姿颯爽、談笑風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瘦骨嶙峋、病態體弱,全身插管的男人。
若不是那血管浮出的乾瘦手臂上有著熟悉的刺青,他根本認不出昔日故人。
一旁眾多儀器已經關閉,躺在病床上的人很安詳,是他記憶中從來沒有的平靜。
「我慢了一步嗎?」八風上前,來到床的另一側,緊握住早已癱軟的手。
女人搖了搖頭,「不怪你,他好不容易才說完一句話,讓我察看他的皮夾夾層……」
她抬起手,越過患者的上方,遞出一張揉爛的紙條。
紙張已有年代,從暈開的字跡依稀可以辨識,上面是他的電話號碼,和那一句話—
沙漠裡的駱駝在夜空下等你。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很重要……」女人哽咽,「可惜他等不到你來……」
「什麼病?」
「癌症,肺癌擴散。」她止不住淚,「我早叫他少抽點煙的……」
「我也勸過他,但是……太早了。」比他想像早太多,正值壯年啊,怎麼這麼容易就走?
槍林彈雨沒奪去他的命,那年他們在沼澤裡埋伏三天差點被鱷魚吃掉,也仍然活了下來,結果現在卻被尼古丁帶走。
在一次難得的平和交談,酒酣耳熱之際,他笑著說,如果未來他要先走了,希望有人能陪他一程。
那是他幾乎已經忘記的玩笑話,大家當時明明是在說笑,茶葉說著暗語,只要聽見暗語,即便在世界的另一端他都得來陪他走完人生最後的路。
八風緊緊握著逐漸冰冷的手,留意到門口的醫生。
「可以了嗎?」醫生溫和的問。
女人點點頭,「我想他希望等你來後再拔管。」
「謝謝。」八風低沉的說著,看著已脫離苦痛的朋友。
醫護人員走了進來,八風自然讓位,儀器管線都在右手邊,女人不捨的看著男人,螢幕上明明顯示著再也不會起伏的白線,但是拔管像是一種儀式,一種宣告她的愛人正式死亡的儀式。
「不!」女人再也按捺不住的崩潰大哭,「為什麼留我一個人—」
她伏上愛人的身,痛哭失聲,護理師趕緊繞過去勸慰。
站在床腳的八風,凝重的看著悲慟欲絕的女人,聽著那令人心碎的哭聲迴盪在病房裡,連醫生都不忍卒睹。
嘰—病房裡的燈突然轉為昏暗,漸弱,緊接著明顯暗掉一秒,再亮起,再暗零點一秒,再亮起。
然後,那本該直到不能再直的線,動了!
往上一個峰圖,八風登時驚愕。
「心跳!」他焦急的喊著。
醫生即刻轉過去,但那峰圖跑得飛快,醫生回首時螢幕裡又恢復成一條直線。
「他已經離開一個小時了。」醫生對八風禮貌的解釋,「可能有病房使用儀器,干擾了電波。」
說著,他伸手默默的關掉了心電儀器。
八風蹙眉,他不可能看錯,剛剛那瞬間,心電圖真的跳了一下。
「小姐,讓他好好的走吧。」護理師溫柔的說著,將女人從愛人身上拉起。
八風即刻上前,接手扶過女人,她不穩的站到一旁,讓醫護人員協助處理,把針頭從手上的血管拔出,將管線從體內拉出來。
女人不停的抽泣著,得依著八風才能站穩。
醫護人員協力將男人翻身,欲取下他背上的貼片,當身體翻過來的瞬間—男人跳開了眼皮。
怎麼回事?!八風扶穩女人,「等等!」
咦?在場眾人驚愕,此時男人早已再被翻回躺姿。
「他剛剛……」八風確認女人不會跌倒後,大步走到床邊。
男人已躺平,依然是闔上雙眼一臉安詳。
「怎麼了嗎?」醫生不安的問。
「我……」八風微笑,「我可以探探他的脈搏嗎?」
醫護人員錯愕,交換著眼神,八風身旁的女人更是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是我們之間的傳統,」他胡謅了個藉口,回頭看向女人,希望得到諒解。
女人不解,但她的男人有太多祕密,她無法想像也難以理解,所以最終只能點了點頭。
八風即刻伸手探向男人脈搏……平靜得像觸摸板子一般,濕潤的板子。
女人的淚水剛剛可能滑落了他的頸子,觸及時是一片濕滑。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他也的確僵硬跟冰冷,那麼……剛剛那瞪圓的雙眼是怎麼回事?
自己絕對沒有產生錯覺!
收回手,醫護人員將毛巾蓋上,八風後退一大步,眉頭不禁深鎖。
「謝謝你……」女人走到他身旁,「後面的事我來就好。」
「請節哀。」八風禮貌的鞠躬。「那我就先走了。」
「深夜時分還麻煩你專程過來一趟,真的很感謝你。」女人疲憊的說著,「他的遺願應該能了了。」
遺願啊……八風露出苦笑,「他有交代遺言嗎?有需要我幫忙的話,就打這支電話給我吧。」
攤平那張紙條,八風再度遞給女人。
女人遲疑著接過,淚光閃閃,「他的遺願只有你知道不是嗎?」
八風一怔,「我該知道?」
女人略瞠大雙目,「不然你來是……他說你會完成他的遺願的!」
遺願?什麼時候有這個的?八風看向病床上那個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的傢伙—這玩笑開太大了吧?!
夜深露重,八風自醫院步出時,心中無限感慨。
過往自心頭湧現,一切宛若昨日,他跟男人……男人有個一點都不威的綽號,叫茶葉,跟傭兵的形象相差甚遠,但卻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他過去曾是在國外服役的特種部隊,離開部隊後繼續發揮所長,成為傭兵一員—傭兵是為錢做事的,誰付錢誰就是老大,組織一個團體時總會認識許多人,但沒有人會認真的交友,因為這個案子時是夥伴,下個案子恐怕就成敵人。
茶葉就是這樣的人,他們亦敵亦友,甚至不該說是朋友,畢竟他們敵對時的狀態多得多,但又是世界上最瞭解彼此的人,因為面對強勁的對手,必須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在槍林彈雨裡生活時,他們甚至會下意識站在敵方陣營,並且避開合作,因此較勁便在無形中展開;茶葉好勝,對於傭兵前十的排名不感興趣,他要的是第一的位置。
那個自己曾經擁有,卻不在乎的位置。
說真的,他們從來不是好友,最熟最平和的時候,是一次任務結束後,兩人搭上了同班飛機,而茶葉刻意用一百塊美金與他隔壁乘客更換位子,坐到他身邊。
紅酒一杯接一杯,他們像一般朋友似的閒聊,然後茶葉問了句,「有想過自己的盡頭會在哪裡嗎?」
「我從不去想這個問題。」
「我希望在沙漠,沙漠裡的夜空他馬的正點!」
「那你得多接些中東的案子。」他可是誠心建議。
「但身邊沒人太無趣了……如何?我要是逼近終點,要不要陪我走一程?」
那時的他錯愕不已,以為茶葉喝多了,「我?」
「對,就你,我可不要比我差的人看我掛掉。」茶葉笑著舉杯,「就這樣吧,沙漠裡的駱駝在夜空下等你。」
看著湊近的杯子,八風確定茶葉真的醉了。
他輕笑著,與其互擊杯子,「好,如果你真能記得這件事,終點抵達前告訴我,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會送你最後一程。」
他們在晨曦中將紅酒一飲而盡,像個誓約。
「他記得……他居然記得?」八風搖著頭,無奈的嘆口氣,晚上聽見電話裡的暗語時,他一時還反應不及。
但是,他們之間就只存在那次約定,那時的茶葉並不知道他已打算離開傭兵界,到了法蘭克福,他們分向不同的地方轉機後,他就沒再繼續傭兵生活,而是回到了東方。
天曉得他的遺願是什麼?更遑論要完成他的遺願了!
「有沒有搞錯啊茶葉,心中有願不會自己完成嗎?莫名其妙丟個爛攤子。」歲月彷彿一下回到過去,面對茶葉總令他煩躁,「這是什麼惡質遊戲嗎?」
唉,又是一個長嘆,八風停了下來,看著被光害影響無星的黑夜,盛夏的夜晚還是舒服的,他打算先稍微整理一下混亂的思緒。
離斑馬線不遠,晚上沒有幾台車,這條是醫院旁的人行步道,還刻意與機車道分開,兩旁草木扶疏,相當舒服;就著一旁的長椅坐下,他突然很想抽根煙,有煙癮的那段時間,尼古丁有時能給自己一個藉口,幫助思考。
左前方約兩點鐘方向的路燈變暗、亮起、再暗、又亮起,八風抬首往那路燈看去,總覺得不太對勁。
不只是路燈,剛剛在病房裡他就不太舒服了,而現在……微風輕吹,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他卻覺得有某人移動的聲音隱藏在其中,試圖掩飾。
而視線像是盯著他的。
現在是農曆七月,很難判定是人是鬼,他的同事們最近接連撞鬼,狀況都不是很好,連帶著他也對此敏感起來;當家的才交代,鬼門已開,沒事半夜不要出門,門禁時間設在晚上十點,冰山為此還碎唸抱怨。
照理說,他殺氣甚重,上次某個女孩即使身為亡者仍會畏懼他,那他應該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但是……八風低頭看著自己的汗毛,根根豎起、全身警戒,他已明白狀況不尋常。
轟—刺耳的引擎聲驀地自他右邊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但他見著了車前燈,一台不見煞車的自小客車以高速直接撞上中央分隔島,玻璃迸裂,車子頓成廢鐵,碎片眨眼間四散噴發。
砰—八風措手不及,他甚至不知道女孩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一個妙齡女子從天而降趴在他腿上,驚恐茫然的神情溢於言表,雙手下意識地緊扣住他的腿,猛然抬首。
如此,便是四目相交。
八風看著一頭微卷髮的女孩,她有著長長的睫毛與豔麗的妝容,但眼線業已暈開,愣愣的望著他,然後……綻開了微笑。
「哇,你好酷喔!」她亮了雙眸,大膽的凝視著八風,還有他在月光下更顯耀眼的銀白色長髮。
八風不動聲色,仍是坐在那兒,僵著身子與女孩對視著,十點鐘方向的廢鐵轟然起火,一時間烈燄席捲了空氣,卻也無法令八風動彈分毫。
因為他怕一動,女孩就會摔下去。
「我喜歡你……你……」女孩直言不諱,但話卻說得斷斷續續。
她眼皮沉重的漸漸闔起,笑容也無法維持太久,蹙起的眉象徵著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前一秒還緊抱著八風大腿的手也慢慢鬆開。
腳步聲與輪子聲急速而至,這兒是醫院前的大路,爆炸聲震耳欲聾,醫護人員早就拉著擔架衝出來了。
轟!擔架來不及靠近,成了一團火球的車子又爆炸,嚇得他們立刻止步。
「後退!不要那麼近!」八風厲聲高喊,「全部再後退!」
「喝!」醫護人員嚇得不輕,沒料到一旁會有人。
他們站在馬路上,隻手推著擔架,左手邊就是二十公分寬的花圃分隔島,然後才是人行步道。
「天哪!」年輕醫生瞬間倒抽一口氣,看著八風以及他的腳邊,「你、你沒事吧?」
「通知消防隊了嗎?」八風冷靜的說著,醫護人員頷首,「好,你們有人拍事故現場、有人幫我拍照,至少第一時間的現場照片要盡量確實。」
他也必須移動,因為就剛剛的火勢而言,只怕還會再有爆炸,而他距離車禍現場只有五公尺不到,根本在危險範圍內。
現場的護理師與醫生立刻幫忙拍照,還有護理師越過分隔島跳到人行道,強忍著緊張替八風也拍攝了側面照片。
「那個……我先幫你把那個女生移開吧。」醫生小心走上前。
「退後!」八風低聲警告,音調未曾揚高,卻威嚴十足的嚇退了醫生,「只有上半身,我抱得起來。」
正確來說,是應該只剩上半身。
八風輕柔的握住女孩垂掛在他大腿外側的手,不希望她腰部以下的斷口再磨擦到地面,緩緩往護理師的方向移動;另一台擔架已在那兒待命,他小心翼翼的將女孩放上。
回首往地面看去,一路都是怵目驚心的鮮紅,但是沒有腹腔的器官,應該是腰斬時已經隨處噴濺了。
白布覆上,第一組醫護人員飛快地推著擔架衝回醫院,即使擔架上是已經確定死亡的人。
「你沒事嗎?」另一組醫護人員的問候在高分貝的鳴笛聲中被淹沒,消防車與警車同時抵達。
火光沖天,驚人的火勢令人緊張,八風沒有離開,因為他算是車禍目擊者,自覺必須留下來交代他所見所聞。
「真的沒事嗎?」年輕醫生來到他身邊緊張的探看,「你身上都是血。」
「是那個女生的。」八風已經拿著手機撥通,「抱歉,我講個電話。」
朝醫生示意,他逕自拿起手機簡短說道:「順安醫院這邊發生爆炸車禍,我需要你過來一趟。」
連給對方回答的機會都沒有,八風已經結束通話,此時抵達的警員皺著眉察看現場,一轉身就見著渾身是血的八風。
警員倒抽一口氣,「你是車上的乘客嗎?」
「不是,我是剛剛坐在那邊的路人。」八風指向前方的椅子,「我本來坐在那邊,有位小姐從天而降,這都是她的血。」
「有乘客生還嗎?應該是彈出來的吧!」警員左顧右盼,問著醫護人員,「送急診了?」
護理師尷尬的蹙眉,「送是送了,但應該不需要進行治療。」
「嗯……」警員瞭然於心,看著這位男士身上的血量,還有滿地的鮮紅,應該是當場死亡了。
零星爆炸在強力水柱下漸熄,各方人馬都急著想看看能不能救出困在車裡的人,但所有人均心知肚明,這樣的碰撞與大火,就算剛剛是活著的,現在只怕也被活活燒死了。
車子已成一團廢鐵,前半段的引擎蓋部分幾乎消失,車體扭曲,連開門都嫌困難,隨著火燄漸熄,大家也見到了散落四處的屍塊;駕駛座上的男人半身衝破擋風玻璃,不知道為什麼沒飛出去,上半身趴吊在外頭,已燒成焦炭。
地上看得見殘餘的斷肢,再往前走,研判著噴飛出去的角度,果然沒多久就有人大喊著找到許多屍塊,附近樹上還有斷臂。
「活……活該……」
嗯?八風倏地向後轉,那裡是一排行道樹,昏暗不明,但傳來的聲音他卻覺得有些熟悉。
他沒有猶豫的上前,這排行道樹再過去便是院區,不過目前看起來根本沒有人影。
嘖,一陣寒意湧上,他打了個哆嗦。
真不該在鬼月深夜外出的,不但遇到死亡車禍,還有個只剩上半身的女孩投懷送抱,這狀況真令人不快。
「三更半夜你在這裡做什麼?」
不耐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正在察看樹的另一邊是否有躲人的八風緩緩回頭,揚起了職業的淡淡笑容。
「辜警官,你好。」
「好你個頭。」辜太宇很明顯是穿著便服,「你們以為我二十四小時都在警局嗎!」
「當然不是,需要幫忙才會請你出馬。」八風禮貌的說著,往前走到了亮處。
辜太宇才要開口,卻意外看見渾身是血的他,不過他不若一般人的大驚小怪,而是擰眉觀察,接著一陣大風突的刮起,捲起灰塵迷了眾人雙眼,紛紛別過頭閉眼閃躲。
沙……八風狐疑的往右瞥了眼。
是風嗎?
「你沒受傷?」辜太宇指著八風的額角。
一小道刮痕,八風沒在意,他只盯著自己的右肩,老覺得有人剛輕拍掠過。「這種傷不必緊張。」他不在乎的回應著。
「還是要上藥—這裡現場誰負責的?」辜太宇驀地扯開嗓子大喊,有個警官回頭,一見到他臉色丕變,「老黃,是你啊。」
「你你你為什麼在這裡?」聲音中盈滿恐懼。
辜太宇,辜警官,雖然同是警察,但他向來負責「難以解釋」的案件、科學無法處理的案子。
警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辜太宇負責的案子,大都跟阿飄玄異脫不了關係,誰想跟他接觸啊!
剛剛的年輕醫生湊上前,拿起手電筒檢視八風的傷口,面對突然有人靠近,他防備的舉起手亙在兩人中間。
醫生嚇了一跳,錯愕的看著差點抵上……或擊上自己胸膛的手掌。
「啊,抱歉。」八風趕緊掛上笑容,「我不習慣有人突然靠近。」
「沒事,我只是想看看傷口……我想你剛才距離那麼近,有可能被碎片割到,還是做一下檢查比較好。」醫生擔憂的說。
「我……」八風邊說邊越過醫生,看向了走來的辜太宇。
「好了,我幫忙問筆錄,你跟我去醫院上個藥。」辜太宇俐落的分配工作,「這人沒那麼容易倒,擔架留著等等搬出來的人吧,我帶他走回急診室。」
沒給現場警員或醫護人員反應的時間,辜太宇直接帶八風走,老黃還從後面追上來,「欸欸,辜太宇啊,這跟那……個無關吧?」
辜太宇回頭笑著,瞧瞧老黃那緊張兮兮的態度,「難說喔,所以才要查嘛。」
「唉唷。」老黃不由得皺眉,一場車禍,怎麼會攤上那種事?
他扯下手腕上的佛珠卡在指間,現場所有警察全部倒抽一口氣,紛紛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八風在昏暗的人行道,回頭看著第一現場,以及隔壁正笑著的傢伙,「何必嚇人。」
「誰說我嚇人了?」辜太宇雙眸深沉的凝視著他。
即使光線昏暗,八風卻覺得辜太宇的雙眼晶亮……尤其當他的眼神越過自己,看向他右側之際時。
「不然你在看什麼?」八風嚴肅的望著前方。
「我覺得……有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好像在樹的那邊跟著你?」
八風緊握飽拳,深刻體會到完全被盯住的感覺,不過五十公分的距離,有個隱約的身影,隔著那排行道樹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他絲毫沒有要去探究的意思,望著手上竄起的雞皮疙瘩,猜測到對方可能不是人。
掀開白布,辜太宇認真的看著面容姣好……至少現在看起來是這樣,只剩黑色性感內衣的女子,妝化得太濃有點難確認年紀,不過看皮膚的彈性應該是二十幾歲。
肚臍以下全數不見,斷口完全撕裂傷,看來是事故發生時身體被爆炸力量分開,上半身飛出剛好落在八風腿上,下半身……嗯,等現場勘驗時應該能找到。
衣服自然不會存在,說實在的臉上也只有些許刮傷,換言之扣掉下半身被撕開外,她上半身維持得還挺完整的。
「請不要這樣!」
附近傳來斥責聲,八風覺得有點怪異,身子向後仰揭開綠簾,聲音來自對面那排,斜斜斜對面的床位。
「擺什麼樣子啊,我可以讓妳爽的。」
性騷擾嗎?都在急診室了還有這種閒情逸致?八風被安排到急診室旁的另一區候著,因為平時的急診室已經人滿為患,他原本以為這間只有他的。
才準備起身,就看見醫生走了過來。
「請你放尊重一點!」年輕醫生義正嚴詞的說:「妳先出去。」
護理師不爽的揭簾而出,身後還傳來那病患的聲音,「想躲?我想上的人沒人躲得過,一定上到妳!」
「先生!」醫生氣急敗壞的怒斥。
「幹什麼幹什麼!」警察走來,「你是在囂張什麼啊?」
八風默默將簾子拉起,看來不需要他出馬了。
「深夜的豔遇。」辜太宇從另一邊拉開簾子,就看著臉上貼著小片OK繃的八風搖頭,「可遇不可求啊。」
「不想遇也不想求。」八風略顯不耐,「該說的我都說了,就是一台完全沒煞車往死裡撞的車子,我想可能喝茫了吧。」
「萬幸是沒撞到無辜路人,」辜太宇意有所指的瞥了他一眼,「要是方向盤轉另一邊,說不定撞上的就是你了。」
八風冷笑,「或許吧……」他今晚的確是有點心不在焉。
「當鋪裡誰生病嗎?你怎麼這麼晚在這兒?」半夜兩點八風會在這裡本就不尋常,否則他哪會從床上爬起來。
八風是附近一間「交換當鋪」的員工,身兼管家及護衛,那間當鋪什麼都當,有形物無形物均可,只要具有價值當鋪都收。
其業務拓展到三界,自然小有名氣,不管是鬼是妖或是魔,只要擁有的物品具有價值,就可以到「交換當鋪」去典當。
既然他是負責「特殊業務」的部門,自然會跟「交換當鋪」有所聯繫。
「不,沒人生病,我是來看朋友的。」八風保守的說著,沒有打算透露太多。
「哇,你有朋友啊!」辜太宇很認真的點點頭,「真沒想到。」
不必查他都知道八風的過去絕對精彩,光身上的騰騰殺氣,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再說這體格,指尖上的扳機繭,閻牡丹又提過他曾在國外服役,用膝蓋想都知道這八成是傭兵。
「我得回去了……咳。」喉嚨突然有點癢,八風輕咳了聲,「沒事了吧?」
「我是沒事了啦,就不知道別人有沒有事了。」他無奈的聳聳肩。
八風明白他在說什麼,剛剛在外面他就覺得氛圍不對,像是有些好兄弟跟上來,或因為車禍,或純粹因為這裡是醫院。
「不必擔心我,你該知道我不招陰。」八風微笑裡透露著難得的自信,「冰山還叫我鬼見愁呢。」
「靠,他是說上次的事件吧,白目到去擋送肉粽的路線……話說那個有變裝癖的小子好點了嗎?」
「好很多了,有大當家幫他調養,沒問題的。」八風站起身,「這麼晚了,該小心的是你吧。」
辜太宇呿了聲,他啊,就更不必擔心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有開車來。」
辜太宇點點頭,剛為八風將簾子拉得更開,便有個女護理師突然小跑步過來。
「請等一下,還要再做檢查。」
八風深吸了一口氣,「我只有一些擦傷。」
「我知道,但是你只有對額頭的傷口做處理而已。」護理師拿著板子察看,「剛才照的X光片顯示你有內出血的狀況。」
什麼?!辜太宇緊張的看向詫異的八風,這人看起來很正常啊!
八風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他轉念一想,人遇到突發狀況時,恐會因為腎上腺素的關係忽略痛楚,的確有可能輕忽,他撫上胸口,爆炸時噴過來的不只女孩的上半身,也損及自己了嗎?
「快檢查。」辜太宇主動將簾子拉上,為幫八風保留隱私他先往外步去,手機調出了「交換當鋪」的電話,猶豫著是不是該打給閻牡丹。
「先生都沒有不適嗎?」護理師蹙著眉,指向了他的胸膛,「深呼吸?」
八風做了個深呼吸,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之處。
「抱歉,可能得請你躺下,醫生等等就到了。」護理師上前,看起來像小女生,遮去眉毛的瀏海下是長長的睫毛,單看眼睛相當的可愛。
不過八風婉拒躺下,並同時握住了護理師伸來的手。
「抱歉,我想等醫生來再說。」躺下是最沒有防禦力的時候,若不是像剛剛照X光那種不得已的情況,他根本不會隨意這麼做。
「呃……好。」護理師尷尬的試圖收回手,「抱歉,我的、我的手……」
八風聞言才鬆開,他是真的沒有察覺不舒服,壓著腹腔或胸腔,似乎也沒有疼痛……嗯?他冷不防一抬頭,就看見護理師正在偷看他。
一被抓到,她慌亂得趕緊低下頭看手上的病歷板。
「八風先生……體格好好。」她支吾其詞的說著。
薄襯衫下強建的胸肌展露無遺,八風毫不掩飾自己的好身材,即使不再是傭兵,他也沒有間斷過訓練,身為「交換當鋪」的管家與護衛,他希望能保護所有人。
不過說到底,「交換當鋪」的危險性其實一點都不高。
「頭髮是銀白色的也好特別,不是白色,是銀色,染的嗎?」護理師偷偷的又往他這邊瞄過來,「八風是本名嗎?」
她眨著眼,相當好奇的問著。
八風看過那雙眼睛,長長的睫毛,一看就知道是植睫,黑白分明的大眼,下眼瞼還有暈開的痕跡—他驀地瞪圓雙眼,等一下!
「妳是誰?」他伸手向後,抓住了病床上的枕頭。
「嘻……」護理師轉了過來,病歷板自鬆開的手掉落,啪的聲響中,八風瞥見那根本是張白紙。「我真的很喜歡你!」
八風意識到從剛剛開始,冷氣就強到不像話,他直豎的汗毛未曾平息過,屏氣凝神的瞪著眼前的護理師,口罩上的雙眼笑瞇了起來。
怎麼會?之前冰山的「新朋友」曾說過,身為亡靈的他們,下意識便不會接近他,因為他身上的煞氣很重!
「小姐,妳已經……死了。」八風冷冷的說著實情,「妳明白這件事嗎?」
「那不重要。」女孩拿下口罩,果然是一小時前趴在他腿上的那個女人,「我對你一見鍾情了!」
她笑逐顏開,綠色的護理師服裝自腰部開始滲血,迅速染紅了下半身的褲子,甚至向上蔓延,她用愛慕的眼神望著八風,眼底還閃爍著某種偏執的貪婪。
「我……」她意欲趨前,八風抓緊了枕頭,隨時準備拋扔……
喝!女孩驀地越過八風往斜前方看去,驚恐的張大嘴,下一秒整個人從一百六十幾的身高降到只剩下不到一百公分的上半身姿態。
腳步聲疾速傳來,八風不動如山,女孩仰著頭對他拋了飛吻,緊接著唰—簾子被拉開,八風抬首看向站在簾邊的男人,再往地板望去時,女孩已經消失無蹤。
沒有護理師,沒有一地的鮮血,只剩下那塊夾著白紙的病歷板。
「我就知道有問題。」辜太宇環顧四周,「邪氣真重。」
「邪氣?」八風略放了心,但依舊覺得身體發寒,「你用的詞很不精準,是邪魔?厲鬼?」
「嗯……是鬼,有邪念的鬼,熟人嗎?」辜太宇彎身拾起了那塊病歷板,「不對,偽裝成小護士的話……噢。」
他望著病歷板,突然笑得曖昧,對著八風上上下下的打量著。
「我現在很不舒服,有話快說。」八風站起,竟覺得有些腳軟,那股不適感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只見辜太宇將板子一轉,那本該空白的紙上,居然用鉛筆寫了四個字︱
我喜歡你。
第二章 招陰的體質
難得的週末假日,適逢「交換當鋪」的公休日,當鋪全體上下都能睡得晚些,早餐晨會八點才開始。
女人隨意用一根髮簪挽起長髮,在廚房裡忙碌,也正因為今天有較悠閒的時間,所以她會為每個員工量身打造他們最愛吃的早餐,也算慰勞近來的辛苦。
閻牡丹,「交換當鋪」大當家,年約四十,擁有高貴容顏與銳利雙眸,行事雷厲風行,如此才能獨撐「交換當鋪」。
「交換當鋪」傳了數百年,大隱隱於世,作業一如平常的當鋪,唯每代掌櫃獨具慧眼,能判定出典當物的價值優劣。
閻家現任掌櫃是閻牡丹,下任掌櫃便是那國一的閻蘿,只要具閻家血統都有機會入主當鋪,但這行看的是天分與資質,而其中能看出無形物的價值才是最困難的。
閻牡丹算是近代少見的高手,判斷力極為敏銳,野心也不小,閻蘿小妹妹雖然年紀輕卻也不容小覷,評鑑典當物的眼光更為上乘,因此大家都尊稱她一聲「老大」。
「冰山哥哥不喜歡吃青椒。」一旁的小助手圓著眼看著閻牡丹把青椒丁往蛋液裡倒。
「他會開始喜歡的。」閻牡丹自然的攪拌著,正為冰山製作青椒烘蛋。
嗯……閻蘿深深為對方掬一把同情之淚。她盡力了,但姑姑執意而為,別說她無能為力,只怕冰山哥哥到時也只能硬著頭皮把這一盤漂亮的烘蛋吞下去。
閻蘿年方十三,是為「交換當鋪」下任當家,稱閻牡丹一聲姑姑。
「交換當鋪」向來傳女不傳男,而在這一輩中歷經篩選,眼光獨到的閻蘿自小便能看出物品的非凡價值,開當鋪當然首要賺錢,具備評斷典當物好壞的天分,讓閻蘿很早就成為繼承人,並跟在閻牡丹身邊學習。
反正她的爸媽喜愛旅行,常常環遊世界,今天到某地覺得舒坦,租間屋子就住下來了,根本極少待在國內。因為長年沒能陪在進行繼承人培訓的女兒身邊,夫妻倆所能做的就是分享旅遊經歷,以及買一大堆「特殊」紀念品空運或海運回來給寶貝女兒。
閻牡丹將煎得金黃的青椒烘蛋盛盤,不經意的朝門口望去。
奇怪,似乎一直沒聽見八風的動靜。
「幾點了?」她又打了顆蛋進入熱水中,「八風還沒起來嗎?」
「不可能吧?」閻蘿端起烘蛋,「可能在外面忙,我去看看。」
八風哥哥別說準時了,一向是當鋪裡最早起的人,除了打點當鋪上下,還會為大家烹煮香濃咖啡。
走出廚房,外面就是長餐桌,「交換當鋪」的餐廳在二樓,靠牆壁這兒一向是她跟姑姑的位置,對面三個椅子分別是綠林、烈火跟冰山,閻牡丹右手邊的長桌短邊座位,則是八風的專屬座位。
雖以國際禮儀來說,那個位置是主位,不過閻牡丹不興這套,誰是主子與她坐在何處毫無關係。
不過捧著盤子出來的閻蘿有點錯愕,八風哥哥專用的小圓桌還擱在角落,烹煮咖啡的器具一樣都沒擺出來,表示他人還沒到餐廳?
有其他瑣事擔誤到了嗎?她將青椒烘蛋放上自個兒對面的位置,擔心的往門口望去。
門口出現影子,她喜出望外的綻開笑顏—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走入,一臉精明幹練,是「交換當鋪」的精算師:綠林。
唉……閻蘿笑顏瞬間凍結。
「老大,妳表情太明顯了。」綠林優雅的走向餐桌,「看到我沒必要失望成那樣吧。」
「不是失望,只是以為是八風哥哥。」閻蘿嘟囔著。
啊這不就是失望?綠林無奈的輕笑,才走到座位旁邊,也留意到了咖啡香尚未飄散在空氣中。
「八風呢?」他左顧右盼。
「就是還沒看到啊,有誰衣服特別難洗……還是誰昨天把東西弄亂,讓八風哥哥到現在還沒整理完嗎?」閻蘿咬了咬唇,「我去找他……」
話音未落,人影進入二樓,一樣是那挺拔的身材,整齊的穿著襯衫與長褲,只是不見那從容自若的姿態,取而代之的是蒼白的面容。
「抱歉,我來晚了。」連聲音都沙啞。
「喂喂!」綠林一手抵住八風的胸膛,「你看起來很不妙。」
「似乎有點感冒……」他邊說,邊凝著眉拿出口罩,「我還是戴著好了。」
「感冒?哎呀,對厚。」綠林理解地點了點頭,「你也是人嘛!」
「綠林哥哥!」閻蘿嚷嚷,緊張的跑到八風身邊,「八風哥哥你沒事吧……我來幫你。」
八風溫柔的阻止閻蘿,輕輕的擋開她,「我沒關係,妳去幫當家的吧。」
「可是……」你看起來很不好啊!
不安的悄悄望向綠林,他微微搖頭,八風說不要就不要,她別讓他為難。
閻蘿深呼吸,不情願的咬著唇,轉身進入廚房。
然後綠林閒散的邁步到一旁的櫃子,從裡頭取出了一個大托盤,上頭都是大家各自的杯盤組。
八風往左後瞥了眼,知道綠林是在幫他,也沒多說什麼。對他而言,閻牡丹是大當家,閻蘿則是未來的當家,所以她應該要跟在閻牡丹身邊學習,而不是幫他做這些瑣事。
「吃藥了嗎?」綠林將托盤擱上小桌,仔細端詳八風。
「還沒。」他聲音沙啞,「我一醒來就這時候了,不能誤了早餐時間,等等忙完再吃。」
「喂,都這樣了還想著工作?跟當家的說一聲,你應該回房間去休息。」八風的臉色慘白,額上臉上都滲著汗珠,眼神根本不對焦。
「沒關係,一點小事。」他突的看著綠林,「別聲張。」
綠林輕哂。聲張什麼啊,他這種狀況任誰看了都知道有問題吧?
嗯,沒事的。
自己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八風邊烹煮著熱水邊想著。他身上有著數不清的刀痕或是子彈疤,咬條木棍切開大腿取出子彈這種事都熬過來了,區區感冒算得上什麼?
他現在只不過是渾身高溫、冷汗直冒、手腳無力,外加頭昏眼花和站不太穩罷了。
「早。」烈火拖著步伐進入餐廳,眼睛都沒張開,一副快死的樣子。
「已經七點了,應該睡很足了吧?」綠林拉開椅子,以防烈火直直朝他撞上來。「喂,眼睛這麼小,看不出來你有沒有打開。」
烈火果然立刻撞上自己的椅子,還不爽的唉唷了聲,又宛若無骨般的坐了下來,「我大病初癒,是不能—」
他說時,鼻翼動了動,瞄向左手邊那盤香氣四溢的烘蛋,露出幾分錯愕,他像狗兒似的,不信邪的都快貼上那盤蛋了,在周圍嗅個不停。
「烈火哥哥你在幹麼?」閻蘿又端著熱騰騰的法式吐司出來,「不要汙染冰山哥哥的早餐喔。」
紅色的環狀瓷盤呈到面前,烈火瞬間瞪大眼。「哇,我最愛的法式吐司!」
話音剛落就想要先嘗一口,閻蘿立刻抓起跟前的湯匙往他手背上打去,「不可以啦。」
「喂,這就是要趁熱吃啊……」烈火滿腹不情願,看著閻蘿將右手的班奈迪克蛋擱到綠林桌前。「真是太完美了!」
「公休日就是Lucky日!」綠林瞧著眼前淋上荷蘭醬的班奈迪克蛋,滿足一笑,漂亮的形狀與擺盤,大當家出手自然是美味無比。
閻蘿轉身要回廚房幫忙,下意識瞥了眼背對著她的八風,臉上滿是擔憂。
「對厚,公休日,那我來杯拿鐵吧。」烈火完全清醒了,開心的點餐,「八風,麻煩囉。」
「好。」八風回首,輕笑頷首。
「……」烈火的手還舉在半空中,笑容卻僵住,「八風你怎麼了?」
八風不由得苦笑,烈火向來是當鋪裡最細心的人,被他發現完全正常,更別說他還戴著口罩。
綠林低聲說著感冒,烈火卻懷疑的回望他,一副「真的嗎」的表情。
樓梯間傳來一陣如鞭炮般的砰砰砰足音,最後是有人從上躍下的聲響,一秒後身影咻的滑入餐廳。
「公、休、日!」夜貓子冰山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地板嘻哈動作,「大當家煮我們最喜歡的早餐的時刻!」
烈火忍著笑,隨興的跟他道早,綠林也輕聲說著早安,用閃亮的雙眸看著這未滿十八的青少年,期待看見特製早餐後,他會是什麼反應。
「要咖啡嗎?」八風問著,較之於咖啡,冰山向來比較喜歡奶茶。
「哇靠,八風你中邪喔?」冰山一怔,步伐卡在半路,「臉色也太難看了吧!」
唉,八風嘆了口氣。
綠林回頭朝他聳肩,「我可沒聲張,這根本全世界都看得出來。」
「我只是感冒,你們不必這麼誇張,咳咳……」說著,他又難以克制的咳了幾聲。
廚房裡傳來聲響—抽油煙機關上,杯盤聲響起,鏟子入鍋,脫下圍裙的閻牡丹自廚房疾步而出,第一時間便是走向八風,伸手握住他執著咖啡壺的手。
「放下。」閻牡丹看著他手腕,「你在發燒你知道嗎?」
八風擰眉。他當然知道,但又不是沒生過病,這樣一點小感冒,實在沒必要過度看待。
閻牡丹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拿過咖啡壺,伸腳將就近的椅子勾出來,拽著他往椅子邊去,閻蘿機靈的上前扶過八風,半拉著他坐下。
「都燒成這樣了,為什麼要逞強?」閻牡丹口吻嚴厲的說著,「吃藥了嗎?」
「沒有。他覺得沒什麼,應該是因為高燒才起不來,只惦記著差點遲到,所以打算早餐後再吃。」綠林非常體貼的幫忙說明,「不過按照他的性格,只怕到倒下為止,他都會先選擇洗好碗,再去洗衣服跟打掃環境,然後才會考慮服藥。」
八風眼神往右方瞟去,沒好氣的看向綠林,非常「謝謝」他的詳盡解說。
閻牡丹嘆口氣,綠林分析的倒是一點都沒錯,八風確實會如此。在當鋪多年,他是個完美又克盡職責的管家,不僅對整個當鋪,也對他們每個人極盡照顧。
自然,身強體壯的八風,幾乎沒有生病的紀錄,會逞強做完工作也是意料之事。
她先為八風斟倒熱騰騰的咖啡,八風不安的很想站起,這該是他的工作,別人代勞也就算了,怎能讓大當家來做這件事?只是才略起身幾公分,立即又被閻牡丹直接壓著肩頭讓他安分。
「我來吧,姑姑。」閻蘿伸出小手,她知道他尷尬的原因,「妳這樣八風哥哥會不習慣的。」
閻牡丹遲疑數秒,明白閻蘿的意思,便將咖啡壺交給了她。
「八風在痊癒前,大家共同分擔他的工作。」閻牡丹回到自個兒的座位,「冰山負責洗滌衣物,烈火負責洗碗跟打掃,剩下的管理事項—」
「我知道。」綠林頷首,他有能力暫代八風的管家一職,只是沒事他才不會選這個職業。
開玩笑,像他這種天才精算師,怎麼會甘於做服侍人的事咧?
對面三個男人領令,冰山雖然一臉哀怨,但這種忙說什麼也該幫,哪有同事生病還硬要他工作的道理,但是為什麼要他洗衣服啊!
「你也該練習了啦,這裡就你連洗個碗都有問題。」閻蘿來到他右手邊,倒了半杯咖啡,牛奶他自己加,「你不能只會0跟1,生活要會自理才行。」
身為駭客,他本來就只要知道0與1就好了呀,會洗碗煮飯做什麼嘛,外食多方便!不過駭客本宅,所以世界才發明了泡、麵、呀!
「吃泡麵會早死喔。」烈火幽幽的說著。
「我啊,以後會用機器人幫我煮飯、掃地、洗衣服!」冰山哼了一聲,「這樣你們就不必擔心我啦!」
閻蘿從桌子尾端繞回自己的位子,她不喜歡喝咖啡,今天早上是鮮榨柳橙汁。
「好,起筷。」閻牡丹拿起筷子,夾了自己面前的俄羅斯煎餅佐魚子醬,這也是「交換當鋪」的規矩,當家的先動筷,其餘人才能用餐。
公休日閻牡丹總是會煮大家最愛吃的美食,所以連重睡眠的烈火都會爬起來,看看這香濃美味的法式吐司啊……當家的手藝好得沒話說,光這頓早餐就可以暖他們的胃、暖他們的心,還可以維持一整天的能量與幸福。
「這什麼?!」冰山望著烘蛋,一臉如喪考妣,哀怨的看向左前方的閻牡丹,「我最討厭吃青椒耶!今天不是公休日嗎?」
他表情都快哭出來了,他以為、他以為會是奶油烘蛋或是香蕉可麗餅的!
對面的閻蘿同情的看著他,瞥一眼右手邊的閻牡丹,她完全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姑姑說,多吃青椒對你腦子好,對你的腸胃也特別有幫助。」閻蘿很含蓄的說著,「尤其你最近發憤圖強的唸書,青椒可以加強集中力、供給腦部營養。」
哇……烈火嘴裡塞著吐司,緩緩的轉向自己右邊的冰山,真是可憐,要吃青椒就算了,吃之前還要被萬箭穿心。
「我說老大,」綠林開口緩頰,「妳可以換個方式說,例如:青椒可以讓冰山變得更健康、幫助記憶,這樣唸起書來事半功倍?」
「喔……對耶!」閻蘿亮著雙眸,這時就會佩服起聰明的人,「這樣說就不會好像在暗諷冰山哥哥腦子笨了。」
妳說了。
綠林默默的吃著自己的美味早餐,當他剛剛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提醒。
「我哪有笨,我只是沒受什麼教育而已嘛,但我還是世上數一數二的駭客!」冰山氣急敗壞,「拜託,上次你們笑我什麼萬人空巷,前陣子不是有記者報導也這樣寫嗎,放一張沒人的照片他也說萬人空巷啊!」
「比好的啦,那種就要警惕自己,還拿來說嘴!」閻牡丹驀地冷眼一掃,「快吃,你實在不該挑食,我處理得很美味,多吃點好幫助學習!」
嗚……嗚嗚,冰山可憐兮兮的開始切開烘蛋。這個公休日好爛喔,他不喜歡啦!又要支援衣物清潔、還要吃討厭的青椒,然後又被小幾歲的國中女生笑沒腦子,有沒有搞錯啊,他是世界排名前幾的駭客耶!
腳邊有人輕輕踢了他一下,冰山一怔,偷瞄著對面的閻蘿,見她擠眉弄眼的,暗示著快點吃,吃完有好康的。
問題是他不想要好康啊!
「還是別讓他吃了?」八風見他有點可憐,冰山本來就生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這麼看著實在叫人於心不忍。
閻牡丹沒吭聲,拿起他盤子裡的甜派就往他手裡塞。
「你先顧好你自己,把早餐吃了。」她聲音轉為溫柔,「你半夜去哪了?」
夜半出門,為了不吵醒大家,只留了訊息。
「我的……私人事情。」八風客氣的說著,有氣無力的瞥了眼閻牡丹,意思是不想說。
「很重要吧,我才交代過這個月晚上十點後不要離開當鋪,當鋪裡設有防護,一般魍魎鬼魅是進不來的。」她不太高興的一一掃視眾人,「這半年來你們一個個不是撞煞就是自找死路,總被亡靈纏上,每個人都受傷也折騰得很慘,我是為了大家好。」
所有人點頭如搗蒜,沒有人為門禁的事抗議。
「尤其不管是被跟或是被纏,身上都有過痕跡,容易招陰。」閻蘿接著說:「那個厲害的阿伯說了,大家靈體的傷還沒恢復,飄月出去簡直就像個捕魂燈,專吸引亡魂!」
綠林聞言蹙眉,打了個寒顫,他上次遇到「惡夢出賣」的爛習俗,惡鬼居然可以追到夢境裡殺他。
烈火倒抽一口氣,他不過是踩到燒給亡者的冥紙,結果也惹事上身。
夜貓子冰山直接想起不小心擋在人家「送肉粽」的路線上,意外扯出一堆受虐慘死被迫器捐的血案,還……談了一場青澀但註定沒有結果的初戀。
「還是八風好,連飄見到他都怕。」冰山有些羨慕。
八風苦笑,腦海中浮現了那趴在腿上的女孩面容……好像,自己並沒有冰山想得那麼威呢。
「大家都一樣,高人交代過這個月夜晚不要外出……」閻牡丹欲言又止,看向八風,「不過我相信你有非出去不可的事。」
「是的。」八風頷首。
「是黑市器官的事嗎?」綠林提出疑問,「我又查出了一些線索,從稅務下手果然最快,發現了不少專門拿來洗錢的空殼。」
「真的?」冰山略微激動,種種令人髮指的行徑,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會發抖。
因忿怒而發抖︱
對方在網路上假扮各種身分,誘騙心有所求的人,不管渴求愛情、想要工作、或是渴望成名……誘騙之後加以監禁,再取出他們的器官到黑市販賣。
調查過程中,八風認出了有家La vida nueva公司,「交換當鋪」配合警方辦案,想把這個喪盡天良的集團一網打盡。
但是八風也說,那個公司遠比大家想像的複雜,所以他要請「朋友」去找。
「不是,不過黑市器官的事有眉目了,等我朋友聯絡上後,會有更詳盡的報告。」八風轉向綠林,「你剛說的……」
「我會把資料整理給你,放心。」他自信的勾起嘴角,身為精算師的他,永遠能掌握數字帶來的線索。
「好了,你要多休息而不是費神;烈火,藥要繼續喝,我又熬了新的中藥,這次沒那麼苦了。」閻牡丹溫聲提醒,上次雖是冰山惹出來的事,不過卻是烈火重傷。「再喝一個月,身體就能調回原本的底子。」
「謝謝大當家。」烈火嘴裡塞著一大口法式吐司,滿足的回應著。
八風食之無味,他覺得自己似乎昏得更厲害了,這個感冒也太強悍了,根本來勢洶洶……老鼠說這兩天會跟他聯繫,關於黑市的事情,他有明確的證據。
「……就很變態啊……但是班上同學很喜歡。」閻蘿的聲音怎麼斷斷續續的?
「大家都說,這才是真正的正義聯盟。」
正義聯盟?什麼東西?八風望過去,左邊是大當家跟……看不清的閻蘿,右邊的綠林、烈火與冰山怎麼都糊成一團了?
今天當家的為他做了什麼?應該是他最愛的甜點,明明吃了好幾口,怎麼卻不記得吞了什麼下去?
「治安太差,大家受不了法律對惡人的保障,才會衍生出這種心態。」綠林的聲音變得輕飄飄的,「但私法正義並不代表合法,所以這份正義還打個大問號。」
「為什麼?那阿飄正義呢?上次阿飄活活撕碎那變態時,我就覺得很爽啊!」
餐桌上一時間吱吱喳喳,八風閉起眼卻只感到耳鳴,腦子裡的尖銳聲音讓他覺得頭好疼,他……八風隻手摀住耳朵,抓著包子的手就這麼鬆了。
啪,包子落地,閻牡丹轉過來的瞬間,只瞧見他整個人倒了下去。
「八風!」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洋甘菊香氣,還有他昨天才買的百合花,兩種香氣混在一起,能給予人寧靜,惺忪雙眼看見的是模糊但熟悉的色調、水晶吊燈,這裡應該是……翡翠廳?
「交換當鋪」裡的其中一個廳,一般用來—一隻手橫過他臉上,八風跳開眼皮,倏地抓握住對方的手腕,不客氣的向外扭轉,同時整個人坐起身。
「啊!」閻蘿被扭轉手腕時同步被拉向沙發,肩頭一扭整個人便趴在沙發上,難以動彈,而且好痛喔!
八風回首終於清醒,趕緊鬆開手,「對不起,弄痛妳了嗎?」
「嗚……」閻蘿無力的乾脆整個人趴上沙發,「很痛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八風趕緊執起她發紅的手腕,這就是他不許任何人踏進他房間的緣故。
過去太多的訓練讓他行動比大腦快,這種直覺反應很容易出事的。
溫柔地輕撫閻蘿的手腕,女孩嘟著嘴大眼噙著淚,跪在沙發邊的地毯上,其實對如此被呵護,心中難掩竊喜。
「不是說過別在我睡覺時靠近嗎?」八風低聲說著,這才留意到一旁桌上的水盆與毛巾,還有退燒藥,「啊,這裡……」
「你暈倒了,但姑姑知道你不許任何人進你房間,所以讓綠林哥哥把你背到這裡來休息。」閻蘿收回手,趕緊拿過一旁的水杯遞上,「喏,喝完。」
暈倒?八風內心驚訝不已,他居然會暈倒?還不是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看來自己得重新評估這感冒病毒的威力了。
「謝謝。」接過水,他也的確口乾舌燥。
「姑姑餵你吃了退燒藥,因為你剛燒到四十度,都怕你腦子燒糊了。」閻蘿直起身子,伸手往八風額上貼,「好像退燒了耶,我們來量一下吧。」
興奮的拿過耳溫槍,能這樣近距離照顧八風哥哥,讓她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只是才轉回來,八風已輕巧地抽過她手裡的耳溫槍,自然的往自個兒耳上一量。
閻蘿有些失望,難得有機會可以照顧總是默默看顧他們的八風哥哥耶!
「大家呢?」他輕輕的問。
「烈火去桃一要,冰山就蓋茲E,」閻蘿轉了轉眼珠子,「綠林哥哥是Aurore。」
她亮著雙眸期待答案,這是她跟八風近來在玩的暗號遊戲,兩個人各自有一套暗號,要讓對方猜測意思。
「喔,烈火去跳……跳舞嗎?冰山又去E鎮教電腦,綠林成為睡美人在補眠。」八風幾乎沒有遲疑。
「不好玩!你應該想久一點的。」閻蘿咕噥著,「為什麼猜得到烈火哥哥去跳舞?你怎麼猜到跳的,那我剛學的耶!」
「取首字啊,桃一要不就跳的注音?」八風莞爾,「我上次讓妳背的呢?R4C海鷗。」
「呃……」閻蘿趕緊在心裡複誦,海鷗是哪家車牌,啊!「馬自達的紅色四人座房車!」
說著,她順便簡單畫出海鷗的圖。
「嗯哼,我給妳的表要背熟,妳知道我剛問妳的有多簡單了吧?」八風嚴厲但溫柔地望著她。
閻蘿默默點著頭,要背的暗號很多,但她會努力的!
外頭同時傳來足音,身著旗袍的婀娜身影步入,略帶憂心的望向坐在沙發上,仍顯疲態的八風。
「覺得怎樣?燒退了嗎?」閻牡丹來到他身邊,勾著手指要他交出耳溫槍。
八風實在不願意,但還是將耳溫槍放進她手裡—三十八度,依然是在發燒狀況,只是沒剛剛那麼嚴重罷了。他又喝了幾大口水,探身拿過也放在圓茶几上的手機,果然被調整成飛航模式,這是不需要密碼就能選擇的功能。
一解除飛航,訊息聲不絕於耳的叮叮叮響了起來。
老鼠!八風檢視訊息,這是兩個多小時前傳來的,老鼠臨時約他今天下午見面,而且限時限地點,不容耽擱。
「我得立刻出門一趟。」八風即刻起身。
「什麼?」閻牡丹擋住他的去路,「三十八度出什麼門?都吃了退燒藥還降不下來,你這隨時都會再燒,你需要的是在家休息。」
「不行,有事一定要辦。」八風苦笑著,「黑市器官的事記得嗎?我朋友有線索了,他只有今天能跟我見面,我非去不可。」
閻牡丹不悅的瞪圓了眼,伸手抵住他又想閃身而過的身子,「不行,我讓綠林去。」
「呵,大當家。」八風失笑出聲,「我朋友怎麼可能會對一個陌生人吐實?他們沒見到我是不會現身的。」
「那帶綠林哥哥去呢?」閻蘿提議,有照應總是好的。
八風有些無奈,這實在很難解釋……他回頭看著擔憂的閻蘿,再正首望進閻牡丹堅定的眼底,這關有點難過。
「能查到黑市器官的不會是普通人,大當家。他們說不定有雙重身分,說不定正被追殺,好不容易才能騰出時間跟我見面的。」他誠懇的凝視著閻牡丹,「是我委託他調查的,我必須去。」
閻牡丹別開眼神。對,上次冰山的確意外捲入一起黑市器官案,才知道有人利用網路到處誘拐人私自堅禁,活取器官販售,而且流程非常嚴謹,一取出來就有專人來收貨,明顯是有組織運行。
綠林又查到許多空殼公司,分佈海內外,偏偏就有一間公司讓八風認出,警方那邊才會希望「交換當鋪」幫忙。
「你這樣我不放心。」閻牡丹不願鬆手,拉住八風。
「只是感冒而已,不必這麼緊張吧?」八風反而有點奇怪了,「再危險的事我都做過,妳怎麼突然這麼憂心?」
閻牡丹只是看著他,但沒有回答,有些事她說不出口。
「因為你沒有病得這麼嚴重過,發燒是一種警訊,你都暈倒在餐桌上了,該知道嚴重性,生病中的身體不是你能掌控的。」閻牡丹說歸說,卻還是放下了手,「速去速回,保持聯絡。」
八風輕哂,「放心好了,我沒這麼弱,上午會暈倒是因為晚歸幾乎沒睡的關係。」
凌晨的事情他完全沒跟任何人說,他的工作是保護大家無後顧之憂,不需要把自己的問題加諸在他們身上;更何況,茶葉代表的是他的過去,過去的事,大家就更不需要知道了。
「你去換身衣服吧,剛流汗衣服都濕了。」閻牡丹直接站開。
八風頷首,然後給了閻蘿一個淺笑,便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八風身為管家兼護衛,住在「交換當鋪」的密室裡,密室在一面大鏡子後,是個絕佳掩護,裡面除了有當鋪各角落的監視器外,也有他自己的房間與隱私,那兒更是必經之地,幾乎任何人要出入都會經過。
當然,「交換當鋪」還有後門,不過後門設置了保全鎖,要安然的通過後門只怕比前門更加困難。
望著八風離去的背影,閻蘿有點不是滋味。
「姑姑,八風哥哥半夜去哪裡了?」她討厭那種別人都知道她卻一無所知的感覺。「妳知道嗎?」
「私人事情,別問。」閻牡丹淡淡的說著,「包兩包退燒藥,等等讓八風帶出去。」
閻蘿點點頭,閻牡丹又交代她把這兒的東西也收拾乾淨後才離開。
「私事啊……」閻蘿一個人待在翡翠廳,從她以繼承人的身分進入當鋪以來,八風哥哥一直都在,卻沒人瞭解他的私人世界。
就像那個鏡子後頭的房間,隔間怎樣?擺設如何?這幾年來始終是個謎。
而且剛剛八風哥哥還說,「他朋友」來找他呢,朋友耶!別說是她了,綠林哥哥他們要是聽到,鐵定也會瞠目結舌!因為八風哥哥跟其他人一樣,都把自己當給「交換當鋪」了,卻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麼朋友。
沒有朋友亦無家人、沒有另外的生活圈,卻因為私人事情外出,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能讓他半夜出去呢?
不過,不能問!
閻蘿深呼吸,調整著情緒,未來要成為「交換當鋪」接班人的她必須明白,不管八風、綠林、烈火或是冰山與她有多熟稔,他們都是當鋪的員工,她有善盡照顧的職責,而他們有完成工作的義務,但除了公事之外,不能干涉他們的私人事情。
她將臉盆與毛巾收起,望了眼還有殘溫的沙發,能偶爾這樣近距離的照顧八風哥哥,她就很滿足了。
「閻蘿。」閻牡丹在廳外等她,伸手接過了包妥的退燒藥,便一路往「交換當鋪」的正門走去。
八風火速換好衣服,剛剛在房裡時終於聯絡上老鼠,拜託他可不要突然又跑了他沒時間解釋發生什麼事,總之現在可以立刻馬上跟他見面。準備妥當後,他才想到車子還停在醫院停車場,可能要跟綠林借車……不,還是搭地鐵吧。
跟綠林借車利息太高,他鐵定漫天開價,絕對會超過叫車的錢。
「交換當鋪」今日公休,所以在大門邊開了小門而出,閻牡丹跟在他身後,將夾鏈袋往他襯衫口袋裡塞。
「你等等到了定點就先吃一顆,事情辦完便立刻回來。」閻牡丹眉頭緊蹙,「最好在天黑前回到當鋪。」
「……是。」八風笑著,「大當家,妳應該知道我不易招陰的吧?」
「這個月分還是要留心,高人有對我提過特別警告,我不希望你們涉險。」閻牡丹忽的挑眉,「你沒事情要跟我說嗎?」
八風忽然一愣,但表面平靜無波,「什麼?」
「你出門時沒發生事情嗎?」她再問,眼神是鎖著他的。
我喜歡你。
只有上半身的女孩,憑空消失的護理師,還有那聲聲詭異的告白—
「沒什麼事。」他還是不想讓大當家擔心。
不過是偶發事件,他的過去讓他渾身都沾有血腥味,一般魍魎鬼魅是不敢近身的……那女孩只是個意外,可能不明白自己已經不在了吧。
總之,他最後回到了當鋪,當鋪的結界能隔離一切,女孩不可能追著他,說不定今天意識到自己的死亡,已經走向該走的路了。
「沒事就好。」閻牡丹恢復平時的大當家姿態,雙手交疊下腹,對著八風深深一鞠躬。
這是大當家送行員工的標準動作,八風有禮貌的回禮,轉身往地鐵站走去……不過一轉身,卻看見斜對面古董店外,站著端著咖啡的男人,中年男人神情肅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八風則淺笑著打了個招呼。
「牡丹!」隔著條馬路,單默開口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閻牡丹連正眼都沒瞧,彷彿沒聽見似的旋身進入當鋪,關門的力道大到還產生回音。
那個追了大當家二十年的男人,也算是不屈不撓的活例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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