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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經商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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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48401

《芙柔娘子》

  • 作者金萱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8/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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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60
  • 優惠價:NT$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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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當米蟲,未結婚之前有爸媽養,結婚之後有老公養,
沒想到這個願望在穿越後實現了!
只是變成古代大商戶人家的二媳婦紀芙柔,日子怎麼還是那麼不容易,
相公在新婚夜隔天就經商去,婆母嫌她娘家江河日下不待見她,
說起她那娘家也不省心,明明是她親娘留給她的鋪子,她大哥大嫂也要搶,
他們還當她是從前那軟弱的原主嗎?被她犀利的口才狂電剛好而已,
但這事也成了婆母威脅她下堂的把柄,好啊,憑她的本事當棄婦也不怕,
離開慶州州城來到沛城,即將展開新生活之際,卻發現多了個新成員──
她肚子裡有了個小生命,她那前夫某方面也太厲害,一次就中獎,
哎呀,這下她更要努力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把自家打造成幸福米缸,
孩子爹竟找了來,抵死不認休妻這回事,甚至願意分家出來和她過,
他甜言蜜語實在了得,談判技巧高明,難怪能在商道上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夫君你不守信用喔,說好幫婆家做完最後一次生意就回家陪她待產,
怎麼一去就三年,再歸來時不認得兒子是正常,連她這娘子都忘光光……
金萱,1996年出道至今,天秤座女子,
同時也是一個生活得很懶散、很隨興又很爽的宅女。
心無大志,隨遇而安,愛睡覺,愛看文,也愛吃,
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平安健康。
跟負能量的家人說再見

日前正好看到PTT上一篇人家分享的文章,大意是原PO訴苦婆媳問題,有人回文,其中一段話我覺得說得極好:是妳自己給了她這樣對待妳的權力,妳沒有勇氣告訴她這樣不可以。所以想要怎樣的相處方式,得先訓練妳自己,她就會被妳訓練。
在各種人際關係中,家人是最容易對我們情緒勒索的,就好像金萱這次的新作《芙柔娘子》中,男主角裴晨睿因為能力強、經商本領高,長年為家族事業奔波,連新婚都不能放假,洞房夜隔日就得趕著出門去處理生意,而他的家人們,全舒適的留在州城府裡過日,他們不知感恩就罷了,甚至他的親兄弟們還嫉妒在外頭他這二弟名聲比較大,人人都只知裴家二爺,竟心生殺機!這等令人傻眼的強盜邏輯,令人不齒,也令裴晟睿心痛不已。
紀芙柔在前世也是飽受家人拖後腿的苦頭,像她自己說的:清寒的家庭,沒本事又不知節育的父母,老闖禍的兄弟姊妹,總是填不完的錢坑,她的一生一直處在忙碌的生活中,吃過很多苦,直到三十五歲發生車禍前都未婚,闔眼斷氣後才得以卸下那堆來自父母與兄弟姊妹們的包袱……所以她穿越重獲新生之後,決意不再重蹈覆轍,不再慣著家人,被予取予求。
這樣的兩個人,可以說成了彼此的浮木,在這樣寒涼的人情世事中給予對方溫暖,裴晟睿和原生家庭那邊說清楚不再為他們利用後,回到紀芙柔身邊,最想說的就是謝謝,謝謝她總是細緻的替他想妥一切,照顧到他顧慮親情之下,考慮不周的地方;謝謝她身邊還有個地方可以讓他「回家」。對他來說,這輩子做過最划算的生意,應該就是答應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得到幸福獨家專利權。
有了勇氣跟對方說:你對我的要求我無法接受,不管他扣下道德多大的帽子、不管他耍心機扮可憐要求你達到他的希望,只要你覺得這不是你想要的、彼此的付出不對等,請勇敢走開,我相信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地方、那麼一個人,像紀芙柔等裴晟睿、像裴晟睿愛紀芙柔,那樣的等著你、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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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成新婦
張曉茵最大的夢想就是當米蟲,未結婚之前有爸媽養,結婚之後有老公養,不必朝九晚五、拚死拚活的工作,把自己累得半死卻賺不到什麼錢,永遠過得苦哈哈的。
她真的好想過過米蟲的生活,不必吃太好,也不必穿太好,只要能讓她每天睡到自然醒,有三餐裹腹,不會餓死就行。
說真的,她的要求不高,什麼豪宅啊、鑽石啊、名牌服飾啊、存款幾千萬的她都不需要,真的就只要能窩在家裡當宅女米蟲,有人願意養她,讓她不愁吃穿就好。
只可惜她想了一輩子,卻連一天米蟲的生活都沒有擁有過。
她啊,大概天生就是個苦命人,從她投胎那一瞬間就注定了。
清寒的家庭,沒本事又不知節育的父母,老闖禍的兄弟姊妹,總是填不完的錢坑……等等。
總之,她這一生一直處在忙碌的生活中,做過很多事,吃過很多苦,直到三十五歲發生車禍前都未婚,闔眼斷氣後才得以卸下那堆來自父母與兄弟姊妹們的包袱。
所以,當她因車禍身亡,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重生成為一個名叫紀芙柔的小媳婦時,她沒有任何的掙扎與抗拒,很直接的就接受了自己成為另外一個人,因為不管當誰做誰,都比當張曉茵好太多了。
況且,她以前看小說時總羨慕古代女人,覺得她們成親前有爹娘養,成親後有夫家養,是多麼幸福的事,有得吃,有得睡,還有月例銀子可領來當私房錢多好啊,她真是作夢都想過那樣的生活。
她想,老天爺大概是聽到她的願望了吧,這才會成全她,讓她在死後穿越到古代,成為一個不必再辛苦賺錢養家的古代女人。
張曉茵已經是上輩子的事,現在的她是慶州裴家二爺裴晟睿明媒正娶的正妻紀芙柔。
說起裴家,可是慶州州城數一數二的大商家,與官府關係良好,有著姻親關係,裴家大太太正是知府老爺的三女兒,雖是庶出,但也強過慶州州城裡的其他家嫡女們。
因此仗著姻親的這層關係,裴家若是想要的話,絕對能夠在慶州橫著走。
不過幸好裴家從不是仗勢欺人又短視近利的人家,始終奉公守法,做生意亦童叟無欺,家業自然也蒸蒸日上。
張曉茵—— 不對,現在應稱之為紀芙柔或是裴家二少奶奶又或者是紀氏才對。在紀芙柔搞清楚自己的婆家是怎樣的一個家庭之後,真是慶幸樂呵到一個不行。
有錢人啊有錢人,沒想到上輩子她沒機會當米蟲,在穿越之後竟成了富商家的媳婦,還是有丫鬟服侍的太太,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啊。
很好、很好,這回應該沒有何任人事物能阻止她一圓米蟲之夢了吧?
她真是太開心了。
為此,紀芙柔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分後,每天都樂呵呵的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任事不管的宅女生活,簡直就是如魚得水。
她的相公?
噢,聽說南方生意出了點問題,在與她—— 呃,那時還是原主,在與原主成親隔日一早就匆匆出了遠門,一去月餘,至今未歸。
她的婆婆?
噢,原主因失足落水又重病一場香消玉殞的由她取而代之後,她便接到婆婆要她「好好休息」的命令,省去了她這個媳婦晨昏定省立規矩,讓她差點高興到忘情的喊出—— 「真是天公疼憨人啊!」
總而言之,她成為紀芙柔已經半個多月了,每天都窩在屬於裴家二爺夫妻倆的暮雨院裡,過著讓人服侍的生活,不僅食衣住行都有人打理,不工作賺錢還有月銀可領,更不需要為生活上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費神,整個人真是爽歪歪。
過去這段時間,她除了休養身子之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和丫鬟們八卦,從八卦中收集一些她想知道的事,包括婆家裴家的人事物與娘家紀家的人事物,還有就是對這時代的基本認知等等,免得哪天不小心穿幫被當成妖怪,然後活活被打死或燒死。
然後,經她不斷地與人八卦與旁敲側擊後,她得知了不少事,雖說真假還有待證實,但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
首先來說說關於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的事。
聽說原主與裴二爺是從小就指腹為婚的,但在雙方的成長過程中似乎未有交集,更從未見過對方,標準的盲婚啞嫁,因此她一點也不必擔心會在新婚夫婿面前露出馬腳,這真是個好消息。
再來是關於裴家的事,因時間有限,她暫時只弄清楚裴家有哪些成員。
上頭從依然健在的老太太說起,老太太有四個兒子,二嫡二庶,庶出的在太老爺過世後已分家搬了出去,現今留在這個大宅院裡的只剩嫡出的大老爺和二老爺兩位同胞兄弟,但就這兩房,若連同姨娘們,成員也有數十人之多。
裴家大老爺,也就是她的公公,一共有三名妻妾,正妻為汪氏,兩位妾室分別為蘋姨娘和芸姨娘。汪氏膝下育有二子一女,她所嫁的便是排行第二的二爺裴晟睿,兩位姨娘則分別育有一子與一女。
至於大房的五名子女在裴家孫子輩的排行則分別為,大爺、二爺、五爺與三姑娘、四姑娘。
裴家二房的成員組成與大房大同小異,一樣一正妻二姨娘,共有六名子女,二房的三名妻妾皆各生了兩個孩子,正妻李氏育有一男一女,妾室貞姨娘和蓉姨娘則分別各生了一男一女與兩個女兒。
二房子女排行則為三爺、四爺與大姑娘、二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
孫子輩的大爺裴晟楠已成親,其妻是知縣家嫡出的二女兒崔氏,成親三年多育有一子,近日肚子裡又懷了一個,母子倆現今都是裴府的寶貝疙瘩。
二爺剛成親月餘,也就是原主這一對新人。
三爺年紀雖比二爺小上幾個月,卻已成親兩年多,三少奶奶小汪氏在去年年底才剛生下三爺的嫡長女而已,相隔不到兩個月,三爺的姨娘便生下三爺的庶長子,然後另兩個姨娘又先後傳出有孕的消息,整個後宅熱鬧不已,至於是喜鬧或吵鬧就不得而知了。
從裴四爺以下皆尚未成親,不過四爺與五爺皆已有了婚約,就等女方及笄後再娶進門。
裴家姑娘從行一到行四皆已出嫁,只剩二房年幼的五姑娘和六姑娘仍待字閨中。
裴家成員大致如此,至於其中的利害關係因下人們不敢多口舌,她沒了情報來源,只能以後靠自己慢慢觀察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都立志要當個不管事的米蟲了,小說中那些爭權奪利、爭寵奪愛的宅鬥橋段應該也都與她無關,是吧?
對了,忘了說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夫婿裴二爺說起來應該算是一個潔身自愛的男人,他的後宅除了她這個正妻之外,就只有兩個通房,還是早在他成年時他母親為他所準備的,這點讓她有些小開心,因為如果她的夫婿像裴三爺那樣是一個花心大蘿蔔的話,她想她應該會去上吊,早死早超生。
說完裴家,說說她的娘家紀家。
若是以東升旭日來形容裴家的話,那麼紀家就是那晚霞,連西下的夕陽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徒留餘暉的雲彩,雖美麗卻不持久,終將被黑夜所籠罩而失去所有光彩。
現今的紀家是一個榮景不再,即將瓦解與沒落的過氣富商之家。
她想,若非原主與裴二爺自小就指腹為婚的話,憑原主現今娘家的頹勢,原主大概是進不了裴家門,成為裴家二少奶奶的。
從這點來看,裴家人倒是挺信守承諾的。
說起來紀家傳至原主父親那一代正是第三代富商,也應驗了那句富不過三代。
紀家的嫡庶兄弟一共有五個,在紀老太爺仍在世時,兄弟五人已是面和心離,等老太爺一過世,五兄弟立即分家,離心離德,好好一個家頓時分崩離析,以旁人無法想像的速度迅速頹圮。
原主父親在紀家五兄弟中排行第四,雖是嫡出,但沒啥經商本事,加上性子紈褲,雖有秀才之名,也在縣衙裡勉強混了個主簿的小官職,但在分家之後不懂經營之道,又習慣奢華享受,入不敷出,家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減少,等到原主要出嫁時,嫁妝勉強湊個十二抬,和以前紀家姑娘出嫁時起碼七十二抬的規格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這也就罷了,聽說原主總共有十個兄弟姊妹,與她同胞的只有一位兄長,兄妹倆的母親雖是正妻,卻讓寵妾滅妻的父親弄得在家中一點地位都沒有,連帶他們這對嫡出兄妹也不受待見。
所以,她的同胞兄長在五年前成親之後,便假借南下經商之名,帶著妻小離家搬到南方定居,從此逢年過節只見年禮不見人。
母親則已臥病在床多年,在親眼見女兒出嫁的最後心願了了之後,恐怕再無太多求生意志,時日所剩無多。
說穿了,現今的她有娘家跟沒娘家差不多就是。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紀芙柔這般想著,因為倘若原主與娘家的人關係親密又良好的話,她這個借屍還魂冒名頂替的穿越者,早晚都會在娘家人面前無所遁形,因此現今看這情況真的讓她很放心,全無後顧之憂。
對了,這些事全是她的陪嫁丫鬟跟她說的,但她的陪嫁丫鬟對於紀家的事也只知道些表面上的事,因為這兩個丫鬟都是在她成親前一個多月才從人牙子那裡買來的,經由母親的奶娘米嬤嬤親自調教出來,所知之事皆是從米嬤嬤那裡聽來的。
至於她的陪嫁丫鬟怎會是兩個新人,而不是原本待在她身邊或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只要看看春花和秋月那兩人讓人過目即忘的路人甲長相,應該便不言而喻了。
整體來說,她對於現在的新身分與新生活挺滿意的,如果這一世都能這麼度過,她很樂意!
米蟲人生,我來了!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二爺回來了!」
春花人未到聲先到的跑進屋裡,氣喘吁吁的模樣看得出來她絕對是從正院或前院一口氣跑回來的,中途沒有停歇。
「二少奶奶,二爺他、二爺他回來了!」春花一口氣還沒喘過來,雙眼發亮的再次對她說道。
紀芙柔放下手上看到一半的書冊,緩緩的點頭道:「我聽到了。」
春花站在原地喘了一會兒,見主子仍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起身準備去迎人的舉動,忍不住著急的脫口問道:「二少奶奶,您不去迎接二爺嗎?」
紀芙柔被她這麼一問才猛然回過神來,她眨了眨眼點頭應道:「當然要去。」一頓又道:「妳先替我更衣。」
她完全是在拖延時間,因為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她都快要忘了那個人的存在,現在那人連個預告都沒有就突然回來了,她該做何反應才算正常?
紀芙柔頓時變得有些緊張與不知所措,為這個她還不知道長相卻已注定要與他生活一輩子的人。
她不知對方長得是圓是扁,如果長得很抱歉的話,她懷疑自己是否有辦法陪對方上床,履行夫妻的義務。如果她真做不到而得罪了對方,那她所嚮往的米蟲生涯是不是就得提早結束了?
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之前真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古代原本就都是盲婚啞嫁,女人一旦成了親便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問題在於她又不是真的生在古代、長在古代,而是從二十一世紀魂穿而來的人,在歷經過現代的自由戀愛與男女平等的社會後,她有辦法做好一個恪守三從四德的古代媳婦嗎?
紀芙柔發現自己沒了信心。
可是沒了信心又如何呢?事到如今她除了硬著頭皮去面對,還能怎麼樣?
現在她只能拜託老天保佑,希望裴二爺不要長得太抱歉,不要是個渾身肥油的大胖子,不要有狐臭或臭腳丫,更不要有滿口的黃板牙、蛀牙或口臭,要不然乾脆直接讓她死一死重新投胎算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間,手腳麻利的春花已迅速替她換了衣裳,連髮型都重新綰過,從慵懶舒適的簡單束髮變成隨雲髻,還在上頭插了朵大紅色的絹花,讓她看起來簡直就像三八阿花。
「把那朵絹花拿下來,換支樣式簡單的簪子或步搖。」她蹙眉道。
「二少奶奶,您才成親不久,應該要打扮得喜氣些,二爺見了才會喜歡。」春花小聲勸道。
紀芙柔低頭看了身上的衣裳一眼,道:「穿著一身大紅撒花褙子還不喜氣嗎?過猶不及這句話聽過沒,懂不懂它的意思?」
春花一臉茫然的搖頭。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事情做得過頭就跟做得不夠一樣,都是不合適的,所以—— 」她轉頭看向梳妝檯上的首飾盒,迅速的瞄了一下,隨即下巴朝那方向一抬,道:「就用那支白梅簪吧。」
春花心裡雖然有些不贊同,但還是點頭聽命行事。
說實話,別看她家主子長得柔柔弱弱、白白淨淨,大多時候看起來總是懶洋洋的不太愛動、不愛管事的模樣,可卻是個有主見、有想法的,一旦做了決定便不容他人置喙,即便她們這些丫鬟的出發點是好的,二少奶奶仍舊會堅持己見。
早在認清這點之後,她對於主子已經做決定的事從不多言,不像秋月總是學不聰明,老挨主子白眼卻還不自知,最近更被調到小廚房去做事。
將喜氣洋洋的大紅絹花換成秀雅的白梅簪後,春花請示道:「二少奶奶,您看這樣行嗎?」
紀芙柔打量著鏡中自己的模樣,點了點頭,起身道:「行,走吧。」
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氣勢,反正早晚都要面對,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不是嗎?
走出暮雨院,入眼的全是雕梁畫棟,奇石假山,小橋流水,遊廊九轉的奢靡造景,富貴得讓人咋舌。
紀芙柔在第一次走出暮雨院見到裴府內的景致時,不禁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
她一直以為裴府其他地方應該和暮雨院差不了多少,誰知竟是天差地別。
暮雨院在裴府之中只能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中庸院落,院內不管是傢俱與佈置,抑或是花園內栽種的花草樹木、涼亭造景,一概以實用為主,既不奢華也不簡陋,讓人舒適得感覺不到壓力,可暮雨院外卻是極盡靡麗。
她想,這應該跟居住的人有關。
換句話說,裴二爺應該是個低調且務實的人才對,倘若真如此的話,她已發覺對方一項優點,挺好的。
所以,她的夫婿應該不會太差勁,對不對?
她一邊走,一邊分心的祈禱著,沒注意到前方石板小徑上站了一個人,後頭的春花阻止不及,她竟一頭撞上對方,被反彈力道亂了平衡感,整個人往後仰倒。
「啊啊啊—— 」她驚叫出聲,雙手下意識的在空中亂揮,想抓住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腰身猛然被一隻堅硬如鐵的臂膀緊緊扣住,一個用力,她原本往後倒的身子又變成往前撲,悲劇的再次一頭撞上對方,差點沒撞扁自己的鼻子。
「好痛。」她忍不住痛呼出聲,眼淚都流了出來。
「做什麼這麼毛毛躁躁的?」
她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怒斥,接著那聲音又命令道:「抬起頭來。」
紀芙柔摀著撞疼的鼻子,紅著眼眶,泛著淚光的想著這人是誰啊?不知道她是府裡的二少奶奶嗎?竟然敢如此的命令她這個主子?她有些不爽的抬起頭來,卻聽見身後春花的聲音—— 
「奴婢見過二爺。」
二爺?哪個二爺?
不對,裴府中被稱之為二爺的好像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裴晟睿,原主的新婚夫婿,也就是她的老公?!
紀芙柔瞬間瞠大雙眼瞪著眼前的男人,只見對方正眉頭緊蹙的看著她,臉上寫滿了對她的不滿。
她做了什麼事令他覺得不滿了?只因為剛剛撞了他一下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男人也太小氣了吧?
紀芙柔皺眉腹誹著,雙眼卻是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長得還算不錯,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巴不大也不小,唇瓣不薄也不厚,看起來應該不像是個無情之人。
他的臉有些瘦削,因而臉型顯得有稜有角,令人覺得有些剛強,加上銳利的眼神和緊蹙的眉頭,給人一種嚴厲不太好相處的感覺。
真是糟糕啊,她突然有種命運未卜,前途茫茫之感。
「二爺,您回來了。」她後退一步,規矩的福了個禮後開口道。
在她打量他時,裴晟睿也在打量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成親當日揭蓋頭時,他也曾認真的端詳過他的新娘,但那時她臉上的粉實在是太厚了,根本看不清她本來的面目,之後的洞房花燭夜,搖曳的燭光加上酒意,他也沒多注意她的長相,隔天一早醒來,又因急事而匆忙離開,連帶她向父母親敬茶的時間都沒有,如此說來,他根本不算知道她究竟長得是何模樣。
換句話說,成親一個多月來,這回才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自個兒新娘子的長相。
他的新娘有一張瓜子臉,五官清麗,肌膚白皙,眉毛彎彎的,眼睛又圓又大,是個讓人見了相當有好感的小美人,但是……
「妳剛才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他蹙眉問她,目光深邃莫測。
「妾身正要去迎接二爺回府。」紀芙柔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進門都有一段時間了,妳迎接的速度似乎有些姍姍來遲。」他平鋪直敘的說道,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妾身以為二爺會在公公那裡多待些時間談公事。」紀芙柔迅速的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所以妳就可以姍姍來遲?」他挑眉問道。
紀芙柔頓覺不爽,這傢伙是怎麼一回事?剛結婚就把新婚妻子丟下一個多月,不聞不問,好不容易終於回家,沒有一句歉疚或安撫他新娘子的話也就罷了,竟莫名其妙的找起碴來,他是不是有病啊?
她壓下不爽,平靜的開口說:「所以妾身才會待在院裡先安排下人們燒水,讓二爺進屋就有熱水可以沐浴,洗去滿身的塵埃與疲憊;安排廚房煮些吃食,讓二爺沐浴後即有熱食可以暖胃。」
裴晟睿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更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因為這和娘先前與他抱怨的她完全不同。
娘說:「若不是你爹堅持守信,娘絕對不會讓這麼一個愁眉苦臉,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人進門。」
娘說:「曾經的商業巨擘紀家會傾倒沒落絕對是咎由自取,光是看他們教導出來的女兒就知道,不僅軟弱、無用、膽小,還受不了一點的斥責或委屈,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真是氣死我了!」
娘說:「我現在看到她就煩,所以已經免去她的晨昏定省,這事我在這裡告訴你,你可別多事以孝順為由,又讓她每天到我面前來給我添堵聽見沒?」
娘說:「你問我為何這麼說?你何不自己回去問問她幹了什麼蠢事!」
想起娘剛才在說這話時怒不可抑又咬牙切齒的模樣,裴晟睿便忍不住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這段期間家裡可有發生什麼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紀芙柔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她這麼一個問題。
身為新進門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媳婦,她哪裡會知道這段時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畢竟大事她管不著,小事也沒有人會跟她說不是嗎?
「抱歉,妾身不清楚,因為沒人與妾身說。」她老實答道,一頓後又稍作解釋的對他說:「前陣子妾身生了場病,婆婆要妾身好好待在院子裡休養,因此這段期間妾身幾乎天天都待在暮雨院裡,並不曉得家裡所發生的大事小事。」
「生病是怎麼回事?」他問她。
「只是個小風寒。」
「近日天氣似乎不冷。」
「正因如此,才會一不小心就受涼了。」
裴晟睿用一臉莫測高深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她,看得紀芙柔不由得渾身發僵。
他到底是在看什麼?難道他發現了她與原主之間有所不同之處不成?否則為何會用這種探究的眼神盯著她?紀芙柔有些忐忑不安。
「妳身子都痊癒了嗎?」他又問。
「痊癒了。」她立刻點頭如搗蒜的道,希望趕緊跳過這話題,天知道原主可不是真的因受涼感冒才丟了命的。
聽春花說,原主那個傻丫頭根本就不是失足落水,而是一時想不開,自己投池自盡,至於為何原因想不開,她根本就不能問,所以壓根不知道。
總之呢,就是不想活的傻丫頭在被救起之後,昏迷又受寒的情況下,不到兩天,如願以償的一命嗚呼,然後由她這個因車禍而魂穿至此的人取而代之。
「二爺在外頭奔波了一個多月,應該很累了才對,讓妾身先侍候您回暮雨院裡歇息,有話待您養好精神之後再說,不急。」她轉移話題,說著轉身命令站在一旁的丫鬟,「春花,妳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緊去看看熱水燒好沒,若是好了立刻送到屋裡,二爺一會兒進房就要用了。」
「奴婢這就去。」春花迅速點頭,轉身就走。
「這丫頭!」紀芙柔佯裝不滿的嘀咕了一聲,然後轉頭道:「還請二爺原諒這丫頭的無禮與毛躁,她是在三個月前才被買來服侍妾身的,許多規矩還在學習中,妾身向您保證,她會慢慢變好的。」
「三個月前才買來的?她不是妳原來的貼身丫鬟嗎?」裴晟睿果然被她轉移了注意力,疑惑的問她,同時也在不知不覺間隨她舉步朝暮雨院的方向走去。
「不是,隨妾身陪嫁而來的下人們皆是後來才買來的,資歷最長也不過一年而已。」轉移話題成功的紀芙柔有些心喜,說話語氣不自覺的變得輕快了許多。
裴晟睿輕挑了下眉頭,問她,「為何會如此?」
紀芙柔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輕聲答道:「子不言父之過。」
答案不言而喻。
裴晟睿聞言輕愣,這才想起似乎曾聽聞過關於他那個敗家的岳父,專愛做一些寵妾滅妻不著調之事,倘若傳聞不假,他這身為嫡女的妻子與其體弱多病的母親在紀家的生活八成不會太好過。
想到這裡,他臉上嚴厲的神情不禁柔和了些。
「過幾天等我手邊的事處理完後,我陪妳回娘家。」他說。
「嗄?」紀芙柔被他突如其來的決定嚇到猛然停下腳步,脫口就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裴晟睿挑眉反問。
紀芙柔勉強命令自己冷靜,「為什麼二爺會突然想要陪妾身回娘家?」
「妳尚未回門不是嗎?」
回門?紀芙柔差點沒呻吟出聲,她是真的完完全全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
她完蛋了,死定了,如果真回了娘家,她連誰是誰都叫不出名字,連娘家後院裡的路怎麼走都認不得,如果被人發現的話,她要如何解釋?難道要說她得了選擇性失憶症不成?真是要被逼瘋了啦。
「怎麼了,妳不想回娘家看看嗎?」裴晟睿的臉上再度出現探究的目光與神情。
紀芙柔露出些掙扎與猶豫的表情,緩慢地搖頭道:「我不想說謊。」
「妳不想回去看看妳娘嗎?」他問她。
紀芙柔頓時無言以對,她可以利用與紀家那些親人們的疏離拒絕回門,卻不能對在紀家中與原主相依為命的母親置之不理,看樣子,這回的回門她是躲不過、逃不了了。
「妳不想回去嗎?」他再次問道。
紀芙柔無奈,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道:「想。」
「那就準備一下,派個人送個口信過去,等我明後兩天將手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咱們大後天一早就出發,應該能趕在中午之前抵達。」他吩咐道。
「好。」她強顏歡笑的點頭應道,接下來一路上卻是沉默不語。
「妳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走在她前方的裴晟睿突然開口說。
紀芙柔的眉頭不自覺的輕皺了一下,覺得這傢伙八成是個腹黑的主,因為他不可能會不知道她這個妻子在娘家的處境才對,況且她剛剛都表明說自己不想回娘家了,卻又不得不回去,在這種情況下,她能高興得起來嗎?他這不是明知故問,故意在她傷口上撒鹽是什麼?
「若不是為了母親,妾身一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那個家門一步。」她語氣冷漠,直截了當的道,懶得再掩飾什麼,免得讓他以為自己沒脾氣,好欺負。
裴晟睿忍不住輕挑了下眉頭,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接與硬氣,看樣子她過去在娘家裡的生活恐怕比他想像的還要更艱難。
他不再說話,紀芙柔樂得自在,兩個人一路沉默的走回暮雨院。
他由著兩名平日服侍他的貼身丫鬟侍候入浴,她則去了廚房替他張羅吃的。
她壓根就不知道那兩個丫鬟正在告她黑狀,致使她的新婚夫婿在外出一個多月歸家之後的當晚宿在書房裡,沒有回房睡覺。
不過對於這個結果,紀芙柔不反對,雖然她並不知原由,單純以為裴晟睿是忙於公事才會宿在書房裡,總之她有一種鬆了口大氣的感覺,要不然天知道要她陪一個才見過一面的陌生男人睡覺,甚至是陪他做愛做的事,她根本就做不到。
所以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第二章 回門起衝突
兩天的時間轉眼就過,來到了回門之日。
紀芙柔一早就被春花給叫醒,屋裡點起蠟燭,窗外的天還是黑的,昏昏欲睡的她只張開眼睛瞄一眼便翻身背對擾人清夢的丫鬟,口中呢喃的抱怨道:「這才什麼時辰,有必要這麼早起床嗎?這不是要人命嗎?」
「二少奶奶,二爺來了。」春花小聲對她說。
「二爺?」紀芙柔先是呆了一呆,接著打了個哆嗦,瞬間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在哪?」她驚嚇般的猛然翻身從床上坐起身來,抬眼看去,就見她的新婚夫婿站在臥房正中間,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對不起,我睡過頭了。」她迅速說道,這是她的第一個反應,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外頭的天色明顯是黑的,時間應該還很早才對。
所以……她眨了眨眼,轉頭看了看窗門的方向又看了看他,然後側頭露出一臉迷糊不解的神情,整個人顯得傻愣傻愣的。
「今天我順路還要去一個地方,因此要提早一個時辰出門。」裴晟睿看著她說,突然覺得她這模樣有些可愛,但隨即又想到紫菱和紫芯對他說的話,神情又冷了下來。
「妳動作快些,別拖拖拉拉的,半個時辰之後準時出發。」說完,不等她有任何反應,他逕自轉身離去。
紀芙柔呆呆的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起床氣,不然幹麼一大早就朝她發火?
「二少奶奶您別發呆了,快點起床讓奴婢服侍您梳洗、換衣裳啊,咱們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不快點可不行。」春花先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說道。
「急什麼,半個時辰足夠了。」紀芙柔白了她一眼,緩緩的起身下床。
半個時辰可是有足足一個小時的時間,哪會來不及啊?紀芙柔心想著,想當初—— 不是,應該說是前世才對,前世,她每天早上從鬧鐘響起到踏出家門,總共只需要十分鐘就能搞定一切,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根本就是綽綽有餘。
「妳先去打盆水來讓我漱洗。」她交代春花,自己去找衣裳換上,也不需要人服侍。
等她衣服換好,春花的水還沒打來,她便自己紮髮,雖然沒辦法綰出平日春花替她梳的髮髻,但簡單編個辮子再盤到頭上,弄出朵花還難不倒她,畢竟愛美可是女人的天性,前世的自己沒有太多錢染髮或燙髮,便只能靠一雙巧手來變髮,替自己增添一些亮點與美麗了。
「天啊,二少奶奶,您這髮型是怎麼弄的?既獨特又漂亮,奴婢從未見過,您可不可以教教奴婢啊?」去打水回來的春花驚嘆的盯著她的髮型,滿臉的嘆為觀止。
「現在不是教學的時候,妳想學我以後再教妳。」紀芙柔道。「妳派個人去確認今天要帶回門的東西是否都帶上了,還有要跟我回去的人是否也都起床準備好了?讓他們在一刻鐘後到大門口集合,遲到的就不用去了,再扣兩個月月俸。」
「是,奴婢這就去。」春花有些心驚的應道,被主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現出來的果斷魄力嚇到,急忙轉身去辦事,就怕自己接下來會有兩個月領不到月俸,畢竟她也是要跟主子回門的一員。
有了嚴懲的預告,一刻鐘之後,預定要陪同紀芙柔回門的所有人全部集合完畢,就等主子前來。
又過了一會兒,紀芙柔在春花的陪同下也抵達了大門口,準時在半個時辰內完成一切準備出發,但下達命令的那位爺卻姍姍來遲,等了半晌都還不見蹤影。
「春花,妳去看看二爺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紀芙柔蹙眉道。
「是。」春花立即點頭領命而去。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這才看見裴晟睿的身影出現在路的那一頭,身後則跟著春花和另一名丫鬟。
三個人匆匆從這方向行來,走在前頭的裴晟睿大步行走,後頭的兩人則是半走半跑的跟著,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她面前。
春花自然而然的走到她身後站定,裴晟睿主僕倆則站在她面前,她抬眼看去,只見裴晟睿眉頭輕蹙,表情有些高深莫測的看著她。
「二爺。」她福身喚道,算是與他打了招呼,讓他明白自己並沒有無視於他,之後,她才將注意力放到他身後的丫鬟身上,只因為那個丫鬟實在是太吸引她的注意力了,不是她長得特別美,而是她臉上充滿了毫不遮掩的怨恨神情—— 對她。
問她為何知道是針對她?
這還不簡單,因為對方那雙猶如淬了毒的目光始終盯黏在她身上,連眨都不眨一下,讓她不禁好奇自己是殺了人家的父母,還是搶了她的男人……呃,該不會真是這樣吧?
「春花,那丫頭叫什麼名字?」她在裴晟睿轉身去安排出行之事時,側頭小聲的問自己的貼身丫鬟。
「她叫紫菱,二爺房裡的大丫鬟,二少奶奶之前不是見過嗎?」春花有些訝異的看了她一眼。
見過的人是原主可不是她,不過她雖沒見過卻也聽過紫菱這個名字,簡直是如雷貫耳啊,只因為這女人就是她夫君的兩位通房之一。
「她手上的包袱裝的可是二爺的東西?」她問春花。
「奴婢不知道。」
「去問問,若是就接過來,若不是就問她一大早天未亮帶著包袱想幹麼?難道是想趁大夥又忙又亂時逃跑,做逃婢?」
「這不可能吧,二少奶奶,如果她要逃就不會跟在二爺身後出來了。」春花瞠眼道。
「讓妳去問就去問,廢話這麼多幹什麼?」紀芙柔惱怒的瞪她一眼。
「是。」春花不敢再多嘴,立刻走向紫菱,執行主子給她的任務。
接著就見兩個丫鬟一言不合的吵了起來。
「妳是什麼東西,竟敢命令我?」紫菱尖銳道。
「這是二少奶奶的命令。」春花說。
「我是二爺的丫鬟,我只聽二爺的命令!」
「二少奶奶是二爺的妻子,也是妳的主子。」
「妳一個進府不到兩個月的丫鬟,憑什麼在我面前囂張?誰是主子我會不清楚嗎?還用得著妳來跟我說?」紫菱冷哼一聲,又道:「想狐假虎威也得先搞清楚自己仗勢的真是一頭老虎,還是一頭連叫都不會叫的病貓。」
「妳說誰是病貓?」春花尖聲道。
「怎麼一回事?」聽見爭執聲,裴晟睿走過來問道,其間還用帶了些許責備的眼神瞄了妻子一眼,好像在責怪她怎麼呆站在那裡,不出聲阻止丫鬟爭吵似的。
不過紀芙柔根本就沒注意到他那一眼,因為紫菱那丫頭實在是太有戲劇性了,讓她看得目不暇給,簡直就是嘆為觀止。
只見那丫頭一聽見他的聲音,臉上冷嘲熱諷的神情立即變成委屈柔弱,然後軟軟地喊了一聲「二爺」,似有千種委屈、萬般苦楚想說卻又說不出口的模樣。
「怎麼了?」裴晟睿蹙眉問,聲音較之前明顯柔和些。
紀芙柔撇了撇唇,暗自嘲諷的忖度著,果然是我見猶憐,英雄難過美人關嗎?
「奴婢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得罪了二少奶奶,讓二少奶奶派人過來訓斥奴婢,要奴婢返回暮雨院,不准奴婢服侍二爺出門。」紫菱泫然欲泣的回答。
「妳胡說!」春花怒不可遏的反駁。
「二爺,奴婢膽子再大也不敢汙衊二少奶奶。」紫菱抹著淚,抽抽噎噎的低聲道,委屈到一個不行。
裴晟睿轉頭看向站在稍遠處的妻子,開口質問道:「妳怎麼說?」
紀芙柔有些嘲諷的輕撇了下唇角,緩緩的舉步走上前之後,這才不答反問地開口道:「二爺這是在為一個奴婢出頭來質問妾身嗎?」
裴晟睿愣了一下,冷不防的被她這麼一個問題給問住了,而她卻似不需要他回答般的接著繼續說下去。
「姑且不論這丫頭剛說的是真是假,是否汙衊我這個二少奶奶,主子訓斥奴婢難道也有錯?她這樣哭哭啼啼的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前,明目張膽向二爺告妾身的狀,二爺竟還為她出頭來質問妾身。敢問二爺,您這麼做是要讓妾身將來如何在下人面前抬得起頭來?」
裴晟睿緊緊地蹙起眉頭,但她的話還未說完。
「況且妾身的丫鬟剛才都說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了,二爺卻連問都不問她為何這樣說,單信這丫頭的一面之詞就將矛頭指向妾身,實在有欠公平,二爺難道不覺得嗎?」
她平靜的說著,語氣中沒什麼情緒,完全就是單純陳述,但是即使如此,亦讓裴晟睿覺得沒臉。
「說完了嗎?」他開口道,聲音有點冷。
「還沒。」紀芙柔面不改色的回答,根本不管他有多不爽。
她雖然想當米蟲,但卻拒絕當受氣包,如果當米蟲的代價得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成為受氣包,那她寧願靠自己過活就好。
無視他愈來愈黑的臉色,她接著道:「剛剛的情況是,妾身見這丫頭手上拿了個包袱,以為是二爺的,就讓春花去詢問,確定再將其接過來,畢竟這個丫頭不在出行的名單之中,妾身怕有疏忽遺漏。可是春花上前說了半天,沒拿到包袱就算了還與這丫頭吵了起來,兩人間起先的對話妾身因站得遠沒聽見,但在她們大聲的吵起來之後,妾身倒是聽見了幾句。」
一頓,她嘴角微挑的露出一個嘲諷的神情。
「那丫頭質問春花妳是什麼東西,竟敢命令我?春花回答這是二少奶奶的命令,那丫頭接著又說她是二爺的丫鬟,只聽二爺的命令,春花便回二少奶奶是二爺的妻子,也是她的主子,那丫頭冷哼著說春花是一個進府不到兩個月的丫鬟,憑什麼在她面前囂張,又說春花想狐假虎威之前也得先搞清楚自己仗勢的真是一頭老虎,還是一頭連叫都不會叫的病貓。」
說到這裡,她轉頭看向那名叫紫菱的丫鬟,問她道:「我說的可有一句假話?可有汙衊妳?」
紫菱臉色已白成一片,卻顯得更楚楚可憐。「二爺,奴婢沒有—— 」
「沒有說那些話?」紀芙柔直接打斷她。「妳剛才說話的聲音可不小,雖然大夥距離這有些遠,但不乏有聽力好的也聽見了,需不需要我找幾個人出來作證?」
「二爺……」紫菱淚眼汪汪的看向裴晟睿,滿臉委屈,可憐兮兮。
裴晟睿皺了皺眉,開口道:「她是我的貼身丫鬟,即使不在原本的出行名單之中,我若想帶她一同上路難道也不行?妳一個做主母的,和一個丫頭為這點小事較真,不覺得有失身分?」
紀芙柔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被他的偏袒驚到說不出話來。
太好了,這下她可明白,也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了,雖然名義上是個主子,但實際地位卻比一個通房丫鬟還不如。
「妾身明白了,妾身知錯。」她面無表情的道,說完逕自轉身就走,在下人的指示下頭也不回的坐上馬車。
眼不見為淨。
裴晟睿沒料到她會說走就走,在錯愕之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憤怒,原本他還有想要懲罰紫菱並取消讓她隨行的打算,現在卻一點也不想這麼做。
他沉著臉轉身去找屬下,交代剛才未交代完的事,然後直接躍上馬背,騎馬出發。
至於紫菱那丫頭早已自動自發的找了輛馬車坐了上去,雖然眼眶仍含著淚,臉上滿是柔弱與委屈,不過心裡早已得意的笑開懷。
要想與她爭寵,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哼!


一路上夫妻倆沒有任何的交流,一人騎馬,一人坐馬車,途中雖曾停下休息了兩回,但兩個人不僅沒交談,甚至連對上一眼都沒有,這讓同行的下人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過幸好路不長,半天便抵達目的地。
紀家早在前兩天便收到五小姐今日會回門的消息,因而早派了人在大門口迎接他們,也備了酒席宴請回門的新婚夫妻。
一切行程皆照著禮俗走,看似合情合理,但除了初登岳父家門的姑爺裴晟睿與換了個靈魂的紀芙柔兩人之外,大夥都看出了不對勁,那便是從頭到尾皆無人提起紀芙柔的生母,紀家的正室夫人施氏。
春花到紀芙柔身邊服侍的時間雖然不久,不過因主子對她一向不薄,她的心性又是個好的,便忍不住找了個機會小聲的提醒了一下。
「二少奶奶,您是不是該去看夫人了?」
紀芙柔倏然一驚,她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
回想從春花那裡打聽來原主以前在這個家所受到的待遇,再看看眼前的熱情場面,她早該發現其中的差別,領悟造成此差異的原因為何才對。
她真是個笨蛋,怎會反應遲鈍到這種地步,竟然一心一意專注應付這些她明明可以藉著夫家勢力直接甩臉給他們看的一群人!她真是本末倒置的大傻瓜!白癡!蠢蛋!
明白了自己犯下的低級錯誤後,她也懶得再裝了,直接放下手中的筷子,拿出懷裡的帕子擦了擦嘴巴,二話不說地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芙柔,妳要去哪兒?」坐在女桌席次主母位子上的絹姨娘見狀急忙出聲喚道。「妳這孩子是怎麼了,怎麼一聲不響突然起身就走呢?是誰得罪妳了?妳告訴我,我替妳做主。」
紀芙柔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問道:「妳替我做主?」
絹姨娘先是看了她一眼,接著便以主母的做派緩緩地環視在座的所有女眷一周之後,這才點頭,權威的開口道:「我替妳做主。」
紀芙柔倏然冷笑一聲,「妳一個姨娘,說穿了也不過是個奴婢,憑什麼替我做主?」
「什麼?」絹姨娘張口結舌的瞪著她,整個人都因她所說的話而驚呆了。
紀芙柔懶得再理她,冷淡的瞄了她一眼之後轉身走人。
絹姨娘回神,怒不可遏的衝口怒喊道:「妳、妳給我站住!」
尖銳高亢的聲音響徹整個廳堂,也讓隔了兩道屏風另一頭熱熱鬧鬧的男桌瞬間噤了聲。
廳裡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靜之中,過了一會兒,才響起紀老爺略帶惱怒與責問的聲音,「是誰在那邊鬧事?」
正在為自己的失控懊悔的絹姨娘還來不及找到藉口,便聽見紀芙柔那臭丫頭血口噴人的道—— 
「女兒想去看母親,爹是否也和姨娘一樣不許女兒去看望母親呢?」
絹姨娘鐵青著一張臉,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怒瞪著她。
屏風另一頭靜默了一會兒,才又響起紀老爺聲音,「妳母親長年臥病在床,近來更是每天都處於昏睡之中,醒來也不認得人。妳姨娘不讓妳去其實是為了妳好,怕妳見了難過。」
紀芙柔頓覺錯愕與難以置信,因為她萬萬沒想到她這個便宜爹會不讓她去見母親,這是為什麼?難道—— 
她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春花,帶路!我們去見母親!」她倏然道,連忙朝廳外走去。
春花用力的點頭,立即大步的走在前方帶路,朝施氏居住的院子前進。
由於裴晟睿就坐在廳內,即便有人想阻止紀芙柔此番的舉動,也無法出聲明說,只能眼睜睜的看她走出廳裡。
紀芙柔從剛才生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之後,胸口便一直悶悶的,感覺很不舒服。她雖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說不出個所以然,卻隱約明白這應是原主遺留在這個身體的反應,也是原主對這世上唯一在乎與關心的母親的眷戀。
如今原主母親生死未卜,原主的身體會產生心悶不適的反應也屬正常。
「春花,我娘她認得妳嗎?」紀芙柔開口問春花,想起之前便宜爹說母親醒來也不認得人的話,也不知這是早就有的情況,還是在她出嫁後才出現的,她得先弄清楚。
「夫人當然認得奴婢,當初還是夫人親口選擇奴婢做為二少奶奶的陪嫁丫鬟的。」春花答道。
所以,失憶的事是近期才發生的,那麼,失憶難道和長時間昏睡有關?而這昏睡的情況是以前就有,又或者也是近期才這樣的呢?可惜這問題她無法直接開口詢問,看樣子,她還是得先見到人之後再說。
在無人阻撓下,主僕倆很快就抵達了施氏所居住的院子。
春花一進院中後便迫不待及的揚聲叫喊道:「夫人,小姐回來看您了。米嬤嬤,小姐回來了。」
屋裡的人聽見聲音,立刻跑了出來。
「小姐,小姐妳終於回來了,嗚……」米嬤嬤一見到小姐便老淚縱橫,哭得不能自已。
紀芙柔不是很確定眼前這緊捉著她的手,哭得淚流滿面的老婦的身分,但從年齡上看來,她應該就是春花口中的米嬤嬤,也就是她母親的奶娘。
「米嬤嬤?」她試探的輕喚,不確定的語氣在旁人聽來就像是被米嬤嬤突然的哭號驚嚇到,有些不知所措又害怕的感覺。
「小姐,小姐,妳若再不回來就再也見不到夫人了,夫人快要不行了。」米嬤嬤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哭得聲淚俱下。
「娘她怎麼了?怎會突然就不行了?有沒有請大夫來看,大夫是怎麼說的?」紀芙柔眉頭皺到不行,開口問話的同時人已朝屋內走去。
屋裡的窗戶皆緊閉著,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藥味與悶熱潮濕的味道,極度不好聞。
「把窗戶打開來。」她下令道。
「小姐,夫人身子虛,不能吹風,會受涼的。」米嬤嬤拭著淚提醒她。
「我知道,但今天外頭風不太,氣候也舒爽,開窗戶不礙事。」一頓後她又道:「屋裡的空氣不流通,一直悶著娘也不舒服,開窗戶通通氣,讓娘多呼吸些外頭清新的空氣,娘的精神應該會比較好。嬤嬤,我不會害娘的。」
「小姐當然不會害夫人,老奴聽小姐的。」米嬤嬤抹著淚點頭道,隨即去讓屋裡的丫鬟把窗戶打開,自己也轉身去幫忙。
紀芙柔走到床邊,低頭看向臥榻上靜靜躺著的婦人,只見她雙眼緊閉,面無血色,兩頰凹陷,瘦骨嶙峋的,頭頂上的髮絲稀疏,連一絲光澤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是長期臥病在床的人。
血脈相連的感覺讓她見狀後不禁鼻頭發酸,眼眶發澀。
「娘?」她輕聲喚道,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娘。」她又喚了一聲,這回聲音大了許多,語氣也變得更加堅定。這是她的母親,不是別人的,是紀芙柔唯一的母親,她既代替了紀芙柔留在這世上,就讓她為其母盡點心力。
「娘,您聽得見女兒的聲音嗎?您快張開眼睛看看女兒,女兒回來看您了。」她坐在床邊,深切的呼喚。
或許真是血脈相連,母女連心,原本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施氏眼睫突然顫動了起來,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施氏眨了眨眼,目光慢慢地移向坐在床邊的女兒,艱難的動了動唇瓣,發出一個微弱中帶著不確定的聲音,「柔、柔兒?」
「娘,您認得女兒嗎?女兒回來看您了。」紀芙柔不由自主的流下淚。
「夫人,是柔兒小姐,妳心心念念的柔兒小姐回來看妳了。」米嬤嬤來到床邊,對著床上的主子說。「妳看看柔兒小姐,幾個月不見是不是變美,氣色也變得比以前還要好了?可見小姐是個有福的,嫁的姑爺也是個懂得疼人的,妳說是不是?」
她服侍主子服侍了一輩子,自然知道主子此刻最想聽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出嫁的女兒能在婆家過得幸福,這便是天下父母心。
「柔兒,真是這樣嗎?告訴娘。」施氏望著女兒虛弱道。
「是,女兒過得很好,夫君對女兒也很好,您瞧,女兒臉都變圓,人都變胖了。」紀芙柔用力的點頭道,說完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
「胖些好看,胖些好。」
施氏難得的露出了笑顏,即便那只是一抹蒼白無力的微笑,但依然讓始終在她身邊照顧她的米嬤嬤感動的落淚,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沒見過主子笑了,小姐這次回門回得好,真的是回得太好了。
「娘,今日外頭天氣不錯,您要不要到外面走走?女兒讓人去抬轎子過來。」紀芙柔柔聲問母親。
施氏輕輕地搖了下頭,她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又怎麼有力氣到外頭去?她自個兒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恐怕是時日無多了。
「柔兒,妳扶娘坐起來。」她虛弱的道。
紀芙柔點點頭,在米嬤嬤的幫助下將母親扶了起來,讓她靠坐著。
「奶娘,妳去把我那個小木箱拿過來。」施氏對米嬤嬤說。
米嬤嬤目光含淚的點點頭,知道主子這是準備要交代後事了,因為主子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裝在那個小木箱裡,包括兩間鋪面的地契、一處田莊,還有一些下人的賣身契與些許銀兩。
其實這些東西主子本來是打算要平分給輝少爺和柔兒小姐兩兄妹的,怎知輝少爺竟是個薄情不孝的,攜家帶眷離家數年,竟連一次都沒有回過家裡來探望病母,這也難怪主子這一年來絕口不提輝少爺的事,就連柔兒小姐出嫁需要長兄背上轎,主子也沒提起過輝少爺一句話。
「柔兒,把箱子打開來。」待米嬤嬤將那小木箱抱過來之後,施氏道:「這些東西是娘留給妳的,未放進妳的嫁妝單子裡是怕有人從中做手腳,只有當面交給妳,娘才放心。」
紀芙柔低頭打開小木箱,只見裡頭滿是精緻的首飾與成疊的銀票、地契和奴僕的賣身契,銀票面額雖不大,但加總起來也有幾百兩的數目,一看就知道這些錢是慢慢省下來的,而且應該是母親手邊所有值錢的家當。
「娘,這些東西女兒不能收。」她哽咽道。
「妳收起來,若是妳不收的話,也是便宜外頭那些人。」施氏緩慢地搖頭,虛弱的說。「那些人有多貪婪妳應該清楚,若不是娘將這些東西藏得好,早被他們趁著娘昏睡不醒時就搶光了。娘怕下回睡著後再也醒不過來,這些東西就都得落入那些人手裡。」
「不會的,娘,您別胡思亂想,您—— 」紀芙柔淚如雨下的搖頭道,哭得不能自已。
「娘自個兒的身子自己知道。」施氏輕輕地搖頭,打斷女兒的話,「娘能活著見到妳出嫁,又見妳平平安安的回門就已經足夠了,即便下回昏睡再也醒不過來,此生也再無遺憾。」
「娘—— 」
「小姐,這是夫人的希望,妳就聽夫人的,把東西收起來吧。夫人的精神不是太好,妳就別為了這事再讓夫人費神了。」一旁的米嬤嬤忍不住開口勸道。
紀芙柔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面無血色,精神疲困耗弱卻強撐著的母親,終於點頭應道:「好,女兒收下。」
施氏滿意的微笑。
米嬤嬤見狀後,又替體虛的主子開口,「自從小姐出嫁後,夫人就一直很擔心小姐在裴家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小姐要不要跟夫人說些妳在裴家生活上的事,好讓夫人更放心?」既然是為了讓夫人放心,定是報喜不報憂的,相信小姐應該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紀芙柔一點就通,開始口若懸河的說起她嫁進裴家之後的生活,什麼公婆和善,妯娌姑嫂好相處,奴僕下人又規矩勤快,什麼事都不需要她操勞費心,完全就是吹牛不打草稿,也幸好原主過去從未對其母親撒謊過,因而並未讓施氏產生懷疑。
聽女兒婚後在婆家過得好,施氏自然歡喜,心情和身子也愈來愈放鬆,不知不覺間閉上了眼睛,帶著淡淡的微笑沉沉睡去。
紀芙柔這次回門在紀家住了一晚,隔日用過午餐之後才起程回家,卻在三日後收到紀家傳來母親過世的惡耗,夫妻倆又匆匆趕去了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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