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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宅鬥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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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E35401

《嫁君發財》

  • 作者艾佟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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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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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莊子有隻小老鼠,登梯子,偷摘桃,還敢理直氣壯的說──
「若是不願意我採摘桃子,你就命令枝葉別越過圍牆。」
有意思,向來只有他這世子爺堵得人家說不出口,還從未有人讓他啞口無言,
她給他的驚奇不只這樣,在酒樓她教訓調戲賣唱女的惡霸,
居然抬出安王,問題是安王本人就在他旁邊坐著,這女人膽兒也特肥了,
又用什麼「麻辣鍋」勾得他口水都快流出來,同意全莊子桃子都送她,
葡萄也給她,她搗鼓出「紅酒」,雙方說起要合作,她還寫了「經營計劃書」……
她到底是打哪來?這一查教他恍然大悟,兩人原來四年前就有段孽緣……
 
鄰居家的桃子不要採──嗚嗚,果然不聽丫鬟話,吃虧在眼前,
不過一開始吃癟的人可不是她,怎麼後來會被這個沒臉沒皮的男人吃死死?
他私探她香閨,擅自在她畫上題字,日後成了兩人互許終身的信物,(冤枉啊!)
他邀她參加王府賞花宴,王爺竟說要幫兩人促成良緣,(別雞婆!)
她氣到只想咬他解恨,他卻說她是想他想到要在身上留記號,(不要臉!)
穿越女當成她這樣也夠窩囊,而且這面癱男連微微一笑都沒有,她就亂了陣腳,
哪日他發自內心對她展露笑容,她不是連心帶身家都交代出去……
艾佟
筆觸細膩,風格詼諧幽默,是個風趣善感的姑娘。
沒事喜歡看看書,作作白日夢,
然後信手拈來一枝筆,將想到的愛恨情痴寫下來,自成一篇。
雖偶爾覺得不管是古裝還是現代稿寫起來都有幾分苦惱,
但看著一本一本的書寶寶出生乃人生一大樂事,
因此還是樂此不疲,期許能夠筆耕不輟。
一咬定終身

美人魚想起了一件有點糗的往事。
打小就看羅曼史長大的我,對書中的「咬人梗」有著諸多美好想像,以前的小說裡的經典橋段通常是這樣的:男主角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女主角心碎離開,男主角找到她後想跟他解釋,女主角當然就說「我不聽我不聽」,男主角一個箭步死死抱住她不讓她走,她掙脫不開,就往他手臂上咬去,男主角蹙緊眉頭,都被咬出血來了還是不放,女主角嚐到血腥味,終於鬆口,兩人和好,Happy ending。
長大後開始談戀愛,我超級好奇這種「被咬也不放」的感覺,有天當時的男友騎機車載我,我看著他的肩頭,冷不防就給他咬下去……
媽呀,當時沒出車禍是路上沒人,沒被打死是男友有不打女人的原則!只見男友緊急煞車,回頭怒瞪我,「妳吸血鬼嗎?幹麼咬人!」
我陪小心好久他才原諒我,說起咬人的緣由他更是以鄙視的眼神看我,不過後來還是因為其他的事分手了,我由此證明──真愛,是咬不跑的!
會讓我想到這件事就是因為艾佟新作《嫁君發財》中,男主角齊明聿是一個面癱少言、性子冷酷的世子爺,出了京城去替皇上辦些事,住在安王爺的莊子,偶遇隔壁莊子那個偷摘桃子的女子,指責她她還振振有詞說是桃子自己長過來的,桃子不賣給她她就用美食來誘惑,明明才十幾歲,說起經營鋪子的方法一套一套的,這下,徹底引起他對她的興趣。
從此冷面男在她面前就成了油嘴滑舌、氣死人不償命的撩妹高手,女主角沈雲錦一開始本來都可以把他堵得啞口無言,誰知這傢伙一不正經起來,真是氣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想咬人,他老說些什麼她就是太想他才想在他身上留下記號啦、做夢要夢到他啦……這種無賴話,有回沈雲錦因某事實在氣不過真衝過去咬他一口,結果齊明聿笑了,覺得她真是太可愛了,沈雲錦罵他是瘋子,他正經的說:「我不是瘋了,是病了。」為她深深著迷的病。
唉,一樣是咬人,結局差這麼多。
這個故事裡除了兩人浪漫逗趣的戀愛情節,美人魚也很喜歡沈雲錦發現她和母親被遣到莊子上的真相,體會到天下父母心的感動,父女和好的那幕,我也紅了眼眶,對穿越來的女主角來說,上一世她父母離異,能在新生中得到一個完整家庭,真的是上天給她的最好補償。
回到主題,咬人這件事後來美人也去做了功課,原來「咬」音近於「要」,「我咬你」其實帶有另一層含意(羞),所以男人真的不能隨便咬,不過若是遇到像齊明聿這樣的好男人,妳咬他他還覺得妳可愛的,真愛無誤,可以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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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隔壁貪吃的老鼠
沈雲錦覺得自個兒一定是個桃子控,看到樹上的桃子就想摘下來,然後釀成桃子果酒,做成桃醬,曬乾成桃脯……總之,桃子的價值在於通過嘴巴進入肚腹,成為人生一大享受,不應該留在樹上。
「姑娘,使不得,若教人逮著了,奴婢會被打死。」紫燕緊緊拽著沈雲錦。
雖然桃子高掛樹上,若不爬上牆,姑娘連桃子都摸不著,可是姑娘的行動力向來驚人,看上眼的往往逃不出她的魔爪……姑娘喜歡折騰樹上的果子沒關係,問題是,這是隔壁莊子的桃子,只因生長茂盛,枝葉越過圍牆,進入他們的莊子。
「別怕、別怕,妳家姑娘豈是如此沒擔當之人?」沈雲錦安撫的輕拍紫燕的肩膀。
「奴婢沒能阻止姑娘以身犯險,這就是奴婢的錯,無關姑娘有沒有擔當。」
「妳的嘴巴挺厲害嘛!」這絕不是讚美,而是警告,妳家姑娘說一句,妳就回一句,完全沒將妳家姑娘放在眼裡,皮在癢了嗎?
「姑娘有言,在姑娘面前,有話直說。」
「我是讓妳有話直說,可沒教妳上下不分。」
「奴婢不敢。」
「這會兒妳不就上下不分嗎?」沈雲錦故作傲慢的揚起下巴,「我要摘桃子,妳不讓我摘桃子,這就是上下不分。」
紫燕無言了,她家姑娘就是如此了不得—— 錯的也能掰扯成對的!
沈雲錦擺了擺手,「趕緊去拿梯子吧。」
紫燕目光轉為哀求,但願姑娘能找回「良心」,不要當宵小,可惜沈雲錦已經紅了眼,鐵了心要達到目的。
不過沈雲錦還是善心大發的提出保證,「一棵樹我只摘三顆,絕對不會有人察覺出來的。」
這兒有一整排,至少能摘個三十顆……紫燕無聲的嘆了口氣,姑娘很貪心。
沈雲錦可不覺得自個兒貪心,一棵樹越過牆頭的桃子至少有三分之一,而她採摘的數目連這三分之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相信隔壁莊子的主人不會察覺。
可有了一次,就抗拒不了第二次的誘惑,「慣犯」這個名詞原來是指一種人性,雖然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犯了」,但永遠有下一次。
沈雲錦根本是摘上癮了,因為她根本看不出來有任何差別,每次都只少幾顆而已,今日與昨日相比確實差異不大,至於數日前,她早忘了什麼樣子。
「姑娘,不能摘了,妳瞧不出落在我們這邊的桃子快沒了嗎?」紫燕已經失去抬頭往上看的勇氣,原本有一整排的嬌影,如今只見孤單的枝葉搖搖擺擺。
沈雲錦很認真的看了一會兒,得了一個結論,「我們這邊沒了,那邊還有啊。」
紫燕驚愕的瞪大眼睛,「難道姑娘還想越過去採摘嗎?」
「我絕對沒有這個念頭……我會忍著。」
只是那紅通通的嬌影真令人心動,要她的魔爪遠離,真的需要極大的自制力。
「姑娘,若是被人發現了……」
「妳別嚇自個兒好嗎?我真的看不出來有何差別。」
紫燕真是欲哭無淚,姑娘看不出來,難道人家也看不出來嗎?
 
隔壁莊子的主子確實看出來了,還是一清二楚。
「六爺,你莊子上的桃子變少了。」齊明聿犀利的目光穿透結桃纍纍的枝葉,落在圍牆的另外一邊。
周皓平漫不經心的轉頭望了一眼,「有嗎?」他手上的白子隨即在棋盤上落下。
齊明聿起身走過去,來回走了一圈,點頭應道:「有,少了應該一半。」
「是嗎?」周皓平顯然不相信。
「若是我逮到偷吃桃子的老鼠,六爺要獎勵我。」
周皓平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逮到一隻偷吃桃子的老鼠就要獎勵,你也太貪心了。」
「我又沒指名要什麼獎勵。」齊明聿自認為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再說了,他豈敢對一個身分比自個兒顯貴的人獅子大開口?
「好好好,免得你說我小氣。」難道他還給不起嗎?
「六爺不好奇哪來的老鼠嗎?」
「不過是一隻貪吃的老鼠,何必在乎打哪兒來的?」
「看樣子,六爺一點都不關心隔壁住了誰。」
「我不關心,底下的人豈會不在意?」周皓平很清楚自個兒的身分,這種小事從來無須他傷神,若是隔壁住了什麼牛鬼蛇神,底下的人就不會買下這個莊子了。「你想捉老鼠就捉老鼠,不過是貪吃的老鼠,可別嚇到人了。」
這可踩到他的痛腳。齊明聿不服氣的道:「我又不是凶神惡煞。」
周皓平慢條斯理的打量齊明聿—— 此人說起來玉樹臨風,又愛穿月牙白,遠遠一看,絕對是神仙下凡,可是近看就破功了,單是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再配上如同千年寒潭的雙眸,不是凶神惡煞又如何?殺傷力不在其下。
「六爺有話直言。」
「若非你脾氣壞得很,那一位也不會將你扔到我這兒來。」
這會兒齊明聿更不服氣了,「若非我有意,那一位如何有機會將我扔到這兒?」
周皓平狀似恍然大悟的道:「原來是你算計那一位啊!」
齊明聿驕傲的揚起下巴。皇帝的女兒何其嬌貴,別人喜歡,他可不愛,當然要趕緊使計脫身,不過,淪落到上妓館跟人家大打一架,得了一個好色之名,真是丟死人了……還好他爹娘在西北,要不知道他如此自我貶低,肯定罵他沒出息,直接拒絕皇上就好了啊。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齊明聿突然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六爺這是何意?」
「沒事,你先捉貪吃的老鼠吧。」
眼前,齊明聿更有興趣捉老鼠,至於周皓平的詭異暫時拋到腦後。
他準備大展身手捉老鼠,沒想到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人家大剌剌的爬上梯子,還叮嚀下面的丫鬟將桃子接好,哪兒有一點害怕被人家逮著的樣子?
沈雲錦若知道他的想法,必然大聲喊冤,這些天採摘桃子太順手了,不但警覺性沒了,甚至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不是自家的桃子。
「了不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膽狂妄的老鼠。」齊明聿真想給她拍手叫好,當場被人家逮住了,應該趕緊致上歉意,而不是瞪著眼睛直看著他,一副「請問你有何指教」的樣子。
沈雲錦收回一瞬間產生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左看看右瞧瞧,嘀咕了一句,「沒啊。」
「我說的就是妳這隻又醜又笨的老鼠!」齊明聿生平第一次嚐到咬牙切齒的滋味。
說她笨,她能接受,可是說她醜,絕對不行,難道不知道女子的自信心一半來自容貌嗎?沈雲錦很不屑的給他一眼,根本是個眼盲的!「你看不出來我是個嬌滴滴的俏姑娘嗎?」
嬌滴滴?俏姑娘?這丫頭是個臉皮厚的!「我看妳就是一隻貪吃還不知道擦嘴的臭老鼠!」
「你眼睛壞了,我不跟你計較。」
眼睛壞了?不跟他計較?若非自制力太好,齊明聿一定會跳腳,「妳偷摘人家的桃子,還大剌剌當著人家的面,難道不是貪吃又不知擦嘴的臭老鼠?」
「你看清楚,我不過是採摘落在我家的桃子。」沈雲錦很慶幸自個兒的反應夠快,要不竊賊的罪名就要落在她頭上。
「什麼?」
「若是不願意我採摘桃子,你就命令枝葉別越過圍牆。」
齊明聿傻眼了,第一次見到如此理直氣壯的竊賊。
「你還有意見嗎?」
齊明聿覺得舌頭打結了,以前見到有人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總是嗤之以鼻,如今體會到這種挫敗的感覺,他終於明白這是無奈。
「眼睛壞了,就待在屋裡好好養著,別到處亂看。」沈雲錦接著舉起手說了一聲「告辭了」,轉眼便溜下梯子,從他的面前消失不見。
齊明聿像是被雷劈到了,動也不動的僵著身子望著圍牆的另一邊,遠遠在一旁觀看的周皓平再也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老鼠不但沒捉到,還遇到一個嘴巴比你還刁鑽的姑娘,這是老天爺開眼了嗎?」雖然齊明聿是一個吝於言詞的人,可是耍起嘴皮子絕對是又狠又犀利,也不知道惹哭了多少姑娘。
半晌,齊明聿終於尋回聲音了,「隔壁莊子住的是誰?」
周皓平挑起眉道:「嘴皮子功夫不如人家,想以勢欺人嗎?」
「笑話,不過是個小丫頭,用得著我以勢欺人嗎?」
「既然如此,也沒必要知道是誰,不是嗎?」
「我……我不過是隨口一問。」
算了,今日他就自認倒楣,遇到一隻會咬人的老鼠……這隻老鼠他記住了,千萬別落在他手上,要不今日之仇,加倍索回!
 
沈雲錦帶著紫燕倉皇的逃回屋裡,感覺心臟還在狂跳……
其實,她不若外表如此理直氣壯,只是想到成了竊賊,人家將她送官,她有可能一輩子老死在此,她就不能不冷靜下來。身為一個來自自由國度的穿越者,她對這裡的接受度遠在京城之上,她樂得被人驅逐在此,可是娘不行,一個女人長期不在丈夫身邊,很容易變成怨婦,何況娘還是被她……不,是被原主牽連……總之,明年及笄之前,京城那邊一定會派人將她們母女接回去。
「姑娘,嚇死我了,我真擔心那位公子不放過我們。」紫燕緊抓著門,因為兩隻腳已經軟趴趴的想跪下來了。
沈雲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瞪她一眼,「擔心什麼?我又沒有越過圍牆摘桃子。」雖然沒預料到會成為現行犯,但她也不是一點成算都沒有。
「姑娘,隔壁的公子會不會向夫人告狀?」
「妳看他搬來那麼久了,可有過來打一聲招呼?」
紫燕想了想,搖搖頭。隔壁的莊子從來都是大門深鎖,若非從莊子裡飄散出來的果香太濃烈了,她還以為沒人居住。
「別擔心,我們以後說不定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姑娘得先忍著,別再垂涎人家的桃子。」
沈雲錦忍不住齜牙咧嘴,「妳家姑娘豈是如此貪吃之人?」
姑娘妳真的很貪吃啊!四年前來這兒的時候,姑娘像是恨不得住進廚房,經常搞得自個兒成了黑炭人,夫人還擔心的以為姑娘被饞鬼纏身呢。不過這些話紫燕只敢放在心裡。
「放心,妳家姑娘是有腦子的人。」沈雲錦又打起精神往外走。
「姑娘去哪兒?」紫燕趕緊撐著虛弱的雙腳跟上去。
「看桃子,想法子。」
紫燕突然拐到腳,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含淚目送蹦蹦跳跳而去的身影。
姑娘啊,難道妳不能消停一下嗎?奴婢已經被妳折騰得連路都快要走不了啦!
 
 
 
成為古人,最教沈雲錦難以咬牙忍住的就是以權勢欺人的惡行,看了就讓人想衝過去暴打一頓,真是人渣……念頭一轉,沈雲錦不自覺地握拳,而下一刻紫燕就伸手扯住她,用顫抖的聲音提出警告。
「姑娘,不可衝動,夫人說過了,二爺是打發姑娘來此『思過』,二爺的面子能用一次,再來一次可不見得管用,若是姑娘再鬧事,傳回京城,我們回京之路就遙遙無期了。」
「我又不想回京。」
沈雲錦覺得很鬱悶。回京是必然,但一想到回京城,很可能面對一場爭鬥,她就很糾結,雖然從原主身上接收的資訊支離破碎,可是直覺告訴她,原主的死因不單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人害死的……
她認為是自家人,這是因為原主不過是養在深閨的十歲姑娘,不可能在外頭惹上什麼殺身之禍。
「明年姑娘就及笄了。」言之下意,姑娘必須回京城挑夫君。
沈雲錦故意漠視紫燕話中真正的含意,「我喜歡這兒,日子過得很愜意。」
「姑娘不想回京,可是夫人心心念念著回京。」
沈雲錦瞬間蔫了。
然而看著惡霸調戲賣唱的小姑娘,而小姑娘的祖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實在是忍無可忍……腦子飛快的轉動,她湊到紫燕的耳邊說了幾句。
紫燕遲疑一下,點頭起身出了廂房。
深呼吸,默默數一、二、三,沈雲錦強迫自個兒漠視人渣……數到一百,她期待的喧譁聲終於傳來了。
「安王回來了……安王回來了……」
這時,有個小廝衝進茶樓,湊到那位調戲唱曲小姑娘的公子耳邊,轉眼之間,他臉色就變了,接下來彷彿腳底抹了油,咻一下地衝了出去,而身邊伺候的人先是丟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接著又扔了一錠銀子給唱曲小姑娘,顯然是封口費,便趕緊追了出去。
沈雲錦見了眉開眼笑,這位安王絕對是慶豐的福星,真是太好用了……她對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但願有生之年能結識這位大人物。
「姑娘,我們回去了。」紫燕打開廂房的門探頭進來。
沈雲錦點點頭,開心的起身離開。
 
隔壁廂房的齊明聿已經目瞪口呆,許久,終於回過神來,轉頭看著笑盈盈的周皓平,充滿敬佩,「沒想到六爺如此好用!」
「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沒想到我這個沒權沒勢的王爺竟然如此有威嚴。」這是周皓平的由衷之言。
沒權沒勢?是啊,明面上看似如此,因為身子不好,長年居住南方,遠離朝堂,還真是無權無勢,可事實上他在南方真的只是養病嗎?還有,他可是當今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的一句話比皇上後宮的妃子還管用,能說是無權無勢嗎?
不管如何,尋常人是不會想到拿這位王爺威嚇人。
齊明聿再度將目光移向隔壁廂房,稀奇道:「這個丫頭如何知道六爺如此好用?」
周皓平微挑著眉,「你如何知道這是她安排的?」
「六爺可別告訴我,你瞧不出這是她的手筆。」
「她的丫鬟出去不久,就鬧出這麼一齣戲,這應該是她的手筆沒錯。」
「當然是她。」齊明聿若有所思的輕敲桌子,對她起了好奇心,「她如何知道六爺可以震懾住知府家的小霸王?」雖說安王為人正直並非隱密之事,但是除了當官的,尋常老百姓不會知曉。
「你知道那一位是知府家的小霸王?」
「我來慶豐之前,已先派人摸清楚這兒的情勢,知道這兒最麻煩的人物就是知府家的小霸王。」頓了一下,齊明聿補充道:「這是我的習慣,不喜歡當個睜眼瞎子,六爺不必想太多了。」
「我知道,你來此是為了修身養性。」周皓平絕不承認這是諷刺。
齊明聿好像沒聽見,自顧自的道:「雖然慶豐有個安王,但是王府的大門長年深鎖,主子久久出現一次,安王在慶豐彷彿不存在似的,知府在這兒的地位可謂無人敢挑戰,也因此知府唯一的嫡子才會養成這麼一個小霸王。」
「也許只是試上一試,沒想到竟然管用。」
「如此巧合?」齊明聿冷哼一聲,一想到她堵得他啞口無言,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我看那丫頭就個狡猾的!」
「那丫頭?」周皓平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就不相信六爺聽不出來。」
不過,周皓平偏偏跟他唱反調,回以茫然的眼神,逼著他只能硬生生的道:「她就是六爺莊子隔壁那隻會咬人的老鼠!」
一頓,周皓平狀似豁然開朗的道:「難怪我覺得耳熟,你記得倒是很清楚嘛!」
齊明聿真想掐人,可人家不只是身分高於他,連輩分也高於他。
「隔壁住了一個宵小,六爺能安心,我可放心不下。」
「不過是拿了一些最後會爛掉的桃子,有必要一直惦記著不放嗎?」這小子是真不懂嗎?惦記,是關注,也是在意。
「這回偷摘桃子,下回呢?不能不防。」
周皓平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難道你想接下來的日子都跟一個丫頭耗上嗎?」
「閒著也是閒著,倒是無妨。」他非在這丫頭身上扳回一城……好吧,他承認自個兒過於執著,可是不知為何,她那雙直勾勾瞧著他的眸子一直縈繞心頭,令他又煩又惱,忍不住就想跟她計較。
周皓平瞄了一眼窗外,「你覺得跟隻小老鼠僵持不下很有意思,你就慢慢玩,不過,先看一下對面巷口那間滷驢肉的小店。」
眼睛微瞇,齊明聿貼著窗邊往對面街道看了一眼,不當一回事的道:「這兩個傢伙真是眼熟。」
「原來你發現了。」
「這幾日無論上哪兒都可見到他們,不就是要我記住他們。」雖然他們長得就是那種丟在人群當中也不會引起注意的人,可惜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會挑起他的警覺性。他在西北出生,從小在戰場上長大,沒了警覺性就別想活下來。
「看樣子,有人不相信你來這兒是被那一位厭棄。」
「六爺應該關心的是,他們為何知道我在這兒?」
他在妓館與皇親國戚鬧出爭風吃醋的戲碼,皇上一氣之下將他驅逐出京,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四年前他鬧過另外一齣戲碼,後來滾回西北,因此眾人自然以為他又回西北了,結果皇上這次卻是要他來慶豐,為何?當然是跟著性情溫和的安王學習「修身養性」,免得他一輩子娶不到妻子。
「宮裡的關係錯綜複雜,那一位身邊難免有幾隻來路不明的小老鼠。」而且,只怕皇上有意洩露齊明聿來這兒的事,目的當然是引蛇出洞。
「隨他們,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不過閒人一個,毫無價值可言。」
「震懾西戎的屠夫將軍豈會毫無價值可言?」
「如今不在西北,而是在慶豐。」
「但願他們與你心意相同。」
齊明聿深深看了周皓平一眼,不再言語。沒有的事就是沒有,除非……但願他在慶豐府的日子不會太熱鬧了。
 
 
 
走過來走過去,沈雲錦看著那一整排的桃子,越看越心疼,隔壁莊子的主子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桃子爛掉嗎?這是暴殄天物!
「姑娘,別再盯著人家的桃子,那位公子說了,姑娘若敢再動那些桃子,就要將妳送官。」
紫燕想到昨日姑娘跟那位公子又碰上了,雖然這次不是偷摘桃子被逮個正著,換成那位公子在圍牆上,姑娘在自家院中,可是兩人間的火氣完全不遜於第一次見面時。
「他是嚇唬我的。」比鄰而居,做不到敦親睦鄰,也沒必要搞到送官吧。
「這太丟臉了。」
頓了一下,沈雲錦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如今的身分送官真的很丟臉。「好好好,我用銀子跟他買總可以吧?」
抿了抿嘴,紫燕還是先發出警告,「我想姑娘是白費心思。」
沈雲錦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可是一個時辰後,當她從隔壁的莊子回來,不得不接受一件事—— 原來銀子真的買不到人家準備放到爛掉的桃子。
「姑娘,我說了,妳是白費心思。」紫燕有一種感覺,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過不去,何況看人家的衣著就知道了,那是富家公子,若是為了一點銀子就妥協了,豈不是太掉身價了?
沈雲錦這個人一拗起來,十匹馬也拉不回來,無論如何,不達目的,絕不鬆手。
「我看那傢伙也是個驕傲的人,我拿銀子交易,他只會覺得我故意拿錢砸人,換成是我,不也寧可桃子爛掉嗎?」沈雲錦喃喃自語的開始繞圈子,「除了人心,任何東西都有相對的價值……對,相對的價值,問題是,它們的相對價值是什麼?」
紫燕覺得腦子快被繞暈了,連忙伸手扯住沈雲錦,「姑娘,算了,銀子買不到他家的桃子,可以上別家買啊。」
沈雲錦臉上緩緩的綻放出花兒般的笑容,「銀子太俗氣了,如何能打動人心呢?」
「嗄?」
「他並非捨不得桃子,只是純粹跟我過不去,若是我能夠拿出足以吸引他的東西交換,他豈會拒絕?」沈雲錦得意的揚起下巴,對於自個兒的聰明真是讚嘆不已。
前一刻紫燕還覺得姑娘終於搞清楚狀況了,人家就是跟她過不去,可是下一刻她又糊塗了,姑娘怎麼還是不死心?
「既然那位公子存心跟姑娘過不去,又豈會願意向姑娘妥協?」
「所以啊,我必須拿出足以吸引他的東西。」
紫燕覺得姑娘根本是陷入迷魂陣繞不出來,索性順著她的思緒問:「什麼是足以吸引他的東西?」
「不知道。」
紫燕傻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
沈雲錦信心滿滿的拍了拍紫燕的肩膀,「別擔心,試試看就知道了唄。」
半晌,紫燕僵硬的唇角一抽,「姑娘,桃子不等人。」
「放心,不出三日我就可以將這些桃子都收下來。」
姑娘在這道圍牆前面繞了不只三日了,紫燕實在不想潑姑娘冷水,可是臉上的表情又藏不住真心話。
「妳家姑娘的運氣向來很不錯。」
「是嗎?」偷摘桃子的時候被逮個正著,這叫運氣很不錯嗎?
沈雲錦忍不住跺腳,「妳有意見嗎?」
紫燕連忙搖頭,可是「沒有」兩個字如何都出不了口。
見狀,沈雲錦恨恨的咬牙切齒,「妳對妳家姑娘也太沒信心了。」
姑娘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嗎?四年前,紫燕只有一個答案—— 不值得,可是來到慶豐府這四年,她實在糊塗了。
紫燕八歲來到沈雲錦身邊,當時的姑娘生性膽怯,總是嬌嬌怯怯的縮在夫人身後,聽說是遭到野貓襲擊,嚇得晚上一直做噩夢,從此膽子就變小了。四年前,二月十二花朝節,皇家牡丹園對外開放,原本姑娘身子不舒服,應該留在府裡,可是府裡的姑娘都要去,姑娘不想被排除在外,硬是拖著病體去了。
雖然當日她跟著姑娘去了牡丹園,但是丫鬟小廝全部留在外面不准進入,她只能將姑娘託給大姑娘—— 三爺的嫡長女,沒想到短短一個時辰之後,姑娘就出事了,聽說是看到鎮國公世子太激動了,整個人撲過去摔在鎮國公世子面前,抬頭看了一眼竟嚇得暈過去。
回府之後,姑娘生了一場大病,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大夫束手無策,突然,二爺以姑娘「失儀」為由,斥責夫人,要夫人帶姑娘來沈家的老家慶豐府思過,不過,她們不住老宅,而是住在二爺在此的莊子。
她們來到慶豐府不久之後,姑娘就完全清醒了,卻彷彿變了一個人,以前的怯懦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有膽量有魄力,不過膽子太大了,旁人可受不了,驚險不斷,當然,歡樂也不斷,待在姑娘身邊的日子可謂「多采多姿」,前一刻會覺得她很了不起,但是下一刻會想跪下來求她別折騰了。
總之,這個令人「捉摸不定」的姑娘搞得她頭都暈了,實在不知她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遲遲不見紫燕出聲回應,沈雲錦惱怒的磨牙,她做人有這麼失敗嗎?昧著良心說她值得信任又如何?「妳等著吧,看妳家姑娘的厲害!」
紫燕抱著胸口嘆口氣,默默祈求上蒼,姑娘還是別太厲害了,以免她承受不了。
第二章 美食的交流
齊明聿自認為如今是閒人一枚,可是真教他遊手好閒,只有兩個字—— 難啊!所以,每隔兩、三日他就要進城一趟,挑間不起眼的飯館酒樓吃飯,聽人家閒話家常。
這可以說是他在西北養成的危機意識,無論身在何處總要耳聽八方,掌握當地局勢,即便未來這兒之前,他已經派人細查一番,可是世事多變,當然要時時更新他所掌握的情勢。
一開始,他真的只是隨便聽聽,可是很快就聽出意思了。
市井小民間的言談有誇大之嫌,也多有揣測之疑,然而細細品味,卻可以從其中挖掘出許多祕辛,窺探出這兒的官商動態。
「你們聽說了嗎?林家的商隊又遭劫了。」
「近來在祈州混得風生水起的林家嗎?」
「對,這林家可真是倒楣,今年第二次了。」
「錯了,是這林家太不識相了,以為給祈州知府當妾的庶女很得寵,盜匪就會給面子,殊不知盜匪可不是誰的面子都給。」說話的男子伸出右手食指比了比上面,「我看啊,林家是得罪那個……」
旁邊的人恍然一悟,可是又心存懷疑,「那一位的面子有這麼大嗎?」
「這你就不懂了,還不是因為怕人家派兵。」
「這些盜匪就不怕祈州知府派兵嗎?」
「九華山可不是全在祈州的地界,祈州知府難道還能管到人家的地盤上?」
「這些盜匪不會專劫祈州的商隊吧?」
「這倒沒有,從南吳來的商隊也經常遭劫。」
「南吳的商隊倒是無妨。」
「好啦,少說幾句。」
其實,他們的聲音很小,又是坐在最角落,尋常人無法聽清楚他們談話內容,可齊明聿是習武之人,更有在戰場上廝殺練出來的耳力,倒也聽得明明白白,而坐在他對面的齊白也一樣,兩人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爺,我去一下十味鋪,順道去乾果鋪。」
「六嬸喜歡藕粉桂糖糕,記得多買一些。」
齊白點頭應是,便起身離開飯館。
齊明聿狀似隨意的瞄一眼對街的茶棚,兩個跟蹤者對齊白顯然沒有興趣,他繼續若無其事的吃著餛飩,待那一桌八卦的人離開,他又待了片刻,方才扔下幾個銅錢走人。
他帶著兩個跟蹤者繞了一圈,再到乾果鋪跟齊白會合,一起回莊子。
「那三個是湘州來這兒收購藥材的商人。」
齊明聿對於有興趣的閒言閒語首要之務是確認可信度,若是尋常老百姓,擱在心上就好了,不必太計較,若是相關之人,就得好好琢磨了。
「以後,讓齊凜和齊越閒著沒事就四處吃吃喝喝,有意思的消息就呈給我,特別是知府家的事。」
回到莊子,齊明聿什麼事也不幹,狀似愜意的窩在樹下乘涼,實則是陷入苦思。
即便不是亂世,還是會有亡命之徒佔山為王,只是禍害不大,朝廷當然沒必要為了幾個不成氣候的盜匪大動干戈,而這些盜匪就專門靠打劫小商人,或是接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營生,總之,他們不會不知死活對上勢力龐大、有護衛的商隊。
林家是祈州的大商戶,如今生意已經遍及整個大周,他們有自個兒的護衛,這些盜匪不會對他們下手,就怕財物沒劫成,反而搭上生命,除非他們不是普通盜匪。
「閒人在琢磨什麼?從城裡回來就一直悶不吭聲。」周皓平命人搬了一張交椅和几案出來,再泡上一壺茶,配上齊明聿從城裡帶回來的糕點,這才是真正的愜意。
「我覺得很奇怪,知府的兒子是慶豐一惡,可是他的官聲倒是不壞。」齊明聿也不拐彎抹角,六爺在慶豐府經營好多年了,想必挖掘出來的祕辛不少。
喝了一盞茶,周皓平稀奇的道:「你不是閒人一個,何必關心這種事?」
「我不能好奇嗎?」
周皓平別有含意的一笑,並不戳破他的謊言,「慶豐知府張毅山算得上行事公正,誰也別妄想用銀子從他手上買下人命,而且百姓受了冤屈遞狀紙,他絕不會置之不理,還有,他也是個能幹的,慶豐幾次遇到水患,百姓總能得到妥善安置,朝廷撥款賑災,銀子也會很實在的用在百姓身上,他的官聲豈會不好?至於小霸王,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了點,倒也沒幹過傷天害理之事,若是那日你在茶館瞧仔細了,會發現他不賒帳,可見不是貪小便宜之人。若有機會你去知府府邸前轉一圈,說不定還有機會見到知府痛打不成材兒子的戲碼。」
齊明聿明白的點點頭,「他這個官很懂得表面功夫。」
「你以為容易嗎?」
不容易,但是齊明聿有不同的見解,「除非不想升官發財,當官的豈能不懂得表面功夫?」換言之,不是容易與否,而是願意與否。
略微一頓,周皓平點頭道:「此言不假,不過憑此人的才幹,只要尋幾個老友推薦,早該高升當京官了,不應該一直被壓在這兒。」
「六爺是說有人壓著他?」
「我看確是如此,當然,他好像也不是非當京官不可。」
齊明聿想了想,道:「慶豐掌控與南吳的邊貿,這兒的官一個個吃得滿腹肥油。」
「你有所不知,張毅山的曾祖父經商致富,張家的家底比我還厚,他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要不朝廷撥款賑災時,他豈能對那些銀子不動心?」
「銀子再多也不嫌棄。」
「銀子再多也不嫌棄,那是因為權勢也不缺。」
關於這一點,齊明聿倒是無話可說,有了銀子,就想要權勢,有錢有權之後,才會更貪,換言之張毅山此時位於渴望權勢的階段,升去當京官該是他的首要之務。
「你應該不知道,張毅山是皇兄代父皇主持科舉親定的探花郎,若能升去當京官,早晚會入了皇兄的眼,得到皇兄重用。」
「難道他胸無大志?」
周皓平沒好氣的送他一個白眼,「胸無大志索性承繼祖業就好了,何必十年寒窗苦讀,一心出仕?」
「也許,他只是想擺脫商人的身分。」
周皓平的眼神變得又冷又硬,口氣卻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不說了。」
齊明聿唇角一抽,皇家人真是一個比一個任性啊。其實他很清楚安王的意思,不過,他不會任意揣測、預設立場,這很容易使自個兒在觀察局勢之時存有偏見。
這時,陣陣香味越過圍牆飄來,熱辣之中有藥香,也有肉香,挑逗人的味蕾。
周皓平最難以抗拒的就是美食,兩眼瞬間發亮,垂涎的嚥了口口水,連忙推著身邊伺候的內侍何升,「老何,去瞧瞧是什麼香味如此誘人。」
「我去。」齊明聿對隔壁的反應真是著魔了。
轉眼之間,齊明聿已經躍上圍牆,一眼就見到在牆邊擺案吃暖鍋的主僕。
「姑娘,可以吃了嗎?」紫燕不是沒吃過暖鍋,只是沒見過這種一邊紅湯、一邊白湯的暖鍋,最重要的是散發出來的香氣前所未聞,還未入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吃吧,保證妳一次就愛上只屬於妳家姑娘的鴛鴦鍋。」沈雲錦最喜歡吃火鍋,尤其是麻辣火鍋,上輩子因為好友要開火鍋店,她幫忙研發鍋底,可惜還沒等到好友的火鍋店開成,她就穿越來到這兒。
舉箸夾了一片羊肉放進口中,熱辣的滋味瞬間攫住所有的感官,紫燕下意識的舉手為嘴巴搧風,急呼呼的喊道:「好燙……好好吃……」
「別急,慢慢吃。」沈雲錦眼角往牆上瞄一眼—— YA!真的將人引來了!
紫燕又連塞兩片羊肉入口,好滿足的問:「姑娘如何想到這麼奇特的吃食?」
「奇特的不是這種吃食,而是鍋底,妳家姑娘苦心研發的口味,獨一無二。」沈雲錦也夾了一片羊肉入口,這滋味美味得讓她想流淚。
紫燕用勺子舀了一碗湯,小心翼翼湊到嘴邊喝下,又麻又辣,感覺眼淚都要飆出來了,可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人間美味啊!「這個味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可思議原來可以這麼用啊……我喜歡!」沈雲錦給紫燕豎起大拇指。
「不過,這個鴛鴦鍋真的可以跟隔壁那位公子交換樹上的桃子嗎?」
「若是我,當然願意交換。」
「姑娘又不是那位公子。」
「我不是那位公子,但相信他跟我一樣聰明。」
頓了一下,紫燕明白的點點頭,「姑娘的意思是說,那位公子若是個聰明人就會跟姑娘交換,是嗎?」
「若非捨不得好好的桃子爛了,妳家姑娘幹麼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拿這鴛鴦鍋開鋪子掙銀子就是。」
「我真搞不懂姑娘,別的莊子也有桃子,為何非要隔壁的?」
「眼不見為淨,但看見了就不能不管。」有時候她也不太能理解自個兒的想法,就好比明知這是一個權力至上的時代,可是往往又控制不住自己好管閒事。
「我覺得姑娘就是喜歡自找麻煩。」
靜默了半晌,沈雲錦幽幽的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確實是自找麻煩,可是明知不可為就不為,很容易失去本性。」每個人都有一種忠於自我的堅持,那是一種純粹,但是越深入社會之後,不得不學習放下自我去適應這個社會,那原本的純粹就漸漸消失在記憶深處。
明知不可為就不為,很容易失去本性……齊明聿細細品味,唇角微微一翹,這句話真有意思。
紫燕聽得糊裡糊塗,搖了搖頭,「不懂。」
「妳知道嗎?人有時候是需要一點傻勁。」
紫燕豁然開朗,「這個我懂,就好比我明知無法阻止姑娘爬到牆上偷摘桃子,我還是苦口婆心地試圖阻止,這就是一種傻勁。」
臉一僵,沈雲錦咬著牙道:「我沒有偷摘桃子,而是採摘落在我家的桃子。」
紫燕一臉的鄙視,姑娘敢做不敢當。
見狀,沈雲錦不悅的嘟著嘴,「妳這是什麼表情。」
「妳的丫鬟是在說,妳敢做不敢當。」齊明聿終於出聲了。
嚇了一跳,紫燕驚慌的扔下手上的筷子,轉頭看著牆上的齊明聿,「那個……隔壁的公子……姑娘……」
「別緊張,他又不是凶神惡煞。」沈雲錦繼續享受她的鴛鴦鍋。偷聽了那麼久,他應該明白她的意思了,除非他一點度量也沒有,非要跟她過不去。
齊明聿突然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是啊,明明不是凶神惡煞,但是老被當成凶神惡煞,見到他就緊張得跟什麼似的,真是令人不爽!
「妳捨得將這鴛鴦鍋的食譜給我嗎?」從她的反應,他相信她早就察覺到他。
「不是捨不得,只是你若拿我的食譜去賣錢,我豈不是划不來?」
「這份食譜我們只是自家食用,不會流傳出去,如何?」
「這還算公道。」
「不過,妳們說好吃,我可還沒嚐到滋味。」言下之意先嚐過再來交易,方才公道。
沈雲錦很爽快的點頭應了,「晚膳前我會準備好送過去。」
「好,從後門。」齊明聿對她生出一股讚賞,雖然嘴巴刁鑽,可是性情豪爽,而且能夠在三日不到就找到法子說動他改變心意,不能不教人另眼相看。
「行,可是你得派人幫我摘桃子。」
「成交,我明日一早就派人摘桃子送過去給妳。」齊明聿轉身躍下圍牆,從容悠閒的走回樹下乘涼。
周皓平直勾勾的瞅著齊明聿。雖然聽得夠明白了,但還是等著他交代清楚,可是人家看也不看他一眼,教他忍不住想哇哇大叫。「你將我莊子上的桃子賣了,難道不應該先跟我打一聲招呼嗎?」
「換成六爺,這會兒已經命人摘桃子送過去了。」
周皓平頓時閉上嘴巴。難怪皇兄要讓齊明聿來這兒,換成別人,肯定會按著他的意思行事,哪會理直氣壯的將他這個王爺,而且還是主人踩在腳底下?
 
 
 
不熟悉齊明聿的人,當然不會將他視為凶神惡煞,可是知曉他底細的人,無不將他視為洪水猛獸,一個眼睛眨也不眨就下令屠村的武將,且當時不過十七、八歲,任誰都會覺得他太可怕了,根本是沒有人性。
無論如何,大皇子絕不相信這個名震西戎的屠夫將軍在慶豐府只是閒人,更別說他一直認為齊明聿是父皇看上的禁衛軍統領,將來護衛新皇的重要人物之一,不可能閒在一處沒事幹,當然,為了掩護他在慶豐府真正的目的,總要故作一下閒人的姿態。
可是,探子送回來的消息明明白白指著他是閒人,不是窩在莊子,就是在城裡吃吃喝喝,真的一點作為都沒有。
「舅舅如何看待此事?」大皇子周啟曜將探子傳來的書信遞給輔國公梁孟哲。
迅速看完書信,梁孟哲交還給他,周啟曜隨即扔進紫銅熏爐裡燒為灰燼。
「殿下可還記得四年前齊明聿也鬧過一次,當時皇上教他滾回西北。」
四年前,皇上不過要齊明聿跟著二皇子、三皇子一起在貴女名冊中挑選一個,將親事定下,齊明聿卻為了避免跟皇子們搶奪貴女之嫌,故意大鬧京中貴女,嚇得她們一個個花容失色,此事說起來是齊明聿不知好歹,可是這回皇上有意將女兒嫁給他,這是多大的恩寵,他竟然跑去妓館跟人家爭風吃醋,這簡直是賞了皇上一巴掌,皇上卻反過來將他送到安王身邊。安王是誰,皇上最疼愛、最信任的胞弟,一直為皇上守在南邊,齊明聿待在安王身邊豈會沒有用意?
「我也認為父皇不可能無緣無故要他去慶豐,可是除了緊鄰南吳,慶豐好像沒有什麼值得父皇費如此大的心思……還是說,父皇準備對南吳用兵了?」
「大周北有夷族,西北有戎族,實力皆不輸南吳,可謂是兩頭伺機在皇上背後的猛虎,皇上不會挑在此時揮師南下。」
「若是如此,父皇為何讓齊明聿去慶豐?」
梁孟哲忍不住在心裡嘆氣,殿下是個聰明的,可惜太沒有警覺性。「殿下忘了嗎?我們的人在岷川。」
周啟曜臉色微微一變,岷川雖然地屬祈州,但是連著九華山,而九華山另外一邊深入慶豐府……「難道父皇發現了?」
「我們的人行事向來謹慎,近來也不見皇上對慶豐和祈州有所關注。」
「安王在慶豐。」
「安王一直待在莊子養病,很少待在安王府。」他們所以將人安置在岷川,這是因為此舉看似冒險,實則最為穩妥。
大周的外患有三—— 南吳、西戎和北夷,皇上派安王守在慶豐,緊盯南吳,而西北有亦師亦友的鎮國公駐守,皇上可以將心思全部傾注在北夷。安王是個體弱多病的,湯藥不斷養著身子,一心一意只想留個子嗣,眼目最多只能留意慶豐府,哪會有心思關注到隔壁的祈州,最要緊的是,岷川這樣的地方在祈州一點也不引人注意,他們的人行事低調,絕不可能暴露出來。
「若非我們的人露了餡,慶豐有安王就好了,父皇為何將齊明聿調到那兒?」周啟曜對齊明聿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齊明聿的曾祖母明珠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妹妹,但其胞兄與太宗皇帝爭奪皇位,雖然她未曾參與奪嫡之爭,卻無可避免地受其牽連,而她最愛的夫君更是在戰亂之中被禁衛軍殺死,最後她還被驅逐到西北,被奪去爵位的鎮國公府沉寂下來,消失在世人面前。
三十年後,西戎突然傾巢而出進攻大周,而齊明聿的祖父以一隊侍衛突擊,擊退西戎鐵騎,阻止西戎進攻的腳步,鎮國公的爵位又重新回到齊家,不過因為明珠公主臨終遺言——齊家子孫不得參與奪嫡之爭,鎮國公府此時並未引起權貴注意。
後來,先皇為了讓父皇見識戰場上的殘酷,將年僅十五歲的父皇送去西北,父皇在西北待了四年,也就是這段期間,父皇與如今的鎮國公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齊明聿在父皇心目中更是成了兒子般的存在。待父皇繼位之後,便大大重用鎮國公,還在京城給鎮國公賜了一座府邸,鎮國公府從此又興旺起來。
「繼續盯著,馬腳總會露出來。」
略一思忖,周啟曜搖了搖頭,「若說父皇送他去慶豐真的只是想讓他待在安王身邊修身養性,我們一直盯著他不放,反倒顯得我們心裡有鬼,還會暴露出我們在那兒有人。」
梁孟哲想了想也覺有理,便道:「不如……」
周啟曜連忙舉起手打斷他,不以為然道:「舅舅認為有必要為了一個齊明聿大動干戈嗎?」
「齊明聿得以被西戎稱為屠夫,不在於他夠狠,而是他是一個可怕的對手。」換言之,他們不可以小看齊明聿,齊明聿能夠年紀輕輕就在西北闖出名堂,不單單有鎮國公的關係,更重要的是他個人的本事,要不,西北軍箍得如鐵桶一般,他如何能夠得到西北軍的敬重?皇上想必也是看出來了,方才想插手他的婚事。
「若非屠村,西戎為何會稱他屠夫?」
齊明聿能夠成為一號人物,全是因為四年前他領兵迎戰西戎,後來深入西戎,連續屠了西戎好幾個村落,這件事在朝堂上引起極大的爭議,不少言官群而攻之,最後父皇不得不將齊明聿召回京城,讓齊明聿為自個兒辯護。他一直覺得對老弱婦孺痛下殺手是沒人性的事,即使對方是敵人,而齊明聿竟然不覺得羞愧,還嘲笑他這個皇子見解淺薄,說什麼一個活口就是一個危險,西北上百萬的軍民不能為了一個危險擔心受怕。
「殿下仁慈寬和,情感上難以接受齊明聿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可是為了大業,殿下還是要盡可能拉攏他,使他為殿下效力。」在梁孟哲看來,齊明聿是皇帝為下一位帝王栽培的鎮國大將軍,能夠得到他的認同,殿下的帝王之位只剩下皇上要不要立太子一句話。
「若是齊明聿如此好拉攏,我有必要在慶豐費心佈置嗎?」周啟曜不是不明白齊明聿在他的帝王之路上有多重要,可是此人嘴巴又毒又壞,那張臉還僵硬得一點表情也沒有,實在讓人不喜歡。
「殿下覺得齊明聿難以拉攏,二皇子、三皇子想必也是心有同感,更別說年幼的四皇子,殿下還是先放下成見,好好地跟他建立關係。」
周啟曜煩躁的擺了擺手,「我們還是先度過眼前的危機再說。」
「我們的人不能不盯著,總要搞清楚他去那兒的目的何在。」
「好吧,教陳郢派人盯著,但是別盯得太緊了,免得教他起疑心。」頓了一下,周啟曜又道:「讓陳郢將齊明聿在慶豐的消息傳出來,相信有人比我們更緊張。」
梁孟哲略一遲疑,「妥當嗎?」
「父皇的乾清宮可不是只有我們的人,關心齊明聿的人也不是只有我們,再說了,齊明聿離京時又沒有刻意隱藏行蹤,這事誰傳出去的很難說得清楚,父皇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整肅乾清宮。」
聞言,梁孟哲倒是無話可說。是啊,無論前朝或後宮,總有數不清的人企圖將手伸進乾清宮裡,若單單因為有人洩露齊明聿去了慶豐府就大動干戈,確實沒必要。
「好啦,舅舅囑咐陳郢不要日日派人盯著,且每一次都換人。還有,舅舅要留意二弟和賢妃那兒,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兒打探到消息。」幾位皇子中,二弟最受父皇看重,而四弟年紀最小,但其母親賢妃母家最為顯赫。
梁孟哲應聲「是」,見周啟曜開始鋪紙練字,便告辭離開晉王府。
 
 
 
美食的交流向來是建立關係的好開始,沈雲錦因此得以進入六爺的莊子,當然,經由後門。
雖然沈雲錦已經十四歲了,可是六爺的莊子有女眷,而且鄉下不同於京城,規矩沒那麼多,她又是避人耳目上門串門子,雙方往來倒也不拘束。
沈雲錦沒幾日就將六爺的莊子摸熟了,而且一眼就看中人家的葡萄。
「小丫頭想吃多少都摘回去,反正放著也是任其爛掉。」周皓平原本就是個大方的人,更別說他愛上沈雲錦進貢的美食,只要能力範圍內,他都樂於滿足她。
「能否全部給我?」沈雲錦下意識的瞪了齊明聿一眼。得知他並非莊子的主人,而是客人,她差一點抓狂,有沒有搞錯?主人客氣又大方,而他這個寄居在此的客人刁鑽又愛斤斤計較,實在太扯了!
「妳吃得完嗎?」
「我不是要吃,我要釀酒。」
「妳會釀葡萄酒?」周皓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原本狀似沒聽他們說話的齊明聿聞言也將目光轉向沈雲錦。這丫頭總是令他意外,以為看清楚她了,可是下一刻她又會帶給他不可思議的感覺。
「當然,葡萄酒釀好了,我送六爺幾罈。」上輩子外祖母是個釀酒高手,寒暑假母親都將她送到外祖父家,她看外祖母釀酒很有意思,便在一旁充當小幫手。
「這是真的嗎?妳如何想到拿葡萄釀酒?」周皓平很想念葡萄酒,自從來慶豐府之後,他就沒機會喝到葡萄酒了。
「這不稀奇,不少書上皆提過葡萄釀酒,而且我對吃吃喝喝特別有興趣,閒著沒事就試上一試,沒想到試著試著還真教我釀成了。」
「妳這小丫頭在吃食方面很有天分。」周皓平很自然的接受這說法,沈雲錦這幾日帶來的美食連他的廚子都讚賞,因此無論她在吃食方面展現何種才能皆是理所當然的。
齊明聿微挑著眉,「真是厲害!」葡萄酒是千里迢迢而來的貢酒,往往只有宮裡的貴人才有品嚐的機會,這丫頭竟然有法子釀出來!
沈雲錦可以聽出他的懷疑,「過些天我就教你見識一下,千萬不可小看人。」
「好啊,我很期待。」
沈雲錦驕傲的揚起下巴,直勾勾的瞅著他。
齊明聿唇角不由得一翹,「知道了,待會兒就命人將葡萄全摘下來,送到隔壁莊子。」
「分三日採摘,我們人手不足,沒法子一日之內釀好。」
齊明聿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好啦,我回去等你們將葡萄送來。」沈雲錦隨即像一陣風似的帶著紫燕離開。
齊明聿轉頭交代齊白處理採摘葡萄一事,待齊白吆喝人開始幹活,他回過頭準備繼續品茶,然後跟自個兒對弈,卻對上周皓平飽含深意的目光。
「六爺有何指教?」
「你對小丫頭好像格外『挑剔』。」這個小子對於不相熟的人,尤其是姑娘,通常連正眼都不給一個,將他惹煩了,他才會勉為其難吐出一句又狠又毒的話,可是遇上沈雲錦,他變得話多了,意見也多了,看著跟沈雲錦有仇似的,不過言詞倒是越見溫和。
「我就是瞧她不順眼。」
周皓平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不順眼嗎?」
「不過是個鄉下野丫頭,卻膽大妄為、不知死活。」
「你看她真的只是一個鄉下野丫頭嗎?」
「難道不是嗎?」雖然她一再超出他的認知,帶給他不同的想法,但終究是生長在鄉下的野丫頭,不知道危險為何物,也不怕他們是壞人,招惹他們是禍不是福。
深深看了他一眼,周皓平語帶幸災樂禍的搖搖頭,「我就不相信你如此眼拙。」
這位王爺的眼神令他不安,好似他遺漏了很重要的事。齊明聿試探的問:「難道她有什麼了不起的身分?」
「她是否有什麼了不起的身分,你派人去查不就知道了嗎?」
自個兒找到答案不是更有意思嗎?周皓平期待他受到驚嚇的樣子,會變臉嗎?他變臉肯定有趣極了,就不知道是否有幸親眼目睹。
「不過是個野丫頭,我還勞師動眾派人查她的底細?」齊明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這位王爺明顯不懷好意,他可不會傻傻的落入他的算計。
是嗎?周皓平酷酷的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對,他不想知道,她是誰並不重要……沒錯,她就是一個野丫頭,他沒必要為她勞師動眾……可她究竟是誰?他是不是早就認識她?還記得第一次她直勾勾的看著他,那雙眸子感覺是如此的深刻……
隨後,齊明聿就按捺不住的吩咐齊凜暗中調查,不到半日,齊凜的消息送來了,這夜,他就做了一個夢,關於四年前—— 
聽說國子監祭酒的女兒被他嚇得回去之後病倒了,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大夫束手無策,直覺告訴他,此事並不單純。當夜,他便潛入文定侯府,用失魂香找了一個丫鬟指路,為沈雲錦診脈,沒想到意外發現她不是病了,而是中毒,由此可知,有人不想讓她活命,可是,她一個小姑娘如何會惹上殺身之禍?
念頭一轉,床上的小人兒突然睜開眼睛,兩人四目相對,一時之間他竟不知如何反應。
半晌,床上的小人兒眼睛一閉又睜開,看著他似乎很困惑,喃喃自語「我在做夢」,然後又閉上眼睛,他終於回過神來,趕緊離開,走到外面時,他還聽見她喃喃自語說著「我果然在做夢」。
這時齊白過來與他會合,「爺,丫鬟應該要醒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趕緊跟著齊白離開文定侯府。
早晨夢醒了,輪到齊明聿困惑的喃喃自語,「她的膽子可肥了,怎可能是當初那個被我嚇得暈過去的沈家五姑娘?她們真是同一個人嗎?實在是差太大了,是不是哪兒弄錯了?」
第三章 經營計劃書
半個月後,沈雲錦呈了小小的一壺葡萄酒給周皓平。
「六爺別嫌我小氣,這酒只是半成品,還沒完全釀好,不過先拿過來給六爺嚐鮮,過些日子口感更好了,我再正式送幾罈給六爺當謝禮。」沈雲錦刻意忽略齊明聿,雖然負責採摘運送葡萄的人是他。
何升趕緊倒了兩杯,分別遞給周皓平和齊明聿。
兩人同時舉盞抿了一口,細細品味,雖然不及宮裡進貢的葡萄酒,但是還不錯。
「這酒放的時間越長越好,明年再喝,口感更好。」
「小丫頭準備送我們幾罈?」
沈雲錦用手指比出六,見周皓平抗議的皺眉,她很堅持的搖搖頭,「不能再多了,除非你們還可以弄到更多葡萄。」
周皓平轉頭看著何升,「有法子弄到更多葡萄嗎?」
何升點頭道:「這附近有不少莊子都種葡萄,還有山上也有野葡萄。」
「這事就交給你了,不管是收購的葡萄,還是山上的野葡萄,直接送到隔壁。」
何升應聲退了下去。
「我們合夥賣葡萄酒吧。」齊明聿突然出聲道。
沈雲錦怔愣的眨了一下眼睛,遲疑的道:「跟你?」
齊明聿點頭道:「妳只要出釀酒的方子,我給妳兩成。」
她是在做夢嗎?來了四年,除了娘的嫁妝鋪子,她沒想到自個兒還能掙銀子,而且是靠她為了滿足口腹之慾一時興起釀造的葡萄酒。
「我也算一份。」周皓平急忙道。
頓了一下,齊明聿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說到做生意,六爺比我在行。」
其實他手下有不少能人,當然有善於經商之人,可是這門生意勢必要將鋪子開在京城,鎮國公府在京城根基不夠,還是拉上安王較為穩妥。
沈雲錦還是不敢相信,「你們真的要跟我合夥做生意?」
「我向來有一說一,妳出釀酒的方子,我們出本錢和人脈。不過,一開始釀酒的時候,若是妳能在一旁指點更好。」
「這是當然,如今我手上釀好的葡萄酒也可以交給你們,只要留幾罈給我。」
「我們成交了?」
「成交了,我們一起合夥做生意,不過,我單出釀酒方子就可以賺兩成,好像說不過去,不如,我再奉送一份經營計劃書?」
這四年來她嚴重缺乏安全感,最主要的原因是沒有錢財傍身,雖然娘親總是說,將來嫁妝鋪子要給她當嫁妝,可是未記在自個兒名下之前都是空的,如今可以賺取真正屬於自己的財富,當然不能錯過。
「經營計劃書?」齊明聿很迷惑。
周皓平倒是來了興致,「這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我對經營葡萄酒買賣的一些想法和意見。」
這會兒兩人同時怔住了,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沈雲錦可以明白他們的想法,揚起下巴道:「你們不要小瞧我了,我的見識不見得在你們之下。」
哇!這口氣很大哦!周皓平由衷的對她生出一股敬意,「了不起!」一個小姑娘可以自詡見識不在他們之下,說起來是不自量力,可是在他看來,能夠昂首挺胸的如此誇口,這可是需要膽量。
齊明聿瞥了周皓平一眼,狀似佩服的道:「我不是說了,這丫頭膽子可肥了。」
「還好膽子夠肥,要不豈不是早被你嚇跑了?」周皓平戲謔的道。
「膽子太肥了可不好,往往不知道自個兒如何死的。」
「不怕、不怕,以後不是有我們兩個兜著嗎?」
「以後要合夥做生意,我能不兜著嗎?」
「為了利益是嗎?」
「難道六爺另有高見嗎?」
這是不是扯太遠了?沈雲錦唇角抽動了一下,目光從這一位轉到那一位,他們當她耳聾了嗎?藉著她,兩人一來一往,話裡暗藏機鋒,這是什麼意思?
她沒好氣的打斷他們,將焦點拉回來,「你們都還沒見到我的經營計劃書,如何知道我的見識不及你們?」
「小丫頭誤會了,我相信妳絕對有這個本事。」周皓平連忙討好的道。惹火她,以後豈不是吃不到美食?再說了,若是沒本事的,如何能琢磨出葡萄酒?
齊明聿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能夠口出狂言也是一種本事。
沈雲錦知道他們並非真心認為她有本事,雖然某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她就是接收得到他的想法。
「這會兒我說再多也沒用,三日後我會教你們瞧瞧,我不是只有膽量,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即便她有作弊之嫌,不過能將別人的經驗變成自個兒的實力,這也是一種本事好嗎?
周皓平忙不迭的應了一聲「我很期待」,齊聿明還是沒有表情,然而,他比周皓平更好奇她的經營計劃書,並不是相信她能有多不可思議的見解,而是想將她看得更清楚—— 她明明很直率,彷彿可以一目瞭然,可是卻有層出不窮的花樣,教人看糊塗了。
他不曾如此想將一個人看透,卻總覺得看不透,她究竟還能帶給他多少意外?
 
 
 
上一世因為父親有小三,父母早早離婚,她是母親獨自撫養長大的,母女兩人的感情格外深厚。來到這兒之後,她還沒熟悉京城的人事物,就跟原主的娘親被送到慶豐府,母女獨立在此生活,兩人很自然就建立了親密關係,可想而知,每日的晨昏定省她絕對不會落下,無論天氣如何,颳風下雨也好,豔陽曬得人頭昏眼花也罷。
她不喜歡一個人吃飯,感覺孤伶伶的很可憐,因此一日三餐陪娘親用膳是一種幸福,所以即便天亮了才睡覺,她還是堅持當個孝順的孩子起床梳洗後去見母親。
「聽說妳四處收購葡萄,還拿葡萄釀酒?」
沈母張如歆和沈雲錦分住莊子左右兩側,唯有這兩處的院子帶有花園,景色最美,住起來最寬敞舒適,還有自個兒的小廚房,因此即使距離遠了點,張如歆還是依著女兒,給她獨立的院子,且見女兒身子越來越健壯,整個人生氣有活力,她也就放心了,平日根本不管她做什麼。女兒是從鬼門關前搶回來的,如今她只求女兒開心健康就好。
「我是幫隔壁莊子釀葡萄酒,不過釀好後會留一些下來,到時我給娘送幾罈過來,娘每日小酌一盞,對身子好處多多。」
「妳的花樣還真多,如何想到用葡萄釀酒?」
「書上提過葡萄酒,我曾經琢磨過釀酒的法子,又正巧見到隔壁的莊子有葡萄,反正吃不完也是爛掉,就請他們將葡萄交給我釀酒。」
張如歆知道女兒跟隔壁莊子有往來,先前莊子的管事說過隔壁是大戶人家,應該是從京裡來的,心想女兒跟他們往來也不是壞事,便由著女兒,不過,姑娘家總是不好過於隨興。
「雖然慶豐靠近南吳,民風開放,但別忘了妳已是大姑娘了,規矩禮儀上絕不可落人話柄,以免惹來閒言閒語。」
「娘親不必擔心,我們只是私下往來,不會惹來閒言閒語。」沈雲錦看了紫燕一眼,默默警告她不能在娘親面前露了口風,透露她與隔壁往來的對象並非女主子,而是兩個大男人……六爺還好,至少有三十歲,能當她爹了,可是齊爺好像才二十出頭,他們兩人往來確實容易招來閒言閒語。
「私人往來也不見得能避開所有人耳目,須知人言可畏。」回想四年前,錦兒不過因為眾人推擠,不慎跌出去摔在鎮國公世子面前,就被人逮著機會生事,說她不知羞恥,試問,有哪位姑娘在此情況下還能若無其事?一場大病下來差一點奪了她的小命,教她這個當娘的操碎心了。
沈雲錦知道娘親又想起四年前了,當時她初來乍到,身子虛弱不聽使喚,但是依然可以聽見丫鬟為了外面的傳言氣憤難平,想必這事在娘親心中留下一道傷痕。
「我身邊只有一個紫燕,若有閒言閒語傳出來,我就找她算帳。」她開玩笑的看了紫燕一眼。
這可嚇壞紫燕了,連忙捂著嘴巴搖搖頭,表示她絕對會守住自個兒的嘴巴。
「紫燕是個憨直的,妳不准她說,她一句也不會傳出去。」夫君送她們來慶豐府之前,說是來此思過,不必太多丫鬟伺候,將錦兒身邊的丫鬟全打發了,只留一個紫燕,就是看在紫燕這丫頭實誠、忠心耿耿的分上。
「娘親知道紫燕是個好的,我又懂分寸,何必擔心呢?」
「娘親只是提醒妳。」
「是是是,我記住了。」沈雲錦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昨夜沒睡好嗎?」張如歆擔憂的仔細打量女兒,她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
「昨晚有一點悶熱,可能是被子太厚了。」隔壁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那麼多葡萄,白日她要釀酒,當然只能利用晚上撰寫經營計劃書,要不就無法準時在明日呈給那兩位大爺了。
「天氣越來越熱了,是應該換薄一點的被子。」
張如歆隨即轉頭看著沈雲錦房裡的管事嬤嬤崔嬤嬤,「待會兒回房後,幫姑娘換薄一點的被子。」
「是,夫人。」
沈雲錦突然發現一件事,娘親平日不是如此多話的人。「娘親有什麼喜事嗎?」
張如歆臉紅了,羞澀的道:「妳爹來信了。」
哎呀!她都忘了,只要收到那個她連長相都記不得的父親來信,娘親就會變得熱情有活力,這種情況會維持好幾日。可是,她對那個狠心將妻女送來這兒的父親一點感情都沒有,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機會培養感情,而是對於這種為了一點小事就可以捨棄妻女的男人,她實在不想浪費感情。
不過,她實在不明白,娘親為何對父親一點怨言也沒有?若非父親給女兒定下「失儀」之罪,娘親何來「管教不當」之責?這四年來,她只聽見娘親對父親滿滿的思念,成日擔心父親吃不好睡不好,難道娘親以為她自個兒不在身邊,就沒有其他女人照顧父親嗎?
「明年妳就及笄了,妳爹說過年前會派人過來接我們回京。」張如歆一想到再過半年多就可以見到夫君,笑得像個小女人似的。
「什麼?」她以為明年及笄之前才會回京。
「我們可以回京跟妳爹、哥哥們一起過年,開心嗎?」
不開心,這兒的日子多逍遙,進了京,她就如同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兒,沒被悶死就該偷笑了。
張如歆見她沒有反應,終於注意到她有些鬱悶,「不想回京嗎?」
沈雲錦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只能婉轉的將心裡的擔憂道來,「娘親可有想過一件事,當初我明明縮在後頭,為何突然衝到眾人前面,摔倒在鎮國公世子面前?」
按照原主的性格和紫燕提供的訊息,她幾乎可以肯定原主應該緊緊跟在大姑娘身後,換言之,很可能是有人惡意將原主推出去,致使原主當眾出醜,而原主原本膽子就小,鬧出那樣的笑話,那日又身子不舒服,自然當場暈過去。總之,原主有一個不知躲在何處的敵人,她回到京城豈不是得成日提心吊膽?
頓了一下,張如歆交代道:「回到京城,妳少跟大房的四姑娘往來。」
「四姑娘?」
「妳不記得嗎?以前妳膽子小,總是習慣跟在年長半歲的四姐兒身邊。」張如歆知道女兒大病一場之後,有些記憶變得模模糊糊,可是只要提點幾句,她就會想起了。
沈雲錦仔細搜尋留在腦海中的面孔,可是經過四年了,真的很難連結。
「四姊姊是什麼性子?」娘親教她少跟四姑娘往來,難道她「失儀」與此人有關?
「她是侯爺的嫡女,是侯爺夫人的寶貝疙瘩,性子難免嬌了點。」
沈雲錦明白的點點頭,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同住在一個府裡,我有心避開,也不見得能避開,不過娘親放心,我變聰明了,好壞看得明明白白,不會傻乎乎當人家的應聲蟲,也不會傻乎乎被人家拿來當槍使。」
是啊,她們來到這兒之後,錦兒病好了,不但變聰明,膽子也變大了……不,其實六歲之前,錦兒就是個聰明又活潑大膽的孩子,可是那一夜被人引到花園,遭到一隻從外頭闖進來的野貓攻擊,從此就變得畏畏縮縮,也不愛說話。沒想到四年前大病一場之後,記憶變得零碎,野貓攻擊的事更是拋到腦後,膽子就回來了,這可謂因禍得福。
「娘親知道妳聰明伶俐,可是京中的人善於表面功夫,對妳笑的,不見得對妳心懷好意,對妳冷冰冰的,不見得對妳心懷惡意。」
「這個道理我懂,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個人的好壞不在於言詞,而要看遇事的態度,透露出來的情緒。」
張如歆想想女兒說的有道理,她應是真能理解,也就放心了。
 
 
 
雖是抱有期待,周皓平和齊明聿並不認為三日就能收到那份經營計劃書,因此看到沈雲錦依約呈上,兩人都傻了。
「不看嗎?」沈雲錦對他們的反應很不屑。
周皓平立馬反應過來,趕緊看了她的經營計劃書,看完,他彷彿被雷劈到似的無法動彈。
齊明聿見狀,奪了過去,翻閱一遍之後,也是無法言語。
「如何?兩位是不是覺得我真有那麼點本事?」
沈雲錦知道作弊的人不應該這麼驕傲,可是能將兩位身分尊貴的爺踩在腳底下,讓她很想翹屁股吶……儘管不清楚他們的身分,也沒刻意查探,但是看他們的言行舉止和氣度,不難猜到他們出身顯貴,而且八成出自京城權貴圈子,至於為何流落至此,相信跟她差不了多少,內情不好對人說道。
半晌,周皓平終於找回聲音,「妳如何想到收集客戶的資料?」
他真的是大開眼界了,這丫頭不但見解驚人,用詞更是奇特有趣。他經營酒樓茶館的目的正是為了耳聽八方、打探消息,可他不過是教掌櫃將所見所聞一一寫下,每月呈給他過目,他再從其中研判可用消息,她卻是主動收集消息,有計劃有組織,長此下來鋪子所在之地的情勢豈不是皆在她眼目之下?這真是高招啊!
「鋪子要經營長長久久,不是仰賴新客人,而是來了一次又一次的老主顧,掌握他們興趣、喜惡、家中情況關係等等,然後生辰之日送上一罈紅酒當賀禮,這不是應該的嗎?」
她記得好友提過顧客是要用心經營的,何謂用心經營?最基本的是為客戶建立資料,熟悉顧客,以便拉近彼此關係,再進一步就是要記得在顧客生日時寄卡片,附上一張生日八折券。
周皓平很意外她的想法如此簡單,一時反應不過來,而齊明聿卻捕捉到很有趣的字眼,「紅酒?」
「葡萄酒這名字太俗氣了,還是紅酒更有美感。」紅酒像一個嫵媚的女子,而葡萄酒這毫無修飾將原料帶出來的說法太直白了,兩者的意境天差地別。
「紅酒更有美感?」齊明聿唇角一抽,不知她哪來的審美觀。
這個男人是不是跟她有仇,為何老愛跟她過不去?「你看不出葡萄酒的顏色根本是紅色的嗎?」
「這與美感有關嗎?」
「顏色和食物,難道不是顏色的美感勝於食物嗎?」
「我倒是看不出來。」
沈雲錦惱了,這個男人有必要揪著這點小事不放嗎?「我就是覺得紅酒更有美感,不成嗎?」
「成成成。」周皓平搶著道,「葡萄釀酒的方子是沈姑娘給的,沈姑娘說是紅酒就是紅酒。」
沈雲錦滿意的點點頭,沒好氣的斜睨了齊明聿一眼,他卻突然對她勾唇一笑,笑中狀似無奈,又有一股說不出的邪魅,她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心臟撲通撲通的往上飆速……
要死了啊,這個男人不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嗎?為何忽然「變臉」對她施展美男計……雖然她對他很有意見,但她無法否認他是美男子,還好平日都是一張「死人臉」,他的容貌不會給人強烈的感覺,要不絕對是個禍害……
振作一點,人家連微微一笑都沒有,她就亂了陣腳,哪日他發自內心對她展露笑容,她不是要陣亡了嗎?可是,他幹麼莫名其妙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難道是嘴巴鬥不過她,索性改變策略好打趴她嗎?這個男人真是太邪惡了!
周皓平沒有留意到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滿腹心思還繞著原先的問題,「不過,妳教掌櫃查問客人的底細,妥當嗎?」雖然這是收集消息的好法子,可是達官顯貴哪個不是人精,掌櫃一提問,他們很可能以後都不來鋪子了,這生意還能做下去嗎?
深深吸一口氣,沈雲錦努力集中精神,別讓某個不定時炸彈擾亂她。
「我有讓掌櫃查問客人的底細嗎?」她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覺得他實在太沒常識了。「若掌櫃是個有本事的,就懂得在閒談之中引導對方道出你想知道的事,而且這種事當然不會一次就成,因此每位客人獨立造一本冊子,前後勾連,還怕摸不清楚嗎?」
「若是言詞不實呢?」
「六爺可聽過一句話—— 扯了一個謊言,就必須說另外一個謊言來圓這個謊言。說謊不是難事,但是說謊要連貫這就不易了,況且每位客人之間相互對照,是真是假很難藏得住。」這位爺是不是想太多了?不過是一些簡單的客人資料,何必想太多?
周皓平讚賞的點點頭,聰明!這丫頭確實有狂妄的本事。
齊明聿也深感佩服,這丫頭果然有見識,可是嘴巴上偏偏道:「我的掌櫃怕是沒有這樣的本事。」
「沒本事就換一個,要不,我給你尋一個。」沈雲錦純粹就事論事,當她接手娘親的嫁妝鋪子—— 容錦閣,她就有計劃的讓掌櫃栽培副手,一來掌櫃若出了狀況,不會臨時沒人接手,二來她們母女終究要回京,她當然要在京城開一間容錦閣,手上就不能沒有當掌櫃的人。
這是在嘲笑他一個大男人比不上她一個小丫頭嗎?齊明聿懊惱的轉移話題,「妳哪來這麼多主意?」
「你應該問上天,為何如此厚待我,給我如此靈活聰明的腦子?」
齊明聿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已經知道她並非真正的鄉下野丫頭,可就是京中那些名門千金也沒她如此狂妄,不過,為何他生不出丁點討厭的感覺?他甚至覺得她自以為是的樣子看起來特別明媚動人……他瘋了嗎?他是被這丫頭虐待出樂趣來嗎?為何生出如此可怕的念頭?
周皓平見狀哈哈大笑,見到他這個毒舌的老是被這丫頭堵得啞口無言,真是人生一大樂事,當然,他的幸災樂禍立馬招來某人冷冷的一眼,不過,他可不在意。
「沈姑娘,以後鋪子開了,還望妳多多指教。」
「不敢當,我能給的意見都在上頭了。」沈雲錦看了一眼經營計劃書。
「我會仔細研究沈姑娘的意見,若有不解之處,還望沈姑娘賜教。」
沈雲錦突然發現一件事,六爺今日不喚她「小丫頭」,而是「沈姑娘」,這是承認她的見識不在他們之下嗎?
「酒莊我佔了兩成,若還有我可以效勞之處,不敢推辭。」她給他們的建議不是只有開鋪子,還要建造自個兒的酒莊,創立自個兒的品牌。她看他們身分顯貴,覺得沒發揮相對的價值實在太可惜了,索性做大一點。
「妳丟給我們的難題不少,難道還妄想置身事外嗎?」齊明聿好像不偶爾出聲說兩句就會渾身不自在。
沈雲錦真想撲過去咬人,若非想要多點銀子傍身,她直接給釀酒方子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煩搞得如此累人?再說了,紅酒生意賺錢,他們得到的好處比她還多。
周皓平忍不住用眼神堵住齊明聿的嘴巴,連忙保證道:「請沈姑娘放心,若非琢磨不透,我們不會老是拿此事叨擾沈姑娘。」
「我倒不是怕你們叨擾,只是我不會一直待在這兒。」
「我聽莊子的管事說過,沈姑娘是京城人士。」
「是,我過年前就會回京。」
「我們也是京城人士,只是我身子不好,更適合待在此地養病。倒是齊爺,隨時有可能回京,所以無論沈姑娘在何處,我們都找得到沈姑娘。」
沈雲錦差一點翻白眼,誰擔心他們找不到她。
「還有,但願我以後還能常常吃到沈姑娘做的美食。」
「只要我在這兒,六爺想吃什麼儘管開口。」
她很樂意討好幫她掙銀子的人,當然,某人例外……沈雲錦忍不住瞪向某人,卻見某人正盯著她,目光深沉難懂,莫名的,她感覺自個兒像被什麼抓住似的,不安瞬間將她包圍,然後她就很孬種的趕緊告辭離開。
 
 
 
沈雲錦一離開,周皓平和齊明聿很有默契的將目光移向那份經營計劃書,想著一個小丫頭竟有此見識,真是教人心情難以平靜。
「你有何看法?」周皓平真是太震撼了,若是他早就用這一套法子收集消息,他對南吳的掌握不會至今還如此薄弱……說起真是慚愧,他的見識竟然比不上一個小丫頭。
「明明是養在深閨的姑娘,如何有這種奇特的想法?」齊明聿真的想不通,四年前初次見面,他還沒看清楚她的樣貌,她已經暈過去了,四年後相遇,她膽肥得簡直目中無人,更別說她的見解有多驚人,怎可能是同一人?
周皓平戲謔的揚起眉,「先前你不是還說人家是鄉下的野丫頭,如今怎麼成了養在深閨的姑娘?」
「……有差異嗎?」齊明聿的舌頭差一點打結了。
周皓平一臉古怪的看著他,「兩者可謂天壤之別,怎可能沒差異?」
是啊,兩者確實天壤之別……不對,差一點被繞進去了,這不是他的重點。
「六爺是故意找碴嗎?六爺知道我的意思,無論養在深閨還是鄉下野丫頭,都很難生出這些想法。」
略微一頓,周皓平冷不防的一問:「你看上她了是嗎?」
「嗄?」
「我問你對此事有何看法,你卻滿腹心思繞著她打轉,這不是看上她了嗎?」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齊明聿的耳根微微紅了。
「她不是說了,上天厚待她嘛。」
齊明聿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她胡言亂語,六爺也信了?」
「為何不信?史書上又不是沒見過天縱奇才,重要的是,她的提議於我有益,其他的事就不必太計較了。」對周皓平來說,他只要知道沈雲錦的來歷,確定她不是站在敵對的立場,這就夠了。
「六爺是什麼身分,多少妖魔鬼怪尋機近身,能夠不計較嗎?六爺不曾想到的事,這丫頭竟然有此想法,而且心思縝密,難道六爺不覺得應該好好調查這丫頭,這四年她在慶豐都做了什麼?」
齊明聿很清楚這位王爺的想法,說白了,沈雲錦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不足以跟他們站在平等的地位,自然沒必要將她查個底朝天,可是他的看法不同,無論是誰,多一分戒心總是不吃虧。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
齊明聿忍不住皺眉,「六爺笑什麼?」
「不是說人家是野丫頭,不必勞師動眾查她的底細嗎?」周皓平的聲音無比歡快,這小子原來也是有表情,只是看起來有點僵硬。
齊明聿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從他們一開始往來,沈雲錦只提及姓沈,其餘皆未言明,理論上他應該剛剛才知道她是京城人士,但這會兒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只能硬著頭皮道:「我們要合夥做生意,我當然要弄清楚她的底細。」
「我若看不明白你的心思,就虛長你十歲了。」周皓平也不追究他何時查人家的底細,他的心思清清楚楚顯露在言語之間,想藏也藏不住。他像在安撫鬧彆扭的孩子,輕拍齊明聿的肩膀,「好啦,你對她很感興趣,恨不得將她琢磨透了,你就去調查,別拿這事當藉口。」
齊明聿忍不住懊惱的道:「我哪有對那丫頭很感興趣?」
周皓平又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
齊明聿火大了,轉而攻擊,「那一位如何放心將六爺放在這兒?」
周皓平噎住了。
「六爺應該慶幸南吳這些年很安分,要不南方燒起來了,那一位恐怕還真以為最令人放心的就是南方。」齊明聿一點面子也不給,這位王爺文不成、武不就,充其量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若非南吳長久偏居南方,那一位大概也沒膽子將他放在這裡。
「誰說我一點價值都沒有?若非我……」周皓平及時收住口。
「六爺為何不說了?」
周皓平張開嘴巴又閉上。不行,皇兄有令,這小子不主動開口,他就不能說……皇兄為何搞得如此複雜,是不是存心找他麻煩?
齊明聿嘲弄的唇角一勾,「我還真好奇六爺在這兒有多大價值。」
「我有多大價值,那一位知道就好,何必向你交代?那一位根本不是讓你來這兒修身養性,而是來這兒氣我的……我懶得跟你廢話了。」周皓平孩子氣的「哼」了一聲,也不想再問他意見,直接轉向何升,「老何,讓所有的掌櫃過來見我。」
「慢著,難道六爺準備將這一套用在所有的鋪子上?」
「你不也覺得這法子好嗎?」
「法子是好,但我以為六爺還是先挑一家試試,譬如吉祥茶館的錢掌櫃說話結巴,就不見得適合幹這樣的差事,他的鋪子必須另外選人。」
周皓平在慶豐府開鋪子是皇上的意思,目的是打探消息,為了不要引人注意,除了酒樓比較大,其他鋪子規模都不大,就是掌櫃也不敢挑太過精明能幹的。
聞言,他也覺有理,轉而吩咐道:「老何,先請陳掌櫃來見我。」
「還有,順道調查一下沈姑娘這四年來都做了什麼。」齊明聿補充道。
「這是你的事,我不想摻合。」換言之,你非要追著人家窮追猛打那是你的事,想將人家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用你自個兒的人,何必扯上我?
這個可惡的臭小子,明明身分、輩分皆不如他,卻不知敬重他。
齊明聿恨恨的咬牙切齒,只好稍後交代齊白,讓齊凜暗中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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