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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城308

爺兒是個下流胚之《畫師風流帳》

  • 出版日期:2018/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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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滿額贈
【再續前緣.瘋子王爺攻VS.傲嬌紈褲受】

「雋雋,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瘋了嗎?那是書裡的人物。」
聞言,李言歡面容扭曲,眼睛又變成了血紅,喬永雋感覺肩頭快要被他捏碎了。
「雋雋……」
喬永雋好想吐血,而他也真的吐了——因為他沒回應,李言歡一掌往他背上拍,拍得他噴出一口血來。
「好好,我是雋雋,我聽見你的聲音了,我要叫你什麼?」
「你開玩笑的吧,你怎麼會忘了我的名字?是不是淘氣故意裝作忘記的?」李言歡摸著他的臉蛋,一邊幫他拭淚,一邊柔聲道:「我叫歡歡啊。」


歡你妹,老子跟你很不熟! 
要不是太孬,喬永雋真想對靖王李言歡這樣怒吼, 
也很想回到過去警告紈褲的自己,千萬別在某月某日出門, 
以免跟靖王結下梁子,淒慘的被打二十大板, 
更別小肚雞腸的決心報復,把靖王畫成筆下龍陽小黃書的男主角, 
導致瘋瘋癲癲的靖王找上門,認定他是他的心上人, 
他乖乖配合,靖王就柔情似水當他靠山;他一旦否認,靖王就動手! 
這傢伙還偷看小黃書,興致一起就抓著他演練, 
他又被那張美顏迷惑,老是抵抗不了…… 
嗚嗚嗚,這種毫無節制的膩歪日子真是沒法過哩…… 


李言歡(歪頭):那我跟皇兄回去了,說有法子幫我治病了,病好就能娶妻。 
喬永雋(震怒):我為分離難過得要死,你卻左擁右抱爽歪歪,這絕對不行! 
泠豹芝
說故事是件有趣的事,但是有人願意聽,樂趣就會變成千萬倍,
希望我的故事能讓大家在繁忙世事中偷個閒,
笑一笑,流幾滴眼淚,從肺腑裡發出真心的嘆息,
那就是我最高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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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讓我打死這個不肖子!好的事沒他的份,就專門在京城裡惹事生非,這京城裡的水有多深,一塊磚落下去,只怕就打到好幾個京官與貴人,他以為我們侯府聲勢如日中天嗎?之前站錯了隊,還不夾著尾巴做人,竟敢四處招搖惹禍,我今天就用家法打死這個惹禍精,他就是個災星,不把我們侯府毀得一乾二淨,他就不肯安分!」
廳堂裡,忠勇侯暴跳如雷的朝著眼前的錦衣少年揮舞家法,一旁的一名女子連忙撲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哀哀懇求,只是忠勇侯不聽,一把甩開女人。
「侯爺,千萬不要啊,他可是你親生的兒子啊!」哀戚的女音響起,哭哭啼啼的阻止那揮棒的手。
「這種親生的找起麻煩,比外面仇家還厲害幾分,他就是個討債鬼,讓我打死這個不肖子,要不然侯府總有一天會毀在他手裡!」
「不要啊,侯爺,他還是個孩子,自然不是那麼懂事,而且、而且小雋怎麼會出手傷人呢?定是外人誣告的—」
另一個嬌美聲音傳來,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我說夫人,名動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原零和,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讓他家裡的人誣告吧,小少爺把人堵住了,又把人給打了,不只踢傷人家,又差點打殘了他的手,他寫的書法可是連皇上都讚揚啊,這—這難道還能說只是不懂事?姊姊雖是寵愛小少爺,但也不可溺愛,要不然就是禍家的根本,侯府地方小,可擔不起這大佛啊。」
忠勇侯夫人林益仙聞言恨不得將眼前女人的舌頭給拔了,侯爺已經如此暴怒了,朱氏不想息事寧人,還在那火上澆油,分明是要她兒子去死!
果然,忠勇侯本人愈聽愈怒,打罵的力道就更大了。
「爹,你不能亂打我,我是師出有名,我只是剛好路過,幫被原色胚糾纏的姑娘的忙—」喬永雋連忙抗辯,一方面還很有技巧的躲老爹的棒子,就右左、右左、右左,閉著眼睛都能閃過。
這棒子的套路他熟得很,反正從小被打到大,老頭通常就是揮左再揮右,然後一直重複,一下都不亂的。
要他說,他爹打他打了十多年,套路數十年如一日,沒什麼長進,由此可見他爹多麼不思進取,怪不得他們忠勇侯府愈來愈沒落。
也難怪當初奪位之事,他爹會愚蠢的學人家押寶,卻押錯了寶,腦袋浸水還死不了人,腦袋破洞押錯寶,是真的會死人的!
他爹選了二皇子,結果前面一到四,死的死,殘的殘,要不然就是被圈禁了,五皇子大獲全勝,天命所歸的登上帝位,何等的風光。
當然支持新皇的也跟著一塊兒風光,至於押錯寶的他們家,新皇沒抄家滅族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他們能逃過一劫,是因為他們是京城貴胄裡連第一百名都排不上的沒落勳貴,前五十名勳貴,皇上還會想方設法的拉攏或是剷除,忠勇侯府實在太微不足道了,皇上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他們。
只是忠勇侯府苟延殘喘至今,三代前獲封忠勇侯的富貴繁華已經消失殆盡,只剩淒涼的空架子了。
「剛好路過?你打了名滿京城的才子,是因為你幫根本就不認識的女子?你是不是沒腦子啊!」
忠勇侯一副快心疾發作的鐵青表情,這個逆子,他到底前世是做了多失德、多惡劣的壞事,怎麼就生了這個愚蠢的孽子!
三個兒子,老大是個病秧子,老三是個混世魔王,只有老二才是他的心頭寶,他生出的嫡子全都沒繼承他的一分一毫伶俐,唯獨老二像他一般聰明。
而這個混帳老三,一天到晚在外頭惹事生非、為非作歹,什麼人都敢動手,都要讓人誤以為他是皇帝的親兒子,而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忠勇侯之子,他真會被這個逆子氣死。
要不是老二是朱氏生的,是個庶子,身分抬不上,要不然他都想把他請封世子了。
如果喬永雋聽到他爹的心聲,他只會哈哈大笑幾聲,說幸好他跟他哥沒有繼承到老爹的一絲一毫「伶俐」,瞧這忠勇侯府自從被老爹繼承後變成了啥麼局面,那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而他家老娘、大哥跟自己,明珠暗投在這裡,哭都沒地方哭去。
他爹從年輕時就四處鑽營,今天勾結那個,明天送禮這個,後天又不知去哪收了個瘦馬想往貴人面前送,也不嫌棄那瘦馬骯髒不知過了幾手。
光看她在家裡時暗送秋波想勾搭他大哥的樣子,就知不是什麼好貨色,他狠狠教訓了一次,讓那瘦馬滾,老爹卻為了這事打他,可見糊塗到什麼樣了。
全天底下都知曉他爹有毛病,就他爹不知道自己毛病很大,還每日作白日夢,想在京城裡搞出一番大事業!
結果只是挖了個大坑,支持什麼賢王二皇子,把自己跟這個家都給搞臭搞爛搞死了,要是他家多有一點功績,他們兄弟多有一點出息,保證以前的五皇子,現在的皇帝,一想起舊怨,就會立刻他們家的人通通捏死。
「那是爹你沒看到,那位姑娘看著原零和時眼睛都紅了,偏偏背挺得直直的又沒有哭出來,真是有骨氣得讓人佩服,而讓一個姑娘那麼傷心難過,這一定是壞男人的錯,管他什麼才子,他就是個壞人,鐵定的!我輩男子漢怎麼能不仗義相助?」
看喬永雋還說得理直氣壯,一副「我沒錯,教訓原零和很應該」的樣子,忠勇侯更是怒氣上湧,使棍子的手更加用上幾分力道,恨不得當場打死這個死孩子。
不過喬永雋還是右左右左右左,輕輕鬆鬆閃過,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一邊躲,一邊吃飯,根本就不用怕摔了碗。
「那個原零和可是京城四大才子,是皇上稱讚過的,你算個屁,也敢跟人頂上,還把人給痛打了一頓,咱們家惹得起嗎?」
我可是京城唯一一個賣書賣到缺貨的大畫師,他是京城四大才子,也不過是四個中的一個,我可是唯一的一個,看他寫詩的人也不過是些酸腐的讀書人,看我畫的人,嘖,下至販夫走卒,上至達官貴人,誰不是偷偷的藏上一本。
咱這麼紅,怎麼惹不得他?
更何況那傢伙看起來溫文儒雅、光風霽月,但一剖開心肝都是黑的!要不是怕壞了那姑娘的名聲,他早就把那雜碎的惡行惡狀都宣揚出去!
「總之那姑娘的氣質跟臉,看起來就是大大的好人,能讓好人傷心難過,他不是壞人是什麼,只要是壞人,人人得而誅之,不是嗎?」
「你還有理了,氣死我了—」
忠勇侯打累了,氣喘吁吁的,朱姨娘見狀,知道再這樣下去又會不了了之,便開口再添一把火。
「侯爺,您要保重身子,小少爺見義勇為也是好事,再者原公子雖說是京城四大才子,但不過是個白身,打了就打了,他能拿我們如何?但他家上門來問罪的人可是說了,其中還牽連了靖王,侯爺啊,這得罪靖王可不是小事……」朱姨娘憂心忡忡的語調背後,是滿滿的惡意。
忠勇侯一楞,敢情這事還沒完,自家的混世魔王,不只打了京城四大才子之一,還動手揍了靖王爺。
靖王李言歡是目前皇室中,唯一被現任皇帝封王的王爺,他是現在皇帝的同母弟弟,也是當年帶兵從邊關回京,助皇上登基的最大助力,皇上有言,若不是靖王之助,當時他能不能上位還不知曉。
這皇室的血緣,讓靖王就算是個廢物都能夠在京城裡橫著走,更何況人家還不是個廢物,是個活閻羅似的王爺。
忠勇侯深吸口氣,看向自己的孽子,嘴角抽搐,額角冒汗的顫聲問:「你—你說,說你沒打靖王!」
「我沒打靖王。」
聽到喬永雋這句話,忠勇侯凝重的表情漸漸放鬆。
沒打就好,打了,他們家恐怕就要被抄家了!
誰不知道靖王有多恐怖,全京城最不能惹的,就是靖王了。
那張棺材臉,誰見到誰心悸,靖王年紀輕輕就到邊關歷練,戰功是實打實的,聽說砍人像切菜,而等新皇上位後,不知有多少權臣貴胄之家被靖王帶兵上門抄家,抄得京城裡人人聞靖王色變,提到靖王,就不由自主的身體先抖了一下再說。也是因為這樣,靖王有個不能說的渾名叫做抄家王。
抄家的時候用的罪名往往是貪汙,畢竟哪個官員貴族私底下沒有小動作、不貪點財的,要不然一大家子怎麼過下去,所以被抄家的人只好自行認罪,但他們心裡清楚,他們被抄家大多是因為擁立別的皇子,或跟皇上有仇,貪汙這罪名也不過是皇上剷除異己的手段。
忠勇侯府雖然沒被抄,但那陣子風聲鶴唳的,連忠勇侯這種喜歡出外攀關係的人都蹲在家裡,唯恐禍事臨門,連吱也不敢吱一聲,更何況是當面衝撞了有權有勢的靖王。
聽到兒子沒打靖王,他心情霎時好多了,反正原零和是白身,應該不難和解,可誰知,他兒子的下一句話,讓他臉皺成了一團,面無血色,宛如被五雷轟頂—
「我只是踢了他而已。」
這叫「而已」,還「只是踢」,養了這種混帳兒子,他不如死了吧!
「天啊,地啊,侯府列祖列宗,我喬倚不幸,怎會生出這種敗家子弟……我暈,我真的好暈。」忠勇侯身子搖搖欲墜,如喪考妣的嘶喊著。
對他爹悲痛欲絕的模樣視若無睹,喬永雋說話依然理直氣壯,「誰叫他闖出來,一副想替原零和說話的樣子,我呸。」
「啊啊啊,大難將至,大廈將傾,我喬家離覆滅不遠,我喬倚無顏見先祖。」
喬永雋看忠勇侯咚咚咚的往後倒退三步,一副我吃驚、我震驚,我寧願我什麼都沒聽見的見鬼表情,只覺得可笑至極,原來他爹也這麼會唱大戲啊,他爹何時多了這項新本事了。
「爹,沒這麼嚴重吧,我又不知道他是靖王,不知者無罪,我不小心踢了他,他也不小心踢了原零和,雖然他那一腳原本是要踢我的,不過不曉得為什麼,腳到我面前卻轉踢原零和,後來靖王要再踢我時我閃得快所以沒事,最後就是原零和認出了靖王爺,我才知道他的身分。」
「我不管,我要打死你,在我們喬家為你一個人死全家的時候,你先給我去死!」
喬永雋的親娘一聽,頓時從惹到靖王的緊張之中回神,趕忙阻攔。
而朱姨娘也連忙阻止道:「侯爺千萬不可,既然小少爺衝撞了靖王,不如就由他去向靖王爺負荊請罪,王爺身分高貴、胸襟廣闊,見我們忠勇侯府這般的有誠意,必然不會計較。」
這句話有如醍醐灌頂,瞬間把忠勇侯滿心的怒火給澆熄,整顆心清涼舒爽,頓時讚賞的看著朱姨娘。
不愧是他的愛妾,聰慧靈巧,能幫夫旺家,想出解決的辦法,而不是像他的嫡妻林氏,她娘家沒落幫不上忙也就罷了,生了一個兒子是病秧子,又生了一個是禍星,看她渾身上下,就沒一個好。
「好,來人啊,把這孽子給我綁了,讓他去向靖王請罪。」忠勇侯大聲喝道,守在外頭的家丁就紛紛進門來。
「爹,有話好說,不要拿繩子綁啦。」
喬永雋一邊奔逃,一邊求救的看向林益仙,可林益仙六神無主,京城誰不知道靖王凶名?
她軟弱哭道:「小雋,你就忍忍吧,盼望靖王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你。」
大人有大量?
那個人看起來就是心胸狹窄,從頭頂看人,再加上從鼻孔裡哼氣的小氣男子,看了就討厭。
喬永雋總覺得靖王這個人沾不得,自己踢他一腳時,他滿身的煞氣,當下回腳踹向自己,可在看到自己的臉時,動作卻停了,他看著自己的臉發痴,眼神卻像羅剎惡鬼一樣,彷彿恨不得咬自己的肉,吸自己的血、抽自己的骨。
讓他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能不見最好。
然而這事輪不到喬永雋作主,他被忠勇侯給綁著出門向靖王請罪。
朱姨娘看著林益仙在兒子被綁出門時,只能無奈拭淚,忍不住冷笑一聲,眉眼暗含得意。
忠勇侯唯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子病歪歪的,從出生時就纏綿病榻,現今鬧出這麼大的事,連個影子也沒見到,可見實在病得起不了身。
另一個喬永雋是混世魔王,只要把他得罪靖王這件事鬧得眾人皆知,喬永雋原本在外不怎麼好的名聲,一定更臭。
看以後誰還敢跟喬永雋結親,又有哪個世家公子敢跟喬永雋成為好友,沒有顯赫的女方家支持,也得不到京城貴公子的認同,這喬永雋注定一輩子要一事無成。
到時要請立世子之位,這兩個嫡子都派不上用場,忠勇侯不就會立自己聰明伶俐的兒子為世子了嗎?
連這點算計都看不透,也活該林益仙在這個家裡被自己擠對得毫不像個正妻,只能縮在一個小院子過活。
只要自己的兒子成為世子,以後變成了忠勇侯,林益仙的苦日子還長久得很呢。
 
 
靖王府邸位在京城的西方,那裡原本是之前賢王的府邸,先皇當時對這個兒子疼到不行,這府邸不只位置好,裡頭更是別有洞天,違制的地方可多了,但仗著先皇疼愛,誰敢說一句。
也不知道賢王私下汙了多少銀子造了個南方庭園,美侖美奐,只不過建好了,他也差不多事敗被砍頭,這座宅邸就被賜給了靖王,所謂為他人作嫁,大抵是如此。
靖王府在巷弄的底處,清幽又隔絕了旁人窺視,走出府幾步,又能連接熱鬧的街市,只不過靖王煞名太響,現在沒什麼人敢從他府門過去,就算不得不經過,也躡手躡腳,惟恐被靖王見到了,冷笑數聲的拔出刀來抄家。
這抄家王的名聲可不是蓋的,他第一個抄的就是賢王,林林總總抄了十數家,京城裡有錢的,全都被抄個一乾二淨,也抄得皇上眉開眼笑,被昏聵的先帝給弄窮的國庫,因為這一連串的抄家又滿了起來。
皇上對靖王這個好弟弟簡直是滿意到了不行,知道他這個新皇帝剛上任缺什麼,就給了他什麼,他私下裡還暗示靖王,若抄家時有看到喜歡的東西,可以先收起來,反正國庫已經滿了,不差那些了。
靖王聽懂了自家皇帝哥哥的意思,也沒客氣,私人府庫隨著國庫滿得溢出來。
害得京城人家又怕靖王,又想替靖王做媒,把自家女兒、姪女、義女嫁進去,想想看,靖王可是抄了十數個大家族,他的小私庫這滿滿的都是銀錢、寶物啊,誰家會嫌銀錢少,把家族裡的姑娘嫁進去後,只要她指縫裡稍稍漏出一些些……哎唷祖宗啊,就足夠一家子吃一輩子了。
只可惜靖王目不斜視,縱然多漂亮的女人在他面前,他都當成饅頭看……不,饅頭還比女人有吸引力。
想當初靖王年紀小時,被偏心的父皇、想暗害他的貴妃給派去邊疆,年年糧草不足,軟綿綿的白饅頭就像寶物一樣,所以饅頭一直是靖王的心頭好。
不過聽說靖王愛吃饅頭的理由還不只如此,傳聞他小時候被貴妃派去的人給綁架,餓得奄奄一息快要沒命時,雖他自己逃脫出來,還是靠有個好心人給了他饅頭吃才活下來的,所以掌權之後,他一直在尋找恩人。
只可惜靖王那時意識不清,記不清到底是誰救了他,找了多年都沒有下文。
當然,這個救命恩人,多少人想當啊,只可惜冒名的人都被殺頭了,漸漸的,也沒人敢拿命開玩笑,富貴險中求,但也要真的有命才能花。
而今日向來寧靜的靖王府前可熱鬧了,原零和的家裡人帶了大禮,說靖王救了原零和一命,他們是來謝恩的。
圍觀的人一拍大腿,伸出個大拇指,這招妙呀,哎唷,想要攀上靖王的大腿是那麼難,原來還可以用救命之恩這方法,這原家本是個地方上末流的小世家,剛來了京城,竟然這麼有腦袋的找到方法攀上了靖王。
原家人還沒入內,又來了一票人,他們是來謝罪的,被五花大綁的是跟原零和起了口角,然後竟然不知死活踢了靖王一腳的忠勇侯家小兒子喬永雋。
所有人立刻遠離了忠勇侯等一群人,竟敢敢踢靖王,只怕這家子活不久了,自己可別沾了穢氣。
兩派人馬在靖王府前相遇,原家早忘了自家是外地來的小家族,對著忠勇侯府的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哼,在京城裡向來誰也不理的靖王,偏幫了原零和,這還不代表被皇上稱讚過的原零和在皇上心裡掛上了號嗎?
誰都知道靖王與皇上兄弟情深,兩人攜手打下這美好的江山,皇上的心事,靖王最知曉了。
見了原家驕傲的嘴臉,忠勇侯忐忑不已,小兒子惹出的禍事太大,要不要棄車保帥,在靖王面前把兒子打個半死,不知能不能讓靖王消氣。
靖王府的管家滿臉刀疤,看起來十分嚇人,他神色嫌惡的把這兩派人馬都迎進廳裡,靖王李言歡不久後前來,坐上主座,面無表情的看著紛紛擾擾的局面。
原府二少爺恨不得上前抱住李言歡的大腿,黏在上頭死也不放,什麼好聽就挑什麼說,說得感人至極,恨不得把靖王今日出手相助之事寫在臉上,讓全京城的人都知曉靖王爺看重他兄長,也就等於皇上看重他兄長。
「王爺救助我兄長,大恩難以言報,家父知曉後,連忙派人備了些薄禮來感謝王爺,謝謝王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不然我兄長就要被這京城第一紈褲子弟欺侮死了。」說到後來原府二少爺淚流滿面,一副若沒靖王救助,只怕自家兄長就要一命歸西無處喊冤的模樣,還斜眼看向被五花大綁、壓跪在地的喬永雋,好似有請靖王作主的意思。
被貶為京城第一紈褲子弟的喬永雋翻白眼,比著剛剛原府管家打開來送上的畫軸說:「禮真夠薄的,這幅畫是仿品,說什麼京城四大才子,連鑑別真偽的眼光都沒有,哪裡稱得上四大才子,我呸呸呸。」
忠勇侯沒想到自家兒子被綁成肉粽,還敢在靖王面前口出狂言,若不是靖王面前不得失禮,他就一個大耳刮子打過去,他氣得哆嗦著道:「還不住嘴,當這裡是哪裡?王爺可在前頭呢。」
「皇上在前頭,我也這樣講,事實還怕人家說嗎?」
忠勇侯差點又要氣暈過去,這孽子專門來氣死他的,比著他的手指抖動個不停。
那原家二少爺心中憤恨,卻不直接告狀,反倒先歌功頌德一番,「得王爺相助,我兄長銘感五內,心裡十分感謝。」他拱手遙拜皇城,感激涕零道:「當今聖上清明,王爺高義,想來定能剷除京中毒瘤,還我等百姓一個安穩,忠勇侯不修德行、妄自尊大,子孫才在京城中驕蠻恣意、橫行無阻,還有不少人說忠勇侯與之前的賢王頗有關係……」
忠勇侯一聽賢王兩字險些魂飛魄散,兩腳抖顫個不停,更恨起自家這個小兒子。
明知道新帝登基,家裡站錯了隊,你不好好的在家裡修身養性,出來惹事,果然就惹出了禍根!
喬永雋可比忠勇侯冷靜多了,覺得他爹也太沒膽了,這麼沒膽還敢跟人賭從龍之功,實在是沒有腦子。
他把目光移向原府二少爺,心中冷笑,比誣陷,老子還怕他嗎?
原零和不過出身地方上不入流的世家,因為父親升官,來到了京城就四處參加詩會,四處炫技,恨不得人人都知他有才情,以被稱為京城四大才子而沾沾自喜,與人說話必定要提一句這個名頭。
如此張揚,要是才德兼備、名實相符也就罷了,可在他看來,原零和還沾不上才子的邊,看原零和在那爭名逐利,他就覺得此人心思髒腐、難堪大任,更何況侮辱一個女子,絕對不是好人。
他冷聲嗤笑,「原家是怎麼一回事,京城是你家的嗎?說我家跟誰勾結,就是跟誰勾結嗎?他娘的,我就是看原零和不順眼,替他鬆鬆筋骨,讓他知道京城不好混,跟我家、跟賢王有什麼狗屁關係,你們也扯太遠了。」
忠勇侯見這個不肖子在靖王面前也敢滿嘴髒話,什麼娘啊、狗屁都出來,一巴掌揮了過去,喬永雋憑藉著多年經驗,又是輕輕鬆鬆躲過,還繼續譏笑原家。
「我看你們才是攀龍附鳳、巴結諂媚的禍根,若原零和是女子,只怕還要對著王爺口裡嬌滴滴的道:『大恩難以為報,只求讓小女子以身相許了。』娘啊,真夠噁心的。」
竟在本人面前,把靖王也拿來說嘴!忠勇侯忍著想要昏倒的衝動,踢著自己兒子的腿,要他閉嘴。
可誰知,李言歡已經陰冷的道:「掌嘴。」
喬永雋見刀疤管家近前要掌自己嘴,忍不住氣不過的回嘴道:「我有何罪,為何掌我嘴?我是打了原零和沒錯,但我只是揍他幾拳而已,傷勢也頂多瘀青而已,踹斷他骨頭的可是靖王爺那一腳,我說他們原家噁心就是這樣,明明是靖王爺踢得人要死不活的,但為了巴結靖王爺,卻把罪都歸在我身上,就這為了巴結是非不分的噁心勁,讓人想吐。」
他一說這話,所有人都傻了,忠勇侯是真不知原零和傷勢如何,而原家的人也只聽說原零和被靖王救了,就急急忙忙的派人趕來巴結,原零和被送回家時因為傷得有點嚴重,喝了藥後昏睡,因此他們也不知詳情。
如果是真的,反倒是他們靖王府沒道理……刀疤管家詢問的看了一眼李言歡。
李言歡回答,「擋路。」
「噗,哇哈哈哈,沒錯,原零和就是個擋路的,擋了靖王爺的路,所以靖王爺才踢他。」
喬永雋才笑了兩聲,李言歡比著他說:「你擋路。」
有沒有這麼不給面子的!喬永雋的嘲諷笑聲戛然而止,這個靖王怎麼比傳言中的還難搞?跪在地上的他忍不住抬起頭來看這煞名滿天下的男子。
號稱皇帝最疼愛的弟弟,皇帝最聰明的二把手,皇帝手下第一劊子手,怎麼愈看愈覺得……有點兒怪。
靖王眼神發直,好似一尊泥胎木偶的高高坐在上位,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還怕弄髒似的,把袖口捲起,他端著茶水喝的姿勢很標準,但就因為太標準,所以看起來竟像小娃兒第一次自己喝茶水般的小心翼翼,就怕灑了。
靖王好似發現他在看他,他也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那雙眼裡沒有感情,一片死寂,就好像坐在上頭的,真的就是個牽線木偶似的,害他看了雞皮疙瘩跑出來了。
在街道上,靖王一開始要踢他的時候,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看他,可後來眼神卻漸漸變得凶殘嗜血。
若要說哪種比較可怕,他想是現在這一種。
靖王的眼神太空白、太無情,別人覺得靖王天威自具,有王爺的派頭,更符合那殺人不眨眼的煞星抄家王外號,他卻覺得這樣的靖王就像軀殼沒有靈魂,或是行屍走肉般,看人沒看到眼底,說話也沒說到心底,對人也沒有真正的感情。
若不是靖王胸口稍有起伏,他都快以為眼前的人是具埋藏千年的殭屍了,因為正常人根本就不會有這種看似清明,其實內裡一片虛無的眼神。
還不如那副凶殘樣咧,至少感覺像是活著的……
「冒犯皇家威儀,杖責十下。」
「是。」
刀疤管家恭恭敬敬的應是,要人拿出的木板明顯大得可以打死人,喬永雋一怔之後,才知道這是對自己的處罰,他怪叫一聲,收回自己打量的眼光,怒火中燒的抗議,「這個年頭還不允許人說實話了嗎?我只是說出是誰踹斷原零和的骨頭的,憑什麼我要受罰!」
「巧口胡辯,杖責十五下。」
「他娘的,我句句真實,要不然上天五雷轟頂轟死我,我一句話都不會吭的,明明是你踹得他快沒命的,不是我,你怎麼可以禍水東引、含血噴人,做人要有良心啊。」
他冤啊,冤死了,要不是他這麼有信心,想著人不是他打得快沒命的,自己鐵定沒事,他老爹要綁他時,他早就跑了,哪會乖乖的被綁來靖王這裡?
他想的是,靖王自己把人快踢死了,再怎麼樣心裡應該也明白此事不對,臉面上也掛不住,這事鐵定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怎知道靖王的表現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子。
做人這麼不要臉面的,他也是開了眼界,靖王還一副「我就算踢了我也不認」的態度,而且靖王下一句話差點讓他吐血而亡。
「天家要你死,你能活嗎?杖責二十下。」
「我—我—」
任是喬永雋口齒伶俐,這麼霸道不講理的話也堵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他怎能抵抗天家?而靖王從血緣、權勢跟兵力來講,他還真的能代表天家、代表皇帝,代表他哥哥打他一個落魄世家子。
喬永雋此刻的心情悲憤交集。
二十下?他細皮嫩肉,從來沒有挨過打,就算老爹打他,也沒一下能挨著他,竟然要把第一次送給靖王府嗎?
不要,他冤啊,靖王不能這樣栽贓,沒這麼黑心的。
「靖王爺,你不能這樣,人是你踢的,你—你要說清楚、講明白,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原零和該恨也要恨你啊,原家要找原凶,也應該要找你,我不服,我冤枉,我是無辜的,你不能打我屁股,我—哎唷,別拖我,我衣服破了……」
喬永雋大聲嚷嚷起來,這種破事平白無故沾到自家身上,誰不惶恐,那是二十大板,不是輕輕的捏上二十下。
這頓板子打下來,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的。
可話還沒說完,喬永雋就被從花廳拖了出去,王府裡的侍衛全都是兵營出來的,個個長得像熊一樣,一隻爪子就能把他按住,就算他死命掙扎,也是徒勞無功。
打屁股的啪啪聲不絕於耳,叫痛聲當然也傳上雲霄,喬永雋再怎麼樣不受寵不成器,也是忠勇侯府裡的少爺,平日連點粗活也沒做過,更何況是受這種大罪?打個幾下,他就痛哭流涕了。
「不—不,真不是我踹他的,你們去問苦主原零和,哎唷,好痛,你們打輕點,嗚嗚嗚,好痛、好痛,我屁股要被揍爛了,你們太過分了,靖王爺,你出來說句公道話,是你踢的,嗚嗚嗚……」
原家人在一旁竊笑著看他被打,彷彿渾然不在意李言歡也是對原零和行凶的人,讓喬永雋五內俱焚,氣得快要暴斃,臉因羞窘、憤怒、苦悶而燒紅。
他被打了這一頓屁股,再加上原家人想要攀附靖王,一定會扭曲事實,把他的事傳得大家都知道,他以後在京城都不用混了。
而自家老爹就算知道原零和是靖王踢傷的,竟然只是站在一旁,一臉慶幸打爛他的屁股就可以了結這件事的喜色……
被糊塗的親人放棄,一股悲哀從心頭襲來,但更多的是憤恨、委屈,喬永雋咬牙切齒,在心裡暗暗發誓,這可惡的原家人,糊塗的爹親,還有萬惡的靖王,他總有一日要叫靖王付出代價。
二十下刑罰過後,喬永雋屁股已經疼得沒知覺,刀疤管家把他們跟原家人一起丟出靖王府外,丟出門的同時,他聞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是桂花糕,而且是剛出爐的,視線一轉,就見到小廝端著一盤糕點走進花廳。
這讓新仇舊恨更加湧上心頭,他摀住屁股,又忍不住叫痛兩聲,心中惡狠狠地想著,他娘的,靖王爺居然把打爛他屁股當成吃點心前的助興之事,他眼睛裡幾乎噴出火來。
忠勇侯拖著他走,他疼得齜牙咧嘴的,恨不得把李言歡拖出來,讓他嘗一嘗他吐出的地獄冤火,保證能燒個幾天幾夜不滅。
媽的,這仇結上了,不要以為得罪我這個京城紈褲子弟,天下第一畫師香緣居士沒事,老子一定要讓你比我今天還慘,要慘上一千倍、一萬倍、一百萬倍以上。
你死定了,臭靖王!
老子要讓你死不見血,讓你那空茫沒人氣的眼睛冒出怒火,讓你毫無感情的心充斥憤恨噁心卻只能憋著,讓你知道得罪了我,比死還難受。
不,比下地獄還痛苦!
喬永雋摀著可憐的小屁屁,淚流滿面的發誓。
第二章
京城裡最有名的書店,不是京城大街上那一家几淨窗明、什麼四書五經、逸品珍本都有的慶書齋,而是位在小柳胡同裡的一家沒掛招牌的小書店,因為沒掛招牌,所以大家都叫這家書店叫作小柳書店。
慶書齋裡的一個年輕伙計,清理著書上的灰塵,一邊對掌櫃埋怨道:「聽說那小柳書店的香緣居士出書了,真是有辱斯文、簡直是低級、下流,讓人看不入眼,那種書也能出,我看買的人一定是眼睛瞎了,聽說有人聽見香緣居士隔天出新書的消息就去排了一整夜,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你有看過香緣居士的書嗎?」
「當然沒有,那種下流無恥的書怎能看,身為一個愛書人……」
伙計講得口沫橫飛,掌櫃沒在聽的嗯了一聲,手裡拿著書,看了良久也沒翻動,伙計說得口乾,總算注意到掌櫃看書看得出神,不禁好奇起來。
以掌櫃的眼光,恐怕這書是絕世珍本,要不就是哪個有名大文豪留下的手筆吧?伙計求知若渴,忍不住的將頭往前探。
這一看,差點嚇呆,老掌櫃這看的是……是啥東西啊!
落筆生花,妙筆點綴,這不是一般的文字書,而是圖畫書,但畫的是—是豔情畫。
講豔情還好聽點,這就是那種畫男女苟且的書,只不過這畫風纏綿豔麗、風流嫵媚,書上的人栩栩如生,一顰一笑勾人心魂,每個細節都畫得十分講究,這等畫技拿去畫什麼都絕對是文人追捧的佳作,偏偏畫的是男女房事,真是……真是太可惜了!
伙計內心忿忿的想,目光卻仍膠著在書本上。
畫中女子被人壓在桌上,衣衫半褪,整個下襬被撩起至大腿處,畫師不像一般的豔情畫那般露骨,不把私處畫出,只用撩高的衣襬,襯出雪白大腿如何的細膩晶瑩,讓人望之口乾舌燥。
明明畫得遮遮掩掩的,怎麼看起來比全露還要勾人?害他吞了好大一口口水,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霎時加快,整張臉也發燙了,恨不得自己變成畫中壓住這美女的雄偉男子。
伙計目光往上移,瞧見畫中女子上衣被整個褪開至腰部,露出了胸口兩點嫣紅……咦?胸口怎麼是平的?
伙計一時呆楞,隔了好一會才明白,被壓在底下的人也是個男子。
可就算是男子,這人也是被畫得誘人至極,臉上春情彷彿是在氣惱雄偉男子的輕薄,又像是嗔怨他來得太晚,欲迎還拒的表情讓人亟欲將他圈在胸懷裡,好好的輕憐蜜愛,或是壞壞的整治他一番。
而他的姿態是雙肘撐在桌上,細黑柔軟長髮披散一桌,仰頭輕吟,讓賞畫的人都彷彿能嗅到他吐出一口芬芳氣息,纏人的腰肢好似顫了一下又一下,受不住眼前男子的寵愛,雪般的腳趾蜷了起來。
伙計看得出神,本來拿著的雞毛撢子啪的一聲落到地上,引來老掌櫃的目光。
「這這這……掌櫃的,你—你看這是什麼?」
老掌櫃立刻把書收起,只不過收起時,還愛惜的撫了撫封面,封面上大大的「香緣居士著」這五個字,差點讓伙計眼盲。
敢情老掌櫃也是昨天半夜去排隊買書的那一群人之一,這真是打碎了他對老掌櫃的崇敬啊。
老掌櫃你不是自詡是正人君子嗎?平常罵那些不好好讀書的兔崽子罵得比誰還凶,怎麼會看這種書!
面對伙計控訴的哀怨的眼神,老掌櫃不愧是掌櫃,泰山崩於前面色不改,淡然無比的拋下四個字—
「打探敵情。」
隨即往後去了,只是那拿著書的手像是捧著什麼寶貝,腳步就像在跳舞一樣快要飛起來,眉飛色舞的表情,怎麼看就像是得了絕世大作,恨不得金山銀山都不要了,只要眼前這一本書,跟打探敵情有個屁關係。
伙計暗暗腹誹,要回去繼續整理書籍,卻又戀戀不捨的看了一下老掌櫃離去的方向—好想把那本書搶過來啊。
才看了一眼,他就恨不得把整本書奪過來看個清楚,誰還想要顧店。
他滿懷豔羨的想,難怪小柳書店自從賣了香緣居士的書之後,就成為京城裡最紅的書齋,怎麼香緣居士就不在他們書齋賣書呢……
什麼?你說那是春宮畫,慶書齋怎能自降品格賣這種低級下流見不得人的書?
呸,沒看連我家掌櫃這般德高望重也在看嗎?那是藝術啊,如果你只看到人家露肌膚,代表你的眼界太低、境界不夠,是個滿心色慾的渾人一個,看不懂藝術的美、畫技的好。
等會下了工,他也要去排一本,就算一夜不睡,他也一定要排到才行,那麼美的畫值得收藏啊!
他幹麼被掌櫃看到他在偷看,若是安安靜靜的,說不定還能看個第二張、第三張畫啊……他恨啊,真想把當時沒用的自己打一頓。
伙計心不在焉的整理著書,腦海裡盡是浮現剛才那一幅畫。
畫裡被壓住的公子美得令人喘不過氣,宛如天仙。
壓人的男子長得也是俊美不凡、貴氣逼人,那從頭到腳的氣派就是跟常人不一樣,宛如天神下凡,真是個翩翩佳公子,不知香緣居士是借鏡哪個人物畫出來的,總覺得好像有點眼熟啊。
唉,不管了,總之香緣居士畫得真好,畫得真妙,畫得呱呱叫啊!
 
 
今日上朝時金鑾殿上特別的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尤其是靖王大步走向自己的位置立好之後,四周寂靜無聲,但時不時有人偷看靖王,就連幾位重臣也不甚專心,同樣將視線飄向靖王。
乾儀帝覺得有異,但也沒有當場追問,料想是靖王鐵面無私,說不定在京裡遇見了哪個當官的,一副想抄家的樣子把人嚇壞了。
之前有幾個中飽私囊的貪官,無意間在京城路上遇見了靖王,瞧他手按在刀上,就心虛的認罪,只求寬大處理,靖王的惡名也傳揚得更遠了。
看向下方的李言歡,李言歡面無表情的佇立在眾臣之前,鶴立雞群,威儀赫赫,乾儀帝卻忍不住心中一嘆,對先帝寵愛的欣涓貴妃更是恨上加恨,若不是她下毒暗害、綁架囚禁,自己的弟弟怎會變成如此?
因為要議的事不多,再加上朝臣與君王各有心事,無心聽政,一下就散了朝。
李言歡下朝之後直接出宮,這時皇宮外圍多了一小群的姑娘家嘰嘰喳喳,幾個侍衛輪流驅趕,才把她們趕到比較遠的地方,但一見李言歡出來了,這些姑娘家竟然騷動起來,有些還一副要昏倒的模樣按住心口,口裡喊的也不是靖王,而是另外的名字。
「顏攀哥出來了。」
「天啊,真的好像顏攀!」
「別人說我還不信,現在看根本就是顏攀從畫裡走出來了,哦哦哦,我要昏倒了,本人比畫裡更英俊瀟灑、更目中無人、更驕傲自我,不知道現實裡的雋雋在那裡?」
「依他的性子是一定把雋雋給藏起來,好自己私下這樣那樣對待雋雋……」
「雋雋就是性子嬌,不願意承認,其實也早喜歡上顏攀哥。」
「沒錯,他們早就在一起了,最新的書還畫他們兩個在花園的石桌上……」
「那一幕太美、太有感情、太有愛了。」
一群姑娘們小小聲的議論著,眼睛卻直勾勾的望向靖王,那熱情如火、想把李言歡舔一遍的眼神是那般露骨,讓守宮門的侍衛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侍衛們怕李言歡不快,連忙驅散她們,但那些姑娘也不知道是不知者無畏還是怎麼樣,臨走之前還依依不捨的回頭對李言歡尖叫—
「顏攀哥,祝你跟雋雋幸福。」
「要幸福唷。」
「對,一定要幸福。」
「他們一定會幸福的,顏攀哥最疼小雋雋了。」
因為她們實在太吵了,李言歡看了她們一下,那群姑娘家同時發出尖叫聲。
「顏攀哥—你好帥!」
「顏攀哥,你下次帶雋雋一起出來。」
「雋雋個性有點彆扭,你不要對他太壞,他其實是愛你的,只是忍不下心口那口氣,你要趕快告訴他婚事是假的,他才是你最愛的人,他才不會那麼難受。」
「對,雋雋對你愛在心裡口難開。」
李言歡對於她們鬼吼鬼叫的內容,一點也聽不懂,卻被吸引似的邁向她們,只因為這些人嘴裡一直喊著「雋雋」。
他明明不知道那是誰,腦袋卻因為那個名字而一陣陣的疼……
那是誰?究竟是誰?
混混沌沌的腦子忽然清明了,一段彷彿被迷霧籠罩的記憶猛然清晰了—
他從一群壞人手中逃走,蜷成一團縮在坡底,聽著坡上面那些人氣急敗壞的怒罵,來回走動的搜尋,還用刀劍亂撥草叢,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出聲。
天漸漸亮了,他又累又餓,被關了好幾天不給飲食,他幾乎動不了,就算那群人已經走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這時候,有人遮住了陽光,一個背光看不清楚面容的小胖子踢了踢他道:「你怎啦?怎麼躲在這兒玩。」
他沒有回答,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小胖子手裡的白饅頭。
察覺他的目光,小胖子將臉蛋低下,他才看出對方的臉圓圓的,眼睛閃閃發亮,是一張極討人喜愛的臉,不過臉上沾著汙泥,看起來就是個調皮的孩子。
「你餓了嗎?我也餓了,那些可惡的壞人,竟然把我關在山莊裡,說什麼要治我的調皮,呸,小爺是他們能管的嗎?我告訴你這都是我家姨娘的奸計,喏,這個給你吃,你也因為調皮被餓壞了嗎?」
幼童大方的遞出白饅頭,又從懷裡不知怎麼的變出另一個紅糖饅頭,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吃,小孩子的友情總是很容易就形成。
「我叫雋雋,你叫什麼名字啊?」
記憶的迷霧忽然又聚攏起來,他迷惑又暴躁,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掩蓋住了,而且是掩蓋了好多、好多年,讓他變得不像自己,讓他活得像木偶一樣,讓他生不如死,他想要撥開那些迷霧……
「雋雋是誰?」他恍惚的發問。
見李言歡走近,他高大的身材,俊帥的面容,凜冽的氣質,讓這一群書迷們好似看到書裡的顏攀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出現,每個人都一副快昏倒的樣子。
有一個小姑娘努力撫平自己的心跳,遞出了一本小書,翻開一頁,指著裡頭的人道:「這就是雋雋啊。」
李言歡接過那一本書,還來不及翻看,這群姑娘就被侍衛驅逐了,侍衛心想這群姑娘真是不怕死,對著京城裡最凶的靖王爺喊顏攀就算了,還敢遞那本昨日已傳滿天下的下流書給他,根本就是找死。
靖王爺只怕看了第一頁就要抽出刀來把她們砍死,還要帶著大隊人馬去她們家抄家呢,他還是趕緊讓她們逃吧。
侍衛會這麼清楚內情,當然也是這本書的迷,裡頭的雋雋實在是太可愛了,怪不得風靡了無數的少男少女,雖然他臉上長著鬍子,但也不過才十八歲啊,簡直快要被雋雋迷死了。
李言歡拿著比他巴掌略大的書,看了眼封面,上頭只寫著香緣居士著,隨即翻開了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然後視線定在花園裡,雋雋被顏攀壓在石桌上的那張圖,這一幕不少人都在猜測他們到底做了沒有,而顏攀的手到底是放在雋雋的哪個部位,誰叫作者畫得這麼隱晦,好像什麼都看到了,也好像什麼也看不清。
他眼神死死的盯著這幅圖,畫裡頭的那個雋雋,就像是黑沉沉的漩渦,把他的心神全都吸了過去,他面前彷彿真正的出現了一個男子,跟剛剛一瞬間出現在腦中的小胖子重合在一起,他努力的回想那段記憶,想知道他們之間還說了什麼,可是就像有成千上萬的鬼魂在他腦中嘶喊、嘲諷、尖嚎,讓他痛苦不堪。
他感覺耳朵裡忽然轟的一聲,像是有煙花炸開一般,眼前驀然一片漆黑。
侍衛把姑娘們好說歹說的勸回家,霎時聽到後面砰的一聲,他回頭後大驚失色—靖王昏倒在他後頭,手指還緊緊的握住那本被捏皺的豔本。
侍衛大聲叫喊起來,遠處的同僚趕緊跑了過來,又有人去找太醫。
 
 
「皇上,王爺發病了!」
李言歡回府後,身體狀態又發生了變化,讓靖王府的刀疤臉管家陳興連忙入皇宮稟報,臉上滿是焦急。他們這些人都是乾儀帝安排的,也是李言歡的心腹,知曉他發病後難以控制的狀況。
「什麼!」乾儀帝將奏章丟在御案上,驚訝道:「不是這幾年都不曾發病了,藥有無按時吃?」
陳興回答,「早晚皆喝一碗湯藥,一直維持得很好,誰想今日上朝後,王爺在宮門前莫名失去意識一小會,又自己恍若無事的起身回到王府,可是下半夜,王爺就不見了。」
「怎會如此?病情一直很穩定,過了這麼多年也都沒有事,怎會如此……」乾儀帝內心焦灼,猛地一掌打在桌上,「爾等先在宮裡稍作歇息,爾雅,擺駕蕾花宮。」
一個中年太監趕緊在前頭引路,乾儀帝乘御輦來到一座院子栽滿花木、藥草的宮殿,一進入後,清冽的藥香傳來,令人鼻腔一陣清涼,焦躁的心情無意間平靜了許多。
這裡總能讓人感覺到平和,乾儀帝忍不住又深吸了口藥香。
「臣妾見過皇上。」
迎接的女子裝扮素雅,她容貌不是很美,年紀也比乾儀帝大了一些,但卻很有韻味,臉上淡淡的笑容讓她顯得從容溫和,讓人看了很舒適,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下來。
乾儀帝才剛當上皇帝,後宮還未充實,在奪位時那場腥風血雨中,兩個年幼嫡子與陪伴他許久的王妃被賢王殘酷殺害,登基後,他帶進宮裡的,只有一位侍妾—也就是如今的慧妃。
她是目前宮中唯一的女人,也是乾儀帝最相信的人,若沒有她,李言歡的病情反反覆覆,只怕早已熬不到成年就要過世,若是沒有李言歡在邊疆舉兵攻進京城,他也坐不上皇位。
「今日歡弟病發了。」乾儀帝滿臉憂慮的說了李言歡的病情,慧妃姓劉,是御醫之女,也是最了解李言歡病情的人。
當年遭綁架的李言歡被救回後,或許是遭受驚嚇又沒有吃飯,在宮裡反覆生病,可先帝對這個嫡子視若無睹,也不追查綁架之事,只寵愛欣涓貴妃生的賢王,宮女與太監最會看人臉色辦事,可憐的李言歡被關在幾乎像冷宮的宮殿裡自生自滅。
當時還是王爺的乾儀帝因為在外建府,根本難以入宮關心弟弟,更何況那時他自身難保,先帝幾次聽了欣涓貴妃的讒言,已對他大為厭棄,他朝不保夕。
當時的劉氏因為其父的關係,常在後宮裡走動,她會為一些不太得勢的宮妃把脈,或者接手她父親不便診治的,正因如此她發現李言歡病得快死,更被折磨得近乎瘋癲,便幫助他,緩解他的病情,後來在欣涓貴妃的枕邊風下,李言歡年紀小小就被派到了邊疆,她亦準備了不少藥物,最終李言歡還是活了下來,只是成了一副空殼。
午夜夢迴,乾儀帝總是深夜垂淚,覺得自己身為兄長,沒有照顧好自家弟弟,母后遺言要他好好的守護弟弟,他竟沒有做到,慧妃在這種時候總是耐心開解,說李言歡能留下命來,已經算是上天之幸,就算他現在並非常人,但他有權有勢,日後擇一身分不高的良家女子為妃,再為他傳宗接代,也算圓了過世太后的遺願。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乾儀帝也只好點頭。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弟弟會突然病發,他實在擔心弟弟的身體。
慧妃嘆了口氣,「臣妾已盡己所能,只怕藥效又要加重了,等將靖王尋回後,再讓他服用此藥。」
慧妃邊說邊拿出一個鑲著螺鈿的木匣子,裡頭放了兩個藥瓶,乾儀帝細細問了服用後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作用,慧妃一一仔細回答,乾儀帝拿了螺鈿木盒,交給了身邊的太監爾雅,並要他派出暗衛私下找尋靖王。
說完後,他就起身離開,慧妃望著他身著龍袍的背影,輕輕的嘆口氣,指尖在繡被上畫出痕跡,她拿起一面銅鏡,銅鏡裡的她並不顯老,但她的年齡確實是一年比一年大。
若不是有她醫治靖王這份情,也許她跟乾儀帝並沒有在一起的姻緣。
 
 
被打了屁股的事,讓喬永雋身心不舒爽,他只要不舒爽,就想要折磨人,拿人出氣,所以喬永史落水,整個人像是淋濕的落湯雞。
他衝進了喬永雋的房間,比著趴在床上養傷的喬永雋氣得說不出話來,喬永雋皮笑肉不笑。
「二哥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人不當,要當個落湯雞?」
怎樣,他就是個真小人,不要以為他不知道朱姨娘在後頭興風作浪,對,大哥是病秧子沒錯,但世子之位也不一定落在他喬永史身上,現在就敢調戲他大哥身邊的丫鬟,說什麼跟著病秧子沒前途。
呸,跟著色胚才沒前途呢,所以他在喬永史必經之路設了點陷阱,喬永史果然就跌進水裡,但也知道會在家裡這麼幹的,除了喬永雋,也沒別人了。
「你你你—我找爹來收拾你!」
「快去,沒用的膽小鬼。」
若是喬永史敢自己衝上來踢他一腳,他還覺得喬永史有點氣魄、有點作為,但就這一副膽子可比小老鼠,只靠自家娘親在自家爹親耳邊吹枕頭風的姿態,真的讓忠勇侯的爵位落在他身上,忠勇侯府也完了。
沒多久,聽見一陣咳嗽聲在遠處響起,喬永雋急忙爬了起來,一邊摀著小屁股,一邊開了門,沒小廝開門,是因為小廝都被他打發得遠遠的,因為他有時作畫,不方便有人在身邊。
「大哥。」
喬永康一生下來就有點體弱,但一般嬰孩調養一陣子就能健康長大,偏偏他一年四季吹風就倒,但這並沒有讓喬永康自暴自棄,那雙智慧沉穩的眼眸總讓喬永雋聽話,他覺得他大哥只是身子弱了點,腦袋可勝過十幾個喬永史,更勝過他老爹太多。
只可惜他老爹那樣的糊塗人,看不到老哥的好,明白不了老哥的胸懷,也無法理解老哥的想法。
當初他們家得罪了乾儀帝,大哥就告訴他,在外頭要更橫行霸道,要更紈褲無狀,這樣他家才不會有滅門之禍。
所以他更是在外頭罵雞打狗,無所不為,當然他也很有眼光,只是惹點小事而已,犯不上大事,大家只是嫌他不做正事,又是個蠻橫的。
誰家說他們家跟賢王有關係,他就像瘋狗一樣的去咬那一家,被他咬怕的人家都覺得他們惹不得,自然也沒人敢說他家跟賢王有關係,加上他表現出來的惡少行徑,顯示了忠勇侯府子弟的無能,乾儀帝自然會覺得這一家子只是些蠢貨,掀不起風浪,他們也就逃脫一劫。
他大哥能夠設想到帝王的心態,做出安排,可他爹卻是啥都不明白。
「哥,你身子好了?」他大哥前幾天得了風寒,這幾天都沒法子出門。
「好了……只可惜沒有早一點好,不然也能幫你免了這一劫。」喬永康對自己的身體實在受夠了,可說完看弟弟在旁邊猛點頭,不禁又覺得好笑,「可說來也是你淘氣,誰叫你惹靖王的,那可是個天大的煞星,幸好他也自知有愧,板子還往輕了打。」
喬永雋不依道:「原零和是靖王打的,關我什麼事,我是被白打了。」
他一邊扭頭看著紅腫的屁屁,沒被打爛,當然是靖王放水了,但是他還是不太爽,而他稟持著不太爽,就要讓人倒楣的習性,在新書裡拚命的抹黑靖王。
嘿嘿嘿,說你龍陽,說你斷袖,說你跟個男子不清不楚,說得滿京城都知道,他有辦法跟全京城的人解釋自己不是斷袖嗎?誰看了那本香緣居士的書,就會暗中對他側目,議論紛紛,這就是喬永雋的報復。
跟哥哥說沒幾句話,見喬永康又咳了起來,喬永雋連忙揮手要他回去,說自己小屁屁塗藥後已經好很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現場看一下自家的書賣得有多好,等下還要偷偷跑出去呢。
他是香緣居士的事他一向瞞得死緊,雖然刺激的豔本人人愛看,可禮教又說這是不入流的東西,有些道貌岸然的人看到豔本,就會罵一句有辱斯文、無恥下流,何況是對於作畫的人呢?
雖然他自己心裡覺得沒什麼,這畫就是畫,哪裡有什麼高低之分,可是世道如此,要是身分被揭穿,不只他自己,他娘他大哥怕是會被指指點點,而且家裡還有個不可靠的爹、愛挑撥離間的朱姨娘,她肯定會借題發揮,讓他爹教訓他。
「好吧,那你就好好休養。」
喬永康回房休息,喬永雋揉了一下屁股,走了兩步,感覺好像還可以,便避人耳目,翻過圍牆出府去。
聽說他的書已經賣了三天,仍然極受歡迎,都第三天了,半夜還是不少人在排隊,他想去瞧瞧盛況。
他一邊往小柳書店走,一邊還帶著顆小饅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
夜黑風高,又加上他專走僻靜的路,如嬰兒哭泣聲般的貓叫和拉長的淒厲狗吠聲,聽來有點可怕,讓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可還沒走到一半路程,黑暗的路旁邊傳來呼嘯風聲,他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竟然是靖王啊!
靖王披頭散髮、眼露凶光,手裡拿著他畫的春畫,看他的表情像要砍他幾百刀,把他剁得碎碎的再燉了吃。
媽呀,他的底細被揭穿了嗎?仇家找上門了?他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做人不能慫,他可不能就這樣認錯,總是要放手一搏,也許可以逃過一劫。
想著,他挺起了胸膛,看著披頭散髮的李言歡,李言歡血紅的眼睛也看著他。
兩人對視時,天地間彷彿一片靜寂無聲,只剩兩人對峙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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