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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城302

獵愛王牌PartⅡ之《色誘金牌老闆》

  • 作者千舞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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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不給愛情就搗蛋
【強攻誘受.運動系】

舒雨芒覺得魏子優肯定對他下了什麼巫術──
因為不想承認自己受傷嚴重,得放棄劍道比賽;
更為了逃離逼他接受貼身治療的醫生魏子優,
他躲到了位在滑雪勝地的度假別墅裡,
誰知魏子優陰魂不散的追來,還給他病、倒、了!
嘖,照理來說,他親自照料這傢伙就是仁至義盡,
畢竟對方這麼拚命,全是為了他,他不可能不感動,
但詭異的是,看魏子優虛弱的樣子,他覺得楚楚可憐,
看魏子優對他微笑,他就心跳加速,
甚至物理治療做著做著,按摩按啊按的,
他就忍不住想讓魏子優摸摸其他不能說的地方……
這不是巫術是什麼?總不可能是喜歡吧……
千舞
好吃懶做的人,另外喜歡睡、購物和寫文,
希望生活之神別給我磨難,小磨難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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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舒雨芒坐在沙發上,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著樓下庭院一條鬥牛犬一直在追逐著自己的尾巴,覺得有點好笑,但想到自己為什麼會待在這裡,兩道濃眉便又蹙起。
陽光灑落,觀葉植物在木質地板上留下斑駁陰影,加上柔軟的沙發,營造出寧靜祥和的氣氛,然而彌漫在室內的咖啡香怎麼也掩蓋不住消毒水的味道。
好像所有的醫院都是這個樣子,或許因為醫院跟疾病、死亡掛勾,聞到消毒水的氣味就有不舒服的感覺,讓舒雨芒感到一陣心煩意亂。
他會來到醫院,是因為他的頸部受了傷,如果不是傷勢的影響,這一次地區大賽的冠軍應該是他的囊中物。
想到對手的那一擊打,舒雨芒只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恥辱感,如果不是因為頸部的扭傷,那次擊打一定可以避開的,那在分數上明顯會高過對方……
不過輸了的比賽就是輸了,他只能將目光放到下一場比賽,用實力來雪恥,而為了在全國大賽上獲勝,他必須把握每一天練習,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喀嚓。」
有人轉動門把,舒雨芒本來想轉頭去看,無奈頸部扭傷了,只好整個人側過身去看是誰開門。
開門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他穿著一件灰色連帽T恤,搭了一件洗得很舊的牛仔褲,腳上也是舊款的運動鞋,他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喘息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跑了幾公里。
對方停在門口喘了幾口氣,總算發現了舒雨芒,他立刻站直了身體,恢復了淡然表情,對舒雨芒微微點頭,就逕自走向以玻璃隔間的辦公室。
看著對方的背影,舒雨芒眨眨眼睛,想著這個人應該是來實習的,穿的雖然有點老土,但是卻很整潔,看起來清清爽爽的,就像某個大學的學生。
舒雨芒忽然想了想自己這個年齡的時候正在幹些什麼,可是想了半天,不是在道場裡練習,就是忙著去參加學校的、地區的劍道比賽,好像除了劍道,沒有在做別的事情了。
他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並不覺得自己虛度了青春。
在別人忙著談戀愛、玩樂時,他就是日復一日地奔波在道場與家裡,這樣的生活對外人來說有些無趣,但事實上無論是練習還是比賽,都充滿了樂趣,每一次跟對手較量、與同伴們在場上奮戰,都是無可替代的記憶,如果一生都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和他的教練一樣,不離開劍道,那可能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幸福……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以玻璃隔開的辦公室,微微蹙了蹙眉,因為玻璃有隔音的效果,他不知道醫生說了什麼,只看見教練的神色有些難看,惱怒的對醫生吼叫,那種神色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
舒雨芒看到這畫面,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而脖子上的傷似乎又微微地刺痛了一下。
這時候,剛剛進去、原本一直站在辦公桌旁邊的年輕男子,忽然走上前去,對教練勸了什麼,接著辦公室裡劍拔弩張般的氣氛緩和下來。
他看見教練嚴肅的表情這會兒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之後他們三人又繼續談話。
剛來醫院的時候,舒雨芒還沒有把這次受傷放在心上,凡是體育競技,受傷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本身隊裡也有隊醫,對處理運動傷害有豐富的經驗,但是這次傷在頸部,又已經影響到了比賽結果,不管舒雨芒多麼的不樂意,教練還是堅持帶他到醫院檢查,就怕頸椎出了什麼狀況,有個萬一。
在舒雨芒心中,醫生總是會把事情說的很嚴重,輕則癱瘓、重則喪命,如果真信了他們的話,那連竹刀都不用碰了。而且,來了醫院,光是前幾天拍片子,進行各種評估,就已經浪費他不少時間,更別提今天來看報告的事……
舒雨芒正在心裡調整他的訓練計畫,教練薛賀等三人已經從辦公室裡走出來了。
「雨芒。」薛賀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舒雨芒走到眾人跟前,薛賀為他介紹這次的主治醫生,「這是邵醫生,國內有名的復健科醫生,對運動傷害的診斷治療有獨特見解……嗯,我這次帶你來見他,就是希望邵醫生能對你的傷勢給出正確的意見,能讓你以最好的狀態進入全國大賽。」
「邵醫生,你好。」舒雨芒主動伸出手,有禮地與邵醫生握了握手,對方也露出禮貌的微笑。
薛賀又介紹那名年輕男子,「這是魏子優醫生,不要看魏醫生年紀輕輕,他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物理治療師,還有中醫師執照,在醫學界也很有名望。」
聞言,舒雨芒幾乎要跌破眼鏡,這個年輕人怎麼看都只有二十一、二歲,就算給他一件醫生的白袍,他穿起來也沒有醫生的氣勢,一副學生樣,這樣的人,教練居然說他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甚至是「醫學界很有名望」的物理治療師?這聽起來怎麼讓人覺得有點像是騙子呢!
他有些僵硬的把手朝魏子優伸過去,對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伸出手來回握,這樣失禮的態度讓他微微皺了皺眉,但是並沒有生氣,只是默默將手收了回去。
介紹過後,邵醫生直接切入正題,「舒先生,薛教練告知我們你之前的一些病史,結合早上拍的片子與報告,我和魏醫生一致認為你需要靜養三個月。」
舒雨芒的眉頭皺起來,邵醫生繼續說道:「考慮到你職業的特殊性,我們所要求的靜養,除了不吸煙不喝酒以外,還必須要求你不參加任何訓練,不然會造成傷勢惡化,有可能對身體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絕對不可以!」舒雨芒還沒有等醫生的話說完,就斬釘截鐵地拒絕。
教練居然同意這種事?對於運動員來說,沒有訓練就等於自我放棄,更何況兩個月以後就是比賽,如果按照這種說法,那他今年的全國大賽只能放棄參加了。
他怎麼能因為「有可能」造成的傷害而放棄這麼重要的比賽?
「你先聽醫生把話說完。」薛賀沉聲道,「醫生的意見才是最專業的。」
舒雨芒怔了怔,垂下眼,並不說話。
薛賀低歎一聲,「這件事情其實也怪我,之前一直沒有重視你的傷勢,才會拖到這個時候……雨芒,我知道這次的全國比賽對我們來說非常的重要,無論是個人賽還是團體賽,你在其中都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想在這次比賽中獲得好的成績,你必須參加,可是……」薛賀為難的看向了邵醫生。
「舒先生,你受傷的情況很麻煩,頸椎受傷的事情我剛才也和薛教練說過了,檢查出來的結果也很令人擔心,」邵醫生逕自對舒雨芒說:「我也是站在為患者好的角度,我知道接下來的比賽有多重要,但是錯過一次比賽,總比錯過一輩子的比賽要好的多,所以我希望舒先生能夠靜養休息,等到傷勢完全康復,再參加接下去的訓練和比賽。」
「可是我們為這場比賽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了!」舒雨芒也顧不上教養的問題,氣勢洶洶的反駁邵醫生。
邵醫生的聲音很冷靜,也很無情,「舒先生,對此我很抱歉,但是你的傷勢並不是單純的扭傷,繼續這樣下去不管的話,可能導致癱瘓,你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嗎?在我的專業角度來看,靜養是最好的方法。」
薛賀憂心的看著舒雨芒,身為教練,他面對勝負和選手健康的抉擇,更是矛盾,剛剛才會跟提出要靜養三個月的邵醫生起了爭執,直到之後魏子優提供其他方式,他才願意讓步。可是他也知道舒雨芒多看重這次的比賽,依照舒雨芒的固執與強勢,他恐怕不會聽話。
舒雨芒不認為自己的傷勢有這麼嚴重,卻被迫在緊要關頭放棄,強烈的不甘心讓他緊緊攥著拳頭,有種怒氣無從發洩的感覺。
邵醫生明顯感覺到了舒雨芒的怒氣,他輕輕地咳嗽了一下,繼續勸說:「舒先生,我並不是你的敵人,我也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績,在全國大賽中……所以我請來了我的後輩,魏醫生。在檢查結果出來後,到你們來看報告這段期間,我與魏醫生已經討論了好幾種治療方案。這種程度的傷勢要在兩個月內康復,時間非常的趕,但也不是沒有機會……」他頓了頓,接著說下去,「接下來的時間會由魏醫生來替你進行物理治療過程,如果你配合得好的話,兩個月以後的比賽還是有機會趕上的。」
舒雨芒很清楚邵醫生說這些話的目的是想讓他好好靜養,但是這種哄騙似的說法讓人十分討厭。
他皺起眉頭,看在教練的面子上,隱忍著不發怒,心裡卻不以為然。
他們的隊醫之前也檢查過他的傷勢,也給他拍過X光,雖然也建議他暫時不要進行訓練,但是也沒有這樣嚴格的要求,只有要求他暫停訓練兩週。
「在物理治療上,魏醫生有完全的發言權。」邵醫生語重心長的說,「請舒先生一定要積極配合治療,如果魏醫生能認同舒先生參加比賽,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居然還要得到這個物理治療師的許可才能參加比賽?
舒雨芒皺了皺眉頭,看向薛賀,薛賀連忙給他使眼色,舒雨芒只好點頭,咬牙答應,「好,我一定積極配合物理治療……那麼治療時間是什麼時候?」希望治療時間不要和訓練時間重疊,也希望治療地點不要太遠,不然多浪費時間!
「我之前已經和學長,還有你的教練做了詳細的討論和安排,等一會兒我就會住到你家去,方便進行治療。」一直沉默著的魏子優忽然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很好聽,讓人想起水晶,清亮又帶著一種疏離。
「住到我家去?」舒雨芒脾氣雖然不好,卻也不會隨便發怒,這和他常年練習劍道是分不開的,劍道很注重心性與品德的培養,但是這會兒他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般叫了起來,「這是什麼意思!」是要監視他嗎?
魏子優看著他,語調還是那樣冷淡沒起伏,「不要這麼激動,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血壓會升高,造成不適,而且生氣的時候,菱狀肌會自然提起,導致肌肉緊繃,容易引起急性疼痛,對你傷勢的恢復非常不利。」
「你!」
舒雨芒因為對方教育不懂事孩子的語氣,氣得恨不得甩門離開,但是薛賀低聲制止了他—
「雨芒。」
想到教練也在這裡,再想想自己作為一個劍道選手的修養,舒雨芒這才將自己憤怒的表情緩和一下,他應該—應該冷靜!
「住在我家是絕對不可以的。」舒雨芒深吸口氣壓下怒意,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不得不說,常年的劍道訓練讓此刻的他充滿了氣勢,即使已經收斂了,仍讓人感到畏懼,不敢違逆。
然而魏子優沒有被他嚇到,態度更堅持,「這個問題上,我覺得舒先生沒有拒絕的必要。」
舒雨芒轉頭看了一眼薛賀,希望薛賀提出異議,可他的期待落了空。
「雨芒,這是為了你好,魏醫生也是排除萬難才願意這樣幫忙的。」薛賀苦口婆心的勸說。
通常教練都是站在他這一邊支持他的,現在卻……
「我該走了。」舒雨芒失望地看了教練一眼,他忽然不想跟這些人爭執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最瞭解,他的傷勢真的沒那麼嚴重,可教練卻要他放棄……
他心頭有些沉重,轉過身,開門走了出去,直到他關上門的時候,房間裡都沒有響起任何的聲音。
 
舒雨芒懊惱地開車回家,他一向不是那種不管場合翻臉的人,可剛才這麼多人,而且教練也在,他卻什麼都不管的甩頭離開……
他會這樣,或許是剛才有種快被壓垮的感覺。
他煩躁地打方向盤,抬頭看到後視鏡裡的自己,眼神充滿焦慮,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他把車子靠邊停,沮喪地坐在駕駛座上,想到魏子優直白而毫無感情的話語,以及不苟同的眼神,讓他覺得更加煩躁。
在今天來醫院之前,他沒有想到醫生會給出這樣的診斷結果,他的頸部扭傷在他自己看來並不嚴重,只有用力轉動的時候才會感覺到疼痛,雖然疼痛持續了很久,從受傷後一直沒有好轉……
劍道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優雅與無害,事實上每一種競技運動都有其危險性,而大部分離開劍道的人,都是因為受傷。
除了這次,他之前也受過一次傷,位置在頸部附近,接近肩胛,每次抬手臂都能感受到針扎般的刺痛。
那次,他選擇忽略,等到他想起來的時候,傷早就已經好了,這一次……也會一樣的。
舒雨芒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什麼好緊張不安的,受傷在劍道來說,是劍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一個部分,根本沒有什麼好緊張的,他的劍道之路,不可能到此為止。
他重新啟動車子,將魏子優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從腦海裡趕出去。
那個魏醫生,就是他討厭的那種醫生典型,冷漠無情,只管說自己想說的,一點也不會考慮別人的立場,彷彿別人都要聽他的,格外令人討厭。
還想要住到他家裡去監視他,簡直令人無法容忍!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真令人無法理解。
 
 
準時七點起床,舒雨芒在剛開始練劍道的時候,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他用毛巾洗臉的時候,不免又想到昨天的事,他忍不住有些苦惱地捂住臉。看起來他還需要磨練啊!
他一點也不想那樣,可是看到那個叫魏子優的醫生的表情,聽到他們每一句話的潛臺詞彷彿都在說他真的傷得很重,無法比賽時,他就想要遠離。
不過不管怎麼樣,無論是修行不夠還是單純討厭那個人,他昨天做的太過分了,今天遇到教練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
舒雨芒想著,放下毛巾,對著洗臉臺前的鏡子深呼吸了好幾次,一邊小聲默念,「冷靜冷靜,去好好道歉……」
他的自我催眠還沒有完成,門鈴就被按響了,他怔了怔,這時間誰會來按鈴?
舒雨芒第一個想到的是薛賀,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和教練每天這個時間都會相約去慢跑一小時,然後才會開始練習。
猜想可能是薛賀,他於是把毛巾披在脖子上,就走向玄關要去開門。
慢跑對於舒雨芒來說,是一件自由又放鬆的事情,他本來也打算去慢跑一下,調整心情,所以起床後就換好了衣服。
從浴室到玄關的這段路上,他已經想好該對薛賀說點什麼,以緩解他們之間將會產生的尷尬氣氛。
教練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應該不會跟他計較的吧?
而且,他還想再跟教練提一下治療的問題,他的傷不可能有那麼嚴重的,他不需要靜養三個月,也不用找一個人貼身治療他,不需要的……他們隊的隊醫有近二十年的經驗,肯定比那兩個年輕醫生可靠,尤其是那個魏子優。
那兩個醫生搞不好是小題大作,聯合起來唬他們,要騙他們多花醫療費!
他想到這裡,很快打開了門。
清晨的風還有點兒寒意,魏子優就站在門簷下,安靜地看著他。
魏子優穿了一件米色的長外套,裡面是一件淺咖啡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沒有扣,露出纖細的頸部。
他好瘦,這是舒雨芒的第一個想法,他自己是醫生啊,難道不知道應該好好照顧身體嗎?
可是舒雨芒隨即又意識到眼前的人有多麼討厭,立刻收回那一點同情,在對方還沒有說話前,擺出敵對的姿態質問他,「你怎麼進來的?」
他一個人住一棟小洋房,屋外有座小花園,小花園外是鐵欄杆和大門,他很想知道這麼一個瘦弱的傢伙,是怎麼繞過那些保全系統而不發出一點聲音的,哼哼!擅闖民宅,這裡理由應該足夠把他扔出去了。
魏子優回頭看了一下早已經關得嚴絲合縫的黑色鐵門,冷冷淡淡地說:「喔,你這裡裝的是四、五年前的老系統了吧,我用初始密碼試了一下,然後就打開了。」
還真的是擅闖民宅!
舒雨芒眼睛一瞇,正要發難,魏子優卻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張紙,交到舒雨芒的手上。
「這是你的教練和我們醫院簽署的醫療合約,合約內容載明,我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應該住到你家裡。」
「你以為有這種東西就能壓制我嗎?」舒雨芒瞄了眼文件,不留情面地說,「他又不是我的監護人,就算是,我也已經成年了,他跟你簽的合約有什麼用?」
魏子優眨眨眼,面對氣勢洶洶的舒雨芒,又從公事包裡拿出一份文件,塞到他的手上。
「這是你加入劍道館時,與薛教練簽署的同意書,同意書中有註明在你的家屬不在的情況下,而教練又是認為必要的時候,有權力幫你代簽醫療合約,而你必須履行。」魏子優冷冷地說。
就是這種有恃無恐的語氣最討厭!
舒雨芒掃了眼第二份文件,冷笑一聲,將手上的兩張紙當著魏子優的面,將它們慢條斯理地撕掉了,作為無聲的反駁。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試圖從那張年輕的臉上看到任何生氣的表情,不過他看了一會兒,發現對方始終冷著一張臉,既沒有著急或者生氣,也沒有轉身走掉,依然站得筆直。
舒雨芒眉心一蹙,自己這麼做,他不可能不生氣吧?難道是太生氣了反而沒反應?再者,說實在的,怎麼說這也有教練的意思在,自己這麼做會不會有點超過?
就在舒雨芒胡思亂想時,魏子優開口了—
「那些只是影本。」
他的言下之意彷彿是真正的檔案還好好的,他撕這些文件只是蠢。
舒雨芒的臉沉下來,轉身關門,動作一氣呵成,將那一張讓人氣得牙癢癢的臉關在門外。
他想心平氣和地和魏子優聊聊,告訴他自己的想法、自己耽誤不起時間,必須用上所有的時間來練習才行,可偏偏這小子實在是太會挑釁了,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氣得什麼修養都沒了,這是要怎麼解釋?
舒雨芒想不出個頭緒,決定還是去跑步,舒雨芒從後門跑了出去,還小心翼翼地繞到大門外往院子裡看了一眼,發現魏子優還站在屋門前。
那個小子一看就身虛體弱,這麼冷的天氣站在那裡,應該一會兒就會受不了離開吧。
他想到這裡,就轉身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兩個小時過後,他流了一身汗的回來,一般來說他只跑一個半小時,今天因為怕魏子優還在,磨磨蹭蹭地多拖了半小時,可到家時,他偷偷摸摸地往大門口望了一下,發現那個纖瘦的身影竟然真的還在門口,倚在廊柱後面躲避冬日的冷風。
別說住到自己家裡來,就是接受他們做的治療計畫都是不可能的,這傢伙幹麼這麼堅持,搞得他還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
舒雨芒一邊惱怒地想,一邊躲到路燈柱後面,這時候,他看到魏子優從口袋拿出手機,放到耳邊,似乎是接了一通電話,電話的時間很短,舒雨芒沒聽見他說了什麼,倒是看到了他皺眉的樣子,隨後他又走回屋門前按了幾遍門鈴,接著匆匆離開了。
終於走了,舒雨芒鬆了一口氣,眼看魏子優拐過彎不見了,他才回到家裡。
梳洗過後,又吃了簡單的早餐,他坐在餐桌旁邊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報紙,腦中突然閃過個念頭—
這算不算騷擾呢?如果拿這件事情去問律師的話,律師會給什麼樣的建議呢?也許會強制驅離吧,也許會定調為騷擾事件,順便把那家醫院也告了?這樣的話,那個魏醫生也會丟了工作吧……
舒雨芒想像著,覺得事情如果演變成這樣似乎鬧得太嚴重了,而想起魏子優固執的等在門口的樣子,奇異的,他沒有那麼惱怒了,反而有點好奇。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固執的要治療患者,可表情、語氣卻是那麼冷漠,其實,魏子優大可不管他的,畢竟是他自己不願意治療。
這個人的身上充滿了各種矛盾,讓他忽然想要瞭解對方。
不過這並不代表舒雨芒不討厭魏子優了,他依然不喜歡魏子優,他會再向教練表達自己不需要接受治療的意見,如果沒用,那就這樣耗著,直到對方放棄糾纏他。
如果魏子優再來的話,或許可以說點兒什麼法律相關的專有名詞嚇唬他,名譽對醫生來說還挺重要的,魏子優也不想留一個騷擾病患的名聲吧。
確定了之後對付魏子優的方針,舒雨芒和平常一樣去了道場。
道場離他家並不遠,當時買這幢房子的時候就是看中這裡離道場近,又安靜。
他像往常那樣走進道場,剛想去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卻看到師弟露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怎麼了?」舒雨芒忍不住問。
師弟彷彿被嚇了一跳,往門口看了看,小聲說:「教、教練說你受傷了,正在家裡休息呢。」
舒雨芒皺了皺眉頭,正常的情況下,劍士受傷了、需要在家裡休息,教練並不會公告,一個是劍士的隱私問題,另外也是不想因此影響其他人的訓練。
教練特意說出來,恐怕是有別的用意。
舒雨芒沉聲問:「薛教練還說什麼了?」
「薛、薛教練說……」
師弟吞吞吐吐的樣子讓舒雨芒相信,薛教練接下來說的,估計不是他樂意聽到的話。
「教練到底說了什麼?」
舒雨芒有點不耐的再問了一次,回答他的卻不是師弟。
「我說接下來的時間裡,誰看到你,就立刻把你趕出去!」
舒雨芒皺著眉看向門口,薛賀這會兒正站在那兒,臉色陰沉。
薛賀平時很好說話,但是真的生氣的時候卻是一點情面也不留,師弟看情況不對,悄悄地溜出了更衣室。
更衣室裡氣氛凝重,舒雨芒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說:「教練,你真的相信那兩個醫生?我看他們這麼年輕,實在不可靠,說不定是想騙醫藥費的……」
「雨芒!」薛賀這會兒的表情已經不是用陰沉可以形容的了,他真的動怒了,「不要這樣說那兩個人,他們都是很好的醫生。」
舒雨芒不甘示弱,「好,就算他們說的是真的,我也不可能放棄兩個月後的全國大賽,全國大賽的成績關係到之後世界比賽的選手選拔資格,世界比賽三年一次,我不想錯過……」
「我知道。」薛賀冷冷地打斷他,「可那又怎麼樣?總比你一輩子都離開劍道的世界要好,只是三年而已,往好的方向去想,這三年時間會讓你的劍術更加精進,與旁人的勝負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超越自己。」
「只因為醫生說的『有可能』,我就要犧牲這些嗎?」舒雨芒憤怒地說。
薛賀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說:「我不能冒險。」
他一直以為教練明白他的心情、他的立場,可是他想錯了……
舒雨芒輕輕地搖搖頭,他和教練以前並不是沒有過爭吵,可在他們亦師亦友的關係中,他們最終都會互相退讓,但是這一次他知道,誰也不會讓步。
舒雨芒背起自己的東西,大步走出更衣室,而在與薛賀擦肩而過時,他堅定地開口—
「我一定會參加比賽,我,一定會是那個站在劍道頂端的人。」
我不會後退,我註定要走在劍道這條路上。
第二章
五天後。
舒雨芒支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雪花。
雪花很大,如鵝毛般落下來,他有好幾年沒有來這棟別墅了,以前他還會在冬季的時候過來這裡住上十天半個月,但是近年到處比賽很忙碌,幾乎沒有怎麼來過,而他的家人們,好像早就忘了有這麼一間別墅。
這棟別墅位於一處滑雪勝地,現在正是滑雪的旺季,不但吸引了全國各地的滑雪愛好者,也會吸引鄰近國家的遊客,更有許多新聞媒體前來拍攝和採訪,每年都是這個樣子。
屋外的天空陰沉著,好像準備隨時來一場暴風雪,從兩天前他抵達的時候就是這種天色,不過對舒雨芒來說,就算真的颳起暴風雪,也沒有什麼影響,就是不能出去滑雪罷了,但對他的自主訓練沒有什麼妨礙。
雖然不能去道場與師兄弟過招,但是比起什麼都不做的靜養,在這裡做一些基礎練習與冥想也不錯。
雖然不相信那兩個醫生的話,但他扭傷是事實,他還是聽從隊醫之前的建議,只做少量的練習,慢慢恢復過來。
其實他也不想跑得這麼遠,都是因為那個魏子優之前天天跑到他家,無論他怎麼讓那傢伙吃閉門羹,又或者怎麼表明意見,魏子優就是不聽,依然到他家報到,有一度鄰居還差點報警,以為他騙了魏子優的錢,對方才會這麼鍥而不捨的要找他……他看起來像這麼壞的人嗎?鄰居的腦洞也太大了吧!
舒雨芒打了個呵欠,有點昏昏欲睡,外面飛舞的雪花就像一幅含著催眠力量的圖畫,他百無聊賴地站起來,去廚房為自己煮了一壺咖啡。
當咖啡的香味擴散開來的時候,舒雨芒已經迷迷糊糊的了,他迷茫的想著,先在沙發上睡一會兒吧,醒來再喝咖啡也不錯……
就在他要沉入夢鄉時,門鈴忽然被按響了,他一下子被驚醒,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門鈴又接連響了幾聲。
這種時候誰會來?
他站起來,邊往門口走,邊瞄了一眼窗戶,窗外的雪花變得更大了,天和地的界限也因此變得模糊起來,氣象預報曾經說過,暴風雪應該會在這一兩天降臨。
這裡除了有人固定來送水送食物以外,是沒有人來的,這邊屬於私人土地,一般滑雪與度假的遊客不會來這裡。而且他知道這幾天會有暴風雪,提早幾天讓人送來了大量的食物,這會兒應該沒有人會來才對啊。
他狐疑地打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人,他穿著一身有點厚重的防寒衣,背著一個登山包,雪在他的身上蓋了一層,他站在門口,依然維持著摁門鈴的姿勢。
帽子和護目鏡蓋住了他大部分的臉,照理說,舒雨芒是沒辦法認出對方的身分的,但是他卻一眼就知道這個人的身分。
魏子優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
他都已經被逼得離開道場、離開家了,魏子優居然還追到這裡來?是想把他逼得神經衰弱嗎?
他明明沒告訴任何人他的去向的,魏子優怎麼知道?難道是跟蹤自己?
這肯定是騷擾了!他是不是不應該再亂同情這傢伙,直接找警察來抓他?
魏子優沒有說話,護目鏡擋去了大半張臉,讓舒雨芒看不到魏子優的表情,只看到他緊抿著的唇,那抿起的線條帶著熟悉的倔強與冰冷。
「你不要再來了,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本來舒雨芒就有一點兒起床氣,加上覺得對方欺人太甚,他脾氣一下子上來,吼完以後就狠狠地把門甩上,「砰」的一聲,格外顯示出他的心情。
把門甩上以後,他感覺有點不甘心,又把門打開,對著外面的魏子優大吼,「別說我沒有警告你,你要是再讓我看見,我就告你騷擾!有這樣的案底的話,你就不能繼續做醫生了!總之不要再來煩我。」說完,他又將門甩了回去。
他倚靠在門板上,將那個令人煩躁的身影隔絕在外面,重重吁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心情平靜一下。
他繃著臉走到了廚房裡,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咖啡的香味與苦澀的味道讓他平靜下來,他喝著咖啡,看了一眼窗外,雪下得更大了,剛才的雪花還是慢悠悠地飄落,這會兒已經颳起了大風,天地間的空氣都彷彿躁動起來一樣,風掠過的時候發出尖嘯,雪片被打在窗戶的玻璃上。
姓魏的應該有腦子判斷天氣,不會繼續等,而是去找地方避雪吧?
不過離這裡最近的度假區,在天氣晴朗的情況下需要步行一個小時,而依照現在的天氣狀況,至少要三個小時以上,而且周圍並沒有別的避風地點。剛才打開門的時候,他也沒有看到有汽車停在門口,倒是看到了一串長長的腳印,魏子優應該是步行過來的,他撐得到度假區嗎?
也許他可以去別的房子裡借宿……天曉得那些房子裡有沒有人!
舒雨芒開始不安起來,如果因為自己討厭魏子優的關係,而致使對方發生什麼意外,那他會良心不安一輩子的。
想到這裡,舒雨芒一刻都待不住了,隨手放下咖啡杯就轉過身跑向門口,但他才跨出一步,就聽到瓷器摔在地上破碎的聲音,他回頭一看,這才知道自己太著急了,沒把杯子放好,但是現在沒有空管這些了。
他衝向大門,猛地打開門。
一開門就是一陣大風,雪片就像有生命一般猛地撲進來,舒雨芒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擋了一下,然後向門口瞄一眼,門廊下空無一人,只有正在堆積起來的雪花。
天地間除了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別的聲音,放眼望過去,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一些深褐色的樹木枝幹,天地間彷彿空無一物。
舒雨芒的心狂跳起來,人呢?那傢伙不會真的往度假區走了吧?這種天氣根本不可能走到的,白雪茫茫,在這裡迷路恐怕連屍體也找不回來……
想到這裡,舒雨芒嚇得手腳冰涼。
不行!他得出去找人!
舒雨芒匆匆轉過身,想要回屋裡準備找人所需的東西,卻在門廊上的搖椅旁邊看到了蜷縮在那裡的一個人影。
他瞪大了眼,微微鬆了一口氣。
那件黑色的防寒衣,還有那個墨綠色的登山背包,在那裡的是魏子優無疑!
雖然之前他一直希望魏子優從自己眼前消失,離自己越遠越好,但是這會兒,他卻無比慶幸魏子優沒有離開。
幸好這傢伙懂得判斷情勢,沒有冒險離開……
舒雨芒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魏子優身邊,「喂,你沒事吧?等雪停了再走吧。」
魏子優還是窩在牆壁與搖椅形成的角落裡,一動不動,他的臉本來就被帽子與護目鏡遮住大半,現在更是什麼表情都看不見。
「去我家休息一下吧,我請你喝咖啡……」舒雨芒彎下腰對蜷縮在角落裡的魏子優說道,可是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回應,好像已經睡著了一樣。
舒雨芒一開始還覺得對方太傲慢了才不回話,但看對方現在連動都沒動,不禁有點不安。
「喂,你……你還好吧?」他猶豫了幾秒鐘,伸手去推了推魏子優,這才發現對方在顫抖。
「我……」魏子優的聲音很微弱,幾乎聽不見,可光是發出這麼一點聲音,似乎就耗費了他許多體力。
舒雨芒確定對方真的不對勁了,他小心翼翼地將魏子優輕輕地拉起來,魏子優並沒有什麼反抗,還格外地順從,黑色的短髮從橙色的防風帽裡露出來,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顯眼,舒雨芒摸了摸他的臉,發覺很涼,嘴唇不像剛才那樣倔強地抿著,沒有一絲血色。
舒雨芒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摸他的防寒衣,發覺很冰,還……很濕。
他立刻把魏子優的背包卸下,將人抱進屋內,關上大門以後,屋子立刻溫暖起來,他把魏子優放在沙發上,把那件濕了的防寒衣脫掉,這才發現他連裡面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只好全部脫掉,接著拿厚厚的毛毯將一直瑟瑟發抖的他裹住,順手塞了一個熱水袋在他懷裡,遞到魏子優手裡,他還抓不住。
舒雨芒的心跳得很快,心跳的聲音幾乎在他的耳邊轟轟地響著,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心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進浴室的。
他放好水就跑回客廳,走到沙發邊,他摸了一下魏子優的額頭,他的頭髮已經半乾了,只是皮膚依然冰涼,他的反應似乎仍有些遲緩,迷茫看著自己的樣子沒了平常的傲慢,相反的,他看起來可憐且柔弱,讓人想起年幼的孩子。
舒雨芒不安地將手伸入毛毯,魏子優的身體還是沒有暖和起來,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寒意,就連用熱水袋溫暖的那塊地方,溫暖的彷彿只是皮膚表面而已,寒意還是從體內向外滲透出來。
魏子優的狀況很不對勁……
舒雨芒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找手機,這才想起來手機被他扔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他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可卻發現沒有一點兒的信號。
他跑到一邊拿起家用電話,聽筒裡傳來電流的沙沙聲,外面的通訊電纜應該已經被風颳斷,可能連信號塔都遭殃了。
舒雨芒不死心地去打開了電腦,電腦不能上網,仍然沒辦法聯絡醫生。
現在只能說還好別墅有發電機,就算停了電也能支撐,不然也危險,沒想到這次的風雪這麼嚴重。
既然這樣,也就只能憑藉他的記憶,盡力讓魏子優的體溫回升了……
用毛毯裹住魏子優,舒雨芒把他一口氣抱進浴室裡,將他放到溫暖的水裡。
魏子優被溫暖的水包圍,卻依然沒有太多動作,舒雨芒緊張地在旁邊看著,魏子優的呼吸很輕,有一會兒舒雨芒根本聽不到他的呼吸聲,只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魏子優不能有事……他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而受到傷害,他不應該遭受這樣的事……舒雨芒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機,一遍一遍地看有沒有訊號,可是始終沒有。
他將魏子優的手從水裡拿出來,感覺手掌是溫暖了一些,接著去摸他的身體,溫度卻還是沒有回升太多。
不能上網就查不了資料,但舒雨芒還是有一點常識,看到魏子優的狀況,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失溫。
剛剛發現他的時候,他身上的衣物都濕了,室外的溫度又很低,這樣的確很容易失溫,要是他昏迷了,恐怕就很難救回來了……總之,現在得再想辦法讓魏子優的身體回溫。
舒雨芒著急的衝到樓上,記憶中臥室好像備有電熱毯,他鋪好以後又去樓下的浴室裡,把用毛毯裹好的魏子優抱上樓,將他放在床上。
舒雨芒為他蓋好棉被,看著魏子優依然蒼白的臉,思緒飄遠。
他現在是因為失溫而反應遲緩,連話都說不出來,特別順從,如果他完全清醒,想起他這麼軟弱和無助的樣子被自己看到,不知道會做何感想?肯定會不高興吧。
這個年輕的醫生雖然一副冷淡的樣子,但是這樣堅持每天上門來勸說他,甚至還不惜跑到這樣的地方來找他,是不是證明其實這傢伙的心沒有表面這麼冷漠?而且……也證明他是個好醫生,為了病人願意竭盡全力的付出。
可就算對魏子優有新的認識,有些原則性的問題他還是不能退讓。
別說魏子優一副欠了他的錢的樣子上門,想讓自己接受治療,就算是魏子優笑臉迎人,他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治療方案。
這套方案等於是要他放棄今年最大的比賽,這樣的事情,他怎麼能夠接受。
舒雨芒就這樣坐在床邊看顧魏子優,同時胡亂想著心事。
外面的風雪很大,當風掠過屋子的時候,那種尖銳的聲音讓人感覺不安惶恐,好像房子下一秒就會抵抗不住一樣。
時間滴答流逝,幾個小時過去,舒雨芒檢視了下魏子優的狀況,餵了對方一些熱水,對方仍然昏沉的睡著,雖然用體溫計測量,魏子優的體溫有所回升,可人這樣昏睡著,還是令人擔心……
舒雨芒來到窗邊,失望地看到手機仍沒半格訊號,於是又把手機放下,看向床上的魏子優,他想,他不能就這麼坐在這裡等魏子優醒來,他必須再想別的方法。
他拿著手電筒,走到寒冷的走廊上,為了省電,他只讓暖氣系統供應他們房間,現在一打開門,外頭空氣都是冷的,他接著在三樓閣樓的雜物堆裡找到了一張老舊的地圖。
時隔多年,這片滑雪度假區的一些地方一直是拆了建,建了又拆,也不知道這張舊地圖能不能幫助他。
他把地圖拿回房間裡,研究了起來。
「……水。」
「剛才不是喝過了嗎?」舒雨芒下意識地反問,卻在察覺到魏子優清晰的說話後愣了愣,接著轉身回到床邊,他看了一眼幾乎沒有力氣把眼睛睜開的魏子優,連聲說道:「等、等一下啊,我給你倒水!」
舒雨芒倒了一杯熱水,激動地走到床邊,將魏子優半扶起來,餵了他半杯水。
他現在的臉色比之前好太多了,雖然還沒有像正常人一樣紅潤起來,但是至少有血色,不再灰白了。
「你……好一點了嗎?」舒雨芒還是有點擔心,「餓嗎?我給你煮點粥吧。」
魏子優重新躺下,輕輕地點點頭,聲音很微弱也很沙啞地說:「麻煩你。」
舒雨芒鬆了一口氣,轉身去樓下煮粥。
不過,等到他煮好粥回來的時候,魏子優又已經昏昏沉沉睡去了。
 
 
大約一個星期後,魏子優差不多已經恢復健康了。
暴風雪在第三天才開始減弱,通訊直到第四天才恢復正常,好在魏子優自己是醫生,舒雨芒只需要聽魏子優的話做好事情就夠了。
今天早上風雪已經停了,舒雨芒便請了度假區的醫生過來看診,確定魏子優是失溫。醫生說,雖然魏子優恢復狀況很好,但是失溫這種情況,一旦發生過一次,就很容易復發,所以在天氣沒有好轉之前,禁止病人離開,舒雨芒只好答應繼續收留魏子優。
醫生走後,舒雨芒抱著肩膀倚著門,看著魏子優在床上看書,心想,雖然過程有點驚悚,但這個人還是達成目的住到了他家裡。
托這個人的福,他這一個星期完全沒有時間練劍。
「冰箱裡還有食材嗎?」魏子優把頭從書本中抬起來,看向站在一邊,周身籠罩低氣壓的舒雨芒。
舒雨芒在心裡默念了幾遍「他現在是病人」,然後皮笑肉不笑的說:「上午有人剛送食材過來,你想吃什麼都有。」
「排骨湯。」魏子優理所當然地說,他輕輕翻過一頁書頁,發出很輕的沙沙聲。
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舒雨芒內心咬牙切齒,但終究轉過身,去準備今天的晚飯。
魏子優坐在床上,瞄了眼空空的門口,總是緊抿的嘴唇難得的上揚了,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
而錯過這令人驚豔的一幕的舒雨芒,正瞪著從冰箱裡翻出來的排骨,表情糾結。
排骨湯要怎麼煮?他能不能不要每天都換新的菜色,昨天剛學會做豬蹄湯,今天又要吃排骨……還好現在手機網路已經恢復了,不然連食譜都找不了。
舒雨芒在心裡嘀嘀咕咕,繫上圍裙,把手機放在流理臺上,按照上面的步驟來燉排骨湯。
一會兒後,排骨湯的香氣彌漫開來,舒雨芒很有成就感地想,原來煮飯也不如想像中那麼難,看來他對做菜也是有點天賦的,也許他可以去投資開一家餐館試試,記得之前有人跟他談過這件事……
他一邊想著,一邊把爐子調到小火,慢慢的燉,好讓排骨入味,等待的期間他沒事做,便走到了客廳去,正想玩個手機打發時間,卻看到茶几上擺著的一堆書。
剛才送食材來的人還送來了一些書,是魏子優要求的,他把食材放進冰箱以後,就把這些書扔到了一邊,現在看到才想起來。
那個人—以生病為理由,不只堂而皇之地住了下來、很自然地把他當傭人使喚,更連娛樂道具都準備好了,是打算自己待在這裡一天,他就要賴一天嗎?
舒雨芒忿忿不平地想著,卻又想到剛剛魏子優斜倚在床頭看書的樣子,那時候的他彷彿退去了冷漠,給人一種奇異的寧和感。
舒雨芒撇撇嘴,隨手抽出一本書翻了翻,視線在上面停留了幾分鐘,就把書重新闔起。
他是認識這些字,但是這些字組成的句子,他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只知道大概是醫學方面的專業術語。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把這些書送上去的時候,別墅的門鈴又被按響了。
舒雨芒困惑的走到玄關打開門,先看到外面不知道何時又飄起雪,接著看到門外那兩張陌生的臉。
一對有點狼狽的男女站在門口,不安地看著他,身上沾了不少雪花。
「能……能讓我們進去暖和一下嗎?我們迷路了。」其中一個男人沮喪地問。
他們看起來確實很冷……舒雨芒側過身,對他們笑了一下,「請進吧,正好還有房間。」本來父親買這棟別墅,就是為了家人來這裡滑雪度假用的,房間不少,讓這兩個人住一晚完全沒有問題。
兩人連忙道謝,進屋的時候分別介紹了一下自己,男的叫許成,是個醫生,女的叫李愛莉,是家庭主婦,兩人是夫妻。
「我們是來這裡度假的,沒想到一開始就遇到了暴風雪,」李愛莉把東西放下,坐在沙發上歎氣,「天氣剛剛好轉,我們又在這裡迷了路……好不容易請到了年假,本來想好好玩幾天的,結果卻是多災多難。」
「天氣預報說明天應該就會完全放晴了,你們還是可以繼續你們的旅程。」舒雨芒給他們倒了咖啡,微笑回應。
等兩人休息了一下以後,舒雨芒帶他們去了一樓的客房,雖然舒家人好幾年才來這裡住一次,但是有請人定時打掃,保持的很乾淨。
「那個……你這裡的房間能出租給我們住幾天嗎?」李愛莉在房間裡放下背包以後,到處轉了一圈,讚歎道,「你別墅的房間真好,比度假區那邊的旅館好多了!這沙發是真皮的啊……」
「欸,妳別說話了好嗎?」
舒雨芒還沒有回應,站在旁邊一直沉默的許成忽然把妻子拽到一邊,低聲責怪她,「這裡是私人別墅,又不是那些出租的民宿,妳別這麼失禮好嗎?」
李愛莉不以為然的說:「我就隨便問問嘛,人家不樂意就算了啊。」
說著,她對舒雨芒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要多借住幾天的話題,開始整理背包裡的東西。
許成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舒雨芒面前,低聲說:「不好意思啊,我妻子不常出來玩,而且這麼好的房子我們也住不起,所以她有點興奮。」
舒雨芒不介意的一笑,「沒事,我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反正房間空著,你們可以住幾天,沒有關係。」
許成笑了笑,道了聲謝。
舒雨芒看他們要整理東西,便打算離開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想起他們剛才從外面進來,好心的說:「我煮了排骨湯,如果不介意的話,等下可以過來喝一點。」
夫妻倆又是一番道謝,舒雨芒就離開了。
排骨湯燉好以後,舒雨芒給魏子優盛好,放在托盤裡,剛要上樓時,許成夫婦也出來了。
舒雨芒朝他們點點頭,「湯在廚房,你們自己盛吧。」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好奇地打量了下樓上,答應著去盛湯。
等舒雨芒走上樓以後,李愛莉走到開放式廚房,一邊盛湯一邊說:「好香啊……看看廚房裡的東西,還有食材,都是高檔貨,那個屋主是有錢人啊。」
許成坐在沙發上,鄙夷地看著李愛莉,「不是有錢人,會在這種地方買房子嗎,妳是不是傻的啊?」
李愛莉有點生氣地哼了兩聲,把湯盛好後,招呼許成坐到旁邊的餐桌前。
兩人坐下來,李愛莉又忍不住八卦道:「欸……你猜猜,樓上那個人是不是他女朋友?」
許成對這種八卦不感興趣,喝了口湯,感歎道:「東西不錯啊,放了藥材欸。」
李愛莉有點不滿的扯住他拿湯匙的手,「你有沒有在聽我跟你說的話!」
許成只好順著妻子的話說:「會跟屋主住得那麼近,屋主還親自端湯,肯定是親密的人,不是近親就是女朋友,還用得著猜嗎?」
舒雨芒不知道樓下兩個客人的議論,要是知道肯定會翻個白眼,嚴正的否認這個猜測,他只是基於道義,關愛病人,絕對沒有什麼其他多餘的感情。
第三章
晚上李愛莉下廚,冰箱裡食材豐富,於是大展身手做了一頓好吃的。
舒雨芒很高興終於有人能代替他下廚了,不用再被魏子優使喚,聽說李愛莉在烹飪班當過老師,就更滿意了,可結果……飯菜怎麼端上去的,就怎麼端下來,然後舒雨芒一臉惱火地窩在廚房裡,開始整理食材,似乎準備自己親手再做一次晚飯。
李愛莉有點懊惱地湊過去,「是不合口味嗎?」
舒雨芒面對她時倒是收斂了怒意,很客氣地說:「沒事,他就是愛亂使喚人……」
李愛莉打量了下舒雨芒,忽然笑了,「喔,大概是你女朋友喜歡你親手做的飯。唉,我老公就沒有你這麼好脾氣,我要是這樣,他早生氣了。」
「小莉。」在客廳的許成聽到,有點不高興地喊了一下妻子。
李愛莉吐吐舌頭,走開了。
舒雨芒也來不及解釋才不是什麼見鬼的女朋友,只是一個難搞的病人,只能咬牙切齒地繼續跟食材奮鬥。
弄了大概兩個小時,舒雨芒身心俱疲,終於把魏子優要求的菜色做好了,要端上樓,路過客廳的時候,他對正在看電視的兩個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客廳的兩個人馬上安靜下來。
舒雨芒端著飯菜上了樓,推開自己臥室的門,當初緊急把魏子優搬到自己房間,後來魏子優身體虛弱,他也沒有要求對方挪窩,自己則睡在旁邊的房間裡。
他看到房間裡的景象,愣住了一下。
橙黃的燈光籠罩了整個房間,那個人倚在床上看書,側臉在光芒的襯托下,居然柔和了許多,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魏子優長得挺好看。
窗外又下起了雪,但是天空並不像之前下暴風雪時那樣陰沉,是深藍色的,雪花也不再氣勢洶洶地砸到窗戶玻璃上,倒像是蛋糕上的糖粉,安靜的灑落。
而床上的這個男人此刻竟也給他雪花般的感覺……看起來柔軟,可實際上安靜又冰冷,即使這個男人對他死纏爛打,追著他跑到冰天雪地裡,最後病倒了賴在他家裡,那種冷冷的、疏離的感覺,仍一點也沒有改變。
並且,始終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對他頤指氣使!
對,就是現在這種樣子!
對上魏子優看過來的視線,舒雨芒咬咬牙,將飯菜端到床上的小桌上,惡聲惡氣的說:「吃吧!」
他神色不豫,卻力道輕柔的把勺子塞進他手裡,這個人像小孩子一樣,只用勺子吃飯,並不喜歡用筷子。
魏子優也沒有對他的口氣表示不滿,反而很平靜地舀了一勺湯放進嘴裡,「嗯,這個好喝。」
舒雨芒覺得魏子優說這種話不是在耍他,就是味覺有問題。
若論起烹飪技術,他跟外面的李小姐那是完全沒有可比性,他晚餐吃的是李小姐的做的,知道雖然她的廚藝比不上那些飯店專業廚師,但已經是相當美味,沒想到魏子優嘗了一口就放下勺子,要他拿走,要求他親自下廚做飯,這簡直就跟伺候祖宗一樣,他們家又不缺祖宗!
「我是說真的,真的好吃。」魏子優輕輕地說,明明語調還是那樣波瀾不興,舒雨芒卻聽出了認真。
明明是滿腹的怒氣,恨不得把這個人掃地出門,沒想到對方只說了這麼一句,滿腔的怨氣竟然奇蹟似的被壓制住了。
他瞪著魏子優,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吃飯和喝湯,怒氣也好像被他這樣一口一口吃掉了。他的目光沒有辦法移開,魏子優身形纖細,給人柔弱的感覺,他的髮色也很淺,皮膚還是一種病後的蒼白,只是他的性格與外表不相符,他似乎永遠都這麼樣的沉靜,不會慌亂……
「晚飯是誰做的?剛才的。」
舒雨芒心不在焉地說道:「是一對迷路的夫婦,他們會在這裡住幾天。」
「不要吵到我。」魏子優淡淡地說。
舒雨芒剛想說話,樓下就傳來一陣大笑聲,以及電視機的聲音。
舒雨芒皺了皺眉頭,走出房間,站在走廊上輕喚了聲,對著客廳裡兩個正在看搞笑綜藝節目的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李愛莉見狀,吐了吐舌頭,去把電視機的聲音關小,許成卻怔怔地站起來看著舒雨芒。
舒雨芒感到有點奇怪,打量了下才發現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轉頭看向旁邊,魏子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旁邊。
魏子優看了樓下那兩個人一眼,然後轉過身,要回房間。
他穿著舒雨芒的睡衣,是那種寬鬆的和式睡衣,因為兩個人身高的差異,所以下襬就自然而然地拖到了地上。
舒雨芒看著,一時起了捉弄的興致,轉過身,快步一腳踩住魏子優的睡衣下襬,魏子優立刻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舒雨芒只是想捉弄他,可沒打算真的讓他摔倒,於是一個箭步跨出,伸手將他攬在懷裡,在魏子優落入他懷裡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捉住一隻鳥,纖細又輕盈。
他低頭,意外地看見魏子優的臉上浮現怒氣,魏子優的唇張了張,最後卻什麼都沒罵出聲,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推開他走回房間。
之前不管怎麼對魏子優,舒雨芒都沒有看過他生氣,但是這會兒卻因為一個小小的捉弄而憤怒起來,讓他詫異的愣住。
而他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面前的門已經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舒雨芒就有點不安,連忙跑過去敲門,「喂喂,魏醫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踩的,別生氣啊。」
但門後面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舒雨芒不放棄的繼續說:「魏醫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樓上這邊在道歉,樓下的李愛莉困惑地看著丈夫,「怎麼了,你怎麼還站著?」
許成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李愛莉遲疑地拉拉他的手,許成總算坐下來了。
她打量著丈夫,發現他的臉色很難看,真要形容的話,大概就跟家裡之前發生大事的時候一樣……
想到那件差點讓他們離婚的事,李愛莉心情也不好了,她看了看樓上還在拍門的舒雨芒,輕手輕腳關了電視機,拉著許成回了他們的房間。
 
舒雨芒沒有注意樓下的事情,他有點責怪自己,人家是病人,他還幼稚的對人家惡作劇……魏子優心情不好,會不會影響康復狀況?心理也是會影響生理的……不行,他得打電話問問醫生。
想到這,他停下敲門的動作,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醫生,沒想到這時候門打開了,魏子優帶著暴躁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舒雨芒還是第一次看到魏子優露出這樣的表情,覺得有點新奇。
「你在幹麼?」魏子優的聲音也沒有了一貫的波瀾不驚,擺明了他的怒氣。
舒雨芒結結巴巴的說:「打、打電話給醫生。」
魏子優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他,「我就是醫生。」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找別的醫生是保險起見啊!舒雨芒把自己的脾氣壓了壓,一邊告誡自己,現在是非常時期,自尊這種東西還是暫時放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吧。
舒雨芒趕緊道歉,「剛才的事是我……」
魏子優一擺手,打斷舒雨芒的話,「把剛才那兩個人趕出去。」
舒雨芒愣了下,接著皺眉說:「你嫌他們吵?他們已經……」看到魏子優沉下了臉,舒雨芒只好改口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讓他們走行吧。」
魏子優側頭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空中還飄著雪花,這種時間把人趕走確實太不人道,想到這裡,他勉強點了點頭。
明明之前是自己一直給魏子優臉色看,現在位置卻顛倒了。自己真是吃錯藥了,居然讓這個年輕又傲慢的醫生騎到自己的頭上……都是因為他的病人身分!
舒雨芒歎了口氣說:「去床上休息吧。」他的語氣中有著自己沒有察覺到的寵溺與妥協。
魏子優又瞄了眼一片漆黑的戶外,總算回到床上,舒雨芒走過去替他蓋上被子,看了一眼擺到床頭櫃上的碗盤,還好剛才就吃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依照他現在的狀況,還真沒有什麼心情繼續吃晚飯了。
他將托盤端起來,正要出門的時候,剛上床的魏子優輕聲說:「抱歉。」
舒雨芒轉頭看向魏子優,「沒關係,我也覺得他們太吵了。」
魏子優沒有解釋他不是這個意思,畢竟那要解釋的東西太多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後說:「等那兩個人走了以後,我們喝杯咖啡。」
意思就是要和自己談一談吧……舒雨芒點點頭,讓他早點休息。
 
 
第二天一早,舒雨芒本來想以「家裡有病人,不適合接待客人」為理由,讓昨天借宿的兩個客人離開,可沒想到許成在舒雨芒開口之前就表示自己有點事情,要趕回去,沒辦法繼續度假。
既然對方這麼說,舒雨芒也樂得順水推舟,把這兩個人送了出去,臨走前還交換了聯繫方式,又推薦了一家在度假區的飯店給他們。
送走他們以後,舒雨芒轉身走回客廳,他一抬頭,就看到魏子優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手搭在走廊的扶手上,安靜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一會兒,魏子優轉過身回了臥室。
舒雨芒感覺怪怪的,但也沒多想,就要去做早飯,而這時候,幫傭阿姨來了,舒雨芒立刻把做早餐跟打掃的任務交給她。
舒雨芒一邊看報紙一邊吃早餐,半小時後,幫傭阿姨走過來,將他面前那些吃完的餐盤收拾好,接著交給舒雨芒一張身分識別證。
「好像是昨天的客人落在房間裡的東西。」
舒雨芒瞄了眼上面的人名和照片,點頭說:「嗯,等回去了以後再還給他們。」
這識別證上的醫療中心名稱,跟魏子優工作的那家一樣……難道他們認識?
對於許成夫婦,舒雨芒還真的是感到不好意思,不過說起來,他現在對魏子優好像有點「寵」的過分了。
舒雨芒檢討了自己幾分鐘,但是轉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多次拒絕他,害他來到這麼冷的地方,他也就不會這樣臥病在床。
舒雨芒托著下巴發了一會兒的呆,直到幫傭阿姨過來跟他告別,他才站起來,而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生活整個都不對了。
他不是那種無所事事的人,不是家庭煮夫,他怎麼能這樣發呆?怎麼能把時間都花在照料一個嚴格說起來沒任何關係的人?
他想著,走到一樓走廊盡頭的房間。
這個房間裡鋪上了古色古香的木質地板,他脫掉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快步走到牆邊,將長久以來陪伴在身邊的竹劍握在手裡。
在握住的那一瞬間,一種久違的踏實、心安的感覺,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他雙手舉著劍,向前走了幾步,劍隨之下砍,竹劍劃過空氣,發出裂帛之聲,他整個動作流暢迅速,一氣呵成,充滿氣勢。
還沒有發出滿足的喟歎,後頸一陣刺痛,他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後頸,忽然想起魏子優的那些警告。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再練劍。」
舒雨芒回過頭,看到魏子優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倚在門口,安靜地看著他。
他還穿著舒雨芒那件有點寬大的睡衣,長長的袖子被他捲了起來,但是領口有點寬,露出了一點肩膀和鎖骨,他倚在門上的樣子有點慵懶,話語卻是冷漠嚴厲的。
舒雨芒站著不說話,手緊緊握著竹劍。
他喜歡這種踏實的感覺,讓他覺得人生不是無意義的,他想要走到劍道路上最遠的地方,而只要離開竹劍一段時間,他就會覺得生無可戀!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對我了,」魏子優犀利的剖析了舒雨芒的內心想法,「因為你心底其實在擔心我們之前所說的那些會真的實現。」
「你閉嘴!」舒雨芒被踩中痛腳,猛地怒喝一聲。
「其實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這次的傷和以往不一樣,疼痛沒有隨著時間減輕吧?」魏子優沒有被他嚇到,站直了身體,凝視著他繼續說,「你應該知道人類的脊椎是很脆弱的,依照檢查結果,你的頸椎已經有了損傷,我跟邵醫生才會建議你靜養。我這樣一次一次地來找你,不惜追到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你真的覺得只是為了那點醫藥費?」
舒雨芒胸口充塞著怒火,卻無法對著對方咆哮,因為他不想面對的事情,全部都被血淋淋地翻出來,魏子優說的全是對的,而對方也確實在為他著想。
「你很久沒有和薛教練聯繫了吧?如果你現在打個電話給你教練,他肯定也會讓你跟你的隊醫再溝通一下。」即使看到舒雨芒表情猙獰,魏子優依然不停下話頭,「我來這裡之前有找過你的教練,你的教練說你已經失聯好幾天了,一直找不到你。我也是拜託私家偵探才找到你的,但你這樣逃避,你的傷就會好嗎?」
魏子優深深地看著他,「你的病情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希望你可以配合治療,說真的,你不會想癱瘓吧?你可以參加比賽,但是那不需要用以後的歲月來換吧?」
舒雨芒的臉色有點發白,他不能想像自己沒有參加比賽的情況,但更不能想像自己一直癱在床上的樣子。
「我不能代替你做決定,但我想把我的看法告訴你—你也許覺得錯過一次比賽,會讓你的努力白費;你也許覺得三個月的空窗,會落後本來與你差不多水準的劍士一大截,甚至會因不戰而敗被人看不起,可是我認為,只要你把身體休養好,這一切的犧牲和痛苦就是短暫的,以後會有更長久的時間讓你重新贏回一切,當你的身體真的垮下,只能在床上度過,那時候你才知道漫長的時間意味著什麼。」
舒雨芒很想說,你不要恐嚇我,我不是不會害怕的,然而想像他說的結果,他真的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遠走他鄉,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就是為了拒絕這個事實,可魏子優還是把一切赤裸裸地攤開在他面前。
他依然緊緊握著竹劍,不願就此放棄,堅定且執著地問道:「難道我就……什麼也不能做嗎?」
「你可以先接受我做你的主治醫生,邵醫生跟你說過,我和他有討論出一套方法,有機會在兩個月內讓你恢復到能夠參加比賽的程度,但具體花費的時間和結果,取決於你的配合程度。」
舒雨芒抿緊了嘴唇,凝視著魏子優。
魏子優這一大段話,有點像「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不過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逃避現實已經沒有用,倒不如就配合他吧。
他會拿出所有的拚勁,為了康復而努力,他不會再退縮!
也許是因為理解魏子優會為他這個病人著想,如今聽魏子優依舊從容冷靜的語氣,舒雨芒莫名的升起一股信心。
或許,他還可以參加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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