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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儷河邊停了一艘華麗的畫舫,悠揚樂音不斷從裡頭流洩出來。附近的人都知道,那是皇家專屬的畫舫,進出的都是雪月國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夜想必又在那辦宴會了。 歌舞教坊的舞人隨著絲竹聲輕歌曼舞,月光投下柔和的顏色,整個畫舫呈現朦朧之感。 貴族們享受著上乘的歌舞,把酒言歡。 「這首〈清平〉豈不是羽遙跳得最好?他人呢,叫他出來!」酒喝多的威武大將軍龐威,以粗啞的嗓子嚷嚷著。 樂聲暫停,在場的舞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大將軍要他們的首席樂官出來跳舞,是不合禮數的。 樂官是歌舞教坊的管事者,從歷屆出眾的舞人中選拔出來,能勝任者不僅有絕頂的舞藝,在做人處事方面更要有八面玲瓏的能力,雖沒有品階,但也算得上是宮中的要員,平日裡往來、服侍的都是皇親貴胄,也是一些低品階大臣不敢得罪的對象。 「怎麼,是不給本將軍面子嗎?」龐威扯著嗓子,被酒意醺染的臉有些漲紅。 他剛打勝了一場仗,正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他這一吼,四周官員也不免有些驚慌。 這時悅耳的絲竹聲忽起,一下就把壓抑的氣氛攪散,瞬間又恢復了平和。 一抹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修長的身段柔韌有致,一看便知是男子的身形,不同於女子的溫軟柔媚,他的舞姿多了一份俊朗颯爽,剛強中帶著流暢,十分優美。 湖藍色的長衫隨著那人的擺動搖曳著,如同湖水般蕩漾,他面上蒙著薄紗,遮去了一半的面容,只露出那雙靈動溫潤的眼。 龐威眉眼笑開,認得那雙如玉如水的眼,正是首席樂官素羽遙。 整個雪月國,也只有他有這樣多情溫潤的眼。 那是他身上獨有的氣韻,別人想模仿也模仿不來,他雖不是長得多俊美,但那份舒服溫潤的氣質仍有一番動人之處。 素羽遙拋出水袖,一個轉身舞近龐威,特意在他面前起舞。 龐威朗聲一笑,杯中注滿美酒,隨著眼前動人的舞姿,暢快地一飲而盡。 他十分喜歡看素羽遙跳舞,雖說他現在做了樂官,只負責調教舞人,但龐威覺得,那些舞人沒一個比得上素羽遙。 流轉的音樂到了高潮,隨著素羽遙幾下輕巧的後空翻,湖藍色的舞衣像是與流淌的河水融在一起,優美曼妙的舞姿令眾人都著了迷。 一曲舞罷,等到他停頓了身形,畫舫立刻響起掌聲。 「好!」龐威率先喊了一聲,命人倒了酒,送到素羽遙面前,「羽遙,這杯酒是本將軍賜你的!」 「多謝將軍。」素羽遙的聲音低沉溫柔,讓人聽了舒服。 見狀,四周的大臣不免小聲議論,這威武大將軍莫不是看上了教坊樂官? 根據雪月國的傳統,歌舞教坊裡的人不論男女,都是可以隨便指給貴族的,不過即使進了這些世家大族的門,也是身分卑微,得不到太多尊重。 所以尋常人家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絕不會將自己的子女送入教坊,成為地位低下的舞人,淪為貴族取樂的對象。 若是沒有被指給任何貴族,退出教坊之後,就得靠自己過往的積蓄度日,所以教坊中的歌舞藝人都很看重貴族的打賞,也拚了命練習技藝,以博得更多的賞賜和機會。 教坊,就是競爭如此激烈的殘酷場所。 龐威瞧著素羽遙,要他喝下杯中酒,素羽遙遲疑著,最終在龐威面露不悅之前果斷摘了面紗,喝下他賞賜的酒。 他的臉一露出來,眾人俱是一驚,那張臉分明被人打腫了,順著眼瞼往下,一片紅腫還沒有褪去,難怪要覆著面紗。 龐威面色一沉,冷聲道:「是誰?」 素羽遙跪了下來,黑眸微斂,溫和平靜的道:「是羽遙練舞時沒有注意磕傷了,不礙事,就怕污了諸位大人的眼,這才覆著面紗。」 龐威上下瞧他,冷哼一聲,酒杯在桌上發出重重聲響。 此時另一個微冷的聲音響起,「龐將軍看起來很心疼啊,區區一個教坊舞人,不如求皇兄把素羽遙指給你。」 那語氣裡透著嘲弄,明顯不懷好意,不過周圍的大臣卻都不敢吭聲,因為發話的是當今皇上的三弟,衡王雪若謙。 雪若謙地位甚高沒有人敢得罪,桀驁不馴的性格無人可以勸管,就連當今皇上都要容忍幾分。 龐威瞇眼看他,忽地爽朗一笑,「王爺的提議,龐威倒是沒想過,回去可要好好想想,畢竟羽遙可是這教坊的首席樂官,恐怕皇上不會輕易答應。」 「首席樂官又怎樣,也不過是教坊裡的一個舞人,龐將軍剛立下赫赫戰功,皇兄又怎會不答應,你看上他,這可是他的福氣不是嗎?」雪若謙話說得尖酸刻薄,誰都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歧視味道。 不過雪若謙一向看歌舞教坊的人不順眼,也是雪月國上下皆知的事情。 素羽遙面不改色的道謝離場,又吩咐舞人們再多奉上酒水,一場夜宴算是圓滿結束。 送走了那些朝中要臣,素羽遙命人打掃畫舫,到一切工作結束,已是月上中天了。 他從畫舫走下,沿著岸邊的小道踏著月色回家,突然,一道佇立在江畔的身影令他停住腳步,還未靠近,便聽見對方譏諷的聲音—— 「區區一班舞人你都管不好,又是哪個大膽的打了你,你竟還留他在教坊?你這人比過去越發虛偽了。」 雪若謙目光森冷,看月光照在素羽遙的面頰,明明不是多俊美卓絕的容貌,卻有一種獨特的出塵性感,讓雪若謙看得扎眼,這張臉不知何時變成了心裡的針和刺,戳在心頭。 「王爺。」素羽遙輕輕喚了聲。 「你對別人仁慈,當年卻對無傷那麼殘忍!他是你兄弟,你竟眼睜睜看著他去死,素羽遙,我一輩子都會恨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無傷!」 聽雪若謙憤恨的說著,素羽遙心中微擰,這個平日放蕩不羈的人,面容已不似幾年前的俊美無儔,這些年他總是滿臉鬍碴,頭髮也不束冠,總是狂野的散著,怪不得被宮中人暗稱瘋馬,行為舉止都隨興放浪,而這都是因為他失去了心中最愛的人。 素羽遙的眼眸輕輕閉了閉,復又張開,他這樣怨恨的指控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知道雪若謙心裡的恨和痛需要發洩,但是無論如何,他所愛的季無傷都不會回來,而自己這個季無傷昔日最好的夥伴,也變成雪若謙心底的劊子手,一輩子都無法洗脫罪名。 「你害死自己的好兄弟,做了首席樂官,素羽遙,你以為這樣就會有好日子過嗎?不會!你這一輩子不過就是個任人拿捏的玩物,哪日皇上將你指給了貴族,你樂官的位置也就不在,但你這雙沾了血污的手,永遠都不可能洗淨!」 「是,我做這個首席樂官很辛苦,所以,請王爺不要輕易的說要把我指給別人,我誰都不想要,只想好好的跳舞。」素羽遙忽地望向雪若謙,那眼神在月光下閃爍著異樣光彩,令雪若謙一怔。 但他很快又輕蔑一笑,靠近素羽遙,深黑的眼眸有幾分犀利,「難道你到現在還喜歡我?」 素羽遙呼吸一窒,神情卻依舊冷靜,看不出情緒,「我知道誰都無法取代無傷在王爺心上的位置,我不會這麼沒有分寸。」 雪若謙冷笑,貼近他,呼吸幾乎噴灑在他臉頰,森冷的道:「就算我以後會喜歡其他人,那個人可以是任何人,卻絕不會是你素羽遙! 「而現在,看著你痛苦就是我的樂趣,在你放開無傷的手的那個瞬間,你就不再是我朋友,我只恨自己有眼無珠,竟把卑鄙的你看作是值得結交的朋友!」 素羽遙垂首苦澀一笑,「王爺的這些話,我都記得,我是卑劣的人,王爺則不是,所以這些年不管王爺多恨我,都沒使過卑鄙的手段對付我,這點我很感激,今後也請王爺不要因為我這種人而髒了王爺的手。」 「你⋯⋯」雪若謙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間無語,他眼神複雜的瞧著他,半晌,那埋在心底的話脫口而出,「你當時在崖邊為何要放手,教我怎麼相信你不是故意要無傷死,這一放手便是一條人命⋯⋯」 素羽遙抬了頭,清亮的眼也望著雪若謙,「若我說這是為了無傷好呢?」 雪若謙心頭一震,面容僵住,抬手用力推了他一把,令素羽遙後退數步,「混帳!一條人命你說得這樣輕鬆,什麼叫為他好?明明是為了爭那首席樂官的位置,沒了無傷,自然就是你。你為了他好會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就算他有多不喜歡待在教坊,你也⋯⋯哼,簡直無恥!」 他說得激動,聲音也充滿怨恨。「素羽遙,你若有些良心,也不會令我恨你至此,承認自己的錯有這麼難嗎?!」 素羽遙輕輕閉上眼,身影隱在夜幕裡,雪若謙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他是被自己說中了,無言辯駁,心中越發氣憤,他拂袖而去,不想再看到這個卑鄙惡毒的人,彷彿和他多待一刻都會讓自己不能呼吸。 素羽遙看著他在夜色裡絕塵離去的背影,露出淡淡的苦笑,看了看天上的孤月,輕嘆一聲,轉身步入小巷,往自己家裡走去。 推開自家住的小院大門,素羽遙微微一驚,只見兩個舉著火把的男人正圍著母親馬氏。 「娘,怎麼回事?」他走近,這才看清那兩個大漢都穿著城中賭坊的衣衫,他看向母親,馬氏則低下頭,不去看兒子。 「來得正好,你娘今兒個輸了錢,賴了帳想溜呢!也算是熟人了,誰都知道她是你素公子的母親,素公子,這錢⋯⋯」那大漢上下看他,語意不言而明。 素羽遙看著母親逃避的目光,心底微沉,淡聲道:「多少錢?」 付清銀兩,送走要債的,他闔上門,那邊馬氏準備回房,素羽遙走到她身邊,正想說話,馬氏卻先開了口。 「別跟我說教了,不賭這種話就算我說得出來,你也不敢信吧,這習慣跟了我十幾年,你說我怎麼忍得住,我辛辛苦苦養你們兄弟倆,如今你弟弟也長大了,為娘就這點樂趣,你還要攔著我嗎?有你這麼做兒子的?」馬氏漲紅了臉叫嚷,眼睛卻始終不敢看兒子。 「文新還在書院唸書,妳若是賭大了,付不出束脩該怎麼辦?」素羽遙的聲音並不大,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卻讓馬氏聽得很不舒服。 「你問我怎麼辦?你爹那個死沒良心的東西,老早扔下我們不管,我拖著你們兩個小的,早就沒心力了,如今你可以賺錢了,還要問我怎麼辦?想你弟弟活得好,就自己想辦法。」馬氏紅著眼喊著絕情的話。 素羽遙從懂事起,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母親,在他看來,她不過是個命苦的女人,被男人拋棄,卻要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為了在這個世上生存,她以前也幹過很多活,受過很多苦。 終於有一天她累了,把他賣入歌舞教坊。 他還記得那天,常年勞苦而滿臉皺紋的馬氏哭著說:「羽遙,你不要怪我,怪只怪你生得不好,來了這家裡,現在去了教坊,你一定要乖乖的練舞知道嗎?只有聽話把舞跳好了,將來賺了錢,才可以養活我跟你弟弟⋯⋯」 那時候八歲的素羽遙還不是很懂,只是不忍看自己的母親這樣傷心,後來漸漸長大,也明白了自己的命運,一個嗜賭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若是他不拚命賺錢,那麼弟弟也極有可能遭受和他一樣的命運。 為了這點,小小的他一直努力的往上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素羽遙看著母親離開,終是什麼也未能說,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他回過頭,看見弟弟素文新站在那裡,也不知他是何時回來的。 素羽遙怕弟弟聽到母親方才絕情的話,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素文新的神情卻是淡淡的,走過他身邊,尖銳的聲音才響起來,「是我就不會替她還錢,就因為你一次又一次這樣做,她才越來越墮落。」 「文新⋯⋯」素羽遙看著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發現他眼裡沒有兄弟的情意,反而是滿腔的怨恨。 「這個家根本不成樣子!你以為我喜歡待在這裡嗎?在書院裡我就是個笑話,成天被人嘲笑有個做舞人的大哥,還有好賭的母親!」素文新怒吼,一張俊臉漲紅,面上充滿了痛苦之色。 「再熬一下,等你從書院出來,考了功名,別人就不會⋯⋯」 「不會笑話我嗎?」素文新霍然抬頭,打斷他的話,眼中的苦澀跟傷痛,都讓素羽遙無法再說下去。 「你不要再做那些勉強的事情,就算我進了貴族的書院,就算我將來能出仕做官,還是不能挺直背脊,那些人不會白白關照我,都是對你有所求不是嗎?你以為這樣換來的前途我就會開心,就會幸福嗎?」 他知道這一切不能怪大哥,但是他受夠了讓人指指點點,他對兄長的心疼抵不過心底的埋怨和失望,怨恨上天為何要讓他出生在這樣的人家! 素羽遙嚥下傷心,溫言道:「我懂了,但你還是要把學業完成,這不是為我,是為你自己。」 素文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房。 歌舞教坊傍著儷河,午後金色的陽光灑在草地上,形成一片美景,還不時有微風拂過。 素羽遙當上樂官之後,教坊的氣氛沒以前緊繃,前任樂官是一個拘謹的人,而素羽遙身上則多了一分溫暖,他時常帶著宛如春風般的笑容,也讓這教坊變得沒那麼恐怖。 獲取人心的方法並非只有嚴厲手腕,素羽遙以他自己的方式管理著教坊。 經過的地方,舞人們便向他行禮,素羽遙喚過一人,慵懶的嗓音輕問:「清然在哪裡?」 那舞人看了他一眼,指指後面,「在那邊練舞。」 段清然是新來的舞人,原本的主人死了之後便被賣來這。來的第一天,段清然便想逃走,在捉他回來的過程中,他邊反抗邊怒罵,說他們誰都沒有權利把他留在這裡,他是他自己的,不賣給任何一個人。 素羽遙臉上的傷也是段清然打的,憤怒的段清然只曉得要對抗每一個接近他的人,這讓大夥兒十分驚慌,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烈性的人。 本以為素羽遙會責罰他,但素羽遙這些天來都沒有做什麼,今天忽然問起了段清然,難不成是要秋後算帳?指路的舞人暗暗猜測著。 素羽遙點點頭,順著長廊往教坊後面走,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怎麼,你是要去教訓那個傢伙?」 素羽遙回過頭,身後站著一名比女子更為俊美的男子,是慕雲,和他同為教坊的樂官,是他的副手。 素羽遙微微一笑,「只是去看看他能否適應,畢竟明天就有宮廷宴會。」 慕雲手上的摺扇搧了搧,喔了一聲,露出一抹笑,「你可別太慣著他,哪天爬到你頭上就難治了,他可是隻厲害的野貓,那天不已經把你的臉抓得差點破了相?」 素羽遙不在意他語中的譏諷,「以清然的容貌身姿,埋沒在這教坊太可惜了。」 「所以呢,你打算培養他做你的接班人,還是讓他在那些貴族面前技壓全場,好享受榮華富貴?」慕雲嗤笑。 素羽遙微微皺眉,卻沒有再言語,逕自離去。 來到湖邊,素羽遙見到段清然練舞的模樣。 段清然今日穿了件月白淺紋的綢衫練舞,從遠處望去,湖水映著他翩然的身姿,側顏在陽光的照耀下恍若鍍上金光,那驚人的美貌的確世間少有。 他就像一塊被遺落世間的純美玉石,仔細看他的臉,俊逸出塵又溫和,偏偏生了一副烈性子,素羽遙還記得那日段清然眼中的強烈恨意,令人難以想像的不屈意志。可如今才幾天過去,這人就靜靜練舞了,好像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 「清然。」素羽遙走近他,段清然轉過身,眼裡雖透著防備,但表情並無太大波動,也沒了那日的反感跟抵抗。 「樂官大人。」段清然行了禮,低下頭,完全成了這教坊裡乖順的一員。 素羽遙暗暗心驚他丕變的態度,他上下打量著段清然,試圖看出他的心思,卻看不出一絲一毫。 「明日宮中的宴會,會指派你領舞,想必慕雲已經對你說了。」素羽遙最後只是把來意道出。 「是,慕雲大人已經把明日的舞曲選定,也教過清然全部的禮儀。」 「這是你第一次在宮中領舞,好好表現,大人們會給很多賞賜。」素羽遙拍拍他的肩膀。 這話讓段清然抬起頭,眼中霍然閃過的厭惡來不及隱藏。 素羽遙怔了怔,明白自己踩到他的底線,段清然是個明白人,其實無須多說,要什麼想必他自己很清楚。 「你想離開這裡,就必須有足夠的積蓄,反抗和逃跑不能改變什麼。」素羽遙說完轉身離開。感覺到段清然在身後瞪他,他輕輕一嘆,想著段清然的個性,終有為自己招禍的一天,定要多關照他才行。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是他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吧。 第二章 素羽遙一整個下午都花在看布上,等布莊老闆走了,他捶了捶自己幾乎僵硬的腰桿,他要選一批剛上市的新布做舞衣,畢竟舞衣算是舞人的行頭,不能輕忽,有時能讓人眼睛一亮的關鍵就出在多彩的華衣上。 他翻開帳簿細細記下,窗外忽然傳來些許吵雜聲,他放下帳簿,推開窗子問:「發生什麼事?」 「是、是衡王⋯⋯」屋外低聲議論的舞人回覆。 素羽遙挑了挑眉,正欲出去,又聽那舞人道:「看見了嗎?衡王送清然回來呢,聽說他今天的舞跳得很好,在場的大人們十分驚豔呢!」 素羽遙出了屋,正巧看見順著九曲橋緩步走來的兩人。 段清然今日穿了件淡綠色的錦衣,和雪若謙兩人並肩站在一起,遠遠看去,像是一幅畫。 「看見了嗎?我說他厲害著呢!」身邊傳來促狹的笑聲,慕雲不知何時到了他身畔,戲謔的道。 素羽遙面容低垂,慕雲看不清他的神情,便湊近道:「欸,你可要小心點啊,這些年有見過衡王送舞人回來嗎?這段清然一開始便和你不合,現下討了跟你不對盤的衡王歡心,只怕以後連你都要顧忌三分。」 他挑著眉斜睨素羽遙,素羽遙溫潤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那雙黑玉一般的眸定定看著那頭相談甚歡的兩人,久久不曾移開。 因為有貴客到,素羽遙命人在夢湖亭備了茶,雪若謙看見他就有氣,奈何那人還沒自覺的在他身邊坐下。 「王爺很喜歡清然的舞?」素羽遙替他倒了杯茶。 雪若謙品了口,是他最喜歡的碧螺春,色澤極淨的茶湯,透著雅致的香味。 就算他再討厭素羽遙,這人在待人接物方面還真讓他挑不出毛病來,也對,他在這教坊混了十幾年,若這點能耐都沒有,又怎能坐上今天這位置。 雪若謙彎唇一笑,「清然的確是出色的舞人,只一曲便讓在場之人讚不絕口,聽說是新入教坊的?你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差。」 「王爺過獎了,挑選上佳的舞人,為皇上和大人們獻上絕好的舞藝,便是我們教坊存在的理由。」素羽遙淡聲道。 「過幾日皇兄生辰,你倒是可以讓清然獻上你那獨門的蓮花舞,皇兄一定會喜歡,就怕你藏著掖著,不讓別人學了去。」雪若謙挑釁的看著他,語氣也透著嘲弄跟蔑視。 素羽遙淡淡一笑,「清然如此優秀,只怕要不了幾年,就是這教坊的首席了。」 雪若謙挑眉,「也是,你年紀也大了,若是失去這樂官的位置,最好速速跟了別人,否則若等年老色衰被逐出教坊,那時可怎麼辦才好。」 「我落得如此下場正是你想看到的,不是嗎?」素羽遙清澈的眼看著雪若謙。 雪若謙被他直接的問句弄得來氣,恨聲道:「不錯,我就等著看你淒慘落魄!」 素羽遙唇角揚起淡笑道:「他讓你想起無傷是不是?一樣的絕頂身姿,同樣的傲骨和不屈之氣。」 雪若謙心頭如被重擊,瞪著他道:「你沒資格提這個名字,還有段清然,今日我記下這個人了,你別想暗中使壞陷害他,若有什麼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素羽遙笑了,那抹笑容如往常一樣溫煦,他不是長得特別好看,但這笑容卻讓人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同時也讓雪若謙更恨得牙癢癢,說不清為什麼,就是讓他生氣。 他站起身,甩袖就要走,不想跟這個人待在同個地方。 「王爺,我送你。」但身後那抹該死的低醇嗓音還是如影隨形。 「不需要!」雪若謙疾步走著。 「不,這邊正在修繕屋子,路上多有不便,還是由我帶著王爺走比較好。」素羽遙堅持,擔心他的安危。 該死的,他就不知道怕自己嗎? 雪若謙倏然轉身,伸出手,想把跟在身後的素羽遙一把推開,不料卻看到素羽遙忽然臉色大變,高聲驚呼。 「王爺,小心!」 雪若謙下意識回過頭,發覺他後方搭起的竹架整個倒塌,正朝著自己砸過來,他心知閃避不及,下意識閉上眼。 就在這瞬間,他感覺身體被一股力量推倒,身上一暖,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 雪若謙睜開眼,驚訝地發現伏在自己身上的是素羽遙,他面露痛楚之色,那竹架子就砸在他腰背上。 「你⋯⋯」雪若謙吃驚地瞪大眼,不敢相信素羽遙竟會替他擋去這重重的一擊。 「我⋯⋯沒事,不能讓王爺受傷⋯⋯」素羽遙忍著痛,想從他身上爬起,無奈他胳膊剛一撐地,整個背上如火燒般的痛楚就蔓延開來,痛得他不敢亂動。 雪若謙站起身,一下抱起他,看著他已然刷白的臉,也知情況嚴重,急得大喊,「快叫大夫!」 白布一點一點纏在素羽遙的後背和腰,固定藥布,雪若謙站在在明亮的燭光前,看見他後背的紅腫,心裡竟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他把這情緒歸咎於素羽遙自作主張的救他,誰要他救,他才不要欠他人情。想是這麼想,但見他因為自己而受了這麼重的傷,仍舊有些愧疚。 「這幾日都要熱敷上藥,切記要好好休息,不可做什麼劇烈的動作,更不能跳舞。」老大夫不忘叮囑,這樣的傷勢不該再有什麼大動作,否則很容易落下病根。 素羽遙點點頭,額上冒著冷汗,他筆直的坐在那裡不敢亂動,因為任何一點輕微的動作,都會帶出強烈的痛楚。 送走了大夫,雪若謙沒有離去,室內只剩下兩人,見素羽遙想轉過身,他阻止,「你別動,大夫都叫你別動了。」 素羽遙停下動作,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我不會感激你。」半晌,雪若謙吐出一句。 素羽遙怔了一下,因為無法轉身面對雪若謙,自然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他繼續道:「你如果以為這樣做,我就能原諒你過去的所作所為,那你就錯了。素羽遙,有時候我真的不懂你,有時你會表現得像剛才那樣很善良很無害,但是面對垂死的無傷,第一個放手的也是你,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素羽遙沒有回答。 見他不說話,雪若謙臉冷了下來。「也是,問你這話的我還真是蠢,你是什麼樣卑劣的人,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這話像冰柱刺入素羽遙心裡,雖然他從不曾想過他會諒解,但總被無情的話語刺傷,心裡的那道傷痕越來越深,卻又無法袒露給人看,只能任由痛楚日夜糾纏。 雪若謙說完便惱怒離開,素羽遙在冰冷的床鋪上艱難的動了動身子,好不容易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斑駁月色映照著湖水,而他的心卻有如枯井一片空虛。 稍晚,他被教坊裡的人送回家。 得知大哥受了傷,素文新看著他,忽然悶聲道:「白天那位大將軍來過。」 素羽遙轉頭看弟弟。 素文新硬著聲音道:「你以後是要跟了他嗎?」 弟弟直接的話語讓素羽遙面色一白,淡聲道:「沒有的事情,不是這樣。」 素文新見他好似無所謂,頓時有氣,「我們都知道你的命運,教坊的人不都會這樣嗎,不是指給哪個大官,就是將來被驅逐。你以為做了首席樂官就不一樣?前幾任的首席樂官最後不也都去了官員府裡做小,只比尋常的舞人下場好些。」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似乎比兄長更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再說了,那將軍看來品階很高,若他真跟皇上要了你,你能逃走?」 素羽遙神情一黯,「龐將軍應該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 「在他眼裡你不過是個舞人,你以為他會跟別人不一樣?」素文新苦笑,倏然緊緊握住他的手,「哥,若你真不願意,我們就逃走,帶上娘一起走,這偌大的雪月國,總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素羽遙心中一動,有熱流注入,但他必須告訴弟弟現實,他輕輕反握住弟弟的手,「文新,你想得太容易了。」 素文新滿腔的熱血像被澆了盆冷水,他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好不容易對大哥釋出感情,但是大哥的話,讓他覺得自己又做了傻事,或者是多事。 「說到底你就是捨不得富貴安穩,寧願去做那些男人的玩物,也不願靠自己生存!」他怒道。 素羽遙溫和的看著弟弟,「我知道大哥讓你失望了,你不用管大哥,只要管好你自己。」 素文新霍地站起來,恨聲道:「好,我再不管你,你是死是活,要做玩物還是傀儡都隨你,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這樣活了,沒有尊嚴這種事對你來講,根本不算什麼!」 段清然被素羽遙叫到舞齋的時候有些驚訝,心中暗想他是不是要為難自己。 只見素羽遙身著淡藍色的綢衫坐在椅上,在這清晨看來,如同外面的湖水,有股難言的出塵氣質。 他不是很看得慣素羽遙,容貌一般,平時溫暖的微笑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故作姿態,只是此時看來,的確有幾分教坊樂官的氣勢。 「公子叫我?」他行了禮,不給人抓到什麼錯處,他學乖了,在這教坊若要隨心所欲,必須取得高人一等的位置,而素羽遙的樂官之位,是他勢在必得的。 「三日後舉行的宮廷夜宴,衡王指名要你領舞。」素羽遙道。 段清然心中一喜,面上卻維持著平靜,「謝王爺看得起,那是清然的榮幸。」 素羽遙淡淡一笑,「這可是不小的機會,那天是皇上的生辰,宮中高品階的官員都會出席,教坊的表演必須有出眾的地方。」 段清然抬頭看他,靜靜的聽他說。 「皇上偏愛蓮花舞,你可有聽說過?」 「可是傳聞於蓮花之上所跳的舞蹈?」 「不錯,在金子鑄成的蓮花上,以輕巧細膩的舞姿來引人注目。」見段清然眼中有了期待之色,素羽遙微微一笑,「這舞對舞者的步伐體態要求極高,既然要在蓮花上曼舞,細巧輕靈的舞步是必須的。你的舞藝本已無人能出其右,這蓮花舞想來也難不倒你。」 「清然會盡力。」段清然看著他,目中充滿堅定之色。 素羽遙點點頭,「這幾日我會指導你跳蓮花舞,也會告訴你皇上的喜好和習慣,你用心記著,到時皇上龍心大悅,自然會有賞賜。」 段清然面露疑惑,「公子真的會全部教我?」他可不相信素羽遙會傾囊相授,自己受矚目的話,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 素羽遙薄唇微展,「好的樂官自然要把最好的舞者呈現給皇上。」 素羽遙真誠的面容上沒什麼虛偽之色,他長得不算天香國色,但就是這份溫柔的姿態,讓人很舒服,不會有戒心。 但越是這樣子,段清然心底越不以為然,他暗暗留了心,不想著他什麼道。 那之後兩人開始密集練習,終於到了皇帝生辰那日。 皇帝的壽宴,自是辦得格外盛大。 衡王雪若謙依舊披散著頭髮,俊美的容顏下半部被粗野的鬍碴掩蓋,雖身著華美衣袍,但著實不像個王爺。 在議論聲中他奉上送給皇上的賀禮,引得龍顏大悅,大加讚賞,足可見皇帝對他的重視。 優美的樂聲緩緩響起,絲竹聲正般配這耀眼的夏天景色,皇帝帶著笑意,看著在淡綠綢衫襯托下的舞人們,隨著一朵巨大的金蓮步入園中。 金蓮之上出現一個身影,修長柔韌的身段,穿著月白薄紗製成的舞衣,風輕輕吹過,衣袂飄飄,在月光之下竟如同仙子,不似凡人。 所有賓客皆被這迷人身姿所吸引,忘了飲酒作樂,眼睛眨不眨地盯著金蓮上頭的人。 伴隨著越加流暢的樂聲,段清然身姿輕盈若仙,水袖在音樂中飛揚,與樂聲契合,柔軟的身段令人讚嘆,他忽地下腰,眾人都以為他要摔下蓮花了,卻見他又在下一刻奇異的挺起,贏得一片喝彩。 「好舞!」皇帝發出讚嘆,拍著手,黑亮的眼盯著那從蓮花上緩緩下來之人。 他對著身旁的雪若謙笑道:「這舞可是羽遙的特技,今年叫了別人來表演,也重新編了舞,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雪若謙看著那在月光下挺拔清麗的月白身影,與記憶中某個身影重疊在一起,不由得道:「以臣弟看,這舞人的技巧更在素羽遙之上。」 皇帝笑了笑,招手讓段清然走近,細看他的臉,「你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小人名喚段清然。」 「你跳得很好,朕要賞賜你。」皇帝笑道,對他的表演十分滿意。 「謝皇上。」段清然彎腰謝恩。 皇帝忽然興起,道:「羽遙呢?叫他過來。」 很快的素羽遙便來到宴會場中,淡藍色的綢衫在夜裡看上去閃爍著光彩,像極了海水的顏色,十分動人。 「羽遙,他的蓮花舞是你教的?」 「回皇上,是小人所教。」 「教得很好,他倒是跳出了不一樣的味道,朕有個提議,不如你和他合舞一曲,若是兩人在蓮花之上,想必有不同的美景。」皇帝笑盈盈的看著素羽遙。 素羽遙怔了一下,雪若謙也怔住。 「不可以。」雪若謙下意識道了一句。 皇帝奇道:「皇弟你說什麼?」 素羽遙趕在雪若謙之前,低頭道:「小人謹遵聖旨。」 雪若謙瞪著他,他身上有傷要怎麼跳舞?雖然過了多日,想必還未好全,自己刻意指名段清然跳舞,本來是替他著想,現在看來倒像做了多餘的事。 素羽遙走到段清然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一會兒樂聲又起,眾人都興致盎然地注視著藏在蓮花之後的兩人。 這次的樂聲頗有異域特色,與方才全然不同,在琵琶胡笳之聲中,只見那月白的水袖先是拋出,隨後一道藍色的錦緞迎上,兩道優美的身形瞬間立於蓮花之上,在月色映照下,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兩道身影慢慢交疊,素羽遙足踏金蓮,每一步都隨著音樂在舞動,舉手投足也透著難以言說的風情。 忽然段清然月白的身形騰起,竟一下踩到了素羽遙肩上,精彩的表現讓在場的大臣們讚嘆不已。 兩人有截然不同的氣韻,段清然絕美的身姿和面容,恍若謫仙,素羽遙身上有股慵懶的性感,隨著舞動不經意的流露出來,無時無刻不在撓著人心,讓人想抓住些什麼,卻偏生抓不著。 他全身上下明明遮得嚴嚴實實,但從骨子裡透露的柔媚,卻讓人心神蕩漾,同時又氣韻高潔,無法褻瀆。 這真正是妙啊。皇帝目不轉睛的看著,隨著樂聲漸漸隱去,大力鼓起掌來。 「好,好!」他連說了兩個好字,眼睛看著素羽遙,有著欣賞之意。 素羽遙還立在蓮花上,等段清然下去他也準備下去。 但一直傳來疼痛的後背,隨著動作的靜止,痛楚反而越發明顯。 他彎了腰想下來,但那倏然激烈的痛楚令他腳步一個不穩,直接摔了下來。 雪若謙一直盯著他,和別人不同,整個舞蹈過程他都不是在欣賞,而是注視著素羽遙表情,連他忍耐蹙眉的表情都注意著,看他逐漸沁出汗珠的臉,似乎也能感覺他的痛苦。 現在看他歪倒下來,他行動快過思考的躍了過去,直接把摔下的人接住。 方才還在翩躚起舞的素羽遙,不僅毫無形象地從蓮花上摔下來,一向和他不對盤的衡王還一把接住他,這是怎樣一幅奇怪的場景?大家都面面相覷。 皇帝挑了挑眉,面上帶著笑,語氣卻有幾分犀利,「怎麼回事?」 素羽遙推開雪若謙,急忙跪下,「皇上息怒,是小人的錯。」 「他身上有傷,本來就不該獻舞,如此勉強,免不了出醜。」雪若謙冷著一張臉,黑亮的眼卻是瞪著素羽遙。 聞言,皇帝反而笑了起來,「那倒是朕不好了,不知羽遙有傷在身,還要你跳舞。」 「皇上恕罪,是小人的錯。」素羽遙不曉得他笑是原諒了還是掩藏怒意,怕連累雪若謙,急忙磕頭請罪。 這一動之下造成的疼痛讓他吸了口涼氣,委實痛得厲害。 皇帝見他額上冷汗密布,而雪若謙明明是擔心,卻又古怪的彆扭著,繃著臉,皇帝越發覺得有趣,忽道:「羽遙你站起來,朕沒有怪你。」 見他站都站不起來,雪若謙忍不住去扶他一把。 皇帝看著這兩個人,眼中的笑意越發明顯,「朕這皇弟可從沒這麼關心過人啊。」 他意有所指的一句話,令在場的大臣們竊竊私語,無奈兩個當事人都沒聽進去,一個人只覺得疼,另一個因為他的樣子而感到惱火難受。 「看你們情投意合,以及羽遙在教坊這些年,出眾的舞藝大大取悅了朕,讓朕可以忘卻煩惱,今天這大好日子,朕就把羽遙賜婚給皇弟。」皇帝明亮的眼看著素羽遙。 他的話一字一句落進素羽遙耳裡,心裡的震動跟驚異,讓他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 皇上在說什麼?他說要把自己賜婚給雪若謙,是這樣嗎? 素羽遙一顆心顫得厲害,疼痛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震驚。 雪若謙同樣倍感驚訝,不敢相信皇兄說了什麼。 「怎麼了,羽遙你不願意嗎?朕明明見你們兩人相處親暱。」皇帝微微挑眉,看著素羽遙,臉上的笑容頗為玩味。 雪若謙狠推了素羽遙一把,要他出聲拒絕。 皇兄在搞什麼,居然把素羽遙指給他,這樣的日子又是這種氣氛,以他的身分很難開口去拒絕皇兄,若是拒絕了,擺明不給皇兄面子,往日皇兄對他的容忍已經激起群臣不滿,若在今天這樣的日子當著群臣的面拂逆皇兄的意思,而且是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舞人,這樣就不只是簡單的家事了,會因此讓皇兄為難。 所以他只能閉嘴,狠狠瞪著素羽遙,要他開口拒絕。 無奈素羽遙卻不看他,一直以來溫潤明淨的黑眸此刻只是望著地上,身形微頓,瞬間跪了下來。 雪若謙面色一緩,想著他要拒絕了。誰料—— 「小人謝皇上聖恩。」 雪若謙一口氣差點接不上,目瞪口呆地看著跪在他身旁的素羽遙。 皇帝看看兩人,臉上的笑容更深,「那皇弟擇日就把羽遙娶過門吧,既是朕賜的婚,這婚禮絕不能從簡,一定要好好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