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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431

預謀包養之二《嬌玫瑰與假面狐》

  • 作者香彌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1/05/01
  • 瀏覽人次:3653
  • 定價:NT$ 190
  • 優惠價:NT$ 150
一見鍾情的衝動令她昏頭,才第二次見面就想做人家女友,
但千金小姐直接表白的下場,就是被人家更直接拒絕,
然而,優秀學長突遭家變,需要大筆金錢保釋父親出獄,
她放下舊日恩怨想助他,卻誤打誤撞踏上「包養」不歸路。
首次簽包養合約,她傻傻畫押什麼權利都沒還花大筆錢,
他父親意外身亡後,也是她每日愛心發作安慰失意的他,
日子久了,真情好像感動他,換他回贈一條母親的金手鍊,
並將兩人關係提升到「愛情包養合約」,還吻了她……
兩人在一起後,她不但投資所有零用錢助他赴美深造,
每當他一需要研究資料,她也沒日沒夜在台灣幫他找,
她撐過遠距離戀愛奉獻一切,原是相信他對自己也有情,
可怎知他從美國回來後,不久就被她抓包劈腿?!
唉,是她笨,遇上愛情金光黨,這下只好認賠退場……
香彌
我出生在夏天,屬於一個熱情奔放的星座,但是朋友們卻都不覺得我像是那個星座的人,
因為我既不熱情、也不奔放,我比較內歛,不太會將情緒流露出來,也很不擅於表達自己。
有朋友說我習慣於把自己藏起來,不懂得外放,我也覺得是這樣,最近正在努力嚐試改變,
希望有一天,不會再有朋友懷疑我——
「妳是獅子座的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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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商曉靜走進×大商學院,站在穿廊上等著好友崔惜恩,手裡拿著準備要送給她的電影首映招待券,一邊頻頻抬手看腕錶。
她膚色白皙,五官精巧秀麗,細長的柳眉完美得不須任何修飾,捲翹的睫毛下是一雙水汪汪的杏型大眼睛。鼻子圓潤秀巧,菱形的唇瓣水亮粉嫩,一頭及肩長髮束成馬尾,身上穿著一襲淡綠色的及膝洋裝,出色容貌讓來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在等了五分鐘後,她蹙起細緻的柳眉,臉上微露一絲不耐。
商曉靜不說話時,看起來文靜優雅,然而認識她的人都很清楚,她的脾氣既急躁又沒耐性,尤其討厭等人。
取出手機撥號過去催促,但電話卻一直沒人接,她收起它,決定再給好友五分鐘。如果人再不來,她就不等了,下一節她還有課要上。
腕錶上的指針一分一秒移動,五分鐘很快就過了,她收起電影首映招待券,轉身就要走人。
這時,一名穿著牛仔褲與淺藍色T恤的女孩,從外面匆匆跑到她面前,搶在她張口要罵人前,氣喘吁吁的先說:「曉靜,妳先不要生氣,我會遲到是有理由的。剛才我們班上有個同學身體不舒服,我幫忙送她到醫務室去,所以才會遲到。」
「那我打電話給妳怎麼不接?」
「電話我放在教室裡,沒帶在身上。」
聽完好友的解釋,商曉靜這才斂去怒容,「妳那個同學還好嗎?」
「她胃痛,吃了藥現在人在醫務室休息。對了,她就是江云莎,以前跟我們讀同一所國中,妳還記得她嗎?」
想了想,商曉靜搖頭,「不記得,以前我們班上有叫江云莎的同學嗎?」
「她不是我們班,是隔壁班的。」
「隔壁班?」
見好友還想不起來,她再提示,「就是她爸經營工廠倒閉破產的那一個……」
這一提醒,商曉靜立刻想起來了,「是她啊?她跟妳同班嗎?怎麼以前都沒聽妳提過?」
「因為我跟她也不太熟,所以就沒有提。」
國中時,江云莎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一直很不喜歡曉靜,聯合了不少女生一起排擠她。升國二那年,江父經營的工廠倒閉破產,家裡經濟陷入困境,江云莎也因此繳不出學費。
曉靜聽說這件事後,特地跑去江云莎班上,當面拿了一疊鈔票要給她。然而這樣的行為,卻深深刺傷江云莎的自尊心,讓她以為曉靜是故意想羞辱自己。
其實,江云莎錯怪曉靜了,她沒那麼有心機,甚至可以說是單細胞生物,她的思考是直線的,沒那些曲曲折折的心思,當時真的只是純粹想幫忙,沒有一絲羞辱的意思。
曉靜錯在用錯了方式,不該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拿錢給江云莎。
崔惜恩還記得,當時商曉靜看見江云莎遲遲不肯收下錢,居然沒腦子的說了一句—— 
「妳不是沒錢繳學費?快拿去啊。反正我的錢很多,不缺這一點。」
結果就因為這樣,江云莎不但沒感受到曉靜的好意,反而覺得她根本是在炫耀家裡有錢,故意拿錢來砸自己,恨她恨得牙癢癢。
不過商家確實很有錢,所屬的永擎集團名列台灣前二十大企業,旗下所生產的PC,更是全球三大電腦品牌之一,家境多富裕可想而知。
而自己之所以跟曉靜結為好友,也是因為曾受過她的幫助,不過當時她的做法沒比對江云莎好上多少,令自己還氣得跟她大打一架。直到知道她完全是無心的以後,才開始慢慢跟她成為朋友。
想起來找崔惜恩的目的,商曉靜將剛才收起的電影招待券拿出來,遞給她。
「吶,這是妳上次說要的首映招待券,兩張。」
「謝啦。」崔惜恩開心的收下。不同於商曉靜的白皙秀美,她膚色偏黑,眼睛細長,鼻子有點塌,唇瓣又豐厚,只能勉強稱得上清秀。
「我下一堂還有課,先走了。」將票交給好友後,她轉身要走,還要趕回去管理學院上課。
轉身時,不經意瞥見對面二樓一名正與人交談的男子,她下意識停住抬起的腳步。
見她突然頓住,不知在看什麼,崔惜恩也抬頭望去,看見那裡站著兩位學長。
「惜恩,妳知道他是誰嗎?」商曉靜的手指向左邊那個身穿短袖白T的年輕男子,語氣有絲急切。
她點頭,「知道呀,他是我們研二的學長,叫凌適塵。最近教我們投資學的老師出國不在,這兩個星期都是他來代課的,我等一下要上的就是他的課。」
「我想認識他。」不假思索的脫口說。
聞言,崔惜恩詫異的問:「為什麼?」然而,在看見好友一雙透出閃亮光彩的眼神時,她幾乎已知道答案。她不敢置信地又問:「妳該不會是……對他一見鍾情了吧?!」
商曉靜愣了下,「這種感覺就叫一見鍾情嗎?」第一眼看見就莫名的很想親近他,彷彿已認識了很久,一直在找尋著,終於找到他的感覺……「惜恩,妳替我介紹他。」說著,她迫不及待的拉著好友朝對面兩名男子走去。
這時,上課的鐘聲剛好響起,在二樓走廊上交談的男子各自離開,崔惜恩連忙開口,「曉靜,上課了。妳先回去,以後有機會我再幫妳介紹學長。」她覺得好友太衝動了,是該回去冷靜一下再說。
「妳剛才不是說這堂課是他來代課?那我跟妳一起上。」商曉靜毫不遲疑道。
「可妳不是還有課?」
「不管它了,妳上課的教室在哪?我們快走吧。」
拗不過好友的堅持,崔惜恩只好順從。她們來到二樓左側的一間教室,裡面已坐滿學生。凌適塵正拿著一疊資料,交由每排的排頭往下發。
一看見他,商曉靜的視線便無法自拔的黏在他身上。
此刻,教室裡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她的眼裡只有前方那名頎長俊雅的男子,心房輕輕悸動著,胸口漲滿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情緒。
崔惜恩環顧了下教室,發現只剩下垃圾桶附近的兩個位置沒人坐,她拉著好友走過去坐下。
看著好友一直到被自己推著坐下,眼神都沒有從凌適塵身上收回,她突然有點擔心。身為永擎集團的大小姐,曉靜在社交圈早就看多了俊男美女,兩人從國中認識到現在這麼多年來,自己從來沒見她看哪個男人看到這樣目不轉睛,更沒聽說她曾喜歡過誰。
她該不會真的對凌學長動心了吧?
發完要用的資料,凌適塵開始上課。「各位同學,我們上堂課提到操作基金的風險,今天要談的是匯率……」
商曉靜兩手支著下顎,熱切的凝視站在講台前的他。他的嗓音宛如鋼琴的中低音優雅悅耳,講課時還不時揚起笑容,讓她一顆芳心忍不住卜通卜通的狂跳。
怎麼辦?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一見鍾情這種事,真的可能發生嗎?
原本她一直不信,總認為人與人之間不可能只憑一眼就喜歡上對方,可是現在,她開始有點相信了,這種事也許真的存在。
因為,當她第一眼看到凌適塵的時候,便對他有種很特別、很特別的感覺,她說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麼,只知道自己很想親近他、想多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
啊,他看向這裡了!
她下意識的屏住氣息,但只一秒的時間,他的眼神又便移向其他人。
她心裡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著急的吶喊—— 
看我啊,快點看我!為什麼不看我?
然而,一直到下課鐘聲響起,凌適塵的目光都不曾再望向商曉靜。
「……好了,各位同學,俞老師明天就會回來上課,這兩個星期如果我有解說得不清楚的地方,你們可以提出來問俞老師。」
「學長,你教得比俞老師還好,繼續留下來教我們啦!」有女同學撒嬌要求。
凌適塵輕笑說:「學妹,妳這話如果被俞老師聽到,小心被當哦。」
其他同學跟著笑出聲。
優秀的代課學長離開教室後,一群女同學跟著他走出去,圍在他身邊吱吱喳喳的說著話。
第一次對人動心,商曉靜不知該怎麼做,她只能走到教室門邊,怔怔的目送他離去。


頭腦被歸類為單細胞生物的商曉靜開始有了煩惱,自從上次在學校見過凌適塵後,從不知何謂失眠的她,居然失眠了。
喝水時她會想到他,吃飯時她會想到他,上課時也想他,就連睡覺,也是滿腦子的他。那張俊雅的臉龐宛如鏤刻在她的腦袋裡,甩都甩不掉。
她有不少被追求的經驗,但從沒有追求過人,苦於不知該怎麼接近他,因此第三天,終於忍不住在中午時過來商學院,找好友幫她想想辦法。
「惜恩,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上凌適塵了,妳說,我該怎麼辦?」兩人站在商學院旁的一座涼亭裡,商曉靜一臉煩惱的開口。
看著好友此刻無助的神色,崔惜恩拍了拍她的肩勸道:「曉靜,妳還是忘掉他吧,我覺得他不適合妳。」
「妳怎麼知道他不適合我?」她不服氣的問。
「直覺。」崔惜恩直截了當的說:「我覺得妳跟他在一起,以後一定會吃很多苦頭。他那個人看起來很隨和,但骨子裡其實很冷漠,除非他死心塌地的愛著妳,否則絕不會真心對妳。」
她看人的直覺很準,自己與凌學長同在金融系,兩人有過幾次接觸,也聽說過他不少的事。雖然不是什麼批評的話語,但從那些事情裡,她已能隱隱感覺得到凌學長的內心,絕對跟他溫文的外表不一樣。
「那讓他死心塌地的愛我不就好了?」對於好友的「直覺」,商曉靜倒也沒有再反駁。多年的友誼,她深知惜恩看人的眼光。
崔惜恩上下打量她半晌,嘆了一口氣,「妳覺得……他有可能死心塌地的愛妳嗎?」不是她想打擊好友,曉靜雖然容貌出色,但心思不夠細膩,更欠缺手段,不太可能拴得住凌適塵那樣的男人。
「為什麼不可能?」商曉靜很不滿。她就那麼差嗎?
「妳這種單細胞生物,應付不了他那種複雜的人類啦。」
聽見好友竟然這麼說,她立刻沒好氣的怒道:「妳才是單細胞生物,妳從頭到腳、從眼睛到嘴巴都是單細胞生物。」
崔惜恩翻了個白眼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妳太單純了,不會是他的對手。」
「我又不是要跟他打仗,幹麼要當他的對手?哼!妳不想幫我就算了。」原本是來請好友幫她想辦法,結果好友卻一直打擊她!商曉靜氣呼呼的轉身要離開。
「好好好,大小姐,算我說錯話行不行?」急忙拉住她安撫,接著問:「妳來找我,是要我幫妳想辦法追凌學長嗎?」
又瞪了好友兩眼,商曉靜這才斂去怒容,點了點頭。
「妳要追他之前,必須要先弄清楚他究竟有沒有女朋友。」崔惜恩提醒。
「然後呢?」她接著問。
「如果他有女朋友了,就放棄吧,妳這種個性不適合當小三。」還是想勸退。
「我才不會當小三。不過……如果他沒有呢?我要怎麼做才能接近他?」
沉吟了下,崔惜恩啟口說:「如果確認他真的沒有女朋友,我再找機會將妳正式介紹給他。」
聽到這裡,商曉靜興匆匆接著追問:「那我們要怎麼調查他有沒有女朋友?」
見燦亮的眼裡滿溢期待,不難看出好友是真的喜歡凌學長,崔惜恩在心裡輕嘆一聲。
「我去向幾個跟凌學長比較要好的學長姊打聽看看,不過有一點我先提醒妳,聽說他拿到碩士後就要出國攻讀博士,這一去要不少年哦。」
「沒關係,到時我也可以跟他一起出國讀書呀。妳快點去打聽消息吧。」商曉靜推著她的手臂催促。
崔惜恩嘴角抽搐了下,「妳也讓我吃完午餐再說吧。」
「好,妳要吃什麼?我請妳。」她一臉討好,眉開眼笑的拉著好友就要往學校餐廳走去。
「曉靜,妳……」想叫她不要這麼急,但才說了幾個字,崔惜恩的聲音就消失在舌尖。
見好友突然沒了聲音,她不解的回頭,「怎麼了?」
好友伸手指向前方,商曉靜順著望過去,眼神頓時一亮。
她忍不住脫口叫道:「凌適塵!」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凌適塵轉過頭,看見旁邊的涼亭裡有兩名女孩。其中一個是他認識的學妹崔惜恩,另一個他不熟,不過他曾聽說過她,她是永擎集團商家的大小姐,個性據說驕縱任性,脾氣很壞,三天前在幫系上教授代課時,他曾在班上見過她。
基於禮貌,他停下腳步,俊雅的臉上揚起適當的微笑,「有什事嗎?」
不期然在這裡遇見他,商曉靜直勾勾的看著他,一時興奮得不知該說什麼。
見她遲遲不開口,只是張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看著他,看來應該沒什麼事,他溫和的笑了笑便舉步往前走。
見他要離開,商曉靜情急的叫道:「等一下—— 」接著三步併兩步跑下涼亭的台階。
沒想到,她走得太急一腳踩空,整個人跌了個難看的狗吃屎,前半身和臉先著地,雙膝跪著,但屁股卻翹起。
「好痛!」她痛得慘叫出聲,嬌美的五官皺成一團。
「妳沒事吧?」凌適塵走過來低頭詢問。
抬頭看見心儀的人就站在面前,痛得想罵人的商曉靜趕緊擠出笑臉用力搖頭,用疼得微微顫抖的語調說:「我、我、我沒事,我喜歡你,你跟我交往好不好?」她想也沒想的便脫口說出盤踞在心裡的話。
沉默的看了她兩秒鐘,凌適塵才答腔,「謝謝妳,不過妳的要求,我沒辦法答應。」
「為什麼?」沒有料到會被拒絕,她一臉錯愕。
他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慢條斯理的回答,「因為我不喜歡妳,所以不想耽誤妳。」如同她的告白,他的回答也很直接。
她被他這句話轟得整個人傻掉,呆呆的望住他。
臨走前,他微笑的提醒,「妳的HelloKitty跑出來見人嘍。」
她愣了愣,須臾之後才驚叫著回頭看—— 她身上穿著的雪紡洋裝在她剛才跌下時掀了起來,露出她粉色的Hello Kitty小褲褲!
她窘紅臉爬起來,想到自己剛才在他面前出的糗,還有他毫不留情的回答,瞪著他離開的背影,羞惱的脫口大罵,「你去死啦!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鬼才會喜歡你!」
凌適塵背對著她揮了揮手,腳步依然不疾不徐,絲毫沒有被她的話影響心情。
這時,被她吼聲驚得回神的崔惜恩,趕緊走下來安撫她,「曉靜乖,沒事了,是他不懂妳的好,不要難過。」剛才看見曉靜跌倒,她正要下來扶起她,結果被她突如其來的告白給嚇呆了,她沒想到曉靜會那麼直接就對凌學長告白,更沒想到凌學長居然也拒絕得那麼直接。
商曉靜吸了吸鼻子,語帶哽咽逞強的說道:「我才沒有難過,那種人我才不希罕!」她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告白就在心儀的對象面前摔得那麼難看,而且還被拒絕,她覺得臉都丟光了。
崔惜恩替她將臉上沾到的灰塵抹去,擔心問:「曉靜,妳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我要先回去了。」丟了那麼大的臉,商曉靜沒心情再留下來,轉身跑開,她連下午的課都沒去上就直接回家,奔回自己的房間拉起絲被蓋住臉,嗚嗚嗚的一個人偷偷哭泣。
就在跌了那一跤之後,她第一次動情的芳心被跌得支離破碎。
她再也不要喜歡凌適塵了,嗚嗚嗚……他以為他是誰?有什麼了不起的?嗚嗚嗚嗚……她是中邪撞到牆,腦袋秀逗了所以才會喜歡他,現在她最討厭的人就是他了,嗚嗚嗚嗚……
絲被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商曉靜為自己還沒來得及展開就夭折的戀情哀泣著。


三個月後—— 
下學期開學的第一天,商曉靜走進教室,便看見同學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熱烈的談論著,她才剛坐下,旁邊就有個女同學轉過來問她—— 
「欸,曉靜,妳家公司有沒有受到巨德掏空案的影響啊?」
「巨德掏空案?那是什麼?」她嬌美的臉蛋一臉茫然。
「妳沒看到昨晚的新聞嗎?」
「沒有。」她搖搖頭。昨晚她跟惜恩去逛街,十點多回去後,洗完澡就睡了。
女同學解釋,「巨德企業的董事長跟總經理涉嫌掏空公司資產,昨天被收押禁見了。聽說巨德倒了不少廠商的帳,才會被爆出來。」
聽完,商曉靜點頭應了聲,「喔。」
早上與家人一起吃早餐時,沒聽爸媽提起這件事,所以她想這應該沒影響到永擎集團,就算有,她那對能幹的父母也會處理好它,輪不到她來操心。
這時一名男同學走進來,激動的大聲道:「大消息,你們知不知道巨德的總經理是誰?」
一名女同學瞄了眼手上的財經報紙回答,「是凌勝杰。」身為企管系學生,其他的報紙可以不看,但財經報導可不能不看。
「沒錯,那你們知道他是誰嗎?」那名男同學接著再問,看見教室裡的同學全都看向他、等著他的答案,他得意揚揚的宣告,「他是凌適塵的爸爸。凌適塵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我們學校商研所的高材生,大學時以第一名從金融系畢業,我哥跟他還是同班同學。」
幾個聽說過凌適塵的同學,驚訝地討論起他的事。一旁,商曉靜則被這消息炸得有些愣住。
凌適塵的爸爸涉嫌巨德掏空案?!
事隔三個月,對他當時的拒絕她早已釋懷,她喜歡別人,別人未必要喜歡她,這種道理她是明白的,就像以前她也拒絕了不少向她示好想追求她的人。
因此,在聽了這樣的消息後,她沒有幸災樂禍,反而有些擔心他父親出了這樣的事,他恐怕不會很好過。
她努力想,想著有什麼事是自己能夠幫得上忙的……
第2章
連續幾日,新聞都在播報關於巨德企業的掏空案,商曉靜也密切留意案情的發展,目前巨德董事長陳三榮與凌勝杰兩人名下所有的財產都已遭到查封扣押,而兩人聘請的律師雖提出交保的申請,但都被法院給駁回。
「他爸的財產都被查封扣押了,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他?」商曉靜咬著果汁上的吸管,坐在學校餐廳裡緊盯桌上的報紙,語氣中隱隱透出難掩的關心。
崔惜恩吸了一口珍奶,不以為然的說:「曉靜,他那天那樣對妳,妳還管他死活幹麼?」
那天看見凌學長如此拒絕曉靜,她也很生氣,因為就算學長不喜歡曉靜,也該委婉一點拒絕,最起碼,不要讓人家女孩子那麼難堪,害曉靜第二天腫著眼睛來學校,一看就知道前一晚哭得很慘。
「惜恩,妳不要這樣說他啦,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他不喜歡我這也不能怪他呀。」被心上人當面拒絕的事她早已釋懷,只是偶爾回想起來,她的心還是會有點揪痛的感覺。
崔惜恩瞇起眼觀察好友,沒忽略好友臉上流露出來的那抹擔憂,「欸,曉靜,妳該不會是還喜歡他吧?」
「才沒有。」商曉靜立刻搖頭否認。
她狐疑的問:「那妳幹麼管他爸的事對他有沒有影響?」
「只是隨便問一問,我早就已經不喜歡他了。」說完,她一口氣吸光還剩半杯的果汁,再重複一次,「我真的已經不喜歡他了。」
沉吟了下,崔惜恩才說:「他爸的財產遭到查封,我想對他多少還是有些影響。我聽說他媽媽在幾年前過世了,家裡只剩下他和他爸,如果他名下沒有其他財產的話,以後生活可能會有些麻煩。」見好友聽到這裡,那對細緻的眉毛都皺了起來,她再補上一句話,「不過妳放心,他都讀到研二了,我想他名下不可能沒有其他財產,生活應該暫時不會有問題。」
「可是,妳不是說他拿到碩士之後就要出國讀書嗎?那需要不少錢吧?怎麼辦?」她語氣裡不自覺表露出心急。
「說不定他爸在出事前,就把錢轉移到他名下了。」瞄好友一眼,崔惜恩在心裡嘆息。還說不喜歡人家了,不喜歡……還會替他這麼著急嗎?


又隔了兩個多月,商曉靜才再見到凌適塵。
這天傍晚,她搭家裡司機的車要去參加一場派對,經過一個路口時,不經意往外一瞥,看見他站在路旁,拿著手機正在講電話。
「張叔停車!」她脫口急道。
「有什麼事嗎,小姐?」聞聲,張叔將車靠向路旁,不解的問。
「我看見一個朋友,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她打開後座的車門,匆匆往回走。
凌適塵背對著她專心講電話,商曉靜來到他背後,聽見他對著手機說—— 
「……法院已經允許我爸交保了,保釋金一千萬元,我目前已籌到四百萬,還少六百萬。舅舅,你方便……」他把手機貼在耳旁,仔細聽著對方的話。片刻後,他唇瓣扯出一抹冷笑,嗓音卻仍舊溫和的對著手機裡的人說:「既然舅舅有困難,那二十萬就不用了,我再想辦法好了。」
結束通話後,他五指緊緊握住手裡銀白色的手機,眸中隱隱竄動一絲怒火。
以往父親無償周轉給舅舅家的錢至少就有數百萬之多,如今父親落難,舅舅竟然只肯拿出二十萬?!
猛然間,他身後傳來一道嗓音—— 
「欸,你剛才在向人借錢嗎?我……」
看見他霍然轉身,用一種寒冽的眼神瞪著自己,商曉靜不自覺頓住了話。
「妳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嗎?現在看到了,滿意了吧?」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讓她愣了一下,「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有說我是來看你笑話的嗎?我是剛才經過,聽見你在跟人家借錢,所以—— 」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漠然的打斷,「那又怎樣?很可笑嗎?」
昨天律師通知他,父親可以交保了,但由於父親名下的資產已全部遭到凍結,而他戶頭裡只有兩百多萬現金,根本不夠。另外的兩百萬,還是系上教授和一些交情好的同學籌來借給他的。
這兩天來,他接連打了幾通電話給家中其他親戚,卻遲遲借不到足夠保釋出父親的金額,心情已又急又煩,此刻,又被她聽見這種事實在難堪,因此語氣裡無法掩飾心中的惱怒。
他不友善的態度,讓商曉靜也惱了,「你這個人都不聽人家把話說完嗎?我是想跟你說,如果你要借錢保釋你爸爸,我可以借給你!」她一口氣說出剛才一直想說的話。
「妳要借錢給我?有什麼條件?」凌適塵的眸底還是布滿一片寒霜。以她的家世,她確實有這個能力借錢給他。不過在他那天那麼直接的拒絕她之後,他不認為她還會肯無條件借錢給他。
「條件?」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她怔了怔。
「我們非親非故,妳借錢給我總有條件吧?還是妳希望能跟我交往,用錢來買我的愛情?」這兩天在籌父親的保釋金時,遇到太多虛情假義的人,令他不再相信人性,因此說話毫不客氣。
聽見他的話,商曉靜氣炸了,「凌適塵!你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了?我才不希罕你那廉價的愛情!」被他徹底激怒,氣頭上,她口不擇言的再說:「好,你問我要什麼條件是嗎?我可以借給你六百萬,條件就是包養你!」她高高揚起下顎,怒目瞪視他。
她本來只是好心想幫他,根本無須任何條件,可他竟然把她想得那麼齷齪,簡直是對她人格的最大污辱,她乾脆如他所願!
「妳要包養我?!」他眼一沉,神情冷得足以凍死人。
「沒錯。你要錢的話,我有得是錢可以借給你,但條件就是包養你。」她挺起胸膛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好心被雷親,她現在滿肚子氣正要發洩。
「小姐,時間快來不及了。」在路旁等了好半晌的司機張叔,終於下車過來提醒她。
「好,我這就過去。」她應了聲,轉身要走,想起什麼回頭又撂下一句話——「我剛才說的事,你若願意,就打0923××××××這支電話給我。」
凌適塵眸光陰鷙的目送她離開,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握在他左手上的手機,差點就被他捏得碎裂開來……


當天晚上,商曉靜便很後悔對凌適塵說出那樣的話了,她萬分懊惱的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要怎麼補救。
她想,他當時口氣會那麼衝,多半是因為借不到錢,擔心父親無法交保,心情煩躁才會那樣,她不能怪他態度那麼差。
惜恩果然沒說錯,她真的是單細胞生物,老是好心做壞事,就像當年惜恩的事也一樣。
惜恩父母早逝,家裡只剩她與奶奶相依為命,平日全靠低收入戶的補助與奶奶拾荒所得維生,結果在她們國二那年,奶奶罹患了癌症,這一病,惜恩為了要照顧奶奶,因此決定休學去找工作。
當時從老師那裡得知這件事,她便拿著惜恩家的地址,叫送自己上下學的司機叔叔載她過去找惜恩。
結果一進惜恩家,迎面而來的異味便讓她忍不住掩住口鼻。「妳怎麼住在這種又臭又小,像垃圾堆的地方?」
擔憂奶奶的病情致使心情已經很不好的惜恩,聽見這話立即氣憤的推著她,要趕她走。
「沒錯,我家就是垃圾堆,妳這種千金大小姐還不快走?聞到這裡的臭氣,小心回去妳鼻子爛掉!」
「妳在幹什麼?不要推我!」看見惜恩的手不知是怎麼回事,全都沾著黑漆漆的油污,她尖叫一聲,「妳的手髒死了!快點拿開,不要弄髒我的衣服!」
聽到她的話,惜恩更加生氣,將手上漆黑的油污往她衣服和身上抹。
「啊—— 妳還碰我!」她的怒氣也被惜恩故意挑釁的行徑挑起,當場跟她打了起來。
兩人妳扯著我頭髮、我拉著妳衣服,妳打我一拳、我揍妳一下,結果很快扭打成一堆,最後還是待在車上等她的司機叔叔察覺異狀過來察看,才將她們拉開。
那時,她的臉和身上都沾滿了惜恩手上的黑色油污,頭髮也凌亂糾結成一團,回去後不敢被爸媽知道自己跟同學打架,怕被嚴厲的母親責罰,因此她只好趁父母還沒回家前,躲進浴室裡用力搓洗一身的髒污。
但那種油污真的很難洗,她花了好久才把自己清乾淨,不過衣服上的髒污卻怎麼都弄不掉,最後,她只好偷偷拿去扔掉。
然而,這件事瞞得過父母,卻瞞不過小她一歲半的弟弟。
弟弟與她不同,從小便展現他過人的聰明,她在讀國小時,他已開始看國中的書;她讀國中時,他已在看高中和大學的書;她高中畢業那年,弟弟已拿到美國哈佛大學的學位。
兩年前,弟弟畢業回台灣後自行創業,沒有進永擎集團工作,她父母對此也樂見其成,並不反對。
記得當時弟弟發現後,詢問她是怎麼回事,她只好老實告訴他。
聽完,他只問她一句話,「她那樣對妳,妳還想幫這個同學嗎?」
「想啊,我本來就是要去幫她的,誰知道會跟她打架?凱暉,你幫我想想辦法要怎麼幫她好不好?她好像很討厭我耶,看見我,說不定又要故意把我弄髒。」她不想再次用力搓洗自己的臉和身子了,很痛。
「我怎麼有妳這麼笨的姊姊?」他伸手彈了下她的鼻子,搖頭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結果第二天,由凱暉出面,幾句話就勸得一直不肯住進醫院的惜恩奶奶入院治療;然後他又找了清潔公司將惜恩家打掃整理過,整個煥然一新;最後,他再用一筆六位數的錢買走惜恩家一個缺了口的陶碗,說是什麼古董,讓惜恩與她奶奶安心接受了那筆錢。
但他帶那個陶碗回家後,轉手就想丟進垃圾桶,被她看見才留了下來。「你不是說這是古董嗎?怎麼可以丟掉?」
他似笑非笑的輕哼一聲,「那不然放妳房間好了,這種東西我不喜歡。」
就這麼過了幾年後,她才從母親那裡得知,原來那個陶碗根本不是什麼古董,凱暉之所以那樣對惜恩和她奶奶說,只是想讓她們心安理得的接受幫助而已。
「助人也要有智慧,必須在顧及別人的尊嚴下出手,才能讓人放心的接受。」這是後來母親告誡她的話。
商曉靜重重一嘆,覺得自己可能是個沒有智慧的人,因為她每次想幫助別人,最後總將事情搞砸。
凌適塵的事也一樣,她明明就是想幫他,結果卻弄成這樣……
翻身趴在床上,她拿起手機想撥給弟弟,詢問他該怎麼辦,但按了幾個號碼,想起自己一定又會被弟弟罵笨,只好訕訕的丟開手機。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臨時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 她戶頭裡的存款好像還不足六百萬?
那當下她都豪氣的說要借錢給人家了,若到時候沒錢借,可就糗大了。
身為永擎集團的大小姐,父母給她的零用錢雖然比同學都多,但也沒多到太離譜,一直到上大學之後,她一個月才有三萬塊的零用錢。
不過,她這些年存下來的零用錢加上壓歲錢,算一算也差不多只有三百萬多一點。
「怎麼辦?如果真要借錢給他,這些錢根本不夠……」她拿出存摺,瞪著上面的金額,愁眉苦臉的想著。


商曉靜作夢都沒想到,隔了兩日,凌適塵居然真的來找她,而且還說出了那種話—— 
「妳想包養我可以,那就六百萬成交,期限到我還完款為止。」
「蛤?」她太吃驚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妳到底答不答應?」他面無表情的再問一次。
「噢。」在他的催問下,她傻傻的點了下頭。
見她同意,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式兩份合約讓她過目。
「裡面是我草擬的幾條關於包養的權利與義務,妳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的話,就簽名吧。」
她低頭看著合約,那一排排黑體字在她眼前迅速掠過,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卻沒有任何一段文字進入她的腦子裡。
她還處在震驚中,沒有辦法靜下心來認真細讀合約,否則,她就會發現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
看見他把一支筆遞到她眼前,她沒有多想的接過來便簽了。
把合約遞一份給她後,他收起自己的那份,抬頭問她,「那筆錢妳什麼時候可以給我?」見她呆呆的望著自己,他語氣有絲不耐的開口,「商曉靜,既然合約簽了,我希望妳能在今天把錢交給我。」他父親還在等著這筆錢去付保釋金。
她匆匆忙忙的應了聲,「噢,好。那、那我兩個小時後拿給你。」
「好。」聽到想要的答案,凌適塵轉身離開。
等他走後,商曉靜回神瞥見手裡的合約書,頓時像被火燙到一樣嚇得丟開它。
天啊!剛才她是中邪了嗎?怎麼會傻傻跟凌適塵簽下這種鬼合約?
天吶、天吶,怎麼會這樣?她根本不是真要包養他,那天只是說氣話而已,誰曉得他居然當真了……她像陀螺一樣在原地抓著頭髮亂轉著。「六百萬……一時間我去哪裡找六百萬來給他?!」她的戶頭裡只有三百多萬啊,慘了!
她不敢跟精明的爸媽開口要錢,因為在他們面前,她沒自信能保住這個祕密,若是讓他們知道她竟然跟男人簽下包養的合約,她絕對絕對會被本來就對女兒嚴厲管教的母親給修理得很慘。
說不定會扣光她的零用錢,還有,換季時不再幫她出治裝費。
但,這些都還不是最慘的。老媽一直認為她脾氣不好又沒耐性,該好好調教一下,因此高中畢業時原本打算送她出國,到歐洲某間貴族學校去學習禮節,同時擴展人脈,是她極力爭取才能留在台灣讀大學。
若是被得知這件事,也許老媽一狠心,真的就會把她送出國讀書,接受什麼淑女教育……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件事絕不能讓老爸、老媽知道……對了,還有凱暉!
焦急中,商曉靜突然靈光乍現。她那個聰明的弟弟一定有錢,找他再借三百萬不就好了?


「凱暉,借我三百萬。」一到弟弟的辦公室,商曉靜就急著開口借錢。
「妳要三百萬做什麼?」商凱暉十指交扣,手肘撐在辦公桌上,鏡片後方那對漂亮的眼睛凝視著她,不疾不徐的出聲。
「我一個朋友有急用。你不要再問啦,快借我錢,我趕著要拿去給他。」
「姊,如果妳沒打算坦白告訴我為何要借這三百萬就回去,我很忙,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說完,他看向電腦螢幕,繼續設計還未完成的程式。
永擎集團生產的產品,主要是電腦硬體,因此商凱暉自行創立的這間公司,便以軟體設計為主,期許在3C這塊領域上能相輔相成。
望著弟弟那張俊美的臉孔,商曉靜知道他對她的隱瞞已經有點動怒了。弟弟生氣的時候,說話的節奏會比平常慢一點,語調也會顯得異常靜,這表示他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緒。
從小,她就知道這個弟弟比爸媽更不好惹,不過好在他不像媽會處罰她,還常常替她這姊姊收拾闖出來的禍,所以在權衡輕重之後,她只好拿出那份合約書遞過去給他。
「是因為我想借錢給這個人啦。他爸被收押,他要籌保釋金。凱暉,你只要借給我三百萬就好了啦。」她雙手合十的拜託。
商凱暉低頭翻看著那份合約書,看完之後,他眉梢微微挑了下,涼諷的開口,「嘖,真了不起。姊,妳讀了兩年大學,居然只學到要怎麼花錢包養男人?」
商曉靜急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真的要包養他啦,我只是想幫他而已。你跟媽以前不是說過嗎?要幫助別人,也要顧及別人的尊嚴。」
「妳這叫顧及別人的尊嚴?姊,我在想,妳是不是該轉學去讀啟智班才對?」對這個寶貝姊姊,商凱暉真是感到好氣又好笑。他們一家四口父母與他都很精明,唯獨姊姊腦袋構造與他們不同,單「蠢」天真又熱心過頭。
「為什麼?」她下意識的脫口問。
「就算妳要幫他,也不該簽下這種不平等合約。」對誘哄姊姊簽下這份合約的凌適塵,他還沒見到人就已經沒好感。
「哪裡不平等了?」她不解的問。
商凱暉指著桌上那份合約說明,「合約條文全都是有利於他,卻沒有提到他該負擔的義務和妳的權利,這樣的合約,根本只有他單方面受惠。」
聽見弟弟這麼說,商曉靜揮揮手,表示不在意,「沒關係啦,我本來就沒有想要包養他,那天是氣頭上才亂說的。錢借給他之後,我就會跟他取消這份合約。」
他嘆了口氣站起來,走過去用力揉亂她的髮。「我怎麼會有妳這麼笨的姊姊?老媽當年懷妳的時候,一定吃錯了藥。」
她也抬手想去揉亂他的頭髮,但比她高出快一個頭的商凱暉一手抵住她額頭,手短的她根本就摸不著他。
她拍開他的手想偷襲他,可不論她從哪個方向襲去,額頭被他伸來的長臂給抵住,她根本只能定在原地。
商曉靜嬌嗔的跺腳道:「凱暉,沒有人這樣的。」
「誰教妳腿短又手短。」輕彈了下她額心,他終於正色詢問:「姊,妳真的想幫這個人嗎?」
「嗯,他籌不到錢保他爸爸出來,一定急死了。我想,如果是我們爸爸碰上這種事,我也一定也會急壞的,會不顧一切想盡辦法的要保爸爸出來。」
姊姊想做的事,商凱暉一向會幫她完成,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拿出支票簿,簽上她要的金額,遞給她時神色鄭重的叮嚀,「姊,把錢交給他之後,就跟他取消這份包養合約吧。還有,以後不要再跟這個人來往了。」會跟對方簽下這種包養合約,代表姊姊對這個男人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從這份合約上,他可以看得出這個男人對她根本沒有心,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他不會允許這樣的男人留在姊姊身邊,對方配不上她。
「我知道。」笑咪咪的接過支票,像是想起什麼,她連忙提醒弟弟,「對了,凱暉,這件事你不能告訴爸媽哦。」


商曉靜將錢送去給凌適塵後,他接過錢就匆忙的要趕去保釋他父親,她因此沒有機會向他提及要取消包養的事。
不過這件事她不急,反正她從沒真的打算包養他,等下次見面時再說也不遲。
然而誰知道,凌適塵的父親才剛交保出來第二天,就被一名酒駕的司機給撞死了。
這是她當晚在看一齣叫「駑鈍人妻」的偶像劇時,趁著廣告時間隨手按遙控器不小心看到的新聞。
她愕然的瞠大眼,聽著新聞主播用明快的嗓音播報著—— 
「涉嫌與巨德企業董事長陳三榮一起掏空巨德三十幾億資產的總經理凌勝杰,昨天終於以一千萬交保金獲得保釋,但甫離開待了兩個多月的看守所,便在第二天出門時,遭一名酒醉駕駛撞死,送醫前不治身亡……」
看完這則新聞,商曉靜不敢相信凌適塵父親的運氣竟然這麼背,才剛從看守所出來就成為車下亡魂。
接著,她聽見主播繼續報導—— 
「撞死凌勝杰的那名駕駛被帶到警局時還能聞到渾身酒氣,闖下這樣的大禍,他兩眼呆滯,嘴裡拚命說著對不起……」
她細長的柳眉皺得死緊,不禁有些自責地低喃,「怎麼會這樣……凌適塵一定很傷心吧?如果讓他爸在看守所裡多待兩天,說不定就能逃過一劫了。」若是她晚兩天再借錢給他就好了。
思及他此刻的心情,她也顧不得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換了外出服、拿了包包就要出門。
「曉靜,這麼晚了妳要去哪裡?」剛回來的林雲霞叫住女兒。
「媽,我一個朋友的爸爸今天過世了,我過去看看他,馬上就回來。」
「明天再過去看不行嗎?」林雲霞雖已五十八歲,但保養得宜的容貌仍能看得出年輕時必是個美人,商曉靜的容貌就有七分得自她的遺傳。
「他家除了他爸爸和他,沒有其他人了,我過去看一下很快就回來。」
聽女兒這麼說,便沒再阻止她,只交代,「這麼晚了,讓老張送妳過去,妳不要自己開車。」
「好。」
等商曉靜照著包養合約上凌適塵寫下的地址來到凌家時,有兩名看起來像是親戚的長輩,剛從這棟位於市區一條巷內的兩層樓建築走出來。
朝他們點頭示意後,她順著打開的大門走進屋裡。
凌父的靈堂就設在客廳裡,前面放置一幀遺照,斯文儒雅的面容露出溫厚的笑容。
坐在一旁摺著紙蓮花的凌適塵,抬頭瞥了她一眼,俊雅的臉上面無表情,「妳來做什麼?」
「我剛才在新聞上看到你爸的事,有點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看著堆滿桌子的紙蓮花,她有點鼻酸。他應該很傷心吧?好不容易終於籌到錢把父親保出來,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不放心什麼?怕我拿了妳的錢後,跑得無影無蹤?」他的語氣和眼神冷淡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不放心你、擔心你會很難過,所以才特地過來看你。借給你的那些錢,我根本不在乎!」她生氣的瞪他。
「是呀,妳是永擎集團的大小姐,區區的六百萬怎麼會看在眼裡?是我小看妳了。」他自嘲說完,低下頭繼續摺著紙蓮花。
顧及他才剛喪父,商曉靜隱忍著不滿的情緒沒回嘴,走到他父親靈前點了炷香弔唁。
然後,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那張單人沙發上問:「這個要怎麼摺?你教我,我幫你一起摺。」
「不用了,妳回去吧。」他頭也不抬的拒絕。他今晚要守靈,摺這些只是想打發時間,不找些事做來轉移他的注意力,他怕自己會受不了。
不久前,他還因為申請到史丹佛大學全額獎學金而意氣風發,然而怎知才隔沒多久,便發生父親涉及掏空案而被收押禁見兩個多月。接下來,在他犧牲自己的自尊與商曉靜簽下包養契約,終於籌到了足夠的金額保釋父親出來,卻換來父親的死亡。
從到醫院認了父親的遺體之後,他整顆心,都變得跟父親的遺體一樣,冰冷僵硬。
這陣子他為了籌措父親保釋金所做的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為了看著父親死亡嗎?
商曉靜沉默的看著他。他臉上的神情太平靜了,不見一絲哀傷,看起來比較像在壓抑著什麼,讓她有點擔心。
想了想,她出聲勸他,「欸,凌適塵,你如果很難過的話就哭一哭吧,情緒發洩出來會比較舒服。」傷心的情緒憋在心裡太久,是會得內傷的。
他抬起眼,神色冷淡的覷著她,「很晚了,妳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用妳管。」
感覺得出他似乎不太歡迎自己,不想在這種時候再惹他心煩,她於是站起身。
臨走前,她想到一件事,回頭說:「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那份包養合約取消吧。我當初借你錢只是想幫你,不是真的要包養你,那天會那樣說只是氣話,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你,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把傷心的情緒發洩出來,這樣對你會比較好。我的電話你知道,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可以打電話給我。」說完,她見他仍然低頭摺著紙蓮花沒有反應,只得摸摸鼻子轉身走了出去。
等她離開後,他才放下手裡摺著的紙蓮花,幽幽望向父親的遺照。
第3章
凌父過世後,商曉靜每天都帶著一大堆食物過去凌家看凌適塵,有家裡廚師剛做好的便當,還有她特地去買的披薩、炒飯、漢堡、雞塊、蛋糕、麵包等等。由於喪父之痛,他胃口不好吃不下,因此只要是她能想到的,通通都會買來給他,希望他能多少吃一點,免得餓壞了身體。
他一直很少開口說話,即使有鄰居親友來弔唁,他也只是簡單的說兩句就送走對方。
直到他父親出殯前一晚,她照樣送吃的過來給他,看見他站在父親的牌位前,凝視著父親的遺照。
「凌適塵,過來吃飯了,今天我帶了我家廚師阿姨剛煮好的幾道菜,你快趁熱吃。」她今晚特地讓家裡的廚師阿姨煮了八、九道菜帶過來,心想總有一兩樣會是他喜歡吃的。
他突然看向她,開口道:「那個開車撞到我爸的人,是蓄意想撞死他。」
她愣了下,疑惑的問:「可這件事警察不是調查得很清楚了嗎?是那名駕駛酒駕肇事……」
「不,我爸是被謀殺的,那個人一定被陳三榮收買了!他怕我爸抖出他掏空巨德資產的證據,所以買通人開車撞死他,想把一切罪狀都推到我爸頭上,自己只選幾項比較輕的罪認,其他的……全都推給一個再也無法為自己辯駁的死人。」自從父親出事以來,這是凌適塵臉上第一次露出憤怒的表情。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那個駕駛到警局時,身上還有很重的酒味,他真的是酒駕肇事。」雖然她沒有親自到現場,但警局裡那麼多人,總不可能亂說吧?
此時,他積壓多日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爆發開來,「那天我交了保釋金保我爸出來時,他親口告訴我,掏空巨德的事全是陳三榮做的,他是被陷害的。而那天他之所以會外出,就是要去拿證據,結果卻被撞死了!」
陳三榮與他父親同時被法院諭令可以交保,但陳家人當天就為他籌到足額的保釋金,因此比他父親早幾天離開看守所,有足夠的時設計這一切。
「但這也只能說是巧合,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那名駕駛被陳三榮買通?」
「他昨天來向我爸上香,跪在靈前不停的道歉。」
「他當然要道歉,因為他撞死了你爸呀。」如果還不道歉就太沒人性了。
「不對!他那些道歉是因為謀殺了我爸才說的。他昨天神情自責惶恐,整個人跪倒在地用力朝我父親遺像磕頭,拚命說對不起,在在都顯示這件事絕不單純。」
當時他隱約察覺不對勁,質問那人事發的經過,但是對方只推說自己那時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
因此今天他去警局查詢筆錄,上面記載著肇事者撞到他父親之後,便立刻打電話報警,叫來救護車,並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醉到什麼都忘了。
商曉靜實在聽不出來這有什麼可疑的,「那也只能說他對撞死你爸的事感到很內疚,不能證明什麼。」
凌適塵原本帶著怒意的嗓音陡然一冷,「妳是不是不信我說的話?覺得這些都只是我片面的妄想?」
「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如果要指控陳三榮買通那名駕駛,要有更充分的證據才行,光憑你這樣猜測,警察不會相信你的話。」她就事論事的說。
「我會找到證據來證明這件事,也還我父親清白。」他不再看她,回頭望向父親的遺容,承諾般的說道。


接下來連續幾日,凌適塵去找肇事者,然而對方都避不見面,最後只委由律師出面交給他一封信,裡面一再表明自己對這場釀成人命的酒駕憾事非常懊悔自責,所以找了一個地方深切反省,等待法律的制裁。
至於賠償的費用,對方全權交由委任律師與他商談,言明會在能力允許的範圍內盡可能負擔。
不久,法院針對巨德掏空案開庭審理,雖然其中一名被告凌勝杰已死,但仍須釐清陳三榮涉案的部分。
一如凌適塵先前所料,在他父親死後,陳三榮果然將掏空巨德資產的責任大部分都推給他父親,自己則只認了罪刑較輕的一小部分。
但他不曾看過父親生前說的那份證據,更不知那份證據父親究竟藏放在哪裡,因此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陳三榮站在法官前,將重大的犯行全都歸到父親身上,而無法挺身為自己的父親辯駁任何一句。
開庭到一半,他便再也聽不下去,面無表情的起身離開。
回到住處,他意外看見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孩站在門前,伸手按他家的門鈴。
「鈴秀。」他出聲叫女友,臉上的表情微微放軟。
聽見他的聲音,女孩轉過身,「適塵,你剛才不在家呀?難怪我按電鈴都沒人來開。」
「妳怎麼突然來了?」凌適塵問。女友在中部讀書,父親剛過世時,她曾來弔唁過一次,由於還有課,所以沒有停留太久便回去了。
「我……」看著清瘦不少的男友,她有些欲言又止。
「我們進去再說吧。」他拿出鑰匙準備打開大門。
「不用了,適塵,我這次過來找你,是想跟你說……」她輕咬下唇,深吸了口氣,將來之前反覆練習數次的話一口氣說出來,「我爸媽不希望我們再繼續交往,我沒辦法違抗他們的意思,對不起,我們分手吧。」說完,她歉疚的垂下臉,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
她與適塵是在兩年前開始交往的,他們一個在北部讀書,另一個在中部,所以平時並不常見面,都是靠著MSN與電話聯絡。放假時不是他去看她,就是她過來找他。
兩人的感情一直很穩定,之前更曾約好等他拿到碩士學位、她也大學畢業後,將一起出國去唸書。若是他父親沒出事的話,也許他們最後會結婚。
但凌父涉及掏空巨德資產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父母不放心他們再來往,因此強迫她跟他分手。
她父親認為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樣的家庭不值得女兒託付終身,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再浪費時間。母親也勸她趁著還年輕,趕緊再交一個適合的男人。
拗不過父母,她只能順從他們的意思跟他分手。
可交往兩年,她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突然被迫要跟他分手,她也很捨不得,所以原本能用一通電話便交代清楚的事,她選擇當面告訴他,因為希望能再見他最後一面。
聽見女友要分手的話,凌適塵臉色有一瞬間僵凝,沉默幾秒,他木然的輕輕頷首,「好,那就不送了。」
他推開大門要走進屋裡,背後卻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憤怒嗓音—— 
「喂!妳怎麼這麼沒有義氣?在凌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時,妳沒有留在他身邊安慰他也就算了,竟還跑來要跟他分手?!妳太過分了!」
被人突如其來的指責,鈴秀輕蹙著眉,垂下臉,沒有多做辯解。她也不願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但父母的命令她不敢違背。
見對方低著頭什麼話都不說,商曉靜滿臉憤憤不平,「妳幹麼不說話?在男朋友有難的時候離開他,妳這算什麼女朋友?妳是不是根本就沒喜歡過他,妳—— 」
「夠了,商曉靜!」凌適塵低斥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抬眼看向「前女友」,「妳走吧。」
鈴秀看向他,眼裡噙著淚,低低說了聲,「對不起。」隨後轉身快步離開。
凌適塵朝她遠去的背影望一眼,隨後便冷著臉走進屋裡,商曉靜也緊跟在後。
在知道他原來已經有女朋友的這一天,他同時也被甩了,面對這種情形,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這段時間,他先是經歷了父親因案被收押,辛苦的籌錢為父親交保,後來,又遇上父親無預警被撞過世,然後現在,居然連他女朋友都跑來跟他分手了?!這一連串的打擊下來,她很擔心他會承受不了。
見他微微攏起眉心,一手按著腹部,俊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她連忙出聲勸道:「欸,像那種在你遇到困難時不能陪在你身邊,與你一起承擔的人,要走就讓她走吧,不值得你為她傷心難過。我相信你以後絕對會再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不要去想她了啦。」
看他彎下了腰,她走過去拍拍他的背,再安慰他說:「你看開點啦,如果真的很難過,大不了我肩膀借你靠一下,你哭一哭,哭過就忘了她吧。會在這種時候跟你分手,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留戀。」
凌適塵慢慢挺起身,一手還按在腹部上。沒有說話,他臉色蒼白,表情緊繃,像在強忍著什麼。
商曉靜見狀嚇了一跳,總算意識到不對勁,「你怎麼了?」
「胃痛。」吐出兩個字後,他深吸一口氣往外走。
她連忙上前扶著他。「我有開車過來,我載你去醫院。」
他沒有拒絕,搭上她的車到醫院。
檢查的結果,他得了急性胃炎,打針吃藥後,她一再向醫生確認他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住院,而後才載他回家。
「一定是你這陣子壓力太大,又不好好吃飯才會這樣。」送他回房時,商曉靜忍不住叨唸著,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家中的廚師阿姨,請她幫忙煮些粥,讓司機張叔送過來。
凌適塵疲憊的躺在床上,不發一語的閉上眼睛,累得不想再說話。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一池渾濁的水,灰暗不見底,鬱悶濃得化不開。
女友在中部讀書,這段時間無法陪伴在他身邊支持,他可以諒解,何況就算她在,也無法有什麼幫助。她父母都是高中老師,家境只是小康,所以當初籌措父親的保釋金時,他連提都沒有向她提過。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女友會在這時向他提出分手的要求,兩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說不痛是不可能的。
不過也許父親的死帶給他的痛更深,所以相較起來,這件事所造成的傷害就顯得沒那麼大了。
相依為命的父親死了,女友離開,他身邊再也沒有他在意的人了……
疲憊中,他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再醒來已經下午五點多。
他睜開眼,隱隱察覺到房裡除了他似乎還有第二個人在。他視線慢慢往下移,看見商曉靜趴在他床邊睡著了。
她的臉枕在手臂上,捲翹的睫毛掩住了那雙水汪汪的杏眸,菱形的唇瓣微微蠕動著像在說什麼,他細聽之下,聽出了幾個字—— 
「……別傷心……我肩膀借你哭……秀秀哦……」
她幾句夢裡的囈語震動了他的心,一股熱流霎時從他心房蔓延開來,擴散到四肢百骸,暖化了他連日來冰冷僵硬的心。
他的眼眶開始濕潤起來,闔上眼,靜靜流著淚哀悼父親的遽逝,鄭重的在心裡向亡父告別。
壓抑多日的情緒找到抒發的出口,他眉宇間的陰冷之色總算消散了泰半。
想起這段時間她不只借他錢,在父親過世後還常常來陪他,他張開眼,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說出欠她的一句話,「謝謝妳!」
多日來,一直面無表情的臉龐不知不覺變得柔和,彷彿有陽光照進他晦暗的心底,讓他的心再次充滿希望。這些日子以來他失去平靜的心如今整個沉澱下來,恢復了慣有的冷靜。
然而有些事,不必急在一時—— 他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包養的事不需要取消。」
聽見凌適塵這句話,商曉靜訝異的睜大眼,難以置信的問:「為什麼?」
「我錢拿了,我們合約也簽了,這件事自然要繼續進行。」他面不改色的溫聲說。
「可是……我沒有真的要包養你啊。」她一臉為難。
「妳想片面毀約?我們可是白紙黑字簽下了合約,不是妳單方面說取消就能取消的。」他坐在客廳裡,喝著她剛帶來的稀飯,抬頭提醒她。
「你不會真的打算讓我包養吧?」她滿臉困惑的問。昨天送他去醫院回來,他醒來……呃,她也睡醒後,他好像就有些不太一樣了。
該怎麼說呢?這陣子因為父親的事而變得很冷漠的他,彷彿在一覺醒來後,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溫和的他。
她是很高興他回復正常,但他突然說包養合約仍有效,讓她很錯愕。
她以為他應該很討厭這件事,為什麼又會突然接受,還要求她不能取消?
「當然是真的,我們簽下了合約不是嗎?」他神色看來很認真,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可是,我答應我弟把錢交給你之後,就要跟你取消合約。」她苦惱的蹙起柳眉說。
凌適塵慢條斯理的開口,「是妳跟我簽下合約,又不是妳弟,妳必須要履行合約的責任。」
商曉靜僵著臉,試圖說服他改變心意,「你真的要給我包養哦?我都跟你說不用了,你真的不用勉強自己啦。」
他注視著她,表明自己的決心,「我沒有勉強自己,我很樂意這麼做。」他突然伸手揉著她的頭頂。
「可是、可是……」她怔了怔,愣愣的看著他臉上那抹微笑。
「合約簽了,誰都不能反悔,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他一語定案,不容她再拒絕。接著,他俯過身在她臉頰輕印下一吻,向她道謝,「這陣子,謝謝妳一直陪在我身邊。」
商曉靜整個人震住了,傻傻的伸手撫摸著自己被他親過的臉頰。
他為什麼親她的臉?!
看著她憨傻的表情,凌適塵忍不住失笑,再揉了揉她的頭。
他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她是這麼的可愛?


商曉靜趴在床上,第一次仔細的閱讀那份包養合約上的條款—— 

立約人商曉靜,以下簡稱為甲方。
立約人凌適塵,以下簡稱為乙方。
一、甲方借給乙方六百萬元,做為包養的條件,期限至乙方歸還借款為止。
二、包養期間,甲方不得限制乙方的自由,包括交友以及人身的自由。
三、甲方不得以無理的要求,要乙方做出違背其意願的事。
四、如沒必要,甲方不得利用各種藉口和理由去干擾妨礙乙方的生活。
五、未經乙方允許,甲方不得告訴第三人此合約之事,甲乙雙方對此合約負有保密的責任。
六、若甲方違背上述六條其中任何一條,乙方有權取消此合約。

看完後,她氣呼呼的坐起來,將合約摔在一旁。
凱暉沒有說錯,這真的是份很不平等的條約,裡面全都是在禁止她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卻一項都沒有被包養人該做的事。
簡直是太過分了!
她當時是瘋了嗎?居然簽下這種不平等條款?!怪不得凱暉要罵她笨。
拿起手機想撥電話去罵人,可按了幾個鍵,又想起他父喪不久,前幾天還得了急性胃炎,這一兩天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精神有了笑容,開始準備他的碩士論文……這時候她打去罵他,似乎不太好?
想了想,她訕訕的放下手機,瞪著那份合約,抓起來揉成一團,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這種合約不留也罷。
而且,這份合約她已經拿給弟弟凱暉看過,早就違反了他上面寫的第五條——未經乙方允許,甲方不得告訴第三人的事。
重新在床上躺下後,她回想起那天他突兀的舉動,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
那天他為什麼要親她呀?難道……他喜歡上她了?!
可他才剛跟女朋友分手不久,有可能這麼快再喜歡上別人嗎?
不過,說不定正是因為失戀了,所以他才會喜歡上她。不是有人說,人在最失意的時候心靈最脆弱嗎?她對他那麼好,也許他一個感動之下,就愛上她了……
商曉靜越想越有這種可能,忍不住笑開臉。她重新把垃圾桶裡的那份包養合約撿回來,小心攤平。
包養他,她似乎也沒什麼損失……好吧,就暫時這樣吧。


返校上課後,凌適塵開始整理已寫了五分之四的論文,並繼續寫完剩下的五分之一。
面對學校裡一些同學投來的同情眼神還有背後的議論,他全都視若無睹,不回應理會,用跟以前一樣的溫和態度面對所有人,平靜得就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與指導教授討論完論文後,離開學校前,他打了通電話約商曉靜六點在他家碰面,然後一起到律師事務所一趟。
被他委任的谷律師是名三十幾歲的女子,剪了一頭俐落短髮,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她將目前的情形分析給他聽。
「凌先生,關於你父親的案子,依目前對方提出的證據,我必須跟你說,情形不太樂觀。除非能找到更直接有利的證據,證明掏空資產的事你父親完全不知情,否則大部分的責任可能都會落在你父親頭上。
「而這個案子由於你父親已經身故,自然不會再被起訴,不過一旦案子審結,先前他被查封扣押的財產將會被拍賣,拿來清償那些債權人的損失。」
「我明白。雖然家父已過世,但還是請谷律師能盡力為家父洗刷冤屈、恢復名譽。」
「這點我會努力。」谷律師點頭,接著再說:「你上次提到懷疑那名肇事者可能是蓄意撞死你父親的事,我已把這轉告給檢察官請他調查,但根據他調閱附近監視器所拍下的畫面,那名肇事者當日確實是因酒駕蛇行而撞上你父親,看來不像蓄意。而且警方也調查不出該名駕駛與陳三榮有任何關係,因此在沒有任何可疑證據的情況下,不可能以蓄意謀殺來偵辦,目前檢察官只能以酒駕肇事致死來辦他。」
凌適塵點點頭表示了解,起身欲離開律師事務所。
他臨走之前,谷律師忽然拿了一張名片交給他。
「若你確定在某個地方,真有你父親說的那些證據可以證明他的清白,也許能委託這家偵探社幫忙尋找。只不過,他們的收費非常昂貴,每個案子皆以一千萬起跳。」
收下名片道謝後,凌適塵一路步行走回住處。這家律師事務所離他家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一千萬?!以他現在手邊現有的錢根本付不起,他連一百萬都沒有。
他只能靠著自己思考父親生前說的話,猜想那些證據可能存放在哪裡?以及父親當時外出,是要找誰拿?
然而,這幾天他聯絡了一些以前與父親熟識的同事,試探的問及這件事,卻都沒有人知道。
車禍出事當天,他曾提過要陪父親去,但被父親拒絕了,若是他堅持的話……
「欸,凌適塵,你要撞到電線桿了!」
聽到警告的聲音,他抬起頭,發現自己再往前走一步,真的就要撞上路旁的電線桿。
這時,商曉靜三步併作兩步的跑近他身邊。
「你在想什麼呀?怎麼走路不看路?」她手裡提著一袋食物來到他面前。
「想我爸的事。」與她並肩走向幾步遠的住處,他拿出鑰匙打開大門,一起進屋後,他看向她說:「我爸那天說要去找人拿證據所以才出門,但他沒說要去找誰拿,我在想那個人會是誰?」
「那你想到了嗎?」她順手把帶來的餐盒放在桌上問。
「沒有,我爸交情比較好的同事我都問過了,沒人知道這件事。」也有可能是那人不想被牽涉進來,所以在他父親過世後,才遲遲沒有出面把父親所謂的證據交給檢方。
「這樣一來,證據不就找不到了?」她知道他一直不認為他父親會涉及巨德掏空案,所以最近一直在調查這件事。
「除非那個人主動將證據交給檢方,否則真相也許就會這樣石沉大海。」他知道外界並不相信他父親的清白,但他明白父親只是被陳三榮利用了,成了無辜的代罪羔羊。
「那……先吃飯吧,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再想。」她打開帶來的兩個保溫餐盒,裡面菜色都是她請家中的廚師阿姨特別為他做的。突然,她想到什麼,抬起頭問:「對了,你今天叫我過來你家有什麼事?」
他在她身邊坐下,看著餐盒裡裝著熱騰騰的飯菜,心裡湧起一陣暖意,神色不自覺的柔和起來,「妳覺得,我家這棟房子怎麼樣?」
她抬頭打量了眼客廳,老實說:「這棟房子滿舊了。」
「這棟房子已經有三十幾年,老舊是自然的,但這裡位於市中心,地段很好,交通也很便利,而且坪數還不小。這房子雖舊,但未來會是市區精華地段的大戶,只要再重新翻修裝潢過,仍會很有價值。」
「噢。」她不懂他幹麼跟她說這些。
凌適塵抬眸,有些不捨的環顧這間他住了二十幾年的房子,須臾,他啟口說:「這間房子被法院查封了,等巨德的案子判決之後就會被拍賣,到時,我希望妳能標下這棟房子。」這是父母最後留給他的回憶,他從小在這裡長大,不希望房子淪落到別人手裡。
沒想到他會這麼拜託她,商曉靜有些錯愕,「你叫我標下這裡?」這要不少錢吧?她的錢全都拿給他去繳保釋金了,哪裡還有錢?
況且以這裡的地段,至少也要好幾千萬,說不定還要上億。
「妳標下它,也可以當作是一種投資,以後這裡的地只會繼續增值,絕不會虧到。」他試著說服她。她是永擎集團的大小姐,他相信她有足夠的財力可以標下這棟房子。
她為難的皺起眉,坦白說:「標下這棟房子需要不少錢吧?上次我把所有的錢都借給你了,戶頭只剩下幾萬塊。而且,我每個月的零用錢只有三萬,沒那麼多錢可以標下你家。」說完,見他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她想了想接著說:「不然……我回去跟我爸媽商量看看。」
他點點頭,「離房子被拍賣還要一段時間,妳可以慢慢跟他們商量,以這裡的地段,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反對妳投資。」這房子一旦被法拍,到時只怕搶標的會有不少人,畢竟市區裡這種獨門獨院的房屋算很稀少。也正是因為信任她,所以他才希望她能買下這裡。
「那如果這裡被拍賣了,你要怎麼辦?」不就無家可歸了?她有些心疼的問。
「那時我可能已經到美國讀書了。出國前,我會把房裡的東西全都清空,我在郊區還有一棟房子,東西會全搬到那裡去。」
郊區那戶房子是外公留給母親,母親過世後再留給他的,但由於坐落在偏僻的市郊,地段不好價值不高,臨時要變賣也賣不出去。加上當時在籌措父親的保釋金時,他因為是學生沒有正式工作,銀行也不肯讓他用房子抵押貸款。
見他說話時眼神帶著一股不捨,視線從前面的電視櫃、雜誌架移到茶几,還有天花板上的吊燈,最後望向位於後方的廚房……她兩手握了下拳頭,鄭重下了個決定,「好,我回去一定勸我爸媽標下這裡,這樣以後你就可以再回來住了。」
她這番話像甘泉一樣滲進他心裡,滋潤了他乾涸的心靈。
他臉上揚起笑容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妳買下這裡後,有空時能過來住幾天,這裡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充滿了我所有的回憶。以後等我有能力,若妳跟妳家人願意,我希望能再把房子買回來。」
原本以為她是個驕縱任性的女孩,所以對她沒有好感,但在認真了解她的個性之後,現在他才明白謠言的失真和可怕。
她並不驕縱,只是坦率;她也不任性,只是在幫助別人的時候,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意思。
她其實比很多女孩都還要善良。
第4章
「曉靜,妳老實說,最近是不是跟凌學長走得很近?」中午時間,崔惜恩與商曉靜約在學校餐廳裡一起吃飯,點完餐,立刻質問道。
「那個……是比較常見面啦。」包養合約的事,她不敢再讓惜恩知道,不用想都曉得惜恩若知道此事,八成會跟弟弟一樣氣得罵她笨,她不想再多一個人來罵自己了。
「你們怎麼會常見面?妳不是為了在他面前跌倒、還有告白被他拒絕而氣得要死嗎?什麼時候開始跟他那麼熟?」要不是聽其他同學提起,在校外曾見過幾次他們兩人在一起,這件事她還被蒙在鼓裡呢。
聽好友重提那件丟死人的事,商曉靜沒好氣的瞪她,「欸,那件事妳幹麼再提啦?我都已經把它忘到太平洋去了。」
「那妳還不速速招來!說,妳是不是在跟學長交往?」
「我才沒有跟他交往。他爸前陣子不是出事嗎?我不過遇到他就給他關心了一下咩。」他們之間只有包養,沒有交往啦。
那天被他拒絕後,她早就對他死心了,沒錯,她早就不喜歡他了,怎麼可能再跟他交往。
「妳唷,他那天那樣對妳,妳還理他幹麼?」話雖這樣說,崔惜恩卻很清楚好友從來就不是會記恨的那種人,否則當年國中時,也不會特地跑來她家想幫她的忙,卻在跟她大打一架後,還找來弟弟出面幫她和奶奶。
其實後來,她知道當年商凱暉買走的那個破陶碗根本不是什麼古董,那只是他們想讓她和奶奶安心接受幫助的一個藉口罷了。
她一直都記得,那時商凱暉來找她時說過的話—— 
「我姊她只是想幫妳跟妳奶奶,沒有任何惡意。她那個人很笨,不會看人臉色說話,因此常常出於好意卻都被誤會。她說話和做事有時會太直接而有點傷人,但那並非她的本意,我希望妳跟我姊成為好朋友,幫我們多照顧她一點,好嗎?」
當時,商凱暉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她,明明只是個比她還小兩歲的小鬼,可她竟沒辦法拒絕他的要求,還被他看得沒用的紅了臉。
之後她真的跟商曉靜成為好朋友,一來是不想讓商凱暉失望,一來則是因為商曉靜真的如她弟所形容的那樣,是個很熱心卻常常用錯方法的傻女孩。
「我跟他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能氣多久?加上他爸又出了那種事,見面多少要安慰他一下吧。」跟好友之間一向沒有祕密,這是自己第一次有事隱瞞她,因此覺得有點不安。
「然後呢?」崔惜恩問。
凌學長父親出事的那段時間,他向學校請了一陣子的假,偶爾有事過來學校,臉上也都面無表情,渾身散發出一股拒人於外的冷漠。但這幾天再見到他,他又已經恢復成以前那種溫和親切的樣子了。
「什麼然後?」
「學長現在心情怎麼樣?」
「應該好很多了吧。」至少有笑容了,眼神也不再冷得凍人。
總覺得好友提到凌學長時的語氣怪怪的,崔惜恩審視的盯著她,「曉靜,妳是不是常常去見他?」
「哪有?」否認得太快,她差點咬到舌頭。
「真的沒有?為什麼我覺得妳好像跟他變得很熟了?」
被好友敏銳的直覺嚇了一跳,她下意識躲開好友探索的目光,用力搖頭,「真的沒有。」
「曉靜,我想勸妳一句,如果妳只當他是朋友無所謂,但千萬別把自己的感情陷進去。」
商曉靜沒有多想的脫口問:「陷進哪裡?」
「陷進妳家馬桶裡啦。」崔惜恩沒好氣的嗔道。這個傻妞!
「妳才掉進屎坑裡。啊—— 妳幹麼打我?!」她不滿的摸著自己被好友敲了下的額頭。
「誰教妳不認真聽我說話。」還天兵的問:陷進哪裡?曉靜智商有這麼低嗎?她怎麼不知道。
「妳突然那樣說,我一時沒想到嘛。」現在她知道惜恩是什麼意思了,「妳放心啦,我早就不喜歡他了,我現在只是把他當成普通朋友。」
「最好是這樣。」她是真的覺得凌學長不適合曉靜,以好友單純的個性,若是真的跟他交往,絕對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商曉靜覺得她想太多了,不以為然的說:「惜恩,我都被他拒絕了,哪可能再喜歡他?妳不用擔心啦,吃飯、吃飯。」她拿起湯匙,吃起自己點的咖哩燴飯。
然而,低頭吃著飯時,她心裡卻不禁想著,她把凌適塵當朋友,那他呢,又是怎麼看待她的?
手機鈴聲陡然響起,瞥一眼來電顯示,她立刻接起,「喂,我現在跟同學一起在吃午餐……明天早上?我沒課,好呀……嗯,再見。」
掛斷電話時,看見好友投來的異樣眼神,商曉靜伸指摸了摸嘴邊。
「怎麼了?我臉上沾到咖哩了嗎?」
「剛才的電話是誰打來的?」崔惜恩挑了下眉問。
「呃……是凌適塵啦。」頓了下,她還是坦白說了。
「他找妳幹麼?」崔惜恩再盤問。
「他說有事,叫我明天去找他啦。惜恩,妳幹麼像我媽一樣問東問西的?」有點不耐煩的瞪她一眼,覺得她未免管太多。
「那是因為妳剛才接電話的語氣很不尋常。」
「哪裡不尋常?」商曉靜好奇的問。
她托著腮,想了下形容說:「透著一絲女人味。」
「我本來就是女人,有女人味有什麼不對?」沒女人味才奇怪吧?
崔惜恩翻了下白眼。那種女人味是在面對心儀的男人時,不自覺流露出來的一種嬌柔,不過她沒再多解釋,而是直接勸,「曉靜,我覺得妳還是不要跟凌學長走太近比較好。」
曉靜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所以不知在接聽那通電話時,臉上的神情比平常還溫柔了幾分,這讓她有點擔心,怕好友最後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愛上他。
「他只是有事找我,又沒有要幹麼,妳別想太多,我跟他絕對不可能啦。」商曉靜不在意的揮揮手道。


看見凌家大門前停了一輛小貨車,商曉靜繞過它走進去後問:「欸,凌適塵,你家門前怎麼停了一輛貨車?」
正在封箱的他抬頭表示,「那輛貨車是我跟一個朋友借來的,要先載一部分東西過去。」
她一怔,這才看見堆在客廳裡一箱箱打包好的紙箱,「你這麼快就要搬東西過去呀?」
「昨天我把論文交出去了,接下來就等口試,趁這段時間先把一部分物品搬過去,到時要到美國才不會太匆忙。」他在這個家住了二十幾年,自己的加上父母留下來的物品,有不少東西要搬。
「噢,那你叫我過來幹麼?幫你搬家嗎?」她看了看客廳裡的紙箱,至少也有二、三十個。
「不是,我是要給妳這個。」他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遞過去給她。
「這什麼?」她打開沒有封口的信封,從裡面拿出一張支票,上面的金額剛好是她先前借給他的那六百萬元。
「因為我爸過世了,法院退還我當初付的保釋金,所以這六百萬還給妳。還有這個也給妳。」他從口袋取出一串鑰匙交給她。
收下支票、接過鑰匙,商曉靜不解的問:「你給我這串鑰匙做什麼?」
「這是我家的鑰匙,以後我不在,這裡就拜託妳了。」房子要等巨德的案子定讞之後才會被法拍,因此還要一段時間,說不定等他從美國回來,這件案子還沒審結。像這種案子,拖上幾年也是常有的事。
「好。」那天她既已承諾他,會勸爸媽標下他家,她就會做到。「這些都要搬到車上嗎?」收起鑰匙,她動手就要幫他。
他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對,妳拿這些比較輕的,其他重的我來。」
她搬了幾趟,輕的都搬完了,只剩下其他沉甸甸的紙箱。
她吃力的想抬起其中一個,怎知卻重得搬不太起來。
看見他走進來,她問:「這裡面裝了什麼?這麼重!」
凌適塵連忙阻止試圖抬起紙箱的她。「這些箱子裡裝的都是書,很重。妳先坐著休息一會兒,其他的我來就好了。」
但商曉靜沒有如他說的坐到一邊休息,看著還有十幾箱沒搬完,她又搬不動,只好用推的盡量將紙箱推向門邊,好讓他不用走太遠。
他放好那箱書再走回來時,就看見她彎著腰、吃力的幫他推著一箱箱的書。他眼神不自覺柔了幾分,走過去將她拉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好了,妳坐下來休息吧,剩下的我來搬就好。」
「我不累。」她站起來,想繼續去推箱子。叫她坐在那裡看著他一個人搬,有點奇怪。
「不然,妳幫我把地掃一掃。」見她執意要幫忙,他索性拿了一支掃把塞進她手裡,讓她有點事做。
商曉靜接過掃把掃地,可因為家中打掃的工作向來都有幫傭做,所以她掃得不太順手。等她掃完整個客廳時,凌適塵也搬完書走回來了。
他問她,「妳要不要跟我過去看看我那邊的房子?」
「好呀。」反正她下午才有課,現在閒著也沒事。
兩人坐上貨車開往郊區,一個多小時後抵達目的地,貨車停在一棟兩層樓的房子前。
下車後,她環顧四周,「這裡好偏僻哦,四周都是農田、菜田,住在這裡,連想買個東西都很難吧?」
「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房子,我很喜歡這裡的風景,視野空曠,空氣又好,晚上還可以看到不少星星。」他笑著指向前方兩百公尺遠的一棟樓房再說:「那裡有間雜貨店,可以買到一些日用品。」這裡連他的前女友都不曾來過,他也是第一次帶人來。
抬頭看了眼他指的那間雜貨店,她撇了下嘴,幫忙把車上比較輕的紙箱搬進屋裡。
屋子裡的家具都蓋上防塵布,看得出有一段時間沒人住了,到處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鞋子一踏上地板,還清晰的印出鞋印。
跟先前一樣,重的紙箱都由凌適塵搬,商曉靜負責掃地。
搬完紙箱,他流了一些汗,抬手抹著額頭道:「我去買飲料,屋裡灰塵很多,妳到車上等我。」說完,他走向那間雜貨店,買回兩瓶礦泉水,遞給她一瓶。
兩人開車回去之前,他忽然從口袋拿出一個紅色絨布袋,由裡面取出一條金手鍊,拉過她的手,將手鍊放到她手心上。
拿起手鍊看了眼,商曉靜直接說出心裡的想法,「這條手鍊好土哦。」
聽見她的話,凌適塵笑著解釋,「這條手鍊是我外婆當年在我媽出嫁時送給她的。」已經有三十年歷史了。
「那你拿給我幹麼?」她不解的問。
「我想送給妳。」
「送我?可這不是你媽留下來的嗎?為什麼要送給我?」她愣了下,接著脫口說:「難道你要拿這個來當我幫你搬家的工錢哦?不用了啦。既然是你媽留下來的遺物,你還是自己留著好了。」她把手鍊再塞回他手上。
凌適塵握住她的手,抬眸正色看著她。「這是我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一條手鍊,雖然樣式土了點,但我很珍惜它,如果妳願意,我希望能正式跟妳交往。」他把自己珍視的手鍊送給她,代表一份很珍貴的心意。
聞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張得大開,不敢相信自己此刻聽見的話。
他說……他要跟她交往?!
「妳願意嗎?」見她一臉驚愕,凌適塵柔聲再問了一次。
「我、我、我……」她想用力搖頭拒絕,但該死的,她的頭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是左右擺動而是往前點頭?
見她點頭,他臉上重綻笑容,欣喜的將她擁進懷裡,「謝謝妳!」
「不,我是……」她開口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然而下一瞬,他卻倏地俯下臉來吻上她的唇,封住她要說出口的話。
她當場昏了頭,大腦當機、小腦短路,所有的思緒全都打結,差點連呼吸都忘了。
商曉靜手足無措,白皙的臉龐漲得通紅,心跳快得好像要蹦出胸口。
凌適塵溫柔的吻著她,察覺到她的僵硬,他離開她唇瓣,大手輕撫著她嫣紅的臉龐。接著,彷彿在進行什麼儀式般,他親手替她戴上那條他母親留下來的手鍊。
她怔怔的望住他,說不出話來。這樣的他,她怎麼拒絕得了?
怎麼辦?她好像又喜歡上他了……


「……不行,我中午跟人家有約,不能陪妳一起吃飯……跟一個朋友啦,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姓什麼?我要不要把他家祖宗八代都告訴妳?我知道、我知道,我來不及嘍,先掰了。」
收起電話,商曉靜瞟了眼腕錶,匆忙走出教室。都怪教授太囉唆,下課了還講個不停,害她快遲到了。
她匆匆來到約好的餐廳,一進去,就先為自己的遲到道歉,「對不起,我們老師一直說個不停,晚了十幾分鐘才下課……」
凌適塵臉上帶著包容的笑容,不介意的開口,「沒關係,我也沒等很久。看看妳想吃什麼?」他將菜單遞給她。他的論文口試已經通過了,所以約她出來慶祝。
她點了份焗烤義大利麵,他又將一份文件遞給她。
「這是什麼?」
「新的合約。」
「什麼新的合約?」她翻開來看,發現居然是他重新擬過的包養合約,只不過他把前面再多增加了兩個字,變成「愛情包養合約」。她納悶的抬頭,「你寫這個幹麼?」他們不是在交往了嗎?還拿這個給她做什麼?
「之前的那份對妳不太公平,所以我重新擬了一份,妳仔細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他含笑解釋。
他很清楚,那天她其實是想拒絕他交往的要求,所以在她開口前,他才用吻堵住她的嘴,不讓她說出拒絕的話來。
說他卑鄙也好、惡劣也罷,總之現在他已不想放掉她,他就是自私的想把她留在身邊。
也許,說她像他生命中的陽光有點矯情,但他是真的覺得在他最艱難的時刻,她的存在就像散發著溫暖光芒的太陽,驅走了他心裡的陰霾,讓他很快重新振作起來。
這樣不求回報的溫情,讓他動了心,他眷戀得不想放手。
之前因為自己已經有女友,加上並不了解她,所以當她向他告白時,他毫不猶豫的直接拒絕了她。而這次,他已體會到她的好、她無私的善良與寬大的胸襟,如果再錯過她,就是他太愚蠢,因此他想用這份合約牢牢拴住她。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商曉靜認真的把合約從頭仔細看了一遍—— 

愛情包養合約
立約人商曉靜,以下簡稱為甲方。
立約人凌適塵,以下簡稱為乙方。
一、因甲方先前無償借給乙方六百萬,乙方同意簽下此份愛情包養合約,願以純度百分之百的愛情讓甲方來承包。
二、包養期間,甲乙雙方須互相關心,每週見面不得少於三次。
三、對於甲方提出的任何要求,乙方須無條件為甲方做到。
四、在包養期間,甲乙雙方具有相互忠誠的義務,不得與第三人有任何親密舉動。
五、在乙方出國期間,甲乙雙方每週至少須以電腦視訊聯絡兩次。
六、如合約有未盡事宜,可經甲乙雙方協商後增加。
七、此合約無期限,直到甲方想解約為止。

看完後,她臉上忍不住綻開笑意。不同於上一份完全有利於他那方的合約,這一份的內容,則全部有利於她。
尤其在看見上面寫著他願以純度百分之百的愛情讓她來承包時,她胸口難以抑制的漫開了一股甜蜜的滋味。
愛情……他用白紙黑字寫下的,是對她的愛情!
他的意思是說……他愛上她了嗎?
她抬起眼,看見他正以深情的眼神靜靜地凝視著自己,心口發燙,無法克制的沉溺在他深邃溫柔的眸光裡。
「曉靜,關於這個合約,妳有什麼意見嗎?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凌適塵輕聲啟口問。
她輕搖螓首,開心得忍不住露出燦爛的笑靨。
怎麼辦?她好高興哦!好想跳起來大吼大叫,全身細胞像充滿了氣一樣,漲滿一種興奮的感覺,彷彿在經過千辛萬苦後,終於得到了企求很久的珍寶,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看見她的笑容,他臉上也露出一抹寵溺的微笑,拿起一支筆遞過去給她,「那妳在上面簽名吧。」他已在上面簽好自己的姓名,只剩下她的。
她接過筆,愉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合約一式兩份,兩人一人一張。她將自己的那份摺起來,小心收進包包裡。
接著她拿起一杯果汁當酒,笑咪咪的與他杯碰杯,「恭喜你口試過了,你有沒有想要什麼禮物?我送你。」
「這份合約就是妳送給我最好的禮物。」它是一份愛情的承諾,讓他在不久之後可以安心前往美國讀書。
聽見他這番話,她整個心花朵朵開,心中的甜蜜指數往上直直飆升,「這個不算,你再說一個禮物。」
見她堅持,他思索了下說:「那不如送我一支筆。」既實用又便宜,還能隨身攜帶。
「好,待會兒吃完飯,我們一起去挑。」
吃完午餐後,兩人走向餐廳對面附近的一間書局。
過馬路時,凌適塵很自然握住商曉靜的手,剎那間,她感覺彷彿有電流從他手上傳到她心上,電得她心裡酥酥麻麻的。垂目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她嘴角綻開甜滋滋的笑容。
走到對街時,她臉上還掛著甜美的笑靨,突地,猛然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朝自己射來,她下意識的抬起頭,迎上一雙惡狠狠的眼神。
對方大步朝他們走過來,指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質問:「普通朋友,嗯?妳給我老實交代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看見不久前約吃飯被自己拒絕的好友正齜牙咧嘴的瞪著他們,商曉靜趕緊縮回手,支吾的開口,「那個……惜恩,妳聽我說……」
「我在聽,我看妳能說出什麼花來。普通朋友?哼!有哪個人會跟『普通朋友』手牽手,臉上還帶著一股傻笑?」氣死她了!她拚命勸曉靜不要跟凌學長走太近、不要陷進去,結果咧?曉靜竟然把她的勸告當成耳邊風,跟學長手牽手一起親密的逛大街?!要不是被她遇到,只怕現在她還被蒙在鼓裡,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我哪有傻笑?」因為隱瞞好友在先,商曉靜有些心虛,氣勢不禁弱了幾分。
崔惜恩毫不客氣的繼續數落,「妳不肯陪我吃午餐,卻跑來陪學長—— 曉靜,妳這種重色輕友的行徑簡直令人髮指,太讓我傷心了。枉費我們多年的交情,竟比不上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人!」
她不服的辯解,「我才沒有重色輕友,如果是妳先約我,我當然會跟妳一起吃午飯,可今天是凌適塵先約我的。」
「好,這事先不說。我問妳,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妳要是再騙我,以後就不要認我當朋友了!」崔惜恩撂下狠話。她是真的很生氣,曉靜居然一直陽奉陰違瞞著她。
見狀,凌適塵開口緩頰,「學妹,妳不要一直責怪曉靜,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這件事是自己有錯在先,商曉靜也討好的過去拉住好友的手附和,「對對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就旁邊那間咖啡館吧。」
崔惜恩沉著臉,沒有反對,跟著他們走進咖啡館。
坐下後,三人各自點了飲料,凌適塵藉故去上洗手間,好讓她們兩人有機會單獨聊聊。
見他離開,崔惜恩冷哼了聲,沒好氣的詰問:「你們交往多久了?」
「沒有很久。」
「沒有很久是多久?」不讓好友敷衍,她仔細的盤問。
商曉靜細想了下,如果從他送她手鍊那天算起的話,到今天差不多二十幾天。「還不到一個月,大概……二十幾天吧。」
都二十幾天了?!聲音從崔惜恩的齒縫裡迸出來,「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在交往的事?」
既然被撞見了,她只好坦白,「因為妳一直不贊成我跟他在一起,我怕被妳囉唆,所以就不敢告訴妳……」
「拜託!我是為了妳好耶!」
「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明白惜恩完全是出自好意,她現在又何必浪費唇舌在這裡跟她解釋?
「那妳還跟他交往?!」
「就那個……他送我一條手鍊呀。」
崔惜恩不敢置信的瞪住她說:「他用一條手鍊就收買了妳的心?!妳也太好騙了吧?」
「那是他媽媽生前最喜歡的手鍊耶,意義不同。」
瞄向曉靜的手腕,除了一只腕錶外,並沒有其他的首飾,「那條手鍊在哪裡?我看看。」她倒要看看那條手鍊究竟有多美,居然輕易就打動了好友的心。
「我沒帶出來,放在家裡,下次再拿給妳看。」雖然那條手鍊是凌適塵送的,但款式真的太土了,她不想戴。
「曉靜,妳真的……那麼喜歡學長嗎?」崔惜恩緩下語氣,認真的問。
「嗯。」她輕輕點頭,接著訴說自己的心情,「我也沒想到我會那麼喜歡他,喜歡到他送我手鍊、要我跟他交往的那天,興奮得一整個晚上都睡不著。妳不知道今天他牽著我的手過馬路時,我覺得我幸福得快死掉了……這是不是就是妳說的陷進去了?」
聞言,崔惜恩輕嘆一聲,認命的說:「我知道現在再怎麼勸妳,妳也不可能跟他分開了。我只有一句話送妳,若以後妳傷了心,我的肩膀可以借妳哭。」
商曉靜沒好氣的瞋瞪她,「臭惜恩!妳幹麼咒我?妳放心好了,等妳頭髮都白了,臉上長滿了皺紋,我跟他還會在一起,才不會分開!」他們才剛開始交往不久耶,不祝福她也就算了,還說這種觸楣頭的話!
「我不是要咒妳,而是……算了算了,陷入愛河裡的人都是聽不通人勸的。我們是好朋友,我只會希望妳幸福,不會希望妳過得不好。總之,妳只要記住我永遠站在妳這邊就好了。」
聽到好友雖氣,但仍然這麼說,商曉靜很感動,「謝謝妳,惜恩。」
兩人談完不久,凌適塵也回來了。
一看見他,崔惜恩就先撂下話,「學長,算你運氣好能遇到我們家曉靜,我希望你好好對她,她是值得你用真心對待的好女孩。」
凌適塵凝視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商曉靜,握住她的手,面帶微笑輕聲地說了句,「這個世界上,除了曉靜,已經沒有我在乎的人了。」他的語氣不疾不徐,眼神從頭到尾只看著女友。
然而,聽見這句話的崔惜恩卻吃驚的看了他一眼。
他這句話語調聽來輕淡,但涵意卻很深重,意思是,這世界上,除了曉靜他誰都不在乎了。
這一刻,崔惜恩不禁覺得,或許……她可以相信學長對曉靜是真心的。
第5章
自從口試通過之後,凌適塵與商曉靜幾乎天天窩在一起,兩人不是一起看電影就是吃飯、逛街、踏青。並且抽空把他在郊區的那棟房子打掃乾淨後,便帶她一起到頂樓看星星。
指著夜空,他教她要怎麼辨認天空中那些有名的星座和星星。
夜風吹來很冷,他從後方環抱著她,將她擁進懷裡,不讓她受寒。
他們臉貼著臉,她靠著他溫暖的胸膛,聽他指著銀河裡的某兩顆星說,那是牛郎、那是織女……
其實那麼多星星,她實在看不出來他到底指的是哪兩顆,但嘴角卻一直掛著粲笑。
不一會他讓她轉過身來,靜靜的注視著她,須臾,向她提出一個要求—— 
「曉靜,等我從美國回來好不好?我保證最多不會超過三年。」他想藉此把她的心綁住,不希望當他不在她身邊時,她會被別人給搶走。
「好,不過……三年夠嗎?」據她所知,博士學位不是都要修好幾年?
「夠了。」他已經改變計畫,不以拿學位為目的。
「你不用這麼趕,美國雖然很遠,但坐飛機很快就能到。只要有空,我可以常去看你呀。」只要是飛機能到的地方,對她來說都不遠。
捧著她的臉,他珍惜地吻著她。崔惜恩沒說錯,他真的是運氣好才會遇到她。
緊緊擁著她,深深汲取她身上的芬芳,他好想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給她。但與她如今所擁有的相比,現在的他一無所有,因此,他必須要站上能匹配得上她的高度才行,還有父親的事也仍需要解決。
所以現在,他只能請她等待他。


「怎麼辦?要三年耶,好久哦……」
之前對凌適塵要前往史丹佛攻讀博士的事,商曉靜一直沒有太多的感覺,因為在她認知裡,只要買了機票隨時都可以前往美國。然而,隨著時間越來越逼近,她才真正感受到即將與他分別的不捨。
她曾一度考慮跟著他一起轉學,到加州讀大學,這樣就可以不用跟他分開,但一來辦理轉學很麻煩,二來她曾試探的對母親透露想轉學到美國讀書的事,結果被老媽一口否決,說若是她要轉學,只能轉去英國或瑞士。
因為老媽一直不喜歡美式文化,認為美國沒有歐洲文化來得高尚、有內涵,所以她只好打消跟他一起去的想法。
崔惜恩看她如此憂愁,勸道:「三年很快就過去了啦,而且我覺得凌學長這時離開也好,遠距離的戀愛是最禁不起考驗的,如果你們之間的感情不夠深,很快就會現形。」
「惜恩,妳怎麼可以這樣詛咒我們?」商曉靜不滿的用力捏了下她的臉頰。
拍開她的手,崔惜恩解釋,「我不是在詛咒你們,只是認為這時暫時分開,可以讓妳跟學長各自檢視一下自己的感情,看看是不是真的非對方不可。如果你們可以順利通過三年的考驗,才可能再繼續走下去嘛。」
「我們一定可以通過考驗的。」對這點,她信心滿滿。
「希望如此。」她相信曉靜可以做到,但對於凌學長,她就不確定了。
雖然那天他說除了曉靜外,這世界沒有他在意的人了,但說不定這只是出於一種感恩的心情。因為在他父親過世、女友又要求分手後,是曉靜一直陪在他身邊。等兩人分離後,或許他會發現自己對曉靜的感情,只是恩情而不是愛情。
突然想起一件事,商曉靜連忙說:「對了,惜恩,他搭下星期三的飛機,妳跟我一起去機場送他好不好?」
「那天你們兩個應該有很多話要講吧,叫我去幹麼?」那種場面想也知道兩人會有多依依不捨,她一點也不想去湊熱鬧。
「回來的時候妳可以陪我呀。」她怕送他離開之後自己心情會很糟,因此需要一個人陪她說話。
「好啦,陪妳去就陪妳去。對了,妳跟凌學長的事,妳家人知道了嗎?」
「不知道。」她搖頭。
「妳還沒跟他們說?!」崔惜恩訝異的問。
「他叫我先不要說。他擔心我爸媽會跟他前女友的父母一樣,無法接受他父親的事,連帶不能接受他。」
「那什麼時候他才肯讓妳說?」崔惜恩微微蹙起眉。
「等他回來的時候。」他們約好了,等他從美國回來,就會正式去見她的家人。瞥了下腕錶,她趕緊拿起包包說:「我跟他約好要一起去買東西,我先走了哦。」
來到學校側門,商曉靜看見凌適塵已經在那裡等她了。他靠在車門邊,看見她來,微笑的打開副駕駛座車門,讓她先坐進車裡,接著自己再坐上駕駛座。
「這個給你。」她從包包裡拿出一支手機遞給他。
他接過,不解的問:「為什麼拿手機給我?」
「我也有一支一模一樣的哦。」她興匆匆從包包裡再拿出另外一支,兩支都是同款的黑莓機。「這兩支手機我都辦了漫遊,等你到美國,就可用這支電話打給我。」
「好。」他淡笑著收下了這支手機。
「還有,這個也給你。」她再從包包裡取出一枚信封遞給他。
「裡面是什麼?」看見那個信封,他微微皺攏眉峰,隱約猜到裡頭裝的是什麼,接過打開,果然抽出一張金額六百萬的支票。
他毫不猶豫的將支票放回信封裡,還給她。「這些錢妳收回去,我不需要。」
她把信封再塞回他手上,「這些錢你帶著啦,你去美國讀書,吃的、住的不說,還要買書、交學費,要花錢的地方一大堆。」先前他領回父親的保釋金,並將借款退還給她,如今兩人關係已不同,她更一心想幫助他。反正弟弟凱暉也說先前的三百萬不用還了,她便想將這筆錢連同自己的存款交給他。
「之前領回的那些保釋金,已經夠了。」他將裝著支票的信封塞回她包包裡,堅持不收。
上次是為了籌措父親的保釋金,他才會不得已向她借錢,如果連到美國讀書還要靠她支助,連他都會輕視自己,更別說她的家人。
他不想讓她家人以後看輕他。
「真的夠嗎?」她有點擔心的問。
「真的夠了。」知道她是好意,他朝她一笑點頭,一手操控著方向盤,一手握住她的手,驅車離開。
想起什麼,她望向他再問:「欸,對了,你爸的案子不是今天一審判決嗎?結果怎麼樣?」
「法官採信陳三榮提出的證據和證詞,認為他涉案情節不重,只判了他三個月的徒刑,還可以緩刑兩年,其他重大罪行全都算到我爸頭上。」他不慍不火的開口,平靜的嗓音裡聽不出情緒。
相較於他的冷靜,商曉靜則顯得激動多了,「陳三榮是巨德的董事長耶,他的責任怎麼可能會比你爸輕?!這根本沒有道理嘛!」
「檢察官也對這個判決表示失望,所以案子會繼續上訴。」這類案子的官司通常拖上很久,因此他還有時間去做想做的事,只要能在最後查到關鍵性的證據,即使已定讞也能翻案。
「那就好。要不要我跟我爸說一聲,請永擎的律師幫你爸打這個官司?」
「不用了,谷律師她很認真,不需要再換其他的律師。」現在他缺少的是相關證據,即使再厲害的律師來也沒用。
不久,凌適塵將車停進賣場的停車場,兩人下車,推了輛購物車進去。
一進去的地方就是家電部門,商曉靜馬上拿起一個大同電鍋放進推車裡,「我表姊說,在國外有個電鍋會很好用,你一定要帶去。」接著,她又把吹風機、快煮壺、果汁機、咖啡壺全都搬進推車裡。
他好笑的一件件再放回原位,「曉靜,電鍋和吹風機我有,不用買了,其他的到那邊需要時再買。要不然全都帶去,我的行李可能會超重。」
「噢……好吧。」
到了食品區,她又挑了一大堆東西放進推車裡,包含各種泡麵、罐頭、餅乾和糖果,「你剛去,萬一吃不慣那裡的食物,這些可以先拿來充饑。」
凌適塵想再取出一部分,然而看見她認真的繼續在食品區尋找著要讓自己帶去的物品,他不禁把拿起來的幾樣東西再放回推車裡。
商曉靜抱著一堆濃湯調味包走回來,放進推車後,她突然抿著唇低下頭。
「怎麼了?」見她情緒忽然低落,他關心的出聲問。
「只剩幾天你就要走了。」
感受到她的依依不捨,顧不得這是在公共場所,他將她摟進懷裡,柔聲的在她耳邊說:「妳想我的時候,就用妳送我的手機打給我;想看我的時候,我就開視訊上網讓妳看。我保證,最多三年我就會回到妳身邊。」
她抬起頭,任性的要求,「你不可以劈腿,不可以出軌,也不可以對其他女人這樣摟摟抱抱。還有,除了我,不能再想其他女人哦。」
「好。」他寵溺的一口答應。
「你要常常打電話給我。」
「好。」
「還要常常傳簡訊。」
「好。」
「要常常想我。」
「好。」
不管她提出什麼要求,他全都沒有猶豫的答應。
其實即使她不說,這些要求他也都會做到,因為正如那日在咖啡館當著崔惜恩面前對她所說的—— 這個世界上,除了商曉靜,已經沒有他在乎的人了。


凌適塵出國後,這一個多月以來每天晚上十點,商曉靜都會準時坐到電腦前與他視訊。能這樣看見他的笑容、聽到他的聲音,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隔得那麼遠。
這是她每天最期待的時間,因此不論有什麼重要的事,她也一定都會排除萬難趕回家裡電腦前。即使老媽要她去參加派對宴會,她也因為怕趕不回來而拒絕,連喜歡看的偶像劇都為此改成預錄模式。
今晚,九點多她就坐到電腦前,一邊等著凌適塵上線,一邊用電話與班代討論下個月班遊的事情。
「……不然就把墾丁、澎湖、綠島這幾個地方列為選項,明天再請班上同學投票表決……費用我不清楚,要問旅行社,你不想給旅行社辦嗎?可是我們自己安排會比較累耶……蛤?你要我幫你規畫行程?可是這三個地方我只去過墾丁,其他兩個都沒去過……」
突然看見螢幕上凌適塵的狀態已轉變為上線,她連忙對著話筒說:「欸,蔡立強,我現在有事不跟你說了,明天到學校再說,掰。」說完,她立刻切斷電話看向螢幕。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上線?」
「今天起得比較早。妳剛才在跟誰講電話?」美國時間現在是早上六點多,還不到七點。他平時也都六點便起床,只是會先看完一份早報,等七點再打開電腦與她視訊。
今天,他五點半就起來,提前看完早報,打開電腦,就發現她已經上線了。
「我剛才在跟我們班代討論下個月六號班遊的事。他很奇怪,我又不是班上的幹部,不知道他幹麼特地打電話來我討論。」
「你們班代是男的?」螢幕上的男人眉峰微攏了下,剛才他似乎聽到。
「嗯,他叫蔡立強。」
「妳跟他很熟?」
「不是很熟,不過最近他常找我一起討論功課。」
他垂下眼,拿起桌旁的一份文件低頭看著。
「欸,你覺得墾丁、澎湖、綠島,哪一個比較好玩?」她問。
他專注看著手上的文件,頭也不抬,漫不經心的回答,「那三個地方各有各的好玩之處。」
「那你比較喜歡哪裡?」
「我個人比較喜歡綠島。」
見他低頭不看她,一直在看手裡的文件,商曉靜有些不滿,「你在看什麼?」他們每天視訊只有半小時,應該把握時間好好聊聊,他居然分心做別的事?
他終於從手上的文件裡抬起頭,望著她,「我做了一份股市和期貨的分析資料,前幾次做的分析都很準,這次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可惜我手上沒有資金,要不然就可以實際操作,看看我的分析準不準確。」
「你需要多少資金?」她立刻問。
他說出一個金額,「至少要有六百五十萬。」
「這麼多啊?」她下意識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錢,他上次還了她六百萬,加上她這幾個月的零用錢,湊一湊結果發現還少一些,「六百二十萬可以嗎?」
「妳想投資?」
她原意是要借他,但聽他這麼說,便順勢點頭,「嗯,我投資。」
「妳不怕我把妳的錢都虧光?」他臉上揚起微笑。
「沒關係,虧光就算了。」這筆錢對一般人而言也許不少,但對從小在商家長大的商曉靜而言並不是大數目。她從小到大不曾缺過錢,唯一的那次,還是為了借他六百萬而去向弟弟借錢。
聽她說得這麼豁達,凌適塵臉上笑容加深了幾分,「好,妳把錢匯過來,我保證不會讓妳虧損,不過我希望妳能湊到六百三十萬。」他算過,加上他上次還她的那些錢以及她這幾個月的零用錢,她應該可以湊得出這個金額。
「六百三十萬……」她有些為難了。這些錢她是能湊得出來,但這樣一來,她這個月就沒零用錢可花了,而現在才月中。
見她猶豫,他溫言補上一句,「如果不行,就不用勉強沒關係。」
聽見他的話,沒有再多猶豫,商曉靜爽快的說:「沒有問題,我明天就匯給你六百三十萬。」最多班上的班遊她不要參加就是了。
「好。對了曉靜,我需要台灣所有上市櫃公司的資料,還有他們最近一個月股票交易的價格來做研究,妳有空的時候能不能幫我蒐集這些資料?」上千家的公司應該夠她忙上一陣子了。
她不疑有他的答應,「好呀,你什麼時候要?」
他瞟了眼桌曆,暗中算了下日期,從現在起到下個月六號還剩二十天,「妳三個星期來得及嗎?」
「好,那等我蒐集好再把資料傳過去給你。」對於能夠幫上他的忙,商曉靜很高興,渾然不知某人其實壞心想榨光她的零用錢和時間,藉此趕走圍在她身邊打轉的蒼蠅。
第6章
將那款與男友一樣的黑莓機貼在耳側,商曉靜氣呼呼的對著手機那頭抱怨道:「你不知道那個江云莎好過分,居然到處造謠說我像個驕傲的老母雞,仗著家裡有錢就欺負家境窮困的同學,還說我在國中時故意把錢踩在腳下,要同學去撿,我根本就沒做過這種事!」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多,她剛才下課時從同學那裡聽到這件事,整個人快氣炸了,忍不住打電話給他。
話筒裡,傳來凌適塵溫和的嗓音,「散播這樣的謠言確實很過分,不過曉靜,妳是不是得罪過她?」他知道江云莎,她與崔惜恩是金融系的同班同學,大一時也曾向他告白過,不過被他婉拒了。
「國中的時候,她爸經營的工廠破產,我聽說她連學費都繳不出來,所以就拿著錢到她教室想給她。結果誰知她以為我想羞辱她,很生氣,可我根本沒有要羞辱人的意思啊,我真的只是想幫她。」
關於她仗勢欺人的事,以前他也聽說過一些流言,但了解她之後,他早已明白她並非像傳言所說的那樣。
雖然看不見電話那頭的她,但他能想像她現在一定是又氣又委屈,因此柔聲勸哄,「不要在意她說的那些話,了解妳的人就會知道妳不是那樣的人,至少,妳是我遇過的女孩裡最好的一個。」
他最後那句話讓她的怒氣消散大半,嘴邊掛起甜甜的笑,「算了,不理她了,隨她怎麼說。不過惜恩說,江云莎之所以故意中傷我,是因為她喜歡的一個學長最近常常來找我,她吃醋才會這樣。」
「那個學長找妳做什麼?」他的嗓音隱隱有些沉怒。
「也沒什麼事,他想邀我參加他月底的生日派對,我拒絕了,所以他就每天都來盧我,希望我答應。」晚上十點後是她跟他一解相思的視訊時間,她哪有空去?
看來圍在她身邊的蒼蠅比他所想的還多。凌適塵沉吟了下,啟口道:「曉靜,我最近又要做一個研究報告,需要一些數據資料,妳能不能再幫我找?」
「好呀。」前幾天她才剛把他上次要找的資料寄給他,為了蒐集那些資料,她花了不少時間,還拖著惜恩幫她一起蒐集呢。
「晚一點我再把需要找的資料內容傳給妳。」
「好。」又再聊了些日常生活的瑣事,她才依依不捨的掛斷電話,一抬頭,就看見自己剛才向男友提起的那位學長朝她走來。
商曉靜有些不耐煩的蹙了下眉,想當作沒看見對方趕緊離開。
沒想到他搶先一步叫住她,「曉靜。」
她連忙開口,「羅耀明,我跟你說過我那天真的沒辦法參加你的生日派對,你再問一百遍我還是這個答案。」
他那張英俊的臉孔頓時露出失望的表情,「一個小時都不行嗎?我爸媽很希望妳能來。」
羅家經營一家食品公司,但比起永擎集團的事業規模,只能算是一家小公司,打從知道她是永擎集團的大小姐後,他父母就很希望他能跟她交往,把握這個能少奮鬥二十年的機會。
「我又不認識你爸媽,他們幹麼希望我去?」她感到奇怪的問。
「因為我跟他們說,妳比林志玲還美,所以他們很想看看妳。」
她翻了個白眼,「那他們還是不要看比較好,免得失望。」懶得再跟他多說,她轉身就要走。
他攔住她,一臉真誠的道:「妳以為我是在騙妳嗎?在我眼裡,妳真的比林志玲還美。」
「就算你說我跟天仙一樣也沒用。那天我真的沒空,你不要再來煩我了。」見他擋在前面,她乾脆掉頭往另一邊走,結果避開了他,卻遇見另一個煞星—— 
只見前方三步距離外,江云莎板著一張臉,陰冷的瞪著她。也許是表情太過猙獰,反而令那張原本還算秀美的臉龐變得有些兇惡。
商曉靜懶得理她,沉默經過她身邊。
江云莎卻朝她撂了一句話,「妳不要再糾纏羅學長!」
聞言,她沒好氣的駁斥,「妳眼睛瞎啦?是他來糾纏我,不是我糾纏他!還有我警告妳,妳不要再到處造謠說我的壞話,說太多謊話小心舌頭會爛掉。」
江云莎立刻尖酸的罵回去,「像妳這種仗著家裡有錢就到處勾引男人的人才要小心,總有一天會被人潑硫酸!」先是凌適塵,接著是羅耀明,只要是她喜歡的男生都被這女人勾走,新仇加舊恨,這口氣她實在難以嚥下。
「妳簡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商曉靜瞪了她一眼,不想再跟她做無謂的爭吵,大步離開。


從上次無意中透露羅耀明想找自己參加他生日派對的事後,商曉靜的日子就沒一天閒過,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在幫凌適塵找他要的研究資料,生活過得非常……充實。
而且好處是,看多了那些商業資料,她最近的功課竟也跟著進步不少,以前只算中等的成績一下子進步到班上前五名。
而身為商曉靜最要好的朋友,崔惜恩自然也被拖下水,一起幫忙蒐集資料。
今天中午又被拖來圖書館找資料,好友終於忍不住發牢騷,「欸,我真弄不懂耶,為什麼凌學長去史丹佛讀博士,他要的資料會是我們在幫他蒐集?」
「他功課很多呀,幫他找一下又不會怎樣。」商曉靜很認真的翻看著書架上的相關書籍,尋找有沒有男友要她幫忙查找的數據。
「何只是一下而已?找完了一份又一份,根本沒完沒了。妳忙得連跟我去逛街都沒時間了。」咦?等一下,凌學長該不會……是故意想讓曉靜忙得團團轉吧?
「乖,等找完這次的資料我再陪妳去。」商曉靜像在安撫吵鬧的小孩,摸摸她的頭。
崔惜恩覷向認真找資料的好友,搖頭嘆氣,「找完這次的,他一定會立刻再丟來其他的資料要妳找。」
以前曉靜一年進圖書館不到十次,現在成日不是窩在圖書館和書局裡,就是在電腦前,連她之前愛看的偶像劇現在都沒空看了。
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強大,能讓一個人犧牲這麼多。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而且,幫他找資料對我也有好處,最近教授上的課,我都能完全聽懂了耶。」她一臉得意的說。
以前上課,教授若講到比較艱深的理論時,她總是一知半解,現在則幾乎都能了解教授所講的內容了。
「妳呀,真是個寶。」見好友沒有一點抱怨還樂在其中,崔惜恩嘆息一聲,沒再多說什麼,轉移話題問:「最近羅耀明還有來煩妳嗎?」
「他前兩天跑來向我告白,我跟他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他最近沒再來找我。」
想到這人,她立即蹙了下眉頭。
他那天又來纏著她,說他喜歡她,當時她就向他表明自己已有在交往的對象,結果怎知他居然說—— 
「我不會死心,我會一直等妳,只要妳有需要的時候,一通電話我就會立刻趕到妳身邊。妳最後一定會知道誰,才是最適合妳的人。」
她當時想也沒想的拒絕,「不用了,你還是去陪江云莎吧,我覺得她比較需要你。」
「是她跟妳說了什麼嗎?妳不要相信她的話,我跟她真的沒有什麼,只是很單純的學長學妹關係。」他緊張的解釋。
「她沒跟我說什麼,我只是覺得她好像很喜歡你。」那天還為了他,向她撂下狠話。
「那只是她自作多情、一廂情願,我的心裡只有妳。」江云莎的家境完全不能跟商曉靜相提並論,他的父母根本就不可能接受她,所以她不會是他以後結婚的對象,他跟她只是暫時玩玩而已。
雖然對江云莎造謠中傷自己的事很生氣,但聽羅耀明這麼說她,商曉靜忍不住冷下臉對他說:「可是我的心裡也沒有你,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那天聽了她直白的話,他臉色很難看,結果這兩天真的沒再來糾纏她。
想到什麼似的,崔惜恩又問:「曉靜,妳是不是跟凌學長提過羅耀明的事?」
「提過呀。」
「那就難怪了。」因為無法親自趕走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蒼蠅,所以凌學長乾脆設法讓曉靜忙得團團轉,沒空去理會其他人……
嘖嘖嘖,這個凌學長還真狡猾!
「難怪什麼?」商曉靜不解的問。
「難怪他會要妳不停的幫他找資料,因為他擔心他不在的時候,妳會被別人拐跑。」
「是這樣嗎?」
「我看八九不離十。」
「可是我跟他說的時候,他沒有吃醋呀。」而且表情跟聲音也毫無異樣。
「他那種人,就算吃醋也不會表現出來的。」
「是嗎?」聽見好友的話,商曉靜心裡忍不住泛起一絲甜意。
看她高興得眉開眼笑,崔惜恩只能說,在愛情面前女人都是傻子。「那凌學長耶誕節會回來看妳嗎?」再過十幾天就是耶誕節,美國那時都會放長假。
「他說要寫報告,沒辦法回來。可惜沒有連假,我也不行飛去看他,不過我們說好了,等我寒假的時候會過去找他。」想到再過一個多月就能見到心上人,她笑得瞇起了眼。


終於盼來期待已久的寒假,商曉靜就像從鳥籠裡放出來的鳥兒,向父母編了個要跟同學到美國去玩的藉口,便快樂的拖著兩大箱行李,飛奔向遠在太平洋彼岸的男友。
凌適塵來機場接女友回到他暫時租住的公寓,由路上直到家裡,她一直興奮得像隻小麻雀,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
「……我跟你說哦,我跟我家廚師阿姨學了好幾道菜,以後你不用再吃外面的了,我可以每天煮給你吃。還有、還有,我帶了很多包補藥,要幫你補身體……」她一邊說,一邊從帶來的兩個超大行李箱裡不停地掏出各種食物和補品。
看見她拿出一大包補品,凌適塵失笑的問:「我看起來像是身體很虛弱的樣子嗎?」
平常在視訊上看不太出來,她站到他面前,認真將他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遍,「可是你好像瘦了點。」
「妳放心,我身體很健康,就算抱妳繞這棟公寓跑五圈都沒問題。」他一把抱起她,證明自己體力很好,不希望被女友當成體虛身弱的男人。
突然被他橫抱起來,商曉靜冷不防嚇得摟住他頸子,「你幹麼突然抱我啦?快放我下來!」
他露出溫柔的笑容,低頭吻住她那張小嘴。
她瞪大眼,但下一瞬便輕闔上眼,雙手緊緊攀住他的頸子。
以前只能隔著冷硬的螢幕看他,現在終於能再這樣被他抱著、吻著,感受他溫熱的體溫,因此,她比以往都還熱情的回應著他的吻。
這幾個月,她好想他,想念的情緒早已漲滿了胸口,所以她吻得很用力,想把這幾個月來的思念全都藉著這個吻告訴他。
儘管她笨拙的咬痛了他,但凌適塵卻沒有推開,縱容的放任她吮咬著他的舌和他的唇,因為他能感受到她想傳遞給他的濃烈思念。其實他也一樣,想死她了。
終於能再這樣擁抱著她,他的情緒跟她一樣興奮,只是他善於隱藏,因此她沒有發現。
總算,她盡興了,不再蹂躪他的唇舌,她抬起頭,美麗的黑眸裡閃爍著水潤的光彩。
摟著他頸子的手開始不安分的解開他身上的衣釦,想要索取更多。
「曉靜……」發現她的意圖,早已一直隱忍慾望的凌適塵,嗓音微啞的喚著她的名字。
「我想要你。」她坦白說出自己對他的渴望。
下腹早已竄動的慾火,在聽見她的話後再也無法壓抑,熾烈的燃燒起來。他抱著她,快步走向他的房間,直到床邊才放她下來。
兩人宛如饑渴了很久似的,急切的為對方除下身上的衣物。
脫去上衣後,她自己動手去脫牛仔褲,但平常明明只要不到幾秒鐘就能順利脫下的長褲,這一刻卻彷彿怎麼都脫不下來。
褲子卡在小腿上拉不下去,她兩腿蹭了蹭,一個重心不穩,撞向了伸手想幫忙的凌適塵。
他沒防備的被她一撞,直接倒向後方的床上,而她也跟著趴在他身上。
他笑得胸口頻頻震動,忍不住出聲調侃,「妳別急,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
「你亂講,我才沒有在急!」她羞紅了臉,抬手捶著他赤裸的結實胸膛。
他喉中滾出陣陣笑聲,俐落的翻身將她覆在身下,綿密細碎的吻落在她臉上、唇上,然後沿著她優美的粉頸吻上她細緻的鎖骨。
凡是他吻過的地方,肌膚都宛如要燒起來一樣熱燙,她的喘息漸漸變得急促,心跳也加快許多。
她害羞的半闔著眼,垂目看著他含吮自己柔嫩的蓓蕾,背脊竄過一陣酥麻。她下意識的挺起胸,想要得到他更多的愛撫。
他的手揉撫著她的嬌軀,點燃她更多的熱情,不久,她一直無法順利脫下的牛仔褲在他靈巧的雙手協助下,順利的除去了。
當兩人完全裸裎相對時,她白皙的肌膚泛起玫瑰般嫣紅的色澤,他強忍著體內快要暴動的慾望,耐心的誘哄著她的身子,直到她已為他準備好,他才放任自己佔有了她……


清晨六點醒來,映入凌適塵眼裡的是張嬌美的臉龐,長長的睫毛覆在美麗的眼睛上,粉色的唇瓣微微嘟著。見她還沉睡未醒,他俊雅的臉上帶著寵溺的微笑,俯下身在她唇上輕落下一吻。
起身盥洗後,他下樓拿了一份早報上來,走回房間,見她還沒醒,他索性坐在一旁靜靜的看報紙。
不過他看得有些分心,不時抬頭覷向還在酣睡的人兒,嘴邊掛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笑意。
結果,他花了比平常還久的時間才看完一份報紙。
接著他習慣性的起身要去開電腦,走了兩步,才訝然想到她現在人就在他房裡,不需要再靠視訊與她聯絡了。
他走回床邊,趴在她身旁,伸指輕撫她的臉,癡看著她的睡容。
離開她的這段時間,他才發現,對她的感情比他自己所想的還要深,不過幾個月而已,她不只完完全全把前女友在他心裡的影子都拔除,還霸道的佔據了他整個心。
她就像從國外入侵台灣山區的一種蔓澤蘭草,只要落地生了根,很快就會蔓延整座山頭。
剛開始,是她先喜歡他的,但現在他已無法衡量兩人之間,彼此的感情究竟誰輕誰重。
「唔……」醒來的商曉靜張開眼,便迎上他溫柔的眼神,她抱著被子,嬌憨的對他綻開甜美一笑。見他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看,她不免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起來,「你幹麼這樣看著我?」
凌適塵在她唇上和額心落下一吻,柔聲問:「餓了嗎?早餐想吃什麼?我做給妳吃。」
聽他提到早餐,她才想起自己正是被餓醒的,脫口說:「我想吃蛋餅。」
他實在不想讓她失望,不過……「我這裡沒有蛋餅皮,吃別的好不好?我做法式吐司給妳吃。」
「好。」
於是他去廚房準備早餐,她則走進浴室,等她沐浴盥洗完,出來時客廳的茶几已擺著熱騰騰的早餐和牛奶。
這戶公寓不大,規格只有一房一廳一廚一衛,所以兩人是坐在客廳裡吃早餐。
一邊吃著早餐,商曉靜發現了一件事,「咦?這裡的家具為什麼看起來都很舊?」茶几不只老舊,還有很多刮痕,沙發則整個都沒彈性了,一坐下就陷進去。
「因為有些是我撿來的,有些是要離開的學長送的。」
她不敢置信的瞠大眼,「家具為什麼要用撿的?你沒錢買嗎?怎麼不跟我說?我有啊!」
知道她是心疼他,他心裡湧起一股暖意,「我不會在這裡住太久,所以家具不需要買新的。」這裡的留學生很多人都這麼做,不是只有他一個。
「可是這個沙發坐起來不舒服……」她嘟著嘴說。
凌適塵起身走向書桌前,搬來這屋子裡最好的一張椅子給她坐。「妳先坐這裡吧,我晚點再去買張新沙發回來。」她還會在這裡待上幾天,他不想委屈她。
看見他過著這種節儉的生活,她很是不捨。「你如果沒錢就跟我說,我可以匯過來。」
「曉靜,我真的不是沒有錢,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對了,」想起一件事,他走進房間拿來一本存摺遞給她。「妳打開看看,妳上次匯給我的那六百三十萬,現在已經差不多增加到九百萬了。」
「這麼多啊?」她驚訝的瞪著存摺上面的數字。
「我上次不是向妳保證過,根據我所做的分析,妳投資只會賺絕不會虧,這些錢,我可以先幫妳匯回去。」他接著再說:「或者妳也可以留著,讓我繼續幫妳做投資。」
看著上面的數字,商曉靜開心的道:「你這麼會賺錢,那當然是繼續留著給你投資啊。不過,等一下先提些錢出來買家具,這些家具都太舊了,你住得也很不舒服吧?」
他耐著性子再向她解釋,「曉靜,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很快就會離開,所以不用再買新家具了。」
「咦?你要再另外租房子嗎?」她看了下這間狹小的客廳,點頭說:「這裡確實太小了,要換一間大一點的。」
「不是,我要搬到紐約去。」
聞言,她訝異地道:「紐約?可你不是要在史丹佛讀博士嗎?為什麼要搬去紐約?」
他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她,「華爾街有家證券公司聘請我過去當分析師,我已經接下這份工作。」
前陣子,他每天都把自己的分析貼在一家名為「美優投顧」的證券投顧公司網站上,精準的分析報告果然引來對方的興趣,不到幾天就接到那家公司的執行長親自打電話來,說希望能跟他見面詳談。
而且聽見他沒空飛紐約,那名執行長甚至親自過來這裡見他,這一談,兩人足足談了四小時,最後對方熱情的以高薪聘請他前去工作。
「那……你不讀書了嗎?」她錯愕的看著他。他當初來加州的目的,不是就為了讀博士嗎?為什麼突然要去當分析師?
「經過這幾個月的實驗和研究,我已經有把握自己可以成為一名分析師了,因此能不能拿到博士學位,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在證券市場上,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一筆龐大的資金,而證券市場就是致富最快的捷徑之一,當然,前提是他必須要有獨到的投資眼光,否則還沒賺到錢,小心就賠光了資本。
由於事情來得太突然,商曉靜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須臾之後,她才問:「那你什麼時候要去紐約?」
「等我處理完學校的事,大概下個月就會過去。」見她突然沉默下來,凌適塵將她擁進懷裡,「對不起,這麼晚才告訴妳這件事,我只是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比我預期的還順利。當初我來加州,就不是為了要讀書,我只是把這裡當成前往華爾街的跳板。」他坦白告訴她自己來加州之前的計畫。
「你在那邊工作之後,還會回來台灣嗎?」這是她最擔心的問題。
「當然會。我答應過妳,最多三年我就會回去。」屆時,他一定會以配得上她的身家回去找她。
第7章
一年後 紐約

晚上八點二十分,離開辦公室前往機場的路上,凌適塵撥了通電話。
「我上個月委託你們的那兩件案子,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話筒裡傳來一名女子清亮的聲音,「我正要打給你,向你彙報你委託的那兩件案子進度。第一件,關於那名肇事者,我們之前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直到昨天才發現,他在三個月前假釋出獄不久就被人殺害,屍體被埋在山裡,前天才被一個到山上採草藥的農夫發現。」正因為人早已死了,所以他們才會遲遲追查不到他的下落。
聽見這個消息,凌適塵語氣一沉,「是誰殺了他?」
女子清脆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傳來,「目前警方還沒追查到兇手。既然肇事者已死,我們會從其他地方著手調查,看當年是否是陳三榮買通他行兇撞死你父親。至於第二件案子,那些證據我們已查到是在誰的手上了。」
「那些證據是在誰手上?」他語氣有絲急切的追問。
「證據還沒拿到,我暫時不方便透露對方的身分,等拿到那些證據,我會再通知你。」
這家「全能偵探社」是谷律師兩年多前介紹給他的,他們不辦一般跟蹤捉姦的小案子,只辦棘手的大案,因此索費也昂貴許多。他們的收費標準分成五級,第一級一千萬,第二級兩千萬,第三級三千萬,第四級五千萬,第五級價格則不一定,完全視案情的困難度而定,金額從數千萬到上億都有可能。
凌適塵委託的兩件案子都被評為第三級,所以金額一共六千萬,依「全能偵探社」的規矩,他已一次付清所有費用。
之前是他沒有能力雇請他們調查,但現在的他已有足夠的財力,他不心疼花費的金額之鉅,只在乎能不能為已逝的父親洗刷罪名還有查清死因。
不久,他來到機場,等待片刻,便看見商曉靜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朝他飛奔而來,方才因那通電話而有些沉鬱的眉心頓時舒展開,他唇瓣揚起一抹寵溺的笑,緊緊接擁住她的身子。
商曉靜開心的抱住他,顧不得這裡是熙來攘往的機場,熱情的吻上他。「我好想你!」她毫不吝惜訴說對他的思念。
每年她只有在寒暑假的時候才能過來看他,因此每次來,她都很不想再回去。這次她是趁著清明節加兒童節,連休四天的假飛過來的。
「我也是。」揉著她及肩的長髮,他俊雅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這一年多來他拚命努力,生活中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過即使這麼忙碌,他還是沒有放棄每天早上與她視訊的時間,因為只有那個時候,他才能稍微放鬆心情。
她是他忙碌緊湊生活中唯一的慰藉和喜悅,隔了這麼久才盼到她來,他對她的思念絕不亞於她。
「我們回去吧。」接過她帶來的行李,他另一手握著她的手往外走去。坐上車後,他載著她驅車回到他的住處。
現在他所承租的公寓已不像他在加州時租的那戶小公寓那麼簡陋,寬敞的室內有高雅的裝潢,所有家具也全都是最新、最時尚的。
進屋後,他倒了杯果汁給她,她輕啜一口,突然問:「我要你買的那些食材,你買了嗎?」
他拉起她的手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裡面被一堆食材塞得滿滿的。「我昨天就去買了,就等妳這位大廚師親自過來烹煮。」
「好,那你到一旁等著,看本大廚大展身手。」她意氣風發、興致勃勃的從冰箱裡拿出食材。這兩年她向家中的廚師阿姨學了不少道菜,每次來找他時,她一定都會做新學到的菜餚給他吃。
「明天再煮吧,妳坐了這麼久的飛機,應該累了吧。」他體貼的說。
「不累。我在飛機上睡了十幾個小時,現在精神正好。」她等不及想讓他嚐嚐自己新學到的菜。繫上圍裙,她一臉得意道:「我學會了做蚵仔煎還有壽喜燒蓋飯哦。今天我先做魚香烘蛋和義大利麵給你吃,明天再做蚵仔煎和壽喜燒蓋飯。」
他啄吻了下她笑得彎起的唇瓣,向她宣布一個好消息。「曉靜,我五月份要回去了。」
「咦?」她眨了下眼,接著驚喜的瞠大那雙美麗的眼睛,「你是說……你要回台灣了?那你這邊的工作呢?」
「公司調我到台灣擔任大中華區的主要分析師。」花了一年時間,他向公司積極展現自己的實力,總算爭取到這個職位。
如今,他已成為美優投顧最重要的分析師之一,原本公司並不希望他離開華爾街,因為他們很倚重他的分析報告,但他堅持,若不將他調回,他就跳槽,所以最後公司高層只好同意。
聽見他的話,她興奮的抱著他又叫又跳,「太好了!那我們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才行。等你回去,就可以去見我爸媽了,你不知道這次我媽差點不讓我來紐約,她一直追問我為什麼這兩年常往美國跑,究竟這裡有什麼吸引我的地方。」
被她抱著又蹭又跳,他沉睡的慾望被喚醒,語氣有絲沉啞,「妳告訴她我的事了?」
「當然沒有。你說還不能提,所以我一個字都沒有說,後來是凱暉幫我說服我媽,她才肯讓我過來。」當時她拚命找藉口說是來聽演唱會、看職棒、NBA,總之能想的理由她都說了,老媽還是不相信。要不是弟弟及時跳出來幫她,否則在老媽的逼問下,她最後可能會招架不住地全都招了出來。
他心疼的道歉,「對不起,曉靜,讓妳一直瞞著他們。等回去後,我就會找個時間正式去拜訪妳家。」
「好。」摟著他的頸子,她笑吟吟的點頭。這樣一來,她就能向家人公布他們在交往的事了。
「曉靜,妳會很餓嗎?」他突然問。
「我在機上吃過了,還不會餓。」
「那我們晚一點再吃好不好?」他輕聲誘哄。
「為什麼?」她剛問完,粉唇就被他堵住,他用比平常還狂烈的吻讓她明白他想做什麼。
她雙手環抱住他,輕嚶一聲,回以同樣熱烈的吻。
他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向房裡,將她小心地放到柔軟的大床上,兩人的唇緊密的纏綿在一起,捨不得分開。而兩人的手,也沒有閒著,都忙著替對方卸下身上的衣物……


凌適塵不在台灣的這段時間,商曉靜每週都請清潔公司到他市區的家裡打掃一次,也幸好巨德的案子還沒有審結,所以這棟房子尚未被法院拍賣。
因為他再過兩天就要回來,所以在清潔公司剛打掃完離開不久,她過來仔細檢查一次,確認房子是否乾淨得一塵不染。
目前巨德的案子還在三審中,不過她聽說如果沒有再提出新的事證,也許這一審審完就會結案了。
前兩審,陳三榮都把罪責推到已逝的凌父頭上,加上他提出的證據也都是不利於凌父,所以刑責大多歸在凌父身上。他前兩審都只被輕判幾個月,而且還可以緩刑。
她曾問過父母關於巨德的案子還有沒有可能翻案,改判陳三榮重刑,然而她父母卻回答,除非凌家能再提出更明確的關鍵證據,否則要改判的可能性極小。
仰頭看著掛在牆上的那幀凌勝杰遺照,她雙手合十,向他喃喃祈求著,「凌伯伯,你若真是冤枉的,就保佑我們能快點找出證據,好證明你是無罪的,讓法院改判陳三榮重罪。」
正當商曉靜一臉虔誠的祈求時,凌適塵搭乘的班機也剛好抵達桃園機場。
他比預訂時間提前了兩天回來,為了給女友一個驚喜,所以沒有告訴她。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她,他嘴角含笑,取出手機,但才剛開機,電話就響了。
他接起電話,聽見對方清亮的嗓音問—— 
「凌先生,你現在在哪裡?」
「剛回到台灣。你們拿到證據了?」他音調不自覺的透出一絲喜悅。
「還沒有。擁有那些證據的人已在去年過世,現在那些證據在她女兒手上,我們試過很多方法,甚至開價想買下那些證據,但對方無論如何都不肯。對方已看完那些證據,希望能與你當面詳談。」
「我人已經在桃園機場,隨時都可以跟對方見面,請妳盡快安排時間,越快越好。」
「好,我會盡快安排。」
不久,就在凌適塵搭計程車回台北的路上,很快又接到「全能偵探社」打來的電話,對方約他一個半小時後,在台北市區某家茶坊見面。


深夜十一點,換好睡衣準備就寢的商曉靜,突然接到凌適塵打來的電話。
「睡了嗎?」
「還沒有。你呢?現在在幹麼?行李都收拾好了嗎?」昨天他說有事,所以今早兩人沒用視訊聯絡,想到再兩天他就要回來,她開心得睡不著。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一開口便要求道:「曉靜,妳現在走出妳家大門,往左邊走二十步。」
她不解的問:「為什麼要我這麼做?」
「妳先照著我說的話做,我再告訴妳為什麼。」
「噢。」她換下睡衣,隨便套上一件T恤,滿臉疑惑的走下樓,依照他的話走出大門,再往左走二十步,結果看見一輛銀白色的轎車停在那裡。
她一走近,車上的人便開門下車。
看見那人,她先是瞪大了眼,接著驚喜的跑向他,「你提前回來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想給妳一個驚喜。」摟住她,他將臉埋進她散發淡淡香味的秀髮裡,眸裡掠過一抹複雜的思緒。
「你應該先跟我說一聲,我可以去機場接你呀。」她現在頭髮沒梳,又只隨便穿了件T恤,醜死了。
「外面蚊子有點多,我們上車再說吧。」他打開車門道。
「到我家去。」她開心的拉著他,迫不及待想帶他回去給家人看。
他阻止她,「這麼晚到妳家不適合,改天我再正式來拜訪。」
「嗯,也對。」現在都十一點多了,確實不適合帶他回去,而且她忘了爸媽也還沒回來。
坐進車裡,見他一直凝視著自己也不說話,她伸手爬了爬有點凌亂的頭髮。
「你突然回來,我沒準備,頭髮很亂……」
他拉住她爬著頭髮的手,「不,妳很美。」她的容貌一向精緻出色,微亂的髮型反而添了絲慵懶的風情。
這是他第一次稱讚她的容貌,商曉靜欣喜的綻開笑顏,「你幾點回來的?」
「不久前。」他沒有告訴她實話,事實上他傍晚六點就到了,只是先去了別的地方。
「那你回家過了嗎?」
「我回去過了,謝謝妳把我家整理得那麼乾淨。」雖然她從來沒提過這件事,但他不在的這兩年多,家裡還能維持得一塵不染,自然是有人定期在清理,而那個人,只可能是她。
「不是我整理的,我找了清潔公司每週過去打掃一次。」如果是她整理,可就沒那麼乾淨整齊了。
「還是要謝謝妳。」透過車頂開著的一盞小燈光線,他定定看著她,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曉靜……」
見他似是有話要說,她抬眸疑惑的看著他,「嗯?」
「若是以後……我做了什麼傷害妳的事,妳能不能原諒我?」他的嗓音微微透出一絲瘖瘂。
她眨了眨眼,不解的問:「你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我只是擔心以後我會傷了妳的心。」
「以後?難道你愛上了別人?!」她一驚,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住。
「沒有。」他趕緊否認,她臉上那種震驚的表情令他呼吸微微一窒,接著,他溫言說明原因,「因為我父親的案子已經快結案,我怕我這陣子會比較忙,沒有空陪妳。」
聽完他的解釋,她重綻笑顏,「我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嗎?你在忙,我就不會一直吵著要你陪,你放心去忙你爸的事,不過……」
「不過什麼?」
「我聽我爸媽說,如果沒有再提出新的事證,這件案子最後可能會由你爸擔起大部分責任。」
他輕輕點頭,「我知道,我會找到證據來證明我父親的清白。」
她很懷疑是否真有那個證據存在,想勸他看開點,偏偏這件事又攸關他父親的名譽,換成是她,也不可能毫不在乎。
所以最終她什麼都沒說,只叮嚀,「若你需要幫助一定要跟我說哦,我會盡力幫你。」
「嗯。」輕應一聲,他從口袋裡取出一枚戒指,套進她的手指。
看著那枚銀色鑲鑽的戒指,她吃驚的呆呆望住他。
他雙眸溫柔的凝視她,輕聲啟口,「等我父親的案子了結,嫁給我好不好?」
他在向她求婚?!天吶,他居然向她求婚!意識到這點,商曉靜眸裡滿是驚喜的光彩,喉嚨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漲得滿滿的,一時發不出聲音來。
見她遲遲不回答,他臉上微露一絲著急,「曉靜,妳不願意嗎?」
「我……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好半晌,她才迭聲吐出這三個字。
他幽黑的瞳眸裡閃過一抹激動的情緒,隨即低頭覆上她的唇。
這時,對面馬路一輛車開了過來,前方亮起的車燈,照亮了正在車裡熱情擁吻的兩人……


「伯父、伯母,你們好。」
在車上擁吻被商曉靜的雙親當場撞見,凌適塵雖然覺得有些窘迫,但神色還算鎮定。
商氏夫妻坐在車裡打量他一眼,由林雲霞開口詢問女兒,「曉靜,這位先生是誰?」
「他叫凌適塵。」她報出男友的名字。
「你們是什麼關係?」林雲霞直接問出重點。剛才她看得很清楚,兩人坐在車裡抱在一起接吻,以女兒的個性,這男人絕不會只是一般朋友。
既然都被爸媽撞見了,商曉靜也不再隱瞞,正式將他介紹給父母,「爸、媽,他是我男朋友。」
一直沒說話的商家麟出聲問:「你們交往多久了?」已屆六十歲的他兩鬢有些斑白,但仍能依稀看出年輕時俊美的輪廓,他與妻子一起成立永擎集團,性情沉靜的他主研發,外向的妻子則主行銷,兩人不僅是婚姻上的好伴侶,同時也是事業上的好夥伴。
「兩年多了。」面對父親的詢問,商曉靜老實回答。
「兩年多了?!」林雲霞覷丈夫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覺得有必要好好跟他們談談,「曉靜,請你朋友到我們家坐坐。」
「很晚了,不知會不會打擾到伯父、伯母?」凌適塵彬彬有禮的問道。
「只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太久,進來吧。」有些事他們必須要當面問個清楚。
凌適塵跟著商曉靜走進商家,在客廳坐下後,林雲霞立即不著痕跡的將他從頭到腳很快打量一遍。他穿著駝色的休閒西裝式外套,裡面是一件格子襯衫,面容俊雅,舉止沉穩,即使剛才被撞見跟女兒在車上擁吻,下車面對他們時也沒有一絲慌亂。
「曉靜,你們是認真的在交往嗎?」看向女兒,她語氣嚴厲的問。
「當然是啊。」點頭。
「那為何交往兩年多了,都不曾向我跟妳爸提過這件事?」林雲霞性情幹練精明,因此不論是公司還是家中,多半事情都由她主導,丈夫則通常放手讓她去做,很少干涉她。
因此,對於女兒已有一個交往兩年多的男朋友這件事,也是由她來問。
「因為……」商曉靜開口想解釋。
凌適塵適時出聲道:「伯父、伯母,對不起,這是我的意思,請你們不要怪曉靜。因為我擔心你們會對我有成見,所以才不希望曉靜這麼快告訴你們這件事。」
聽見他的話,林雲霞提出疑問,「我們又沒見過你,為何會對你有成見?」
「因為他爸爸是巨德的總經理凌勝杰。」商凱暉站在樓梯口,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剛才在書房裡看書,聽見客廳裡傳來談話聲,心想應該是爸媽回來了,所以下來看看,沒想到竟會看到凌適塵坐在他家客廳裡。
姊姊一直以為他還不知道她與凌適塵在交往,但其實他早從崔惜恩那裡聽說了這件事。事實上,早在姊姊為了這男人來向他借錢時,他就已拜託崔惜恩盯著她,不要讓她再接近那個男人。
只可惜防線最後還是失守,兩人仍是走在一起。
而若非崔惜恩曾向他提過凌適塵對姊姊應是真心的,他或許早就出面阻攔,不會放任他們繼續來往。甚至,連每年寒暑假姊姊找盡藉口想飛去美國看凌適塵,他也沒有當著母親的面戳破她,還替她圓謊。
「你父親是凌勝杰?」林雲霞有些詫異。
商家麟則略略蹙起眉。
「是,不過我父親是清白的,他是被陳三榮設計利用,並沒有掏空巨德的資產。」他今天已從那名看過證據的人口中證實這件事,因此才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林雲霞望向他,「你不能因為他是你父親就這麼說,依照目前的證據看來,很顯然法官並不這麼認為。」
「我會拿到相關證據證明我父親是清白的。」他語氣不卑不亢的道。
不明白他這股自信從哪來,她好奇的問:「你有證據?」
「目前還不在我手上。但我知道證據在哪裡,再過一陣子就能拿到手,證明我父親完全是遭到陷害。」原本他對「那人」提出的條件還有些猶豫,但此刻,他已決定要接受了,這不只是為了父親的名譽,也為了曉靜。
從她父母剛才得知他父親是凌勝杰時的態度,他便知道自己若是不洗刷父親背負的污名,他們是不會放心把曉靜交給他。
想起一件事,商家麟突然望向女兒問:「曉靜,上次妳跟我提過,若是法院要拍賣凌家的房子,要我一定要標下,就是為了他?」
「嗯。」商曉靜點點頭,目光從父親臉上移向母親,她有點擔心因為剛才在車上的事,他們會不喜歡凌適塵,不禁強調道:「爸、媽,我們交往的這兩年多,他一直都對我很好。」
林雲霞橫了女兒一眼。女兒是她生的,她哪會不清楚女兒在想什麼!瞞了他們兩年多的這筆帳,她晚點再跟她算,現在她必須先問清楚一些事情。
「凌先生,你現在做什麼?還在讀書嗎?」
凌適塵從容不迫的回答,「沒有,我這一年多都在紐約『美優投顧』公司當分析師,這次我回來,是要接任美優中華區的主要分析師。」
聽見他的話,林雲霞不禁再瞪女兒一眼,「所以,妳這兩年寒暑假老是往美國跑,都是去看他,不是去聽什麼演唱會、看NBA和職棒?」
在母親投來的凌厲眼光下,商曉靜乖乖點頭承認。
給女兒一個「妳待會皮給我繃緊點」的警告眼神後,她再轉回來望向凌適塵。
「你年紀輕輕就能當上美優投顧的中華區分析師,證明你很優秀,不過我必須坦白跟你說,你父親的事我沒辦法不在意。雖然他已經過世,但他做過的事沒辦法就這樣一筆勾銷,即使你說有證據能證明他是遭人陷害,這也只是你片面的說法,要等到你真的能提出那些證據後,才能證明。」
「伯母的意思是……」凌適塵隱約聽出她的意思,可仍試探的詢問。
她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在你還沒拿出那些證據前,我希望你跟曉靜先不要見面。」他剛才說得信誓旦旦,但她仍對他的話有所存疑。
聽見母親的話,商曉靜立刻不滿的抗議,「媽,妳在說什麼?為什麼不讓我跟他見面?」
林雲霞說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樣他才能專心找那些證據。妳也希望他父親能早日洗刷污名吧?」
「當然希望。」
「那不就是了。所以這一段時間妳就別去吵他,讓他好好找出那些證據交給法官。」安撫女兒後,林雲霞覷向凌適塵。
明白她在下達逐客令了,他適時站起身,承諾道:「我會盡快拿到證據還我父親清白,在這段時間裡,我不會來找曉靜。」
「凌適塵,怎麼連你也說這種話?!」聽見他竟配合母親的話答應不來找她,商曉靜又氣又惱。
「曉靜,妳相信我,我一定會拿到證據的。」他望住她,眼神裡流露出一抹堅定。
「我相信,可也用不著不見面呀,你才剛回來耶。」這樣不就像他還在美國沒有回來一樣?
林雲霞得到想要的結果後,立刻明快的送客,「既然凌先生這麼說,很晚了,那就不多留。凱暉,替媽媽送凌先生出去。」她吩咐站在一旁,剛下樓時曾出聲點出凌適塵父親身分的兒子。
「伯父、伯母,那我告辭了。」分別向兩人有禮的點頭致意後,再看商曉靜一眼,凌適塵舉步往外走。
「媽,妳怎麼可以這樣啦?」向母親嗔怒的抱怨了聲,商曉靜瞪了眼要送客的弟弟,連忙跟在凌適塵身後出去。來到門口,她拉著他的手急道:「你真的不再來見我嗎?你不用管我媽說的啦,腿長在我們身上,她管不著我們見不見面。」
他俊雅的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出聲哄她,「妳放心,不會很久的,妳就當我還在美國沒有回來,想我的時候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他暗示她,即使他無法來見她,他們還是能像從前那樣透過視訊見面。
「可你明明回來了啊!」氣死她了,老媽怎麼可以對他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
凌適塵輕揉著她的髮安撫她,「我很快就會把事情處理好,最多三個月,不會太久。妳也希望妳的家人能接受我吧?忍耐一下,等我辦完事,以後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嗯……」她不情願的點頭,然而想起母親對他的刁難,她還是很生氣。媽媽為什麼就不懂愛屋及烏呢?為什麼偏要為難他?
送走凌適塵回到客廳後,她一臉憤然,正要張口時,卻聽見老媽比平常還要冷淡的聲音傳來,她整個怒火瞬間熄滅。
「曉靜,現在該來算算這兩年多來,妳瞞騙我們的事了。妳想要從哪一條開始算起?」
看見老媽嚴厲的眼神,甚至連一向脾氣最好的爸爸都投來責備的眸光,她趕緊看向弟弟凱暉求救。怎知他卻兩手插進褲袋裡,一副「妳好自為之」」的表情,悠哉的走回二樓。
可惡!凱暉竟然見死不救?
商家麟出聲輕斥女兒,「曉靜,這件事妳確實不該欺騙我跟妳媽。」
她趕緊摟著父親的手臂撒嬌,「爸,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們的啦,因為他爸的事,他很怕你們反對我跟他來往嘛。」
林雲霞沉下臉怒斥,「妳什麼都聽他的,妳到底有沒有腦子啊?如果他叫妳離家出走跟他私奔,妳是不是也要照著做,來傷我跟妳爸的心?」
老媽雖然管她很嚴,但很少這樣疾言厲色,看來老媽是真的動怒了!商曉靜縮了縮脖子,「他才不會那樣。如果他真的那麼要求,我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是非我分得很清楚。」
「妳分得清楚就不會為了他瞞著我們兩年多!曉靜,妳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為了一個外人,居然不惜欺騙自己的親人?!妳這叫分得清是非?」林雲霞說出重話。
商家麟朝女兒使了個眼色,她會意的趕緊走到母親身邊,搖著母親的手討好的開口,「媽,對不起啦,我知道錯了,現在既然你們也見過他,就不要再生我們的氣了好不好?」
「我想是我跟妳爸太放縱妳了,才會讓妳把我們當成傻瓜一樣欺騙。從現在開始,妳的零用錢全部凍結,我不會再給妳一塊錢!」下達處分後,林雲霞冷著臉走上二樓。
「媽……爸,你看媽啦,她要凍結我的零用錢,叫我怎麼生活?」她拉著父親抗議道。
她今年六月才畢業,目前日常開銷完全仰賴母親每月固定給她的零用錢,一旦經濟來源被凍結,她就沒錢可花了。
他溫言勸道:「妳媽在氣頭上,妳就不要再去惹她了,暫時忍一忍吧,等她氣消了再說。這段時間妳乖一點,別再跟凌適塵見面了,免得妳媽更生氣。」
商曉靜噘著嘴,雖然不滿,還是點了點頭。她明白爸媽是擔心她所以才生氣,而且又是自己瞞著他們在先,她也不敢再說什麼。
商家麟回到二樓的臥室後,林雲霞望向丈夫,「怎麼樣?她怎麼說?」她娟美的臉上已無一絲剛才的怒容。
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笑道:「暫時應該是不會去跟凌適塵見面了。」他與妻子的默契極好,兩人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所想,因此剛才他配合妻子演了一場戲給女兒看。
她順手接過他的外套掛上衣架,「老公,你怎麼看凌適塵?」
「他沉穩冷靜,看起來還不錯,只是不知他對曉靜如何?」
聽出丈夫對凌適塵的印象還不差,林雲霞蹙起眉道:「我覺得他這個人城府很深,把曉靜的心整個都收服了,還哄得她瞞了我們兩年多。」光對這點,她便很不滿。
「我看曉靜似乎真的很喜歡他,若他真能證明他父親是冤枉的,妳就不要再阻止他們交往了。」話雖這麼說,但他很清楚,依目前的情況,凌適塵要證明自己父親的清白,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如果他真能辦到,那也值得稱許了。
她猶豫了下道:「雷遠之前幾天跟我提過,希望我們兩家能聯姻,他的二公子雷沃以前我曾見過,是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現在人在華爾街工作,似乎做得還不錯。」雷遠之是華光金控的董事長,不僅公司是目前國內前三大金控之一,也是永擎集團主要的往來銀行,若他們能結成兒女親家,對永擎的發展會很有幫助。
最重要的是,她對雷沃很滿意,不論在家世或人品能力上,他都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商家麟摟著妻子的腰,柔聲勸她,「雲霞,我們永擎集團的規模已經夠大,不需要再藉著聯姻來壯大集團聲勢,我只希望曉靜能過得快樂,就像我們一樣。能找到一個心靈相通的伴侶,那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下,林雲霞便也沒再堅持,「若是凌適塵到時真能找到證據,證明他父親的清白,我可以答應讓曉靜跟他交往。但如果他不能,他跟曉靜的事就必須再另做考慮。」就像她有幸能遇到與她相知相惜的丈夫一樣,她也希望女兒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可前提是,那個人的人品必須端正可靠。若只會空口說大話,這樣的人教她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第8章
離開兩年多,終於再回到曾住過二十幾年的家,凌適塵佇立在父親的遺照前,神色幽幽的低聲開口,「爸,我回來了,我已經知道那些證據在誰手上,你一直想隱瞞的祕密,我也知道了。這些年你把這個祕密守得很牢,讓媽一直到病逝前都不知道,就連我……也是在今天才曉得。」
原來,他以為對母親忠貞了一輩子的父親,竟然早在母親還在世時就已背叛了她,而直到他今天下飛機、踏進約定好的那家茶坊後,這個隱藏多年的祕密才被揭露。
那時,他走進預約好的茶坊包廂,怎麼都沒料到在那裡等著自己的人,竟會是江云莎—— 
「學長,難得見到你這麼吃驚的表情,你一定很驚訝是我來見你吧?」她撥了下垂落在肩膀的長髮,一臉嬌笑的看著他。
「那些證據在妳手上?」他眉頭微挑,眸光裡有著懷疑。
「原本是在我媽手上,不過我媽去年過世後,我繼承了她的遺產,就落到我手上了。」她比向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坐吧,很久沒看到學長了,我有好多話想跟學長說呢。」
他走過去坐下,狐疑的問:「為什麼證據會在妳媽手上?」
「那是因為……」她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托著腮,上妝的美豔臉龐朝他綻露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刻意一字一字慢慢的開口,「我媽她……是你爸的情婦。」
「不可能!」他一口否決她的話。在母親過世前,他父母一直都很恩愛,父親不可能外遇。
她掩唇嬌笑兩聲,說出他絲毫不知情的內幕,「我沒騙你,以前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國中時,我爸經營的工廠倒閉後,我媽就跟我爸離婚了,她離婚後便到巨德的會計部工作,那時就跟你爸暗中勾搭上。在掏空案爆發前不久,她便已經發現公司的帳目有問題。」
「既然如此,那麼她為何不提醒我爸這件事?」對她說的話,他還是有些無法置信。
「因為你爸不肯娶她。她做你爸的地下情婦那麼多年,本來還以為在你媽死後她就可以被扶正,結果你爸還是一直推託,不願給她一個名分,因此她一氣之下,才沒有提醒他這件事。只不過氣歸氣,她還是將有問題的帳目都私下影印一份保存下來,以防萬一。」
聽到這裡,她都說得合情合理,凌適塵已有幾分相信她了,「那為何在我父親被收押調查時,她不把證據拿出來?」
「拿出來做什麼?又沒什麼好處,她幹麼拿出來?」她挑起修得細長的眉,冷笑一聲接著說:「她在等你爸來求她,所以一看到他交保的消息,就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她手上有可以證明他清白的證據,要你爸去求她。」
父母離婚後,她就很少再見到母親,直到去年母親罹患肝癌過世前她去探望,也許是知道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所以母親便將隱藏多年的祕密全都說了出來,包括她的愛、她的怨、她的恨,還有她的遺憾,全都像倒垃圾一樣地丟給了她這個女兒。
當年父親事業失敗後,常常在家拿母親出氣,動輒打她、罵她,最後母親才受不了而離開。離開後,她開始新的人生,也愛上了另一個男人,怎料卻一直得不到她想要的名分。她對那男人的愛因此轉為怨恨,所以才沒有在他有難時及時伸手幫他,然而在得知那男人在來見她的途中被撞死後,她後悔死了,直到去世前都過得鬱鬱寡歡。
到此,凌適塵總算明白為何當年父親堅持不要自己陪他過去拿證據,因為他不想讓兒子知道他與那女人的關係。
他抬眼瞥向江云莎,「那為何在我父親死後,她還是不願意交出證據,洗清他的污名?」
「她害怕,她覺得你爸的死不是意外,而是陳三榮找人做的。為了怕被陳三榮報復,才遲遲不敢把那些證據交出來。」很可笑,媽媽一邊後悔沒有及時拿出那些證據洗清情人的嫌疑,一邊卻又膽小如鼠,怕死得要命,只是沒想到最後,她也沒比凌勝杰多活幾年。
聽完她的話,他略一沉吟,溫聲啟口,「既然妳母親已過世,現在也沒有那些顧慮了,那些證據妳是不是可以交給—— 」
不等他說完,江云莎冷冷打斷他的話,「不可以。」
被她一口回絕,凌適塵臉上的神情依然溫和,不疾不徐的問:「我不會白拿這些證據,妳有什麼要求可以說出來,我會盡力做到。」
「我要你狠狠甩掉商曉靜,當著她的面跟她說,你從來沒有愛過她,你只不過是在玩弄她的感情,現在,你對她玩膩了、厭煩了,叫她不要再來糾纏你。」說出這些話時,她那張上著濃妝的美豔臉龐露出一抹恨意。
聽見她這種要求,他立刻脫口道:「不行,我辦不到!」
「你不想拿到證據,替你爸洗清冤枉了嗎?」又被他拒絕,她仰起下顎,臉上浮現一抹怒意。
「想,但妳的要求我做不到。」要他對曉靜說出那種話,還不如直接在他胸口上插一把刀。他試著跟她商量,「能不能換成其他條件?我可以付妳一筆錢,買下那些證據。」
為什麼他們一個個都想拿錢來砸她?江云莎怒道:「我不要錢!你如果不照著我說的去做,就休想拿到那些證據!」丟下話,她起身要離去。
他伸臂攔下她,「其他條件我都可以接受,唯獨這一樣我真的做不到,我沒有辦法對曉靜說出那種話來。」
看見他露出為難的神色,她垂下眼,思索了下重新落坐,另提條件,「好,你不跟她分手也行,但你要跟我交往,就像真的情侶那樣,只要我開口,你必須隨傳隨到。還有,這件事不准告訴商曉靜,如果你告訴她我們今天說的話,這個約定就作廢。」
沉默半晌後,凌適塵問:「期限呢?」
「什麼期限?」
「巨德的案子已經在三審了,妳打算什麼時候把證據交給我?」
她想了下回答:「半年後。」
「太久了,那時已結案。」
「我看過那些證據了,只要你交給法官,我保證你一定能翻案成功。」
「三個月。」他提出一個自己能接受的底限,「如果妳不答應,那些證據我也不想要了。我父親已經過世,替不替他洗清冤枉其實已沒那麼重要,目前我只是想盡力為他做些事,但如果超出我能忍受的範圍,我相信他也能諒解我。」語畢,他站了起來,一副只要她開口說不同意他就要轉身離開。
江云莎冷冷睇視他片刻,終於點頭,「好,就三個月,但你不能告訴商曉靜我們之間的約定,如果你洩露一句,就別想拿到證據。」
為防她別有用心,他也要求,「我不會告訴她我們之間的約定,但相對的,妳也不能告訴她這件事。」
「沒問題。」她毫無異議的答應……
回想起自己先前在茶坊與江云莎訂下的約定,凌適塵望著父親遺照上那溫厚的笑容輕聲說:「爸,你跟那個女人如今都已不在人世,你們的事我也無權過問,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訴你,那就是我不想跟曉靜分開。所以,你在天之靈,請保佑我能順利拿到那份證據。」


「汪汪汪汪……」
耳邊傳來一陣狗吠聲,商曉靜咕噥了聲,「吵死了,不要叫。」翻了個身,她拉起被子蒙頭繼續睡。
片刻之後,狗吠聲持續傳來,她被吵得火大的爬起來,跳下床想打開窗子看是哪隻狗一大早就吠個不停,擾人安眠。
直到赤腳踏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她才猛然想到那狗吠聲是她床頭櫃上的鬧鐘在叫。鬧鐘是她前幾天特地去買回來的,為的是要提醒自己早上七點的時候準時起床。
伸手按掉吠個不停的鬧鈴後,看見上面的時間,她驚呼一聲,「完了,七點多了!」她趕緊打開房裡的電腦,連上視訊。
然而,一向準時的凌適塵卻還沒上線,她於是趁著等他的時間拿來梳子把一頭亂髮梳理整齊,接著再抽起一張面紙,擦了擦眼角和嘴角。
檢查了下鏡子裡的自己後,她轉向螢幕,那邊還是沒動靜。
「怎麼這麼慢?該不會昨晚又加班到很晚了吧?」原本他們是約好晚上十點視訊,但因為凌適塵最近每天都加班到很晚,來不及趕回去,於是兩人便改約成早上七點。
看了眼身上穿的睡衣,她索性找來一套便服換上,換好衣服後,她看到男友的臉已經出現在螢幕上了。
等她在電腦前坐下,他立即出聲道歉,「對不起,我今天晚了。」
「沒關係。」見他臉上微露一絲疲憊,眼下的黑影比昨天還深,她關心的問:「你昨天又加班到凌晨啊?」
「嗯。」他含糊的輕哼一聲。
「我看你很累的樣子,還是先回床上補個眠吧,今天就不要聊了。」她心疼的說。
「曉靜……」她的體貼令凌適塵有些愧疚。「對不起,最近都沒辦法陪妳好好說話。」他騙了她,他不是為工作而忙,這幾天,他每天晚上都陪江云莎泡在夜店裡,直到凌晨兩、三點才能回去。
可回到家後,他還要再看歐美的盤,接著整理給公司的報告,之後七點又要起床與她視訊……就這樣,連續幾天下來他都睡不足三小時,幾乎天天都要喝上好幾杯特濃的咖啡來提神,才能撐住不睡死過去。
「我知道你剛調回來,工作一定很忙,還要忙著找你爸那個案子的證據,肯定累壞了。你快點去睡吧,這幾天忙的話,就不要這麼早起來了,等你忙完後再跟我說。」她可以忍耐幾天不見他,只希望他能好好養足精神睡個好覺,她不想再看見他眼底下越來越深的陰影。
「謝謝妳的體諒。」這樣的她,讓他歉疚更深了。
對著螢幕露出笑容,商曉靜揮著手,趕他回床上,「你快去睡吧。」
結束視訊後,她躺回床上,抱著被子,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他的倦容,很捨不得。
她很想去找他,但一來他在忙,她不想去打擾,二來,若是讓老媽知道,她零用錢被凍結的恢復期限恐怕就遙遙無期。
在家裡,老媽就是女王,說的話就是聖旨,老爸絕對不會違背老婆的意思,私下偷塞給女兒零用錢。
至於弟弟那邊,她這個做姊姊的沒給他錢就算了,怎麼好意思老是去找他要錢?太沒面子了。
其實她不窮,跟一般人相比她算是有錢人了,因為這一年多裡,凌適塵要她將每個月三萬塊的零用錢匯出兩萬五千給他,由他幫她做定期的投資,加上當初她一開始投資的六百三十萬,現在那些錢已經增加到了兩、三千萬,足足翻了好幾倍。
問題是,她的錢全都放在他那裡,現在若要用,就必須去找他拿,而他已經夠忙了,她實在不想為了這種小事去麻煩他。
前兩天,一個同學還跟她借走三千多塊,以致她現在皮夾裡只剩下幾百塊,恐怕撐不了幾天了……算了,忍一忍就過了,沒錢最多午餐再去拗惜恩請客。
想到自己現在的犧牲都是為了她跟他的將來,商曉靜微微一笑,不禁覺得一切似乎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媽呀,這裡好吵哦,音樂震得我耳朵都快聾了!」一走進夜店,崔惜恩就受不了的掩住耳朵道。
「夜店都是這樣啦,妳待久一點就習慣了,我們進去找個位置坐吧。」
不適應這裡喧鬧的聲音,崔惜恩拉了拉同學的手,為了不使自己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音樂中,她大聲說:「翠美,這裡太吵,我想回去了。」
張翠美推著她走到一張空桌前坐下,「妳才剛來,都還沒見識到這裡精彩的表演,現在走妳會後悔的啦,坐一下再走,至少看完十點那場表演再說。」
崔惜恩狐疑的問:「那表演真的有這麼好看嗎?」她跟張翠美是金融系同班同學,今天就是在張翠美的鼓動下,她才會跟著來夜店玩。
原本是想來開個眼界,但進來之後,她便發現自己不太喜歡這種喧鬧的場合。尤其這裡的空氣很渾濁,混雜著一股煙酒味和各式香水味,讓嗅覺敏感的她有點受不了。
「當然,這裡的猛男秀是最精彩的,保證妳看了之後,也會跟著大家一起吶喊尖叫。」
瞟了眼腕錶,離十點還有半個多小時,崔惜恩只好勉為其難的留下來。
點了飲料後,她隨意打量起這家夜店,店的規模不小,她們坐的這區是開放區域,裡面則是包廂區,現在外面這邊已經坐滿七、八成的人。
前方舞池有二、三十個人在上面跳舞,每個人跳的舞步都不太一樣,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隨著快節奏的搖滾樂,每人都一臉享受,恣意搖擺著自己的肢體。
她再次確定自己不喜歡這種地方,剛收回視線的時候,張翠美突然撞了下她的手臂。
「欸,惜恩,妳看那邊,那不是江云莎嗎?她旁邊那個男人,我怎麼覺得很眼熟?啊,對了,是以前學校的一個學長,好像姓凌……」
崔惜恩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驚訝的瞠大眼,脫口叫出男人的名字,「凌適塵!」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他們倆怎麼會在一起,看起來還很親密?」
接著,她們看見江云莎坐到凌適塵腿上,親暱的摟住他頸子,主動索吻。
張翠美忍不住低呼,「欸,妳看,他們在接吻耶!」
「太過分了!」崔惜恩臉色難看的站起來,起身就要走過去。
「妳要幹麼?」張翠美急忙扯住她。
「我要去問凌適塵這是什麼意思?!」曉靜今天才跟她提過,說他近來每天都忙到凌晨才睡,結果咧?這就是他說的「忙」—— 來這裡跟江云莎鬼混?!
「妳在說什麼?妳不要這麼不識相去打擾他們啦。」
「妳知不知道那個凌適塵已經有女朋友了?」崔惜恩氣憤的道。
「欸,現在劈腿的人多得是,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妳不要多事。」張翠美不以為然的勸她。
「被他劈腿的那個人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怎麼可能不管?」見凌適塵不只沒有推開江云莎,還任由她摟著他的頸子吻他,崔惜恩快氣炸了。
「那妳是要怎樣?現在過去揭穿他,不是讓大家都難看嗎?在這種地方,最好不要鬧事,免得讓別人看免費的笑話。」
崔惜恩靜了下來。張翠美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就算她現在過去又能怎樣?畢竟再怎麼說,凌適塵又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沒有立場去「抓姦」。
但她實在忍不下這口氣,於是伸手掏出手機拍下他們的照片。偏偏燈光昏暗,距離又太遠,拍出來的畫面很模糊,難以辨認出來人物的臉孔。
她索性撥給商曉靜,想通知好友這件事,但電話響了卻一直沒人接。
見她撥了N通電話一直沒接通,張翠美涼涼的說了一句,「惜恩,我勸妳少管閒事,尤其是這種情侶間的事最好不要插手,以免惹來一身腥。」
崔惜恩並沒在意這些話。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但曉靜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再瞪凌適塵一眼後,她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離開,「我先回去了。」
這次,張翠美沒再攔著她,聳了聳肩任她走。
不久,瞥見江云莎朝自己投來的眼神,張翠美露出笑容,朝對方比了個OK的手勢。
原來,她先前收下江云莎的錢,今晚正是特地帶崔惜恩過來這裡,好讓她親眼目睹凌適塵與江云莎親暱的情景。
至於目的呢,她懶得管,反正她收錢辦事,只要負責把人帶到,然後讓對方看見該看見的畫面就好。
瞧見崔惜恩怒沖沖地離開,江云莎冷冷一笑。她是答應過凌適塵不告訴商曉靜他們之間的約定,不過若是由別人嘴裡透露出去,可就不關她的事了。
「陪我去跳舞。」她欲拉起凌適塵。
「妳明天不是要交報告?今天早點回去吧,每天都玩到這麼晚,妳身體會吃不消。」他勸道。
「我沒差,我學校的課都排在下午,所以早上都能睡十一點多才起床。」說完後,瞥見他面帶倦容,她指著自己的唇瓣,「不過若你想走可以,吻我,吻完我們就回去。」
他眉峰微蹙,遲遲沒有動作。
她不悅的道:「凌適塵,你不要忘了我們之前約定好要像情侶一樣交往,你現在這樣算什麼?每次當我親近你,你就僵硬得像木頭,難道你也都是這麼對商曉靜嗎?若是你還想拿到那些證據,我勸你最好不要惹我不高興。」
凌適塵忍住怒火站起身,面無表情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後逕自往外走。
江云莎憤怒的瞪著他離去的背影,氣怒又不甘。
他對她就這麼不耐煩嗎?這幾天來,不管她怎麼努力誘惑、討好他,他都無動於衷,人雖然陪在她身邊,心卻不在這裡,看她的眼神更是冷淡得沒有一絲溫度。
她就真的這麼比不上商曉靜嗎?為什麼他們一個個都這樣?明明是她先喜歡上他和羅耀明的,結果他們看上的人卻都是商曉靜,就只因為對方是永擎集團的大小姐!
她相信他跟羅耀明一樣,愛上的也只是商曉靜所擁有的家世而已,她不相信他會出自真心愛那個千金小姐。
然而,這幾天與他相處下來,不論她怎麼誘惑他,他都像根不解風情的木頭,完全視而不見。即使她強吻他,他也都沒有回應,讓她彷彿在吻一顆冷冰冰、沒有感情的石頭。
這令她不得不相信,也許凌適塵跟羅耀明不一樣,是真的愛著商曉靜。
她對商曉靜的妒恨,為此也不由得更加深幾分……
第9章
走進餐廳,抬眼掃了一圈,商曉靜很快就找到崔惜恩。她快步走過來,坐下後抓起好友桌上還沒喝的飲料,咕嚕咕嚕一口就喝掉一大半。
「欸,那是我點的飲料!」崔惜恩沒好氣的瞪她。
「先給我喝嘛,妳再叫一杯,我渴死了。」
見她白皙的臉頰有些泛紅,像是剛做完運動,崔惜恩好奇的問:「妳怎麼會這麼渴?去跑操場了嗎?」
「不是啦,之前下課跑太慢,被教授抓公差,他要換研究室,叫我們去幫忙搬書。來來回回搬了好幾趟,累死我了,還小氣的都不請我們喝飲料。」商曉靜抱怨的說完,朝好友伸出手,「惜恩,我快餓死了,借我錢,我要買午餐吃。」
崔惜恩不禁翻了個白眼,「妳堂堂永擎集團大小姐,天天跟我借錢吃午餐,不覺得很丟臉嗎?」
她一臉理直氣壯,「不會呀,我們是好朋友,朋友有通財之義,我吃妳的有什麼不對?」
「誰要跟妳通財?去通妳家馬桶啦。」她大小姐的零用錢都是家裡給的,自己的可都是打工兼差賺來的辛苦錢。
不過雖然嘴上抱怨,崔惜恩還是從皮夾裡掏出一百塊,遞給好友。
接過錢,商曉靜笑咪咪的買回了一份午餐。
察覺她滿臉笑容,似乎心情不錯,崔惜恩試探的問:「曉靜,妳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嗯,我昨天跟凌適塵視訊了一個多小時。」心疼他工作忙碌,她已好幾天沒在視訊上見到他,所以昨晚他突然找她,令她格外開心。
「妳昨晚跟他視訊?他幾點回去的?」崔惜恩微微皺起眉。
「十點多,我們一直聊到快十二點。」提到男友,她的笑容裡添了絲甜蜜。
「曉靜……」見好友在提到男友時臉上露出的滿足笑容,她有些猶豫該不該告訴她昨晚在夜店裡看見的事。原本自己打算今天一見面就要告訴她這件事,但此刻又突然有些不忍心破壞她的好心情。
「什麼事?」吃了口飯,商曉靜抬頭看她一眼。
想了想,崔惜恩試著暗示她,「妳不覺得凌學長一直這麼忙很奇怪嗎?就算再忙,也不該抽不出時間來陪妳呀。」
她絲毫不疑有他,「他才剛調回來台灣不久,要熟悉這邊的業務情況,還要分心找他爸那邊的證據,會這麼忙有什麼好奇怪?」
「妳就這麼相信他?」
「為什麼不信?」見好友一臉欲言又止,她不解的問:「惜恩,妳是不是想說什麼?」
崔惜恩思索著自己該怎麼開口比較好,須臾後,她出聲問:「曉靜,妳覺得凌學長他……對妳是真心的嗎?」
商曉靜肯定的點頭,「他對我當然是真心的。」
「他最近沒有什麼異常的行為嗎?」
「沒有呀。」她有些不耐煩了,「惜恩,妳到底想說什麼?有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讓我猜,很累耶。」她的個性直來直往,很不喜歡這種迂迴委婉的說話方式。
支支吾吾也不是崔惜恩的個性,她索性直接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昨晚跟班上一個女同學去夜店玩,結果在那裡看見兩個人。」
「妳看見誰?」
「一個是江云莎,另一個……就是妳說他很忙、忙到都沒空跟妳視訊的凌學長。」
聞言,商曉靜愣了下,「妳會不會是看錯人了?他怎麼可能會在夜店?」
「我也很希望看錯,但連跟我一起去的同學都認出他了,我怎麼可能認錯?」崔惜恩拿出手機,將昨天拍下的那張模糊照片遞給她看。
看了一眼,她皺起眉,「這上面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嘛,妳們一定是認錯人了啦。」她才不相信男友會背著自己去夜店玩。
「我昨天不是打了很多通電話給妳嗎?那時我人就在夜店,打給妳就是想告訴妳這件事。」
「可是我早上回撥給妳,妳為什麼沒提?」惜恩那時打來她正在洗澡,所以沒有聽到電話響,後來凌適塵敲她視訊,等她跟他講完,她就睡了,今天起床才看見好友昨天打的許多通未接來電。
「我那時沒說,是想中午就會見到妳,到時再跟妳說。」頓了下,崔惜恩接著道:「我昨天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很親密,江云莎甚至坐到凌學長腿上吻他。」
聞言,商曉靜幾乎是想也不想的脫口反駁,「我不相信。惜恩,妳一定是認錯人了。」他不會這樣對她的,一個人是不是真心對她好,她分辨得出來。這兩年,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感情,她相信那絕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感覺。
知道這種事一時間很難讓人接受,對好友的反應崔惜恩並不意外。
沉吟了下,她改口說:「好,就算我真的認錯人好了,不過我希望妳還是能查證一下比較好。」
「我相信他不會騙我。」商曉靜語氣很堅定。
「那難道我會騙妳嗎?」崔惜恩沒好氣的反問。
「……不會。」她有些艱澀的開口。若這些話換成是別人說,也許她還能一笑置之,正因為是出自惜恩的口中,她才無法不在意。
見她臉上的笑容都凝住了,崔惜恩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心的坦言,「曉靜,我把妳當成最好的朋友,不希望妳被人欺騙,所以才告訴妳這件事。妳不知道昨天我回家後,為了想要怎麼跟妳說,想了大半夜。如果妳求證後證實是我認錯人,那就沒事了,可若是我沒認錯人呢?難道妳要放任凌學長繼續欺騙妳嗎?」
沉默了良久,商曉靜才再度出聲,「那我要怎麼求證?直接問他嗎?」她有些沒了主意,心緒整個亂成一團。
「直接問他,他未必會說實話。」崔惜恩思忖了下說:「我看我們悄悄跟蹤他好了。」
「跟蹤他?」
「對,我們到他公司盯梢,等他下班,我們就跟著他。」
思量片刻,商曉靜點頭道:「好,那就今天開始吧。」她也希望快點查明這件事,否則抱著這樣的懷疑,她別想睡個好覺。
「啊,不行,我今天晚上有家教。」崔惜恩突然想起來。
「妳請假一天,損失的部分我賠妳。」
「妳賠我?現在比我還窮的人,還有臉說大話?」
「反正以後等我有錢再給妳嘛,妳今天先陪我好不好?」她拉著好友的手央求著。
「好啦、好啦,我待會兒打電話請假。」崔惜恩明白這件事若不查個清楚,只怕會變成一根刺,扎在好友的心裡讓她日夜不得安寧。
看見曉靜一向開朗的眉心攏上陰影,她突然有些不確定,把這件事告訴曉靜到底是做對還是錯?


兩人從五點一直守到八點,終於看見凌適塵開車駛離他工作的那棟商業大樓。
崔惜恩連忙搖著好友的手臂,催促她開車,「出來了、出來了,快跟上去。」
為了跟蹤他,商曉靜還特地向弟弟借來一輛黑色休旅車,免得在跟蹤的時候被他認出。
車子滑向車道,她小心的保持距離緊跟著凌適塵開的那輛銀白轎車,她心裡很緊張,手心也微微冒汗。
第一次做這種事,跟蹤的就是自己的男友,她神色緊繃,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她們一路跟著凌適塵,直到他把車停在一棟大樓前,等了片刻,有個女孩從大樓裡走出來,坐上他的車。
接到人後,那輛銀白色的車再度駛去,商曉靜卻整個人震住了,眼神直勾勾的瞪著前方,眨都不眨一下。
坐上男友車子的人,她也認識,就是江云莎。
看見好友震驚的神色,崔惜恩不忍心的開口,「曉靜,不然我們別跟了,回去吧。」
「不,既然都跟到這裡了,怎麼能放棄?」商曉靜回神,開車繼續跟著前方凌適塵的車,她的心像鍋煮沸的水不停地冒著泡,混亂得無法平靜,只能用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
「曉靜……妳還好吧?」見她僵著臉,崔惜恩有些不放心的問。
「我很好。」逞強的回應後,見前方那輛銀白色轎車駛向一旁的停車格,她也找了個位置停車。
路旁剛好有一盞路燈,明亮的燈光將從車上下來的兩人身影照得很清楚—— 江云莎臉上帶著笑容,親暱的挽著凌適塵的手臂,與他一起走進對街的一家西餐廳。
商曉靜坐在車裡,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的身影隱沒在西餐廳門後。
見她神色平靜得可怕,崔惜恩很擔心,「曉靜,我們先回去吧。」
她搖頭,不發一語的開門下車。
「曉靜!」崔惜恩也連忙匆匆下車,跟著她朝那家西餐廳走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來到西餐廳門前,頓住腳步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去。
抬頭張望了下,她很快就找到坐在角落的兩人,她手指掐進掌心裡,一步步慢慢走過去,在他們桌邊停下腳步。
正在看菜單的兩人發覺桌邊有人,一起抬起頭,當看見是她時,臉上的表情各異—— 
江云莎嘴角漾開一抹得意的冷笑。
凌適塵則是一臉詫異。
「曉靜,妳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是很忙嗎?忙到連跟我見面的時間都沒有,怎麼會有空在這裡陪江云莎吃晚餐?」質問的話語從她緊抿的唇裡吐出來。
「我……」他一窒,開口想解釋,江云莎卻及時拽住他的手臂,目光中流露出警告的意味。
見他竟然什麼都沒解釋,她再也忍不住的怒斥,「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說是她誤會了、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沒有什麼曖昧關係……只要是他說的話,她都願意相信,快說啊!
江云莎揚了下眉,嬌笑的開口,「當然有,我跟適塵在吃晚餐,商曉靜,妳可不可以不要來打擾我們,壞了我們的胃口?」
「妳給我閉嘴,我不是在跟妳說話!」她怒瞪她一眼。
她立刻一臉委屈的拉著凌適塵的手撒嬌,「適塵,她好兇哦,你快趕她走啦,她好可怕。」
抬眸看著一臉憤怒的女友,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與江云莎的關係。「曉靜,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我之所以陪她吃飯是因為……」
見他似乎是要透露兩人之間的約定,江云莎暗瞪他一眼,提醒若是他說出來,之前的約定就一筆勾銷。
「因為什麼?」商曉靜詰問。
「因為……我們有事要談。」無法說出實情,他只能這麼說。
江云莎勾起唇,親密的偎靠在他身邊,挑釁的斜睇著她,「對呀,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話要說,妳快走啦,不要妨礙我們。」這女人也嚐到她當初的痛了吧?那時羅耀明拋棄她去追求這女人時,她就是這麼痛的。
看見兩人親暱靠坐在一起,彷彿他們才是一對交往中的愛侶,而自己只是不相干的人,商曉靜胸口隱隱竄燒的怒焰倏地「轟」一聲炸了開來。
她怒不可遏的瞪住他,「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在跟她交往?」
凌適塵還沒開口,江云莎便搶先一步說:「這麼明顯的事妳還看不出來嗎?」
當這句話飄進耳膜的那瞬間,商曉靜幾乎窒息快無法呼吸,「原來……你這陣子都在騙我,虧我還傻傻相信你是真的在忙……我真蠢!凌適塵,我們玩完了!」絕然的說完,她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曉靜!」他情急的起身想追出去。
江云莎冷冷出聲提醒,「你可以追上去,把事情跟她解釋清楚,但是,只要你踏出這裡一步,我就立刻回去把那些證據一把火燒光。」
她的話讓他止住了腳步,不禁也動了怒,「妳何必做得這麼絕!」
她憤恨的出聲,「這是你們逼我的!我只要求你好好跟我交往三個月,可現在都不到一個月,你就想丟下我去追她,這算什麼?既然你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在乎你的?」
握緊垂在身側的手,凌適塵咬牙抑下想追出去的衝動。
只剩兩個多月了,他不想在這時功虧一簣,等他拿到那些證據,他會向曉靜解釋清楚這一切,請求她的原諒。
到時候得知真相,他相信她一定會原諒他。


回到車上後,商曉靜崩潰的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抽泣地不停問著這句話。
「曉靜……」見她哭得傷心欲絕,崔惜恩也心疼的紅了眼眶,伸手輕拍著她的背。「他不知道珍惜妳,是他沒有福氣,這種人不值得妳為他傷心。」
「他已經有我了,為什麼還要去找江云莎?我哪裡不好?」她的心好痛,好像硬生生被剖開了一樣。
「曉靜,妳很好,我相信他以後再也遇不到一個比妳更好的女孩。失去妳,他將來一定會後悔莫及。」在凌學長最艱困的時候,是曉靜陪在他身邊,幫助他一起度過,所以她很不諒解他對曉靜的背叛,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曉靜。
「我不要他將來後悔,我只想要我們能再像以前那樣……」她哭著說。
雖然他之前遠在美國,但透過視訊,她仍覺得兩人的心是在一起的。為什麼他一回來台灣,兩人的距離近了,心卻變得這麼遙遠……
商曉靜抬起淚流滿面的臉,拉著好友的手央求,「惜恩,妳去幫我找他回來好不好?」
聽見她的話,崔惜恩對她又氣又憐,「曉靜,他都背叛妳了,妳還找他回來做什麼?妳爭氣點,這樣的人不值得妳再留戀!」
「嗚……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為了他瞞騙我的家人;喜歡到我把每個月的零用錢,都省下來拿去給他做投資;喜歡到為他學做菜,只要看到他吃光我做的菜,我就好滿足……
「妳不知道我剛學做菜的時候,被熱油燙到好幾次,手指被菜刀割傷更是家常便飯,可是只要想到以後就能做菜給他吃,這一切我都忍了下來……為什麼他還會去找江云莎?!」她心痛得哭到抽噎,淚水像關不掉的水龍頭,一直流個不停。
好友為凌學長做的事崔惜恩全都知道,但這些問題她實在無法回答。她只能伸手攬過好友,讓這心碎的女孩靠在自己的肩上哭。
「至少妳現在認清他,以後就不會再被他騙了,今天哭完了以後,就不要再為他難過。」一個男人若要負心,不管女人做得再好都沒用,真心不一定就能換來真心,有時換來的只是傷心。
抱著好友,商曉靜的眼淚很快就浸濕了好友肩頭的衣服,胸口裂開的那道巨大傷口像泡在鹹澀淚水裡,劇烈的抽痛著,一再提醒著她……他的背叛。


那晚回到房間,商曉靜紅腫著雙眼坐在電腦前,期盼著凌適塵也許還會出現向她解釋這件事。
只要他肯解釋,她就願意聽;只要他說最愛的人還是她,她可以原諒他;只要他說,他只是一時迷失了自己,她就會再接納他;只要他肯對她說……
只可惜等了一夜,他不但沒有打電話來,也沒有上線,什麼話都沒有對她說。
從晚上一直等到天亮,她終於徹底死心,拿起與他同款的那支手機狠狠砸向地面,靜靜的在心裡埋葬了這段令她付出一切的感情。
當初與凌適塵交往,她在他的要求下隱瞞了家人,因此與他分手,她不想再隱瞞,打算在吃早餐時宣布這個消息。
走進飯廳時,她無意間聽見父母在談華光金控的事—— 
「……雷遠之昨天在嚴老的生日酒會上,又再跟我提起想撮合他兒子跟我們曉靜的婚事。」林雲霞邊吃早餐邊對丈夫說。
「那妳怎麼回答?」
「我跟他說曉靜年紀還輕,這事不急,而且子女們都有自己的想法,婚姻大事未必會聽從父母安排。結果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他說什麼?」商家麟接腔問。
「他說那是其他人,在雷家,只要是他的意思,就絕不會有人敢違背,所以叫雷沃娶曉靜是絕對沒問題。」
商家麟聞言搖了搖頭,不能苟同他的做法,「外傳雷遠之在公事上很霸道,想不到連在家裡也一樣。」
林雲霞接著又道:「我上次婉拒後,他還不死心,一直誇他家雷沃有多優秀,甚至說若是讓曉靜見到雷沃,只怕會迫不及待想嫁進來,所以希望能安排他們倆見上一面。」
他替妻子倒了杯咖啡遞給她,「曉靜不可能去見雷沃的,我看妳乾脆告訴雷遠之,曉靜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讓他死心別再提這件事。」
「等凌適塵的事確定後再說吧,如果—— 」林雲霞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兒走進來插嘴—— 
「媽,我嫁。」
「妳說什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願意嫁給那個雷沃。」商曉靜重複一次。
聽清楚她的話,商氏夫婦吃驚的望住女兒。
「曉靜,妳知道妳現在在說什麼嗎?」商家麟錯愕的問。
「我當然知道。那個雷沃我以前見過兩次,印象還不差,我願意嫁。」
「那凌適塵呢?」林雲霞蹙眉問。
「我跟他吹了。」她神色平靜的回答。
林雲霞仔細看女兒一眼,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隱約看得出有些浮腫,眼下的黑影顯示她似乎一夜沒睡。
細想了下,她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分手?」
「他劈腿,被我當場逮到,所以就分了。」簡單解釋完,商曉靜一臉自嘲的再說:「媽,我想我可能沒有看人的眼光,如果妳覺得那個雷沃不錯的話,我願意嫁給他。」
商家麟覺得女兒根本是在自暴自棄,擔心的勸她,「曉靜,妳要想清楚,婚姻不是兒戲,就算雷沃再好,妳也只見過他兩次,對他的一切都不了解,現在談結婚還太早。」
「妳爸說的沒錯,結婚又不是在辦家家酒,說結就結。」沉吟了下,林雲霞接著說:「不然這樣吧,我讓雷家安排個時間,妳先跟雷沃見一面,你們好好聊聊,如果覺得聊得來,就交往一陣子再說。」
「好,全都交給媽安排。」
商曉靜已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她相信的愛情了,她只是想逃避,想藉著另一個人,來填滿她破了一個大洞的心……
第10章
林雲霞沒想到,她不過是跟雷遠之說有空可以找個時間,安排兩家兒女見上一面,結果沒幾天,商場上居然就傳出雷商兩家要聯姻的消息,再隔幾日,連雜誌都刊出了這則新聞。
翌日,股票市場上華光金控與永擎集團的股價竟雙雙上演大紅戲碼,預先慶祝雷商兩家聯姻的喜事。
最離譜的是,這段時間裡,商曉靜與雷沃根本連面都還不曾見到!
對此,林雲霞非常不悅,她打了通電話給雷遠之,表達對他在未徵得永擎集團同意下就放出這種消息的不滿。
他則喊冤,一再表示消息絕不是他放出去的,且為了表示他的誠意,他會盡快安排兒子與商曉靜見面。
「我聽說雷沃已經回到台灣了不是嗎?」她質疑的問,開始懷疑他也許只是想藉這件事來拉抬華光金控的股價。
雷遠之連忙替兒子解釋,「雷沃這陣子有事在忙,抽不開身,我保證再過幾天一定安排他跟你們見面。」
「你要知道,我們曉靜不是非雷沃不可,我只是給他一個機會而已。如果你們再不表現出誠意,以後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掛上電話前,林雲霞說了重話。
對雷沃一直遲遲未露面,商曉靜倒是無所謂,她當初那麼說只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想藉此來轉移凌適塵對她造成的傷害。
可說完後,便後悔了,她不該抱持著這樣的心態去見雷沃,這對他也不公平。
因此,對雷家一直沒有安排兩人見面的事,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鬆了口氣。
然而,有個人在看見雜誌上刊載商雷兩家要聯姻的消息後,卻是一臉震驚。
凌適塵情急的拿起電話,想撥給商曉靜求證,但回答他的,仍是跟這幾天一樣冰冷的機械女聲—— 
「該用戶的電話沒有開機,請您稍候再撥。」
該死!這句話幾天來他已聽了無數次。
那晚,他被江云莎纏到半夜三點多才回到家,第二天打電話給曉靜,她的電話便一直沒有開機,上網找她,她也沒有上線。
連續好幾日,他跟她完全處於失聯的狀況,他明白她一定還在生他的氣,所以才關了手機,也不上線。
由於還有江云莎要應付,因此他想只能等拿到證據再向她說明一切,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才短短幾天竟然就在報上看到她要結婚的消息?!
他無法再冷靜下去,遲遲打不通她的電話,最後他只好打給崔惜恩,得到的回應卻是—— 
「凌適塵,你搞清楚,你們已經分手,曉靜要嫁誰關你什麼事?!」朝他吼完,她便逕自切斷了通話。
他再打過去時,崔惜恩已完全不接他的電話。
無奈之下,最後他只好到學校找人,他必須阻止曉靜嫁給雷沃。若有必要,他會向她坦白自己跟江云莎的約定,因為要是為了拿到證據結果卻失去她,那麼,那些證據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洗清父親罪名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想獲得商家父母的認可啊。
因此中午時,他直接到了×大想找商曉靜談談,來到管理學院,他請一個女同學幫他找人,得到的回答是—— 
「你要找商曉靜?她才剛離開哦。聽說是要跟朋友出去外面吃飯,剛走不久,你如果走快一點,也許可以追上她。」


「所以,妳跟那個雷沃根本沒有要結婚,是媒體亂傳的?」上午接到凌適塵打來的電話後,崔惜恩趁著中午見面時,向好友求證。
「我媽說可能是雷家那邊故意放出的消息,不過雷沃那好像有什麼問題,我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他。」兩人邊說邊往校門口走。因為前陣子常向好友借錢吃午餐,所以在母親解除凍結零用錢的處罰後,商曉靜今天準備請她出去吃大餐。
「凌學長好像很在意這件事,早上打了好幾通電話給我。」崔惜恩猶豫了下說。但除了第一通,其他的她都沒接。
沉默片刻,商曉靜才開口,「我跟他已經沒關係了,以後他再問起我的事,妳什麼都不要跟他說。」
都已過了好幾天,聽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還是會酸酸的痛著。她努力試著想將他從心裡徹底驅除出去,拚命告訴自己快點忘掉這個人,不停找事做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可是都沒有用。
每當夜深人靜或是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腦海中他的影子就會從四面八方密密的包圍著她,讓她窒息得快喘不過氣來。
越不想去想,越沒有辦法忘記。
他的名字在她心裡已經變成一道還沒結痂的傷疤,輕輕一碰就疼痛不已。
崔惜恩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告訴他有關妳的事。」她明白曉靜看起來似乎已經沒事,但心裡其實傷得很重,愛凌學長有多深,就傷得有多深,一時間要痊癒沒有那麼容易。
「惜恩,謝謝妳,這段時間要是沒有妳陪著我……」道謝的話說到一半,她眉心緊蹙的望著前方。
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崔惜恩也沉下臉。
江云莎一臉嬌笑的走到兩人面前,抬起手,刻意向商曉靜展示手腕上戴著的一條白金手鍊,還有手指上那枚鑲鑽戒指。
「看到沒有?我手上這條蒂芬妮的手鍊,是適塵昨天特地帶我去挑選的生日禮物。還有這枚戒指呢,是他前天買來向我求婚的。」
她手上那枚耀眼的戒指,令商曉靜眼神幾乎凍住。凌適塵剛回來台灣那天也曾送過她一枚戒指,他向她求婚時,還說等他父親的案子了結他們就結婚……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話無疑是莫大的謊言和欺騙。
對江云莎故意跑來炫耀的行徑,崔惜恩看不下去的冷嗤,「江云莎,妳不必在我們面前曬恩愛,那隻破鞋曉靜早就不要了,妳喜歡就撿去穿,不用一副暴發戶的模樣跑來炫耀。妳戴著的那些東西,人家曉靜想要,一大堆人搶著送咧,她會希罕妳手上那些?哼!」末了,她鄙視的冷哼一聲,拉起商曉靜就要走人。
「崔惜恩,這是我跟商曉靜的事,妳這隻走狗不要在這裡亂吠!」江云莎揚起眉輕蔑的諷道。
聽見她貶抑的話,崔惜恩回頭怒問:「妳說誰是走狗?!」
「妳不是商曉靜的走狗嗎?從國中開始,妳就是她最忠心的走狗,八成拿了她不少好處才會這樣跟前跟後、對她言聽計—— 」
啪!江云莎話還沒說完,商曉靜已抬起手憤怒的甩了她一巴掌。「我不准妳侮辱惜恩,我要妳向惜恩道歉!」她可以不在乎她辱罵她,但不允許她侮辱她最要好的朋友。
「妳敢打我?」當眾捱了個巴掌,江云莎惱羞成怒的撲過去,想回甩她巴掌。
崔惜恩趕緊扯住她的手把她拖開,「江云莎,妳鬧夠了沒?不要太過分了!」
被她緊拽著手,無法出手的江云莎瞋恨的瞪著兩人,「我過分?她打我耳光就不過分?不要以為妳們有兩張嘴說,就可以強詞奪理!」
商曉靜忍無可忍的怒斥,「是妳先侮辱惜恩我才打妳,妳向惜恩道歉認錯,我可以讓妳打回來。」
「她本來就是妳的走狗,我有說錯嗎?」說完這句話,江云莎迅速低頭在崔惜恩手臂上用力咬一口,讓她痛得縮回了手,接著自己便冷不防衝向商曉靜,使力狠狠甩她一巴掌。
無預警被打了一耳光的商曉靜,驚怒的剛抬起頭,眼裡就驀然映入一道熟悉的頎長身影,她神色一震,下一秒馬上轉頭對崔惜恩說:「惜恩,我們走!」宛如身後有惡犬在追,她快步朝校門口走去。
在還沒準備好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時,她不想再見到這個重重傷害了她的人。
「曉靜,妳等一下,我有話跟妳說,我們談一談。」凌適塵情急的追上去。
江云莎在他背後冷冷提醒,「凌適塵,你給我站住,你敢去追她,我們的約定就作廢。」
「如果妳不是女人,剛才看見妳打了她時,我已經替她打回去了。至於那些證據—— 我不要了!」回頭丟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疾步追著心愛的女人而去。
若是因為這樣而讓他失去曉靜,那麼就算得到那些證據,對他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聽見他堅決的話,江云莎彷彿被點了穴,震驚的佇立在原地。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一個個都不愛她?只愛商曉靜?!
為什麼?為什麼連那麼重要的證據,凌適塵都可以為了商曉靜放棄?
她臉上羞怒交加,充臉了嫉妒和不甘,憤恨地瞪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另一邊,凌適塵在商曉靜走出校門時追上了她,他拉住她的手。
「曉靜,妳聽我解釋,只要兩分鐘就好。」他不想再隱瞞她,想把一切的事情都說清楚。
「你放手,我跟你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她憤憤的甩開他的手。剛才當著他的面被江云莎打了一耳光,她又怒又難堪,現在根本不想再見到他。
「曉靜,我跟江云莎不是真的,我們只是—— 」
她毫不留情打斷他的話,「你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你說的任何話,我都不想再聽了。」帶著怒火,她大步橫越馬路。
走在她身後兩步來不及追上她的崔惜恩,看見有輛貨車朝她疾駛過去,不禁驚叫道:「曉靜,小心—— 」
話落的同時,一道人影從她們身邊飛奔過去,在貨車撞上商曉靜的前一剎那用力推她一把,將她推得往前跌了兩步。
同一時間,緊接著也傳來一聲物體被撞擊的悶響。
商曉靜火大的爬起來,回頭怒吼道:「是誰推我……」在看清停下來的貨車前方動也不動的躺著一個人時,她的聲音瞬間消失在舌尖,整個人震住了。
看見撞到了人,貨車司機驚怒的下車,「是你們自己突然衝過來,我才會來不及煞車……」
聽見貨車司機埋怨的話,她這才回過神,快步奔過去想扶起凌適塵,卻在看見他胸前的那攤猩紅色鮮血時,手顫抖的停住,不敢再往前。
「你、你流血了!」看著不停從他身上湧出的鮮血,她一時驚慌失措,不知該怎麼辦。
凌適塵吃力的抬起手,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抓住她朝自己伸來的手,虛弱的說出一直想對她說的話,「妳聽我說,我是為了那些證據才跟江云莎交往……」
他的聲音太微弱了,她沒有聽清楚他的話,「你說什麼?」
「我……愛妳……對不起……」說到這裡,他再也難以維持神識,昏厥過去。
他最後說的這兩句話,商曉靜聽見了,緊握住他的手,慌張的回頭大喊,「惜恩、惜恩,快點幫我叫人來救他,快點!」
「妳別急,我已經打電話叫救護車了。」崔惜恩目睹這一切,同樣十分震撼。
商曉靜跪坐在凌適塵旁邊,眼睜睜看著他身上的血跡不斷的擴大,滿臉驚駭,「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在這一刻,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就算要跟江云莎在一起,她也會祝福他。只要他好好活著……


仁治醫院 VIP病房外

「曉靜,妳已經在醫院守了四天,妳不是醫生,繼續待在這裡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先回去休息一晚,明天再過來。」林雲霞與丈夫親自過來醫院勸女兒,從凌適塵出事那天起,女兒就一直待在這裡不肯離開。
「爸、媽,你們幫我找最好的醫生來救他!」抓著母親的手,商曉靜紅著眼眶焦急的央求。
從那天被送到醫院後,凌適塵就不曾再醒來,他外傷失血過多,內臟也破裂,頭部受重創,雖已緊急動了手術,但手術後一直沒有清醒。
醫生委婉的說明,他傷勢過重,情況不太樂觀,若是再沒有好轉,恐怕有可能變成植物人或腦死,令她聽了心都要碎了。
見女兒憔悴得不成樣,商家麟心疼地輕摟著她的肩,「現在這個醫療團隊已經是匯集仁治醫院最好的醫生了。」凌適塵出事的第一時間,女兒就打電話給他,請他聯絡最好的醫生為凌適塵治療,因此他立刻聯絡仁治醫院的院長,由院長親自指定了一組醫療團隊進行治療。
所有醫生都已盡力,該做的都做了,但凌適塵就是遲遲不醒來,他們也無能為力,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商曉靜無比的自責懊悔,「都是我不好,如果那天我肯停下來聽他說、如果那天我過馬路時有看車,他就不會為了救我被車撞到了……都是為了我,他才會受這麼重的傷躺在醫院……爸、媽,你們叫醫生一定要治好他……」說到最後,她嗚咽的啜泣。
「醫生會努力治好他,妳先跟我們回去休息一下,要不然,等他醒來看到妳這麼憔悴的樣子,會很捨不得的。」女兒原本白皙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黑眼圈又濃又深,林雲霞看得很不捨。
她搖頭倔強的道:「我不想回去,我要在這裡等到他醒來。」
「妳又不是醫生,在這裡等有什麼用?回去休—— 」
母親話還沒說完,這時崔惜恩帶了一個人走過來,開口說:「曉靜,她說有話要跟妳說。」她指向跟在自己身後的江云莎。
「妳來做什麼?」見到她,商曉靜臉色一沉。
從凌適塵出事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過來。她不是在跟他交往嗎?竟然一點都不關心他!
江云莎繃著臉,將手裡提著的一個袋子遞過去,「我是拿這些證據來給凌適塵的。我知道他還沒醒,妳替我把這些轉交給他,告訴他,他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我帶來了,若聽見這個消息,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會醒來。」
林雲霞蹙眉看著對方遞給女兒的一袋物品,質疑的問:「那是什麼?」
「是有關巨德掏空案的證據,這些能證明他父親是被陳三榮陷害的。」面無表情的回答完,江云莎臨走前再丟出一句話,「他就是為了要拿到這些證據來洗清他父親的罪名,所以才會受制於我,答應跟我交往。」
「妳是說真的嗎?!」商曉靜震驚的問。
「事到如今,我有必要騙妳嗎?」抬眸說完,江云莎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她仰起下顎,挺直冷傲背脊的走出去。
她是想要打擊商曉靜沒錯,所以才拿那些證據脅迫凌適塵跟她交往,但她原本只是想讓商曉靜嚐嚐心痛的滋味,並不想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得知凌適塵出事後,她一直很不安,最後在良心煎熬下才決定將證據交出來。
她一離開,商家麟與林雲霞立刻接過那袋證據翻看著。
而得知真相的商曉靜,則捂著唇痛哭失聲,「原來他是為了這些證據才跟江云莎交往……他為什麼不告訴我?那就不會弄成今天這樣了……」
「是江云莎不讓他說的,他們約定好交往三個月,在這期間內,她要凌學長不能告訴妳實情,否則她就不將證據拿出來。」已從江云莎那邊得知原委的崔惜恩解釋道。
「好,我要去告訴他,江云莎已經把他要的證據送過來了。」抹去眼淚,商曉靜推開VIP病房的門,快步走進去。


四個月後

商曉靜走進病房,輕輕握住凌適塵的手。
「我今天去聽法官宣判,你爸的罪名終於洗清了,陳三榮被判十八年的有期徒刑。另外,雖然當年那名撞死你爸的肇事者前一陣子被殺害,但殺害他的兇手已找到,那名兇手親口坦承當年是他收下陳三榮五百萬,並以兩百萬的代價再找了那名肇事者去撞死你爸的,這整個案子,已經以謀殺罪名重啟調查。」
躺在病床上的人依然安詳的沉睡著,似是沒有聽見她的話。
見他不言不語、自顧自的熟睡都不理她,她紅了眼眶,提高音量,「你沒聽見嗎?你爸的罪已經洗清,那些證據證明了是陳三榮陷害他的,還有你爸的死也展開調查,你這幾年一直在努力的事終於有了結果,你不高興嗎?為什麼還不醒?」
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從她眼裡滑落。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醒來?你告訴我……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願意做,你不要再這樣都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爸媽已經答應了,只要你醒來,他們就讓我們結婚。」
她抓著他的手去摸她戴在手上的一枚戒指,那是他送給她的求婚戒指。
「你還記得嗎?這枚戒指是你親手送給我的。你說,等你父親的案子了結,我們就結婚,你忘了嗎?是你親口說的,你不可以食言……」見他還是緊閉著眼對她的話聽而未聞,自己一人睡得酣甜,她忍不住趴在床邊低聲啜泣。
從他出事以來,她已數不清自己究竟為他流過多少眼淚了。
忽然,一隻手輕輕的揉著她頭頂的髮,那力道很輕很輕,卻像是想安慰她。
傷心低泣的她,須臾才察覺到異樣,她抬起頭,看見那雙一直緊閉著的黑眸終於張開了。
她激動的緊緊握住撫摸她髮絲的那隻手,「你終於醒了!」
「我睡了很久?」凌適塵的嗓音乾啞,他吃力地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淚。
她將他的手貼在頰畔,又哭又笑的開口,「四個多月了,你說久不久?」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以後再也不可以這樣嚇我……」她布滿淚痕的臉上,綻開這四個月來的第一個笑容。
「絕對不會了。」他以沙啞乾涸的聲音鄭重允諾。
尾    聲
三個月後

走進客廳沒看見人,商曉靜轉進書房,果然看見凌適塵正對著面前那八台電腦螢幕上的密密麻麻數字和彎彎曲曲的曲線圖看得目不轉睛,而他的兩手也沒閒著,不停的在另一台電腦上飛快敲打著鍵盤。
她不動聲色走過去,然後伸出兩手擋在他面前。
「我一沒看著你,你又在看盤了,復健做好了嗎?」
「剛做完。」見她投來質疑的眼神,他抹了下額頭還沒擦乾的汗漬證明,「妳看,我額上的汗就是剛才做復健時流的。」雖然目前他的身體已大致痊癒,但由於之前昏迷了四個多月,因此清醒後仍須定期到醫院做肌力復健。直到上星期開始,經過復健師的同意他才改成自行在家復健。
抽了張面紙替他擦乾臉上滲出的薄汗,她抱怨道:「不是還有二十天才上班,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嗎?」
「我剛才閒著沒事,所以才想稍微了解一下現在期貨和股匯市的情況。」他很明智的關掉電腦,「好,不看了。」
照顧醒來後的他也已三個多月,她很習慣的伸手要扶他起來,「我們去試婚紗吧。」他們的婚期已經決定了,就訂在一個半月後。
休養了三個月,凌適塵早已無須依靠別人攙扶就能自己走得很穩,但他還是微笑地握著她的手站起來,與她一同走出書房。
兩人手挽著手,相視一笑,午後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他指著地板上的影子笑說:「妳看我們這樣,像不像老夫老妻?」
「我都還沒嫁給你,你就開始嫌我老?」她橫他一眼嗔道。
他笑著解釋,「我怎麼會嫌妳老?我只是覺得,我們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到妳已經融進我的生命裡,我再也不能沒有妳。」
聽見他的話,她嬌美的臉上綻開粲笑,「其實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你了。」所以在第一眼,她就無可自拔的愛上了他,完全一見鍾情。
他抬眸凝視著她,眼裡滿溢柔情,緩緩開口,「曉靜,能與妳相愛,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
她勾下他的頸子,吻上他的唇,甜笑回應他,「能遇見你,也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
番    外
全能偵探社

商凱暉推開大門走了進來,映入眼中的是一室凌亂,窗簾都被咬破扯了下來,隨意的扔在地上。
他的目光接著轉向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一隻狗,從外型看來,牠是一隻哈士奇,背部有淡金色的蓬鬆短毛,臉和四肢則是白色的。此刻閉著眼的牠,看起來十分溫馴乖巧。
但他很清楚,當牠醒著的時候,「溫馴乖巧」這四個字絕對跟牠沾不到邊,牠的破壞力是可怕的魔王級。
坐在窗邊、十指飛快敲打鍵盤的女孩看見他走進來,手指伸到唇瓣上,示意他小聲一點,免得吵醒好不容易安靜睡著的「魔王」。
他小心避開地上一攤咖啡色的液體,再繞開撒了白色粉末和碎片的區域,來到短髮女孩的身邊。
「那些都是總裁弄的?」指著凌亂不堪的地面,他輕聲問。
「除了牠還有誰?」瞥了眼躺在沙發上睡得四腳朝天、露出肚皮白毛的大狗,女孩咬牙切齒的說:「你知不知道牠今天幹了什麼好事?」
「什麼?」
「牠撲倒了一名委託人,咬下對方戴在頭上的假髮,然後不到幾秒的時間就把那頂假髮給咬爛。」
雖然沒親眼看見那幕情景,但商凱暉約略能想像得出來,不禁有些失笑。「總裁真是太頑皮了。那名委託人被氣走了嗎?」
「他是氣得快中風了,在我承諾立刻替他買回一頂假髮後,他才稍微息怒。」想起當時的情況,女孩好氣又好笑。
「呵,那阿掠那邊有消息了嗎?」他問。
「有,他剛傳回消息說他已抓到那名兇手,在他『循循善誘』的勸導下,那名兇手已坦白供出是陳三榮拿了五百萬要他找人撞死凌勝杰。阿掠已經將兇手和他錄音自白的罪狀一併交給警方了。」說到這裡,女孩抬首詢問:「抓到兇手,凌適塵委託的這兩件案子應該可以結案了吧?」
她與商凱暉還有另外兩名同伴,是這家「全能偵探社」的合夥人,不過大夥當初成立這家偵探社的目的,卻是為了現在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總裁。
商凱暉頷首,「嗯,結案吧。」
他相信,凌適塵一定會醒來的,為了姊姊。

*欲知雷家二少雷沃如何巴住青梅竹馬的她不放?請看新月甜檸檬系列412預謀包養之一《小茉莉與暴躁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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