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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經典J0212

《妻恩浩蕩》

  • 作者寄秋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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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50
  • 優惠價:NT$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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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流傳數百年的童謠、一段關於寶藏的傳說,
一張破舊模糊的藏寶圖、一段詭譎難測的追逐。
 
自從她非自願性的救了中毒的大少爺後,她就莫名的被提拔,
讀書習字、理帳算數,多年來都是他親自教她,不假他人之手,
儘管她只是小小丫鬟,吃穿用度卻都比照主子,
代價就是大少爺遊山玩水時,她要替他打理商舖處理帳務,
不時得上花街柳巷把二少爺抓回家,還要留意單純的小姐不被騙。
要不是他溫柔的替她梳髮編辮,她不會以為他對她是特別的;
若非她意外跌落山坡時,是他冒著天黑大雨親自去找她,
背著她出山林、帶著她賞月色,她不會在心裡替他留了位置;
她真的以為他們之間除了主子丫鬟之外,應該還有些什麼,
所以即便他老把府中大小事都丟給她,她也甘之如飴,
不料,在她纏綿病榻時,他卻仍執意離府、攜美出遊,
甚至忘了與她的約定,樂不思蜀的一去就是兩年,
自此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傻傻的誤會什麼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就會知道,這次,她要當拿喬的那個……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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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紅月皇朝萬萬年,一條珠江養萬民,四海昇平仙島隱,萬般金銀土裡藏,一把鑰匙一方圖,缺一不可貪求寶,青龍將軍守將門,白虎王爺鎮八方,朱雀玄武齊護寶,富可敵國數千秋。」
朱雀城外的小村落,幾名村童圍成一圈,手拉著手唱出紅月皇朝人人會吟唱的童謠,雖說是一首簡單的童謠,卻唱出紅月皇朝的傳說。
話說數百年前,紅月皇朝的祖先發跡珠江,且靠著在珠江找到神仙留下的寶物而建立皇朝,更有人說祖先們找到的寶物還沒用完,留下一些是要給後世度難之用,這首童謠就是給後世尋寶人的提示,因此,數百年間皆有貪財之人忙著尋找紅月皇朝的寶物。
然,皇朝已過數百年,先不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城的規模位置不同以往,那條珠江也早就不在紅月皇朝的地圖上,再說,更從沒人看過童謠裡說的鑰匙跟地圖,尋寶人往往無功而返,終究得利的是這首流傳幾百年都沒讓人們遺忘的童謠。
有些人猜想,或許只有那句「四海昇平仙島隱」是真的,現在的紅月皇朝富庶繁榮,各城各有營利,寶藏當然也就跟著仙島消失了。
童謠裡的青龍,指的就是紅月皇朝有名的水鄉澤國—— 皇朝東邊的青龍城,因為地勢造成此城多溪河,皇朝遂修建四通八達的水道,讓此地多以扁舟代步的居民往來便利,因而居民大都以捕魚維生,漁獲量足以供應全皇朝所需。
白虎城坐落皇朝西方,地處邊陲且四周皆是一片荒漠,唯有城建於綠洲之上,雖無豐富水產,但自食已足,不過也因地理位置的關係,附近野獸甚多,居民大多為獵人及商人,一方捕獸一方買賣獸肉皮毛,偶有珍食異獸能賣得高價,生活雖不甚富裕,倒也還過得去。
至少,比起位於偏遠北方、只能依山而建的玄武城好多了,畢竟這裡是全皇朝最貧瘠的土地,加上日夜溫差大、乾燥少雨、地勢頗高,實在難以栽種作物,以往只能靠著來往南北的商旅賺錢。
所幸老天垂憐,近年玄武城主在附近的山壁發現岩鹽,以此和朱雀城的鹽商,也就是朱雀城的城主進行交易,居民生活品質才提升一點,換句話說,玄武城依賴朱雀城而生。
反觀朱雀城則是紅月皇朝最富有的一城,地處南方,有山有湖有平原,不僅能栽種稻米及桑葉,也因此能養蠶吐絲、紡織成紗,連帶造就商業興盛,成為國庫的主要稅收來源。
就連城外的小村,也因為能跟城裡的人做生意,生活都過得不錯,父母好過,幾個小童才有閒情逸致唱童謠、嬉鬧著。
「……玉狐山下銀狼洞,月下半沒光影中,銅錢問路擲湖心……」綁著兩條髮辮的小女童,一邊拉著同伴的手,一邊用軟綿綿的嗓音唱著。
「小巧妳在唱什麼?我怎麼沒聽過?」綁著高高髮束的小男孩,皺著臉問。
小巧天真的回答,「童謠啊!富可敵國數千秋,玉狐山下銀狼洞,月下半沒光影中,銅錢……」
「妳記錯了,富可敵國數千秋是最後一句,妳想再唱是不是?那要從紅月皇朝萬萬年開始。」
「我沒有記錯,這是我娘教我唱的。」她不會記錯的,娘每天都會在她耳邊唱上一回才讓她睡。
「那是妳娘記錯了,不然妳問別人,我們娘都沒這麼教我們唱。」小男孩理直氣壯。
因為兩人的爭執,其餘的幼童也都停止吟唱,大夥齊看向小巧,開始有人聲援小男孩。
「嗯,我記得婆婆也是教我唱到富可敵國數千秋,小巧妳應該真的記錯了。」
「什麼山什麼洞的,我沒聽過耶。」
「我之前跟我爹去青龍城,我表弟也是唱到富可敵國數千秋,後來就沒有了,一定是小巧唱錯。」
被玩伴誤解,小巧眼眶一紅,「沒有,我沒有記錯!」一喊完,小小身影氣得手大力一揮,十分委屈的跑回家中。
剛回到家,她便四處尋找娘親的身影,好不容易在後院的菜圃見到一名婦人,婦人正彎腰看菜苗,沒注意到小人兒接近。
「娘—— 」小巧一見她,還等不及對方回頭,手臂一張就抱著她的腰哭訴,「阿草他們說我唱錯了,沒有,我沒有,我……」
石弄月直起身,愛憐的撫著女兒的頭,輕聲開口,「怎麼了?慢慢說,別急,娘正聽著呢。」
小臉一抬,淚水還在眼眶中打轉,她不滿的抱怨,「娘,阿草他們不知道怎麼唱,就說我唱錯了,我沒唱錯啊,娘教我的,我一個字都沒忘,玉狐山下銀狼洞,月下半沒……」
聞言,石弄月身子一僵,打斷女兒的話,「巧兒,妳唱給別人聽了是不是?」
「是啊,我們剛剛在唱童謠呢,只是我才唱沒幾句,阿草就說我唱錯了,我明明就沒唱錯,娘,我沒唱錯是不是?」
鬆了口氣,石弄月安撫的摸摸小巧的頭,稍微整理一下女兒亂掉的衣衫,再把掉出衣服外的項鍊塞回衣內,那是一條紅繩繫著鳳凰圖形般的金鎖片。
接著,她伸手拉起軟嫩的小手,緩緩步回屋子。
「娘,妳怎麼不說話?」小人兒急著想要娘親的認同。
「巧兒,妳這急性子要改掉,事情慢慢想才會想通,慢慢做才不會亂調,懂嗎?」這丫頭要是不改改性子,往後要吃虧的。
「懂……那娘妳說呢,妳說巧兒唱錯了嗎?」
石弄月搖搖頭,果真是本性難移,晚點巧兒的爹回來得跟他說說,女兒有大半性子都像他!
一大一小的身影步進屋子,石弄月卻沒停下腳步,牽著女兒緩緩往屋前走,有別於屋後的菜圃,屋前的院落只用來架竹竿曬衣被。
她在長凳上坐下,笑看小巧嘟著嘴不滿,兩手一抱,讓女兒安坐她大腿上。
「巧兒,咱們坐這等妳爹吧,妳爹說帳房的管事要退位了,老爺那要給他升職,今兒個要帶隻鴨腿給妳呢。」一看女兒撇過臉,知她還在生悶氣,石弄月失笑,故意取笑,「巧兒不要鴨腿了?」
「娘—— 」
「好了好了,巧兒別氣。」石弄月故意捏了捏她的鼻子,看她嘴翹更高了,眼裡盡是疼愛之情,「娘知道巧兒沒唱錯。」
小巧圓圓的臉終於有了笑意,「對嘛,我明天就去跟阿草說!」
「那可不行。」白皙手指熟練的拆掉女兒的髮辮,先是重新梳理,接著劃分成三等份,仔細的編著,動作十分輕柔。
「為什麼不行?」她又沒唱錯。
暗嘆一口氣,石弄月思索著怎麼跟年紀尚小的女兒說明白。「巧兒,妳記住了,娘教妳唱的歌謠妳不能跟外人提起。」
「為什麼?」
「這事妳長大了就會明白,妳先學著,以後還得教給妳的子子孫孫呢。」現在說了,小妮子不懂,反倒會說漏嘴,過些年再跟她說吧。
小巧想不通,眉毛都皺起來了,石弄月清楚女兒的性子,連忙帶開她的注意力,「巧兒,妳瞧這日落的景色有多漂亮,像不像咱們上回進城時,在布行看到的那塊染布?」
「嗯,漂亮是漂亮,但天天看還不都一樣,我比較喜歡布行裡的染布,每塊都不一樣,有像雪像天的顏色,那才漂亮。」
「傻孩子,妳以後想看這落日還不簡單呢,興許妳爹升了職,過陣子咱們就要搬進城裡,城裡看的就沒這麼漂亮了。」孩子的爹有個好活能做,她是開心,就可惜了後院的菜苗。
「沒什麼不好啊,我往後就能天天去逛布行。」
「好好好,妳天天去逛,看我們家巧兒看中哪塊布,娘幫妳做新衣。」果真是孩子啊!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要去陌生的地方,「巧兒,妳再把娘教妳唱的歌謠唱給娘聽。」
「喔。」小巧晃著腦袋,聽話的唱起童謠,「玉狐山下銀狼洞,月下半沒光影中,銅錢問路擲湖心,仙人抬手指明路,一人勿闖神仙境,兩人攜手左右行,白石浮動勿踩空,黑石飄游是陷阱,一三五七跳一跳,偶數前進奇數停,銀眸獸目利如鋒,身子一蹲避風頭,螃蟹走路橫著行,左橫三步退一步,低頭迴身學木滾,莫等蟲兒咬你身。」
在童音吟唱中,橘紅落日緩緩下沉,母女倆等著歸人,石弄月還等著來日為女兒做新衣,小巧則等著長大會懂娘親的話。
夜漸沉,歸人不歸,可比橘紅落日的火光卻在小屋竄起,點點星火燎原,吞噬了所有人的等待。
第一章
清明時節,陰雨綿綿,連下月餘仍不見放晴,雨點滴滴答答落在泥濘路面上,讓原本積水不退的官道更難行走。
撐著破紙傘,細細小雨凝成雨滴,從破了個洞的傘面滑落,淋濕了傘下的男人和娃兒,可兩人不以為忤,步伐依舊緩慢。
佝僂著背,拖著一隻瘸腿的中年漢子才四十出頭,可常年的操勞讓他看來有如六十老叟,不僅面色蒼白,現下更是氣喘如牛,走三步得休息一步,蹣跚的步履似隨時要跌跤,全仰賴身旁不及腰高的娃兒攙扶著才勉強走得平順。
「娃呀,餓不餓?」
「不餓。」
「是嗎?」男人明白小娃體貼的心意,深深嘆了口氣,「就快到了,待會就有飯吃了。」
「好。」小童乖巧應答。
睜著圓滾滾的大眼,體形偏瘦的小童長得比同齡孩童還要矮小,瘦骨伶仃地不長肉,小小的手臂乾瘦如易折的樹枝,連骨頭都隱隱可見。
她的眼中沒有對新事物的好奇,只有早熟的無助和茫然,儘管不想離開撫育她多年的親人,儘管心中有很多不安,也只能抿緊發凍的紫唇,低垂著頭,堅強的不想讓親人為難。
「娃呀妳不要怪六叔無情,六叔真的過不下去才……六叔也捨不得……」說沒兩句,中年男子便哽咽得說不出聲。
瘦小的胳臂用力拉緊同樣無肉的大手。「叔,別哭,娃兒會過得很好,你不用替我擔心。」
「妳……妳這孩子……我……我捨不得呀!」才說完,泣音一轉,男人號咷大哭。
終究還是捨不得啊,從小養到大的孩子,誰忍心割肉似地送去吃苦,不放在懷裡好好疼惜,當成寶寵著?
可是連年天災人禍不斷,大夥兒收成都不好,幾畝薄田實在養不起一家子七、八張活口。聽說城主家缺了幾個手腳伶俐,聽話又乖巧的丫鬟,他那婆娘也不和他商量一聲,便自作主張的和裡面的管事談好了,將剛滿十歲的娃兒賣入大戶人家。
雖然這娃兒不是親生的,可養了五、六年總有些感情,況且她小小年紀聰慧又勤快,會幫著打水、撿柴、升火,讓人打心裡頭窩心。
「叔,你不要難過,人家說城主家又大又漂亮,還有很多飯可吃,我吃飽飽,叔也吃飽飽,大家都不會餓肚子。」少了她一個人吃飯,叔就有銀子治他的腿疾,家裡人都好過,她該高興的。
「娃兒呀娃兒,妳怎麼這麼貼心,咱爺倆不去了!要餓一起餓,大不了粥飯再煮稀一點,多加點水,忍一忍總熬得過去。」男子有了回頭的打算。
其實眉清目秀的娃兒是他從山神廟撿來的孩子,當時他與妻子成親十餘年仍未有兒女,見她討喜卻不知怎麼走失了,才會心生不忍帶回家照料,一如親兒疼入心坎。
不料小娃帶福氣,才帶回家不久,以為不孕的妻子竟接二連三有喜了,一下子家裡人口大增,原本這也是好事,但連年天災加上前些時候為了多賺銀兩,他替人換瓦時不慎從屋頂摔落,命是保住了,可腿卻瘸了,連下田耕作也不行。
想也是因為這樣,妻子才會狠下心要把娃兒賣給大戶人家攢點銀子吧。
「六叔,我們很窮,窮得連稀飯也吃不起,賣了我大家才有好日子過。六叔,窮人不講志氣,該低頭時就要低頭,要是餓死了誰也不會可憐我們。」她知道六叔不是她真的親人,但他們待她好是真的,會賣掉她也是不得已,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都能好過。
「娃兒……」
「六叔,別說了,你看我們是不是到了?」小娃制止中年男人的勸說,腳步停在兩扇朱紅色大門前的階梯,抬頭一看,門上掛了一塊匾額,寫著「祁府」。
「是、是啊……」中年男子也沒見過什麼世面,光是門口兩座雄偉的石獅就夠他驚顫了,反應跟娃兒差不多。
就在兩人猶豫著該不該上前敲門時,朱紅色大門被人拉開,一位捻著八字鬍、約莫五十歲上下的老者走出,他目光精鑠,原先有些不耐,在看到門前的兩人時,多了點打量。
不一會,老者對著中年男子開口,「你是岔口村的老六?」看這漢子一副虛弱樣,難怪讓他等了這麼久。
中年男子先是愣了一會,才急忙點頭,但應答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讓老者截斷了。
「我是祁府的管家祁貴,你家婆娘跟我談過了,那娃兒留下,你上帳房領錢就可以走了。」祁貴也沒管他反應,低下頭,蹙眉看著不及他腰高的小娃兒,「妳就是老六家要賣的娃兒?」
「是的,就是我。」小娃仰著頭,明明心有懼意,卻膽色過人的直視冷眼斜睨人的管家。
「瞧這瘦得沒三兩肉的胳臂,個矮又沒氣力似的,妳能做什麼活呀?這跟當初說的可不一樣。」搓著下巴,他不太滿意地打量著她。
怕無容身之地的娃兒倒也機伶,大膽地往前一站。「我什麼活都能做,只是看起來瘦小了一點,其實我很厲害。」
「這……」祁貴捻著八字鬍搓呀搓地,明顯帶著猶豫,不一會終於鬆口,「好吧,這會是府裡缺丫鬟缺得緊,我才勉強用了妳,妳要是不用心做事,我踢妳走可是不會猶豫的,懂了嗎?我還有很多事得先教教妳,在大戶人家做事可馬虎不得,妳這鄉下丫頭得用心聽……」
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轉身就走的祁管家開始滔滔不絕的訓示,平板的臉上沒有表情,一板一眼的說起做下人應有的本分。
可他走了好一會,叨唸了老半天才發現無人應聲,回頭發現小娃兒竟不在身後跟著,還像根木頭似的杵在大門口。
這下子他可就不高興了,眼底明顯顯露出不悅,捻著鬍子往回走,大手一伸便是揪住娃兒的髮辮往上一扯。
「啊—— 疼……」娃兒禁不住的喊了一聲。
「還知道喊疼就不笨!怎麼叫妳跟著妳不走,存心讓我發怒是不是?方才不是跟妳說過了,進了祁府就得聽我的、聽主子的,妳這會聽懂了嗎?」真是不受教,呆頭呆腦的,他不喜歡鄉下人家的孩子就是因為這樣,沒點見識又不夠機伶。
可府裡人手不足卻是不爭的事實,前些天也不曉得哪個丫鬟撞了邪,直嚷著秋桂院有鬼,嚇得不少奴僕紛紛請辭,讓他一個頭兩個大,不少城裡人都聽說了,也暫時不敢把人賣進府裡,他才趕緊又吩咐人牙子把人找來,就是鄉下孩子也只能湊合著用。
這兩天進來的幾個,除了年長點的可以慢慢教,不少沒見過世面的孩子還真給他添了不少麻煩,看來這個傻娃兒也好不到哪去!
娃兒揉了揉被揪疼的頭皮,眼神清明,口齒清晰的道:「管家伯伯,我們還沒說好買定的銀兩,我怎麼可以隨便跟你走?」
怔了怔,祁貴又捻起八字鬍,看她的神情多了一分深思。「以為妳笨,倒是出人意料的聰慧。但妳說錯了,買妳的價錢之前就談好,我讓老六去帳房領銀子,哪錯了?」
「不,之前談的價碼不算,既然是我要賣,管家伯伯不該是跟我談嗎?」
這孩子說起話來倒是比一般孩子成熟不少,祁貴眼角多了點笑意。「妳這娃兒憑什麼跟我談價?」
「當然是我跟你談才算數,管家伯伯不知道吧,我可不是六叔親生的孩子,並不是非得照你們說的走。」一看對方臉色稍沉,她就知道這方法奏效了。
「嗯,妳挺聰明的。」這娃兒不錯,也許多花點錢也沒關係,「那妳說要多少呢?之前說好是三兩,現在給你們五兩夠多了吧?」
搖著頭,氣色不佳的小嘴兒吐出軟甜嗓音。「不,是十兩銀子!而且我只賣給你們十年,不買斷,一年一兩銀子十分公道,我會做很多活兒來證明的。」
「什麼十兩又不買斷……」微愕的祁貴本想拒絕,但念頭一轉,再次審視那張堅定的小臉。「妳叫什麼名字?」
娃兒看了一眼撫養她多年的中年男子,小聲地啟唇。「風紫衣。」
「風紫衣……嗯,是不錯的名字,可是……」邊皺眉邊斟酌的祁貴還在考慮要不要用她,畢竟十兩銀子才買十年,怎麼算都不划算,和他當初的打算差上一大截。
再說,如果不買斷終身就容易有私心,不若買斷的丫頭忠心,所以祁府多是買斷的丫鬟,買斷的丫鬟待到差不多歲數時即由主子婚配府內長工,一輩子就這麼老死府裡,少有出府嫁人的機會。
「管家伯伯,買下我你絕對不會吃虧,我人小個矮吃不多,勤奮肯學又聽話,以後可以幫你很多很多忙。」風紫衣瞧祁貴不是拒絕而是猶豫,知道自己有機會,連忙說服。
雖然她真心想幫六叔家度過難關,但也不想自己一輩子就斷送在祁府做丫鬟,即便她年紀小,也知道為自己的人生打算。
聽她說起話來挺成熟,他也中意,興許能安排更難的活給她,思及此,祁貴終於點頭,「十兩就十兩,妳可要認真的做事,要是偷懶貪玩,我先抽妳十大板子再賣到青樓,讓妳一輩子抬不起頭見人。」
聽不懂青樓是什麼的小娃兒笑得可開心了,小手往上翻,馬上就要求銀貨兩訖。「管家伯伯,我的賣身銀。」
「急什麼,讓妳六叔去跟帳房支取不就得了?」這丫頭聰慧得緊,看來他還得多注意她。
小小年紀就談了樁好買賣,風紫衣笑逐顏開,連忙回頭對一直呆站著的中年男子說話,「六叔,你聽到沒?等會兒去帳房領十兩,可別少了。」
祁貴臉一綠,反觀中年男子卻心酸的擦掉眼角的淚痕。這十兩能做的事可比三兩多多了,這娃兒就是貼心。
風冷雲沉,雨氣濕重,一個陰雨天裡,瘦弱的風紫衣賣掉自己,撫著掛在衣襟內鳳凰圖形的金鎖片,她知道以後能靠的人只有自己了,就跟……當年的她一樣。
勇敢點,跨出一步,沒什麼好擔心的,她是賣給祁府了,但僅止十年!
 
祁府的花園庭景特地請名家設計過,小橋流水、假山奇岩、花團錦簇融合成一幅美景,更特別的是,這裡刻意栽種各式花朵,讓四季皆有美景,就是白雪皚皚也能靠著勝雪白梅點綴出絕景。
不過,臉色明顯寫著怒意的風紫衣沒空欣賞景色,聲音拉大的對著無人的庭園恐嚇。「小姐,妳躲哪去了?立刻給我出來,否則我打斷妳一條腿,看妳下次還能跑多快!」
當下,繁花盛開的薔薇花叢忽地抖動了一下,一道鵝黃色的小身影瑟縮地縮縮腿,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擰成皺包子,楚楚可憐地垂著兩行淚水。
八歲的祁天喜已能看出小美人的姿色,柳眉杏眸,膚白勝雪,櫻桃般小口紅豔欲滴,活似菩薩座前的小仙子,美得清靈,可惜……就是過度天真了點,一聽風紫衣的威脅,眼淚就自動滾出來了。
已經看到花叢一動,主子露出一截衣襬,風紫衣也不戳破,連忙又道:「小姐,妳可知道腿斷了的人要如何行動嗎?那可得手曲著,靠著手肘使力,爬啊爬的,爬到手肘膝蓋都滲血了,還得繼續爬啊爬……」
雙手扠腰的風紫衣不急著揪出愛玩捉迷藏的主子,她等著對方自個兒乖乖走出來。
入府月餘,她原本被分配到廚房打雜,也因此讓她發現祁府有個不好跟外人道的祕密—— 祁府一家老少根本是沒心機的濫好人,人家說米一袋十兩他們也信,連忙掏錢數銀,買貴了還直呼賺到,笑呵呵地四處炫耀。
也難怪這祕密不能跟外人說,要不大夥兒都一窩蜂來做買賣,就是紅月皇朝最富有的祁府也得坐吃山空,就她看,幸好府裡還有個忠心的祁貴管家,東看西管的,方讓祁府不至於被那些天真的主子敗光。
雖說她才剛來沒多久,但主子們的性子她也早就摸透了。
祁府老爺共有一妻一妾,元配生有長子祁天昊及長女祁天樂,而妾室所出則為次子祁天歡及么女祁天喜,看似妻賢妾嬌,有兒有女,堪為人生樂事。
但幾個主子各有毛病,先說老太爺是個頑童,大半時間都在外遊歷,尋找新鮮事;老爺則是眾所皆知的紙老虎,外表嚴肅實則心慈耳根軟;夫人長年茹素,開口閉口都是渡化眾人那一套;貌美如花的方姨娘是祁府唯一一個不會把錢財往外搬的人,但她在祁府沒有實權。
大小姐祁天樂年僅十二,雖才貌出眾、知書達禮,但繡花撲蝶難不倒,管理祁府卻有困難,更別說整日愛逗蛐蛐兒,不喜書本,活似身上長蟲般老愛往外跑的二少爺祁天歡。
至於她眼前這小小姐祁天喜就更沒什麼好指望了,讓她想怎麼餵飽乞丐、灑大錢可能簡單得多。
不過,有個人是她到現在還沒見過的—— 年僅十五便展現過人才智,武藝超群的祁家大少祁天昊。
聽說,紅月皇朝創國以來,世代君主皆是以世襲方式代代傳承,直到今日仍能維持開國時的榮景,守護四大城池的四大家族功不可沒。
而祁天昊更是四大家族傳人中,最讓人看好的少年英雄,蒙聖恩封為「昊天神鷹」,更因此提早接下朱雀城城主一位,照說該是能管理祁府跟朱雀城的好人才。
偏偏近來他醉心武藝,朱雀城的事務是他的責任,聽說還管理得不錯,不過祁府的家務事,就幾乎是由著家人隨心所欲了,所以她才會從沒見過他。
本來她也不想插手主子們的事,但最後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揮金似土也就算了,反正他們家大業大,足以供其揮霍三輩子,可是見他們一再被人騙,還是用最拙劣的手法騙,就讓她不跳出來都覺得自己也被當傻子了。
沒想到這一跳出來管了米糧的事,祁管家便說她是可造之才,隨即把她調來祁天喜身邊,明著伺候暗著管束,畢竟,祁二小姐可是祁府裡最會花錢的人。
「原來小姐覺得用腳走路太麻煩啊?那往後就都用爬的—— 」
不待她說完,頭上沾滿樹葉草屑的祁天喜就一臉委屈的出現,星眸閃動淚光,有如蚊蚋的喊道:「紫衣,紫衣,我這就出來,妳別生我氣,別……別打斷我的腿……」
她一副怯懦的模樣,完全忘了自個才是主子,而眼前敢凶她、敢給她臉色看的那個不過是花錢買來的丫鬟。
「那好,我不跟妳計較,妳把懷裡的小鳥放下。」看慣了對方可憐兮兮的樣子,風紫衣面無表情的下達命令。
「不,我不放,牠受傷了,我要替牠醫治。」可憐的小鳥兒,翅膀都摔斷了。
聞言,噘起嘴,風紫衣比千金小姐還威風。「先替自個兒治治吧!瞧瞧妳手肘都沁血了,想害我被祁管家罰嗎?」瞧這模樣,肯定又是為了救這些小東西,不曉得怎麼弄傷自己了。
一直沒發現手流血的祁天喜咦了一聲,隨即露出令人疼惜的憨傻笑容。「紫衣,怎麼辦?好像開始痛了。」
她暗嘆一口氣,接過她懷中的鳥兒,「這鳥等會交給祁管家處理,小姐跟我去治手傷吧。」
「手傷……啊,那我們一起去找大哥拿藥,他的傷藥很好用哦!這時辰他應該在後山練劍,我們快去找他,遲了他又不曉得會往哪去了。」她一手拉著貼身丫鬟,興匆匆地朝嚴禁下人走動的後山禁地走去,腳程快到讓風紫衣只有一會空檔能把小鳥交給別人。
不久,後山傳來一聲哀號—— 
「噢!好痛,誰用石頭丟我!」可惡,陪著笨小姐滿山跑已經夠辛苦了,還被人偷襲!
揉著頭的風紫衣擰起小臉,四下找尋凶手,她沒瞧見樹後俊逸的少主,只彎腰拾起一塊翠綠色綴著一抹血紅的玉石,不識價值地想往回扔,報仇。
「別扔、別扔,那好像是大哥的玉佩?」瞧著眼熟,祁天喜連忙出聲。
「大少爺?」不會吧,堂堂祁府的大少爺是個幼稚小鬼頭嗎?居然會躲在暗處拿玉佩偷襲人。
「紫衣,妳快幫我找找大哥,他一定就在附近。」祁天喜半帶憂心地說道:「他該不會受傷了吧?要不怎麼不現身呢?」
額上的疼痛讓風紫衣先入為主對未曾謀面的少主留下不良印象,認定壓根不需理會,「小姐不是說大少爺武功蓋世,藝超群雄,應該不會有事才是,他就算傷了胳臂斷了腿,爬也爬得回去,妳不用為他擔心。」
聞言,樹後冒著冷汗、沒法出聲的祁天昊氣結在心,卻也拿口出不遜的丫頭沒辦法。
今日,他如往常在後山竹林裡勤練家傳「昊天劍法」,一招「游龍破水」舞來生動,四方蟄蟲驚起,再來「雲中刺鶴」,凌厲劍法如狂風掃過,低林間歇息的鳥兒驟然齊飛,拍翅在半空中盤旋。
陡地,椎心的刺痛由足踝處傳來,瞬間讓他痛得站不住腳,臉色霎時慘白,一股灼熱迅速衝向丹田,直奔胸口。
腥味無預警的衝至喉間,神智有著短暫的渙散,以劍拄地的他只能勉強撐著身子,可是眼前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甚至出現三種顏色的疊影。
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隱約得知是毒入經脈的跡象,於是立即盤腿運氣逼毒,但全身竟然使不出一絲氣力,毒性來得比想像中快速,他只能盡快封住膻中等幾個大穴,避免毒氣攻心。
當下,他有些後悔未讓侍從跟隨,雖然他仍有一絲意識存在,可他明白支撐不了多久,若再無人出現幫忙,恐怕明日此地將多一具屍體。
恍惚間,他聽見細碎的腳步聲以及稚嫩的交談聲,趕緊用盡最後的力氣投出腰間繫著的鷹形玉佩……不料,只換來一個不想管他死活的丫頭。
他氣得濃眉一橫,腹中氣血奔流,只能硬撐起一口氣,朝小丫頭的方向高聲一喊。
但是,他的高喊聲其實並不大,只比自言自語稍微高上一點,在風吹竹林、竹身互相撞擊的聲浪中幾乎細不可聞。
不過正要拉著祁天喜回府的風紫衣聽覺比一般人靈敏,她聽見類似呻吟的聲音,回眸一瞧,一隻動了一下的墨黑靴子便躍入眼中。
她可以視若無睹,就此轉身而去,可是她還沒有良心盡失,無法泯滅天良、見死不救的裝做沒看見,稍稍猶豫了下,便有些不情願地撥開比她還高的野草,將頭一探。
驀地,四目相視。
一雙乾淨如湖泊的大眼對上深邃似潭水的雙瞳,一時間兩人皆無語,靜得只有彼此眼底的倒影。
看她回頭不動,祁天喜也跟著伸頭一探,「啊!紫衣,妳找到大哥了,好厲害,我還以為他真的又溜回府了……咦!大哥,你吃到壞掉的果子嗎?怎麼一直吐黑汁?我娘說山上的果子不能亂摘,有的會吃死人……」
已經沒力氣說話的祁天昊只能在心裡深深嘆氣,為有這樣天真的小妹感到萬分悲哀。
猶不知被自家兄長狠瞪的祁天喜一臉開心,秀美的臉龐洋溢無憂的純真,咯咯地直笑,差點沒把她親大哥給氣死。
幸好是機伶的風紫衣看出端倪,趕緊拉開不知死活的小姐,避免她沾上有毒的黑血,並且鎮定的指著臉色由白翻黑的祁天昊。
「他中毒了。」她語氣平靜,沒有一絲驚慌。
「中毒?」祁天喜仍一頭霧水,不懂什麼叫中毒,迷糊的童顏泛著迷茫。
「就是……就是會死啦!」不是她要詛咒祁天昊,實在是她想不出更簡單的解釋。
一聽會死,美麗的水眸立即波光蕩漾,盈滿淚水。「什麼,大哥會死?紫衣,妳快救救大哥!我不要大哥死啦!妳快救他……嗚……妳一定可以……嗚……」
風紫衣揪緊眉頭,不甚樂意的說:「可是救他很麻煩。」
一番話讓半昏半醒的祁天昊差點再吐一口血。所幸,這次祁天喜機伶了一點,連忙幫大哥求情,「紫衣,拜託妳啦,我也可以幫妳忙。」
「真的?」小丫頭聞言眉眼一挑,似有話未完。
祁天喜未察覺有異,連忙點頭,不料,不過半刻鐘不到,她就後悔了—— 
「這是什、什麼……好臭、好臭!妳不要靠近我……快拿開……臭死了!」捏著鼻子,像見到狗大便似的祁天喜連連後退,面色驚恐又害怕地退到百尺之外,怎麼也不肯走近風紫衣半步。
其實她也不是不想幫忙,只是大哥發黑的臉看來真的很可怕,而且又發出令人掩鼻的腥臭味,她只要一靠近,腹裡就無法控制的不住翻攪,捂著嘴直想吐。
紫衣好勇敢喲!居然敢拿那麼臭的東西敷在大哥的腳上,嚴肅的表情好像大人。
「小姐,不要光站著不動,剛剛不是還說會幫忙,那現在還不來扶起大少爺,妳想他橫死荒郊野外不成?」她到底在逃什麼,不過就是臭了點罷了。
以前因為六叔家窮,請不起大夫,若有什麼小病小痛六叔都自己上山採草藥煮來吃,所以她也跟著認識了一些藥草,知道這種「魚腥草」可以祛毒化瘀,雖然臭是臭了點,但還好這叢生的野草邊就有這味藥,否則她可救不了他。
「……臭……」粉臉兒一皺,她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風紫衣小大人似的冷哼一聲,「臭什麼臭,等大少爺變成一具屍體會更臭,妳要看他全身爬滿蛆嗎?」
被搗成爛泥狀的魚腥草散發出腐敗惡臭的魚腥味,是難聞了點,但可是窮人治傷的聖品,如果不是這個大少爺運氣好,他就真的會是一具爬滿蛆蟲的屍體了。
「全、全身是蛆……」連想都不敢多想的祁天喜眼神惶恐,粉嫩嫩的桃腮一下子刷白。
「快點過來,我一個人扶不動他……」真是的,這大少爺平時是吃了什麼,怎麼重得要命。
「我……我不敢……真的很臭嘛!」小臉皺成一團的祁天喜只走了兩步,嗆鼻的味道一衝進鼻間,她又如受驚的小白兔般退得更遠,驚嚇不已,早忘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是她親大哥。
「妳……妳再不過來,我就把妳最喜歡的栗子花糕吃光光,一塊也不留給妳!」所幸,風紫衣早就把她的喜好摸透了,想威脅一點都不成問題。
「不行!不可以吃我的栗子花糕,我是小姐,妳是丫鬟……呃!紫衣,妳不要瞪我……我……在走了嘛……」嗚……紫衣好恐佈,兩顆眼珠子瞪得好大,像要吃了她一樣。
天性偏軟的祁家小姐一瞧見自家丫鬟惡狠狠的眼神,小小的小姐志氣立即如煙散去,驚恐萬分的顫了一下,不自覺地產生懼意。
比起噁心的臭味,她更怕紫衣的橫眉豎目,光是一瞪,心口咚地一跳,就會讓人覺得若是不聽她的話,下場一定很悽慘。
只是憑著兩個娃兒的氣力要想把中毒昏迷的祁天昊搬回府,實在難如登天,所幸在「搬運」的過程中,毒性得以舒緩的祁天昊曾短暫清醒,讓她們不致太吃力。
第二章
風紫衣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先嘆一口氣,接著跨過門檻,闔上房門,蓮步輕移,從移動的速度可以看出她有多不願意往前行,但再遠還是會走到,況且只是房門到書桌的距離。
再嘆一口氣,深呼吸,她坐上上好紫檀木做成的椅子,兩旁的把手被雕成神獸朱雀樣,精緻的程度不難看出主子的富有,可惜她的手沒有福氣撫摸這朱雀有多唯妙唯肖,自從她坐上椅子後,右手固定呈握筆狀,左手則只有機會撫摸到輕薄的紙張。
左手翻頁,右手就在總帳簿上謄謄寫寫,字跡頗為娟秀,看得出勤練過的痕跡,突然,一筆帳目讓她揪緊眉頭,暫想不通,也就作罷,左手離開細目帳簿,手肘一彎,手掌搭著下巴,她發起呆,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一想起往事,她就後悔萬分,她人生中做的第一件錯事就是七年前救了中毒的祁天昊!
想當年,她辛辛苦苦救回祁大少爺,他卻恩將仇報,才導致她現在這不上不下的困境。
第一年,祁天昊說:「妳很聰明,反應敏捷,只要多用點心,日後必有益處,我現在先教妳讀書識字。」
自己當時有多錯愕,她到現在都還記得—— 整整一刻鐘闔不上嘴。太奇怪了吧,她不過是一個買進府裡的丫鬟,就算多有文采也不可能變成千金小姐,到底為什麼要這麼為難她?日後能有什麼益處?考狀元嗎?
偏偏反對無效,大少爺一句「妳沒寫完一百個生字,腳就別給我踩上地,不然我打斷妳的腿」,讓她的反對立即吞回口中。
聽到曾經威脅別人的話被用在自己身上,對她來說實在諷刺,不過她對這不熟悉又聽說武功很高強的大少爺沒轍,只好乖乖的學。
第二年,祁天昊說:「光是練字不能有所用亦是枉然,妳現在可以開始學記帳理帳,日後必有益處。」
又是有益?她實在不懂,她又不當帳房先生,對她來說到底哪裡有益了?
但那把企圖打斷她腿的折扇從她小腿上移到手腕,對她的威脅都一樣,她只能把怨氣往肚裡吞,開始學記帳理帳。
為了方便學習,加上她學習帳務時常要到子時之後才能休息,隔年,她便從下人房搬出,祁天昊特將書房旁的房間整理給她,成了她專屬的房間,佈置雅致。
第四年,當她端著祁天喜的膳食繞過迴廊時,帳房先生特來詢問,二房的丫鬟向帳房提前支領例銀,這銀子撥不撥?她一驚,什麼時候她除了理帳外,還多了撥款的權?一問才知,又是祁天昊搞的鬼。
自此,祁府的大小花用全讓她一手控管,這年以後,她的手再沒空端膳食,遂作主替祁天喜安排了兩個她找的丫鬟,祁天昊也沒有意見。
再隔年,祁府名下大小商鋪的管事也來找她議事,問她紡紗的成本漲了,售價是否要跟著調漲?今年上呈進京的貢品數量會不會有問題?跟玄武城的生意往來似有虧損……
當時,祁天昊留了一紙短箋,說明他有事外出,由她暫代祁府大小事務,末句仍是「日後必有益處」,她百般無奈,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不料隔月祁大少爺回府,卻再也沒接回管理祁府的職責。
之後,為了巡店及跟管事們議事,她必須更為得體,因此不能再穿下人的衣服,另一方面,不做下人事務的她幾乎都跟祁家主子生活,吃食也不再跟下人相同,於是漸漸地,她的吃穿用度亦比照祁家主子。
去年,她狠狠揪著祁二少爺的耳朵,把他從青樓名妓的寢房拉出,又一板一眼在街上教訓灑大錢救助乞丐的祁二小姐後,確立了她在朱雀城的地位。
自此,朱雀城的居民都知道,朱雀城是祁天昊管的,祁府是風紫衣做主的。
這些日子她也漸漸想通一件事,所謂的「日後必有益處」原來不是指她會有益處,而是祁天昊會有益處。
自從把管理祁府的職責交給她之後,他大少爺除卻城主之責,便多了不少時間遊山玩水,想想,這次他離府好像近兩個月了……哼,她被鎖在這大宅院,他倒好過了,樂不思蜀,都不知道要回來,枉費啊,她當初為什麼要救他?他根本是……
「恩將仇報!」
「妳說什麼,怎麼不大聲點?」折扇一敲,落在朱雀樣式的椅把上,傳來紮實清脆的響聲。
聞聲,風紫衣嚇了一跳,霎時回過神來,一抬頭,正好迎上一雙深邃的眼,當下,她臉色微微泛紅,下意識往椅背靠了點。
「大少爺……你回來了?」不知道回來多久了,怎麼走起路來無聲無息,她這發呆的蠢樣,不曉得讓他看多久了?
「嗯,辛苦妳了。」冷凝的臉在看到她的表情後放緩,微微勾起唇角。
祁貴說女大十八變倒是真的,不過兩個月不見,這十七、八歲的小丫頭,又多了些小女人的韻味,至少不說話的時候是。
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一身青衣雖乾淨,卻帶了些許沙塵,她隨即疑惑的問出口,「大少爺還沒梳洗是嗎?」
「嗯,我剛回府,聽祁管家說妳在書房理帳,就先過來。」瞥過她眼下的陰影,想來這個月換季,商鋪的事務肯定讓她好些天沒睡好。
他不是不心疼,也知道讓一個姑娘家處理這些事務是很辛苦,偏偏他必須這麼做,要不怎能放下祁府大小事安心出遠門?
當年他上山練武卻誤讓毒蟲咬傷,是這丫頭救回他的命,也是這一救讓他得以認識她。
家人的性格他很清楚,他身上還有身為城主必須擔負的責任,實在無暇顧及其他,以往也只能由著家人,後來知道她的聰慧,還有天喜對她的百依百順,才讓他決定試上一試。
他親自教她臨摹習字、讀書識文,不僅放權讓她管祁府內外事,連商鋪的事也放手給她,事實證明,他沒有看錯人,她的確是個人才。
「我理帳,大少爺過來做什麼,要幫我看這些帳本嗎?」風紫衣嘴裡埋怨著,眼裡心底倒有些暖烘烘。
原來他還沒回房,知道她在書房就先過來了,也還不是這麼沒良心。
「妳這丫頭就知道挖苦我。」他順手一個彈指,在她額上留下一個紅印,看她臉一皺,嘴角上揚得更高,「沒的事,我特地先來看妳有沒有趁少爺出門時偷懶。」
在外頭四處跑時,每每想起家,他總第一個想到她,一回來,自然就來看她,彷彿只有這樣,才有真正回到家的感覺。
「會痛啦!」放下手中的毛筆,她瞪他一眼,抬手揉揉額頭,剛剛那點暖意全散了,「還說我偷懶,最偷懶的就是你,出去遊山玩水可快活了,當然不想回來接我手上的事。」
被他一鬧,她也乾脆的收起「大少爺」的尊稱,直接你你你的叫。
「胡說八道,我出去是有要緊事,哪有妳說的快活。」他失笑,在外奔波幾個月,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想逗逗這丫頭,果然不讓他失望,她的神情還是這麼鮮活有朝氣。
方才那女大十八變的感慨也全變了樣,他左瞧右看,又是他逗了好些年的小丫頭了。
瞧她又瞪了他一眼,他刻意抬起大掌往她頭上揉了幾下,小姑娘一早編實的髮辮頓時亂了,看來有些滑稽。
「你可惡!一回來就知道欺負我,我又沒說錯!」風紫衣使勁拍掉作亂的手,反正他是練武之人不怕痛,她每回打他都是真的出力打。「你又不是小孩子,別玩了。」
果真如她所料,祁天昊一點都不覺得疼,順手拉掉她兩邊的髮束,嘻笑著完全沒有剛剛正經的樣子,「還是這模樣適合妳,我瞧妳以前都像個瘋婆子在看帳,妳要束起髮結了辮,我還不習慣。」
「還不是你害的!看帳看到子時,一早又得起來習生字,誰還管束不束髮!」她氣呼呼的搶過他手上的束髮錦繩。她真不懂他,怎麼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的朱雀城城主,到了她面前就變了樣,老愛戲弄她。
順了順長髮,她將髮分成兩大束,就著其中一束又細分三束,快速的編起髮來,不料,本來俐落的動作卻讓突然插入她髮中的頑皮手指打斷。
她一手扯回長髮,臉蛋似羞似惱的紅了。「玩夠了沒?我這帳還沒算完,你不幫我也別礙著我!」
「妳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竟然說主子礙著妳了?」他又忍不住手癢的往她頭上敲了一記,只是這次很輕。
對他而言,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她就像他另一個妹妹,而不只是一個買進府給主子使喚的丫鬟,加上她幫了他許多,說是家人也不為過,動作自然也就親暱了些,兩人的相處方式一直是如此,卻沒人注意到這早過了主子與下人的分際。
「……明明就是還不承認……」
「咕噥什麼,老愛把話說在嘴裡,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在罵我。」不顧她的阻攔,他拉過她編了一半的髮,重新梳理,「女孩子家,編起髮來隨隨便便的,妳下次得放慢點。」
「你要是肯多看幾本帳簿,我就有時間慢慢編髮了。」她挑釁的雙眼直勾勾盯著他,不料他但笑不語,激得她嘴嘟得高高,甚是不滿。
這會,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不過他手上的動作倒是沒停下,髮束在他手掌中交叉遊走,一樣的動作,他做起來卻比她仔細流暢得多,不會有細髮散落。
頓時,風紫衣覺得氣氛有些曖昧,坐在椅子上讓他彎腰編髮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突然不知要開口說什麼,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
「怎麼,生氣了?」
頭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熱氣呼在她頭頂,她卻覺得耳根都熱了,不想讓他察覺異狀,連忙搖頭,「才沒,我懶得跟你生氣。」
「妳當然不能生氣,瞧我替妳編的髮多漂亮。」纏繞上細紅錦繩,兩條整齊的髮辮服貼在她肩上,他頗為滿意。
本想道謝的她卻突然想起什麼,眉眼霎時往下沉,口氣不悅的挖苦。「你上哪學這……這編髮的手藝?挺純熟的,該不會是在遊山玩水時順道風花雪月了吧?」
「妳在亂想什麼?妳忘啦,我以前不是常幫天樂、天喜編髮,難不成妳跟天樂她們有什麼不一樣?」都是一樣的長髮,哪需要什麼技巧,就只有她沒耐性,才會編個髮也零零落落。明明千金小姐的才識都學了,還是這麼毛毛躁躁。
「是喔。」跟她想的不一樣,那很好,她該放寬心的,只是心裡又有些莫名的不舒坦。
祁天昊直起身,像哄小孩般拍拍她的頭,「就愛胡說八道,我先回院落梳洗,晚點我約了人,不在府裡用膳,祁貴這會出門辦事了,要是他問起跟他說一聲,免得又大驚小怪的沿街找人。」
「知道了。」應了聲,她心裡放了話卻不能問。
不一會,門闔上,她心裡那股酸酸澀澀的感覺也更濃了。
她跟天樂、天喜一樣有什麼不好的?為什麼她要覺得不舒服?
 
 
 
站在亭下的女子,有張嬌豔的鵝蛋臉,頗具媚色的丹鳳眼,身材高䠷有致,相較於祁天喜如海芋般清靈脫俗的美,女子俏生生的美更貼牡丹的嫵媚,只是年歲還輕,假以時日當豔冠群芳。
這人風紫衣認得,是祁天昊摯交好友金准之的親妹金靈靈,金准之愛四處遊玩交友,即使是跟祁天昊到了朱雀城也很少上祁府拜訪,倒是金靈靈因為跟祁天樂有些交情,所以她見過幾面,不過都是遠遠看到而已。
天樂曾讚她不若外表那般高傲難相處,實際上是個頗為率真、愛恨分明的人,不似現下的千金閨秀總是嘴裡一套、心裡一套。
風紫衣卻不懂自己在不高興什麼,天樂讚揚金靈靈關她什麼事,為何她心裡要發悶發慌?尤其對方現在正跟祁天昊貼近著說話,竟讓她有種東西被搶走的錯覺,不舒坦直在心底蔓延。
「丫頭,妳呆站著做什麼?」
回過神,她抬起頭,順著涼亭的方向看去,金靈靈已經從另一邊離開,喚著她的祁天昊,看來心情不錯。
既然他已經看到她,她要是往回走,反而顯得作賊心虛了。
風紫衣整了整心神,腳步一踏一點,鞋尖的團花飾物隨之輕搖擺盪,衣袂飄飄,緩緩來到他跟前。
「大少爺,早。」瞧他不曉得發現什麼寶,這麼高興的樣子,難不成是人家小姑娘答應許給他了?
思及此,她臉色更為黯然。
「還早?丫頭,都日上三竿了。」他啜飲一口茶。靈靈報了消息,說他找了許久的東西有下落,讓他心情很好。
「我現在才見得到你,當然這時候道早。」想想,頓覺自己這話說來像在拈酸吃醋,暗紅浮上臉,連忙轉了話題,「以後別老叫我丫頭,我已經十七了。」
祁天昊心情好,不在乎她的臉色語氣不佳,順手拍拍她的頭,「我看妳也沒高多少,個頭看來明明還是個小丫頭。」
「天喜也不高,怎麼你不叫天喜丫頭?」這次她一樣使勁的拍開他的掌,一點也不怕惹惱主子。
自從她當了祁府的家之後,跟主子們的感情就跟家人一樣,叫他們名字也叫習慣了,唯獨……對祁天昊她總愛偶爾喊兩句大少爺,像是想提醒自己什麼,叫她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嗯……那不一樣。」想想,天喜及笄之後,他就沒再說過她是丫頭,倒是紫衣總讓他覺得長不大。
明明她很聰慧,更是比一般姑娘早熟,但或許是因為這樣,逗弄她時,她的大反應總叫人失笑,這點上可就像個孩子了。
「分明就當我是個孩子……」她著實不喜歡這種感覺。
方才看他跟金靈靈說話,雖貼近了些,倒仍謹守分寸,兩人雖熟悉,但不曾逾越男女之防,言談間有笑卻又不恣意,在她看來,這才是男女相處之道,哪像他們倆,總是打打鬧鬧、沒個正經,像是孩子在玩。
本來……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隔了些時候再見金靈靈,那益發俏麗的身段和嬌媚的姿容,卻像一根刺般扎在她心口上。
「妳是啊。」看小姑娘嘴又嘟得老高,眉毛都揪緊了,他一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幫她整成笑臉,他喜歡看她開開心心的。「別愁眉苦臉,當小孩有什麼不好?喜喜樂樂的沒啥煩惱。說吧,妳這會找我是有事吧?」
「喔,差點忘了。」本來要反擊的風紫衣突地想起正經事,連忙從懷中抽出一本藏青色的簿子,啪啪翻了起來,「這裡有筆帳,我瞧著有些怪,但又想不出所以然,你幫我瞧瞧。」
祁天昊大手一抓,簿子又闔了起來,再一抽,簿子離開了小手,在石桌上攤開,「急什麼,在桌上慢慢翻,我人又不會不見。」
「那可不一定,誰知道你明天還在不在……」嘴裡碎碎抱怨著,身子倒是聽話的坐上石椅,右手輕輕巧巧翻起書頁。
一邊翻頁,她一邊在心裡埋怨他時常留下一紙短箋,夜半或清晨就離府,隨性極了,除了跟他同行的人,誰會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就連她也不知曉。
「妳這話說在嘴裡的壞習慣得改掉。」話老在嘴裡消散,叫他聽不真切。
「喔。」她隨口應著,注意力已經轉到帳簿上,沒管他說了什麼。
瞧她專注,他走近她,「找到沒?」
「……嗯……找到了,就這筆帳。」她側頭想叫他過來看,不料他已經走到她身後,彎了腰幫她看帳。
兩人的距離很近,這樣抬頭看他,比前兩天在書房的姿勢更曖昧,她頭再抬高些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頓時,心跳卜通卜通的聲音,風紫衣自己都能聽見。
「嗯,這筆帳是有問題,妳提點一下吳管事,這岩鹽打北南運,多少有些虧損很正常,但每年損耗的量差不了多少,叫他吃東西要擦嘴巴,別讓我親自幫他擦。」沒發現盯著他看的眼神,祁天昊沉吟道。
祁家的商鋪不少,手底下的管事數十個,更別說下面的夥計難算,人一多,難免會有人手腳不乾淨,只是水至清則無魚,貪點小錢,基本上主子們都不會為難,這事當家這麼久的紫衣必定知道。
但這小丫頭也機伶,幾個管事這些年雖服了她的本事,但要她在這事上作主還是略嫌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得借他的手。
「怎麼?你要留他?」收回觀察著他的視線,她指著一筆帳,頗為不滿的說道:「這次近百兩呢。」
她還以為他會大刀闊斧的辦了他,畢竟這個在她面前愛鬧的主子,在外人面前可沒這麼溫順,光是臉一冷就能嚇壞不少人。
「就說妳這性子別老是這麼急躁,妳想吳管事都什麼年歲了,再兩年照祁家的規矩就得回家養老,所以妳想他這次為什麼會這麼急?」
「他想攢錢養老。」
鼓勵的摸摸她的頭,這是習慣使然,他沒瞧見姑娘家因此又紅了臉。「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回就算了,當是主子感念他的苦勞,要妳提點他是別讓他還有下回,若是教壞底下的人就麻煩了。」
她抬手輕撫臉頰,想消點熱氣,不讓他察覺,「喔,知道了……對了,你認識玄武城的花總管嗎?」
「紫衣,妳見過他?」祁天昊的聲音驟冷。
「怎麼了?」抬起頭,瞧他難得一臉嚴肅,還叫了她的名字,風紫衣留了心。「我沒見過他,只是聽說他有上門拜訪,我那天也不在,去城外巡鋪子了,是祁管家跟我提到,但那人也不是找我的,聽說是找你,難道你不認識?」
朱雀城跟玄武城雖說做生意好些年了,但也只是剛好買賣雙方都是城主,實際上往來的是底下的管事,她沒見過玄武城城主,也不認識那個在城主家做事的花總管,實在不明白那人找上門要做什麼。
她暗自猜想,也許是祁天昊的舊識,但這會見他表情有異,倒有些奇怪。
「我知道了,往後這人上門,我若不在就打發他走,妳別自己見他,聽懂了嗎?」他口氣一沉,手還扣著她的肩膀,雖不重,卻有不容拒絕的氣勢。
「為什麼?」他這麼慎重實在啟人疑竇。
他沒有回答,手上力道加重幾分,「答應我。」
「知……知道了,大少爺,你這麼用力,我肩會疼。」她吃痛的皺緊小臉,將身子挪了挪,避開他的手。
他這才連忙放開手,神色歉然,「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懂,為什麼……」
大掌一伸,越過她的身子,祁天昊將石桌上的帳簿闔起,遞給她,正好打斷她的話,「好了,沒問題就把帳簿鎖回書房,准之在鳳凰客棧設了宴,我去赴宴,午膳不在府裡用,妳跟祁管家說一聲。」
「我……」她一站起身,人已經背對她走遠了,她嘟嘟囔囔的抱怨著,「我又不是你跟祁管家的信差……」
她實在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要這麼瞞著她?接著心裡又不免有些澀然,這回他回來,倒是有許多事都不能跟她說了。
金靈靈跟他談了什麼,她不敢問,還以為他仍會像往常一樣主動提起,這回卻沒;花總管的事,她已經問了,他卻避開……
雖說天氣已經有些涼意,她還是在亭子裡待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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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1)

琛晨2017/11/23 02:36:56

從頭到尾都非常引人注目,不會讓人靜不下心看,而且又挺厚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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