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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R262

遺珠美人之二《首富挑豔》

  • 作者芳妮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2/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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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190
  • 優惠價:NT$ 150
很想問,老天爺對她的考驗何時才有個盡頭?
她不僅一夜白髮、被迫嫁昏迷不醒的他,
還遇上他痊癒後不願承認親事,更拒不見面,
讓她猶如被打入冷宮,被婆婆安排在別院中不得自由,
然而或許這就是她的命,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吧。
怎知,求平靜度日竟是件奢侈的事,
酒醉的他硬是闖入別院這禁地,還說對她一見鍾情?!
她心裡明白他根本不記得她,自己不該產生情愫,
可她仍不禁深陷在他的魅力中,他熱切的親吻更令她暈眩,
她怎麼也無法再築起心防,只想沉醉在他的柔情裡。
她清楚,自己用頭巾包覆住的白髮總有一天會曝光,
若他知道她就是那沖喜新娘,這份幸福很可能會破碎,
沒想到,不久她就被告知他即將成親,要休了她……
芳妮
宅女一枚,愛哭愛笑愛睡覺,朋友不多,每個都知心。
視寫作為人生一大樂事,但截稿日前還是會愁眉苦臉,脾氣暴躁,瀕臨崩潰。
每天眼睛一睜開就是坐在電腦前,不過實際寫作字數遠不及聊天字數,
篤信從八卦中可以讓靈感源源不斷的湧現,所以肆無忌憚的當個八卦女。
平生無大志,唯一心願就是可以活到老寫到老,寫遍各式各樣可歌可泣歡笑感人的題材,
帶領讀者一起遨遊在美麗的愛情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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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快,再多提點熱水來,讓房裡的蒸氣多些,這樣少爺才能舒服點。」焦急的聲音迴盪在充滿藥草氣味的房內,透著母親擔心兒子的關懷之情。
「是,夫人妳們動作快點。」管家阿市一邊對婢女 喝,一邊用手擦了擦額邊的汗珠。
偌大的房內有幾盆爐火熊熊燃燒著,滾燙的熱水逼出陣陣白煙,裊裊自水面盤旋而上,化為蒸氣使空氣加溫,讓屋內每個人的鼻息濕熱,完全不覺屋外冬日寒冷。
「孩子,你聽得見娘在叫你嗎?」裝扮貴氣的婦人坐在床沿,目中噙淚俯視著躺在床上的男孩,心疼的用帶著翡翠玉鐲的手撫摸兒子冰冷的臉龐。
躺在床上的男孩只是痛苦的緊閉雙眼,嘴巴微啟的喘氣著。
「夫人,您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您還是先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們顧著,您就放心吧。」阿市趨前勸慰婦人。
「這情況叫我怎麼睡得著,他可是鳳家唯一的香火,是我的命根子啊,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我也不想活了。」佘寶珠拿起錦帕拭淚。
「夫人,少爺吉人天相,絕對不會有事的。」阿市雖然說著安慰的話語,但臉上也浮現難過的神色。
也不知道鳳家是受到了什麼詛咒,唯一的長房獨孫雖然模樣生得俊美無儔,但從小就體弱多病,好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不知道讓夫人流了多少淚水。
幸虧鳳家是京城首富,不惜重金找遍知名大夫,用盡珍貴藥材維持少爺鳳騰天的脈息,否則或許早早就一命嗚呼了,哪還能生養到十四歲的年紀呢?
不過,少爺的好運似乎快用盡了,這次病發作得又急又猛,偏偏老爺又出城在外,府裡一片混亂,請來的大夫個個束手無策,夫人也沒了主意,只能坐在床沿淌淚看著少爺痛苦。
「呼呼—呼呼—」床上男孩的呼吸聲沉重,斷斷續續,讓人聽了揪心。
「夫人,您還是先回房去吧。」阿市再勸,一方面擔心夫人體力不支,另一方面,也實在不忍看夫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步步邁向死亡。
「不用了,他爹不在身邊,不能連我這個為娘的也不陪著他。」佘寶珠垂淚道,心中對兒子這次的病況實在不怎麼樂觀。
「夫人……」阿市也紅了眼眶,忍不住偷偷拭淚。
房內陸陸續續響起啜泣聲,婢女們都紛紛低頭掩面哭泣。
「妳們在幹什麼?少爺還好好的,這樣成何體統?」阿市忍住難過,朝婢女們斥喝著。
霎時低泣聲驟止,婢女們紛紛強忍著哽咽,就怕又被責罵。
「娘……」忽地,床上的男孩幽幽轉醒,虛弱的喚了聲。
「天兒,你醒了?娘在這,娘在這裡。」佘寶珠趕緊握住兒子的手,急切的回應。
「我剛剛作了個夢。」男孩緩緩道,呼吸又急促起來。
「你先不要說話,好好休息,等等再把大夫囑咐的藥喝了,會跟以前一樣沒事的。」佘寶珠忍住心酸道。
「我夢到我在天上飛,遇到一個仙人。」男孩好像沒有聽到母親的叮嚀,繼續道。
「仙人?」該不會是來帶走她的孩子吧?佘寶珠越聽心越驚。
「那仙人有一頭銀白色長髮,但容貌卻稚嫩如童,真的很奇特。」男孩語氣雖輕,但還是聽得出他的興奮。
「孩兒,仙人有說什麼嗎?」佘寶珠也忍不住被這夢境給吸引了。
男孩搖搖頭,接著說:「他只將手中的壺拿給我,示意我喝下壺中之水。」
「你喝了嗎?不能喝啊,這仙人可能是要帶你回仙界的。」佘寶珠心急道。
男孩異常發亮的黑眸睇了母親一眼,唇瓣牽起抹虛弱的微笑道:「娘,我喝了。」
「結果呢?」佘寶珠緊張的追問。
「結果我的病痛都好了,娘,我第一次可以這麼順暢的呼吸,好舒服,真的好輕鬆……」男孩的眼神逐漸渙散,又陷入了昏迷。
「天兒!天兒!」佘寶珠握緊兒子的手呼喊著,淚水又撲簌簌的落下。
「夫人,少爺這夢大有玄機。」阿市連忙上前道。
「天兒夢到仙人,怕是要隨之返回天庭了。」佘寶珠泣道。
「不是這樣的,阿市倒覺得,少爺的夢是在暗示,我們得找出這個仙人來救少爺。」阿市道。
「這、這要我們上哪找一個『童顏鶴髮』的仙人啊?這世界上怎可能有這種人。」佘寶珠絕望的道。
「那個……」突然,有個婢女怯怯的出聲。
「什麼事?」阿市的目光掃向發出聲音的婢女。
「有的,在我家鄉有這樣的一個女孩。」婢女顫巍巍的道。
「真的嗎妳是說真的」佘寶珠又驚又喜的問。
「香兒,妳可要老老實實說個清楚,不可造假,否則饒不了妳。」阿市擺出管家的威嚴道。
「是,香兒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香兒繃緊了神經,緩緩道:「在我家鄉有一對小姊妹,因為父母雙亡,一路顛沛流離來到我家鄉投靠親戚,有天,妹妹生了重病幾乎不治,姊姊不眠不休的照顧,然後某天姊姊突然滿頭白髮,但妹妹的病跟著好轉,恢復了健康—」
「等等,這就對了。」阿市打斷了香兒的話,興奮的朝佘寶珠道:「夫人,您瞧,這姊姊挽救了妹妹的性命,絕對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是啊,這該是老天爺給我們鳳家的指示啊。」佘寶珠也有了信心。
「阿市以為,得趕緊派人找到這女子,讓她跟少爺成親沖喜,如此一來,少爺的病肯定會好轉的。」阿市充滿希望的道。
「沖喜?」佘寶珠沉思了半晌,轉問香兒道:「那姊姊幾歲?」
「稟夫人,十歲。」香兒道。
「太好了,差四歲正是最吉利的。」阿市喜道,「夫人,這不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嗎?」
「可是,天兒一向最討厭怪力亂神之說。」佘寶珠又有點遲疑。
「少爺的性命最重要,只要能救回少爺,不管什麼咱們都得試試啊。」阿市勸道。
佘寶珠點點頭,「妳說的沒錯,這件事就交給妳去辦,一定要把人帶回來。」
「是,夫人。」阿市振奮精神說道:「阿市一定不負使命!香兒,準備一下,我們到妳家鄉找人去。」
看著阿市領香兒離開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床上昏迷、大口喘氣的兒子,佘寶珠輕嘆了口氣,暗暗祈禱那仙人之夢真是救命的契機。
第一章
大紅燈籠高高掛,紅色的喜帳隨著夜風輕輕搖曳,是這寂靜夜裡唯一代表著大喜的證明。
不同於一般熱鬧歡快、喜氣洋洋的囍宴,身為京城首富的鳳家並不張揚喜事,反而行事低調,府內冷清,無人前來祝賀。
孟夏端坐在新房的床上,紅色蓋頭布下的美麗小臉略帶緊張,她緊抿著唇,黑白分明的美目沒太多情緒,只是直直的注視著自己放在腿上交握的雙手。
聽那個將她自叔叔嬸嬸手中買走她的大嬸說,她是因為一頭銀白髮絲才特別被挑選出來替那重病的少爺沖喜。
雖然她才十歲,但大略明白沖喜是什麼意思,應該就是要她嫁給那個生病的少爺,成為他的新娘子吧。
沒想到害自己在村裡老是被人咒罵是妖怪、魔女的白髮,竟然會成為她賣得高價的原因?真的好諷刺喔。
對於因此得以離開那個村子還有只會奴役她跟妹妹的親戚,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在意的是自己得離開妹妹,這是她這輩子做過最痛苦的決定。
若不是叔叔嬸嬸半威脅半保證,只要她願意跟京城裡來的大嬸一起離開,他們絕對從此不再使喚妹妹孟喬幹苦活,而且一定會讓她吃熱騰騰的飯菜、睡在溫暖的被窩裡,若她不答應,她們姊妹倆只會過得更辛苦,絕對沒有好處。
就這樣,她半強迫的被帶離村子,連向妹妹道別的機會都沒有,照他們的說法是,怕這樣會讓她們姊妹倆更難分難捨,心裡會更難受。
現在小孟一定是哭著到處找她吧……想到妹妹,孟夏的心就一陣揪痛,自父母雙亡後,她就一直跟妹妹相依為命,但這一別,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相見,這種分離的煎熬,讓她心痛的紅了眼眶。
她好想爹,好想娘,也好想妹妹,現在這屋子裡雖然點著香,溫暖而馨香,但她的心卻好冷好孤獨,恨不得能拔腿衝回村子,陪在妹妹身邊,而不是陪在身後那個躺在床上一直大口呼吸,好像下一刻就要接不上氣的陌生「丈夫」……
突然,房門被推了開,她的耳邊響起阿市詢問的聲音,「少奶奶,妳累了吧?」
「不、不累。」孟夏一凜,坐正了身子。
「餓了吧?來,把蓋頭布掀了,過來吃點東西吧。」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點威嚴。
「是。」孟夏輕應了聲,舉起手將蓋在鳳冠上的紅布給掀了開。
「少奶奶請過來。」阿市上前牽著她的手走到放滿菜餚跟點著紅蠟燭的桌前,替她介紹坐在桌邊的貴婦人。「這位是鳳府的夫人,也就是妳婆婆。」
「夫人。」孟夏看了眼感覺像高高在上,跟自己宛如兩個世界的婦人,然後又趕緊垂下了眼瞼。
「真的是一頭白髮啊。」佘寶珠目不轉睛的打量著剛過門的「媳婦」。從阿市把人從村子帶回來後,就一刻也沒耽擱的進行了簡單的婚禮,而她則陪在兒子身邊,直到現在才真正見到這個女孩。
孟夏被盯得渾身不對勁,侷促不安的繃緊了身子。
「過來這邊,讓我瞧個仔細。」佘寶珠朝她招了招手。
孟夏猶豫了半晌,緩緩走上前。
「嗯,膚白如雪、明眸皓齒,活脫脫是個讓人讚嘆的小美人兒。」只可惜了這一頭白髮……佘寶珠讚賞的點點頭,心中暗暗遺憾了下。
不過也多虧了這頭白髮,讓她們可以存著一線希望。
「夫人,就像我說的一樣,是吧?」阿市站在一旁,一臉喜孜孜的。
「是啊,跟妳形容的完全一樣。」佘寶珠苦笑,「就不知道能不能應驗夢中的預兆。」
「一定可以的。」阿市充滿信心的道。
「妳叫孟夏是嗎?」佘寶珠伸出手握住孟夏的手。
「是的夫人。」雖然心裡緊張,但孟夏並沒有讓自己看起來太過驚慌,而是平穩的回答著。
「好、好。」佘寶珠對眼前這個才十歲,卻擁有超齡般神情的女孩十分滿意,「妳以後就是我鳳家的人了,我們不會虧待妳的。」
「謝謝夫人。」孟夏輕聲道。
「既然妳已經嫁入鳳家,以後就叫我娘吧。」佘寶珠微笑道,她剛好沒有女兒,不管結果怎樣,就當她多了個女兒吧。
孟夏頓了頓,雙眼緩緩迎上佘寶珠透著暖意的眼眸,順從的輕喚了聲,「娘。」但她心中很明白,大人的話有時並不是出自真心,只是隨口說說。
不過即使只是隨口說說,她也該感激了,至少,她沒有受到苛刻的對待。
佘寶珠拍拍孟夏的手背,起身道:「妳肚子餓了吧?趕快吃一吃歇著吧,阿市會陪在妳身邊,有什麼事情妳就吩咐她吧。」
「好的。」孟夏應了聲。
「我會好好照顧少爺跟少奶奶的,請夫人放心。」阿市應道。
「嗯。」佘寶珠起身走向躺在床上,依然陷入昏睡的兒子,擔憂的擰緊了眉頭,手輕撫他的臉龐,喃喃道:「孩子,娘替你娶了個老婆,過了今晚你就會沒事的。」
「夫人,少爺一定會好起來的,來,我先扶您去休息,讓他們小倆口獨處一下。」阿市上前攙扶著佘寶珠,又朝孟夏道:「少奶奶,婢女們都在門外候著,若有什麼事就出聲喊她們吧。」
孟夏了解的點了點頭,朝佘寶珠道:「夫人—娘,請慢走。」
佘寶珠微笑的看了看孟夏,旋即由著阿市扶著走了出去。
一等她們離開房間,孟夏緊繃的情緒才稍微的鬆懈了些。
看著滿桌的菜餚是如此的豐盛,好幾道菜是她從來都沒有看過的食材做成,比起以往她跟妹妹孟喬總是吃著冰冷的殘羹剩餚,現在彷彿置身夢中似的。
若是小孟也在這裡該有多好,她一定會開心的歡呼。
想到妹妹,她又忍不住紅了眼眶,眼淚差點就要滴落下來。
「呼呼—水—呼—」忽地,床上的男孩邊喘氣邊虛弱的出聲。
孟夏一凜,張望了一會兒,找到了水倒入杯中,快步送到男孩面前。
「水來了。」她站在床邊道。
男孩微微張開了雙眼,在看到孟夏的同時詫異的瞪圓了眼,囈語道:「仙人?我又作夢了嗎……」
他在說什麼?仙人?可能還沒清醒吧。孟夏將杯子遞到他嘴邊,輕聲道:「快喝吧。」
「喝……是啊,喝了我的病就會好對嗎?」男孩低喃了幾句,勉強抬起頭輕啜了幾口水,然後又無力的躺回枕上,繼續大口喘氣著。
孟夏將杯子拿回桌上放好,又跑回床沿察看「丈夫」的狀況。
「你、你還想要吃點什麼嗎?」她小聲的問,但沒人回應,因床上的男孩又陷入了昏睡,只有沉重的喘息聲能證明他依然活著。
孟夏伸出手將他滑落至胸口的被子拉上蓋好,坐在床沿,好奇的看著跟自己成親的「丈夫」。
他長得好好看,濃眉長睫,臉蛋白淨,有讀書人的氣質,跟她以前在村子裡看過的男孩們都不一樣,斯文俊秀,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小孩。
這個大哥哥就是她的相公了嗎?孟夏雙眼直直瞅著他,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他。
他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跟妹妹孟喬之前生病時一樣,都是昏睡不醒。
孟夏輕輕用手摸著他的額頭,跟她預期的不同,他的額頭並沒有熱得燙手,反而冰得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天,怎麼會有人像冰塊一樣凍人啊?
他一定是很冷很冷吧?就連蓋了這樣一條厚厚的被子,他也依然冰得嚇人。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凍死的……」孟夏擔心的擰緊眉頭,沒有多想,爬上床鑽進被窩,用小小的身軀抱著他,試圖給他溫暖。
這樣應該暖和多了吧?
孟夏仰起小小的臉蛋看著他逐漸恢復平穩的神情,忍不住開心的鬆了口氣。
她本來以為自己被賣到了大戶人家當沖喜新娘,日子肯定不會好過到哪裡去,但沒想到夫人是個慈祥和藹的長者,對她也算關懷憐愛。
不過她也沒忽略夫人眉宇間滿是濃濃的哀愁與擔憂,是因為大哥哥的病嗎?
想起自己曾經因為孟喬的病焦慮憂愁,她多少可以體會夫人的心情。
「不會有事的,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孟夏喃喃自語道,她希望可以看到夫人開心的表情,她真的希望他可以好起來,一定可以的……
當阿市返回房間時,看到的就是床上兩個相擁而眠的天真睡容,讓她忍不住揚起會心一笑。
這小女娃兒模樣長得真是好,一點都不比少爺遜色呢,只可惜了那頭髮……她在心中發出了跟佘寶珠一樣的嘆息。
阿市上前替他們蓋好了棉被,順手觸了觸男孩的額頭。
忽地,她的眼珠子微微瞠了圓,自她掌心傳來的不再是熟悉的冰冷,反而有些微的熱度—雖然依然比不上她掌心的溫度,但卻是個很大的進步。
天,靈驗了,靈驗了!真的靈驗了,看樣子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少爺真的有救了。
阿市露出了開心的表情,開始合掌感謝起老天爺。
 
說也奇怪,鳳騰天的身體還真的是打從成婚那天後就一天天好轉,最後甚至不用再吃任何藥物,也不再感覺有不適了。
「天兒,你又要出門了?」佘寶珠喊住正打算跨出門檻的兒子。
「娘,今日風和日麗,關在家裡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鳳騰天收回腳步,折回母親面前,漾著俊朗的笑容道。
看著兒子不復病容,整個人宛若脫胎換骨似的神采奕奕,佘寶珠心中甚是欣慰,微笑道:「你這孩子,身體稍微好些就長翅膀了,老是往外飛,再怎麼說也得撥時間陪陪我這老母親……還有你的娘子啊。」
聽到娘子這兩個字,鳳騰天的笑容迅速隱去,換上了嚴肅的表情,「娘,我說過了,我不會承認那樁婚事的。」
當他意識清醒後,聽母親提起自己昏睡時曾作了個童顏鶴髮的仙人救了他的夢,然後她們依著夢境找到一個白髮女童跟他成親沖喜,所以他才能挽回一命,恢復健康,他整個人大怒,堅決不接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妻子。
對於怪力亂神、穿鑿附會的事他一向嗤之以鼻,更別說沖喜了,他是絕對不會妥協的。
「天兒,很多事情本來就是很玄的,若不是沖喜,你怎麼會突然好轉呢?」佘寶珠道。
「這只是巧合而已。」鳳騰天毫不猶豫的回應。
「你這孩子……」自從他恢復意識之後,就堅決不見孟夏,也不許其他人提起這樁婚事,頑固到極點。
「娘,沖喜之事簡直荒謬到了極點,您不用期待我會回心轉意,還是速速將那女孩給送出府,給她家人一筆費用當作補償吧。」鳳騰天語氣強硬道。
「再怎麼說我們也將人家娶進門了,哪有過河拆橋的道理?若傳出去,還不說我們鳳家是怎樣的自私跋扈嗎?」佘寶珠自然有她的顧慮。
「總之,我已經把我的意思說得很清楚了,至於娘要怎麼處置那個女孩,就由娘去決定了。娘,孩兒先出門了。」鳳騰天堅定的道,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這……這叫她怎麼處置啊?佘寶珠懊惱的嘆了口氣,想了想,朝外頭喊道:「阿市呢?去叫阿市過來。」
「是,夫人。」外頭的婢女聞聲應道,趕緊找人去了。
過沒半晌,阿市匆匆走進大廳,彎身道:「夫人,您找我?」
「是啊,我想找妳商量該怎麼安置孟夏才好。」佘寶珠神色糾結。
「少爺還是不願意接受少奶奶嗎?」阿市小心翼翼的問。
「是啊,這孩子一向頑固,他一旦決定好的事情,很少有轉圜餘地。」也不知道這性子像誰啊。
「那……要不要請示老爺呢?」
「我問過了,他忙著去貴州談生意,要我全權處理。」嫁給一個只知道工作的丈夫,也不知道是喜是憂啊。
「這樣阿市斗膽建議,就把少奶奶藏起來吧。」阿市想了想道。
「藏起來」佘寶珠驚訝的問。
「要扭轉少爺的想法看來是不可能了,但婚都結了,咱們也不好把人趕走,況且,依阿市的觀察,那家人對少奶奶也沒什麼感情,若少奶奶再回去,也只是再被賣走而已,不如就找個地方安置她,這樣咱們鳳家也算是對得起她了。」阿市道。
佘寶珠沉吟了半晌,嘆口氣,贊同的點了點頭,「妳說的跟我想的一樣,這件事就交由妳去辦吧。」
「是,阿市一定會把事情辦得妥當。」阿市恭敬的應道。
 
時光荏苒,當初那件低調的婚事被光陰的洪流淹沒,漸漸沒人再提起那個童顏白髮的少奶奶,記憶也不復留存,就好像一切真的只是鳳騰天的夢境一般。
「少奶奶,該歇著了,別再看了。」婢女小藍端著茶水跟甜點走進房,朝著埋首書堆的女子道。
女子彷彿沒有聽到小藍的聲音似的,專注的鑽研著書中的學問,並無回應。
小藍好笑的搖搖頭,走上前一把搶走了女子手中的書冊,闔起放在桌上道:
「少奶奶,再看下去妳就要變成書呆子了。」
「小藍啊。」孟夏朝小藍笑笑,柔聲道:「那也沒什麼不好。」
「當然不好啦,像少奶奶這種絕世美女,怎麼可以成為呆板的書蟲呢?」小藍皺皺鼻子道。
「絕世美女?我嗎?」孟夏苦笑,蔥白的手指不自覺摸向用錦布包裹著的頭。
「當然啦,若少奶奶說自己不美,我想全世界沒人敢說自己美了吧。」小藍崇拜的道。
「小藍,真是辛苦妳了,除了要伺候我之外,還得誇大說詞討我歡心。」孟夏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哪有誇大說詞啊,少奶奶,我小藍說的一字一句可都是肺腑之言呢,若是少爺現在見到妳的話,肯定會後悔自己曾經拒絕妳這樣的美嬌娘。」小藍說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孟夏垂下眼睫,沉默沒應聲。
小藍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趕緊道歉,「少奶奶對不起,我口無遮攔,我、我自己掌嘴。」她舉起手就要往自己臉頰摑去。
「別。」孟夏擋住小藍的手,朝她微笑搖頭,「我不在意。」
「少奶奶……」小藍扁扁唇,心疼極了。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當年少爺會堅持不認這門親事,而且還讓少奶奶獨居在這偏僻的別院裡,簡直就像被打入冷宮,再沒有見光的一日。
就連管家阿市嬸都特別交代,出了別院,絕對要當作沒有這回事,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少奶奶。
唉,這是不是就叫做紅顏歹命啊,小藍忍不住感慨起來。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不過我可是很感謝娘跟阿市嬸讓我住在這樣一個安靜、不被打擾的環境,而且比起我小時候過的日子,現在已經好太多了。」孟夏起身走至放著茶點的桌旁,神情愉悅的拿起一小塊解饞。
「少奶奶,我覺得妳真的很偉大。」小藍跟著走上前。
「偉大?」孟夏好笑的彎起唇。
「若是一般的女人,可能早就因為不得丈夫寵愛而鬱鬱寡歡、憂愁成疾,又或著感到憤恨不平了。」哪會像少奶奶一樣豁達啊。
「其實成親時我也才十歲,對他,我也沒什麼印象了。」孟夏淡淡的道。
「真的嗎?少奶奶,妳真的忘記少爺的長相了?」小藍一副十分詫異的模樣,好像這是個很難讓人相信的事情。
「我有必要記住他嗎?」孟夏好笑的反問。
「很少人在見過少爺後,卻不會對他風度翩翩、俊美無儔的外表印象深刻耶。」小藍雙手握在胸前,好像在談論什麼心儀對象似的。
「妳還說妳不會誇大其詞?」孟夏打趣道,她只記得他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真有像小藍講得那樣誇張嗎?
「我是說真的,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愛慕少爺,整天跟在少爺身後轉,妄想嫁入鳳府耶,也是啦,少爺長得這麼俊俏,鳳家又是京城首富,哪個女人不想成為鳳府夫人呢?」小藍認真的說道。
「那樣的話,我倒是白白佔了位置了。」孟夏自嘲道。
「欸,瞧我這張嘴,又說錯話了。」小藍懊惱的咬咬嘴唇。
「沒事,我看以後妳也不要叫我少奶奶了,就叫我大孟吧。」想當年在村子裡大家都是這樣叫她的,妹妹則被叫做小孟。
「不不不,這怎麼可以?妳是少奶奶,而我只是個奴婢呀。」小藍急忙搖頭。
「我說可以就可以,要不,因為我虛長妳幾歲,妳就叫我大孟姊吧。」孟夏堅決道。
「這、這—若是被阿市嬸知道,肯定會責怪我的。」小藍一臉為難。
「只要妳我不說她怎麼會知道?」她早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個祕密,小時候都是由阿市嬸直接替她張羅生活所需,直到她年紀漸長,才又派了小藍來伺候她,但小藍被交代,只要出了這別院,就不許向其他人提起有關她的隻字片語。
就連「娘」也幾乎沒有再來看她了,不過從小看透人情冷暖的她並不感到意外。
「少奶奶……」小藍愧疚的抿起了唇。
「就這麼說定了,我們以姊妹相稱吧。」孟夏漾起了抹美麗的笑容。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只要少奶奶開心,她願意冒著挨罵的險去做。
「那好,叫一聲來聽聽吧。」孟夏瞅著她。
「大、大孟姊。」小藍生澀的道。
「乖。」孟夏笑瞇了眼,心頭卻掠過了一陣酸楚,不知道自己的親妹妹小孟現在過得如何?叔叔嬸嬸有沒有好好待她?
以前她年紀小,又被限制不能步出別院,所以始終無法返鄉找尋妹妹,但現在她已經大到足以自行決定很多事了,或許,是時候該要求離開了……
第二章
「鳳少,怎麼這麼久不見你來,人家想死你了。」
「鳳少,你終於來了,我們薔薇等你好久了。」
「鳳少,快過來坐這邊,酒菜都備好了,就等你入座呢。」
鳳騰天才跨入「甄香閣」,熱情的招呼聲馬上此起彼落的響起,所有的女人幾乎都往他身邊靠過去。
「我看不管哪個人來,妳們都是說同樣的話吧。」鳳騰天哈哈大笑的坐下,左右兩邊的女人馬上有如八爪章魚似的攀上他。
「冤枉啊,人家的一顆心可都在你身上,你這樣誤會我,我會心碎而亡的。」薔薇一臉受傷的模樣,佯嗔道。
「是啊是啊,薔薇可是對你一往情深呢。」一旁的女人們附和著。
「這樣嗎?那就是我不對了,該罰。」鳳騰天挑起俊眉,拿起酒杯往嘴邊送。
「欸,鳳少爺,喝慢點,否則我可是會心疼的。」薔薇羞答答道,一雙美目狐媚的看著他。
「這樣的話,妳代我喝好了。」鳳騰天將薔薇摟入懷中,微微瞇起深邃的黑眸。
薔薇著迷的望著他俊美的臉龐,幾乎失神的喃喃道:「就算要我的命也可以,何況只是喝酒。」天,他真是俊美,不只如此,再加上京城首富鳳家少爺的身分,更是讓人迷醉。
鳳家家大業大,京城裡就有不少產業屬於鳳家,勢力還遍布各省各縣,就連官員都得看鳳家的臉色呢,更別說她們這些身分低賤的女人了,所以只要有機會接近鳳騰天,自然得使出渾身解數黏住他,說不定會得到些好處呢。
「美人兒,我怎麼捨得要妳的命,這酒還是我喝了吧。」鳳騰天鬆開薔薇,抓起酒瓶仰頭一飲而盡。
「好啊,騰天,你不光是豔福不淺,連酒量都沒話說。」一旁同行的幾個夥伴鼓掌叫好。
「何兄,騰天豈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論酒量,誰都知道你是千杯不醉,論豔福不淺,你老兄可是娶了五個妻子,在座無人能比。」鳳騰天微笑道。
「騰天說的對,崇光兄,改天你也教教咱們,該怎麼做才能馴服家裡的一群母老虎,而且讓她們相安無事啊。」另一個男子跟著附和。
「別說了,娶那麼多妻子根本就是自討苦吃,喏,我手上這道痕跡就是今天勸架時被抓傷的。」何崇光苦著臉伸出手展示手臂上的抓痕。
「這……我看我還是打消納妾的念頭好了。」原本請教馴妻之道的男子連忙打退堂鼓。
「所以我說我們這幾個人之中,最聰明的就數騰天了,孤身一人,多逍遙快活啊,奉勸大家千萬不要太早走進墳墓。」何崇光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道。
「欸,你們可不要教壞鳳少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當然要快快娶妻啊,我可預約第一位喔。」薔薇依偎進鳳騰天的懷中,朝他拋了個媚眼。
「你們瞧瞧,女人還不可怕嗎?」何崇光搖搖頭道,引起哄堂大笑。
「騰天,記得娶妻子一定要娶個溫順的,否則有你好受的。」何崇光又說出經驗談。
「好了,今天是來慶祝我鳳騰天接掌當家之位,可不是傳授娶妻寶典的。」鳳騰天扯扯唇,腦中卻閃過自己曾有過一段婚約的事,但又不以為意的拋了開,揚聲道:「大家盡量喝,今天甄香閣內所有人的帳都算我的。」
「這麼豪氣?咱們怎麼好意思?」一旁的男人客套的道。
「噯,人家騰天可是京城首富的鳳當家,這點小錢他還看不上眼呢。」何崇光抓起酒杯道。
「謝謝鳳當家。」
「恭喜鳳當家!」
霎時,恭賀聲紛紛響起,隨著女人嬌嗲勸酒的聲音將氣氛炒熱了,空酒瓶也越堆越高。
然而鳳騰天看似融入其中,一雙俊眸卻隱蘊著清明。
今天在場的幾個男人非富即貴,有的跟鳳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有的則是微服出遊的官員,都是對他有用的人脈,如今父親將鳳府當家之位傳給了他,長駐在江南處理成立鳳家錢莊分行的事情,他更得小心行事,好好經營關係不可,絕對不能出任何差池。
「騰天,你在想什麼?」薔薇微醺著神色,賴在鳳騰天懷中嗲聲問。
「還能想什麼?自然是想妳嘍。」鳳騰天勾起唇線道。
「死相,說得人家心花怒放。」薔薇嬌笑出聲,雙手勾上鳳騰天的頸項。
「你們兩個不要卿卿我我了,來,喝酒。」
「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喝。」
其他人紛紛舉杯敬酒。
鳳騰天看了眼高舉在半空中的酒杯苦笑,暗忖今晚是走不了了。
「乾杯。」他舉杯道,一杯又一杯的灌酒入喉。
 
冷冷清清、幽幽寂寂,夜深了,只有偶爾傳來的報更聲陪伴著獨居在別院的孟夏。
雖然她已經很習慣獨處,有時甚至也享受著這樣與世隔絕的清幽,但她畢竟也是血肉之軀,有時難免也會感到寂寥與惆悵。
自從被安置在別院後,她就用錦布包住自己顯眼又怪異的銀白髮絲,即使沐浴也不曾拿下,她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態,或許是覺得只要將它藏好,自己就跟旁人無異,也是個「正常人」吧。
孟夏不自覺調整了下錦布,白皙的肌膚因為泡著熱水,泛起淡淡的紅暈。
「大孟姊,我來替妳擦背。」小藍走進房,自告奮勇的挽起衣袖。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孟夏舀起溫熱的水往身上潑灑,享受著淨身的舒適。
「沒關係,這是小藍分內的事。」小藍充滿了熱忱。
「真的不用。」孟夏還是婉拒,但在看到小藍失望的神色時,趕緊派了另一個工作給她,「小藍,我突然覺得嘴有點饞,可以麻煩妳幫我準備點甜湯嗎?」
「甜湯是嗎?沒問題,我馬上去。」小藍又恢復了精神,快速的跑了出去。
小藍離開後,房內又陷入一片寂靜,孟夏將頭後仰靠在木桶邊緣,舒適的呼了口氣。
月光自窗櫺斜照入房,剛好映照在她身上,讓她彷彿鑲上了金光,閃閃發亮著,她不禁玩興大起,用手捧起了水,看著它如金沙似的自指間落下,宛若小女孩般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當鳳騰天跌跌撞撞的走近時,看到的就是沐浴在月光下的絕代佳人,他的心猛地一悸,再也無法將視線自那張絕美的臉蛋上移開。
他情不自禁的推開未掩實的門走進去,在酒精催化下,他幾乎要分不清楚眼前的情景是夢還是現實了……
「小藍嗎?妳的動作還真快。」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孟夏暫停舀水的動作,望向聲音來源,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在看見鳳騰天高大的身影時驟地僵在唇畔。
「你是誰」她驚慌的縮回水中,蜷縮著身子,又羞又急的用雙手遮住胸前。
「別怕,我是這裡的主人鳳騰天。」鳳騰天帶著醉意踉蹌的走上前,緩緩在澡桶邊蹲了下來,動作十分輕柔,就怕嚇著她。
鳳騰天……他就是那個不承認她的丈夫
「妳呢?妳是人還是仙?又或者是我幻想出來的?」他低語,修長的手指撫過她滑嫩的臉頰,勾起朵朵嫣紅。
「我什麼都不是。」孟夏羞窘的燒紅了肌膚。
「呵呵,我知道妳是誰。」鳳騰天突然低笑出聲。
「你知道?」孟夏詫異的揚睫望向他。
四目交會之際,好似有一種觸動心弦的電流同時震懾了兩人,時光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小藍曾大肆讚賞鳳騰天的樣貌,但她卻沒說過,他擁有這樣一雙深邃幽黑的眸子,彷彿一眼就能望透人的靈魂似的,教人身不由己的動心。
「妳是我的美人兒。」他莞爾,俊美的臉上帶著醉意,伸手想將她拉近。
「不要—」孟夏猛地回神,試圖閃躲他的手。
酒精雖然佔據了鳳騰天的思緒,卻沒減緩他的動作,他一個伸手,攬住孟夏天鵝似的白頸往自己的方向帶,濺起的水珠沾濕了衣裳與彼此的臉龐。
「放開我。」孟夏無法鬆開遮住胸前的雙手,只能羞窘的搖晃身子掙扎。
「噓,妳知不知道妳真的很美,美得如此清靈脫俗,美得讓人一見傾心。」他低喃,突然,俯身覆住了她的唇。
如遭雷擊般的酥麻感伴隨著酒氣薰著孟夏的每一根神經,讓她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
他灼熱的唇瓣熨燙著她的心,舌尖在她的唇內挑逗,勾起一波波陌生又讓她害怕的情慾浪潮,全身霎時燥熱不已。
「妳好甜……」他發誓絕對不是因為醉意胡言亂語,這真的是他嚐過最甜美的唇瓣,讓他不禁意亂情迷。
他磁性的嗓音彷彿有魔力,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唇瓣自她的唇上移開,緩緩滑過臉頰、耳根,然後停駐在她的頸窩,輕柔的吻著她,她幾乎要沉醉在他火熱的情感中,再無力抗拒。
天,雖然她是他的妻子,但他又不承認這親事,她怎麼可以任由他予取予求?
好不容易孟夏才反應過來找回了力氣,顫抖的手一抓到漂在水面的木勺就使勁的往他敲了過去。
「砰!」木勺不偏不倚擊中了鳳騰天的腦袋,讓他驟地倒地不起。
「發生什麼事了?少奶—大孟姊,妳沒事吧?」小藍端著孟夏囑咐的甜湯走近就聽到了撞擊聲,連忙衝了進來,立刻被倒在地上的男人身影給嚇了一大跳。
「來、來人—」小藍誤以為有惡人闖入,拉起嗓門就想搬救兵。
「慢著。」孟夏趕緊制止小藍,拉起大布巾裹住自己光裸的身軀,起身走向倒在地上的鳳騰天,蹲下去查看他的狀況。
只見鳳騰天成大字型睡倒在地,呼吸平穩的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看樣子,他不是被她打昏,而是醉意太濃睡著了?
呼,好險沒大礙,見他只是頭上腫了一個大包,孟夏稍微鬆了口氣。
「大孟姊,他是—咦,這這這不是少爺嗎不對,現在應該叫他當家了。」小藍趨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影之後,不禁低呼。
當家?看來他已經掌權了。孟夏站起身朝小藍道:「他應該是喝醉酒誤闖『禁地』,妳請阿市嬸找兩個壯丁來搬他吧,我想他酒醒之後就會忘記這一切。」
「是,我馬上去。」小藍領命,快速的離去。
再回首看了眼昏睡在地上的鳳騰天,眼前的他跟當年那個昏睡的男孩身影又重疊在一起,讓她的心猛地一突,拉緊了包裹在身上的厚大布巾,快步走了開。
 
他的頭好痛……
除了宿醉的脹痛之外,還伴隨著一陣陣的抽痛。
鳳騰天皺著眉頭坐起身,大手不自覺摸向疼痛處—怎麼有這麼大的一個腫包?
奇怪了,他的頭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包?他明明跟大夥兒在甄香閣喝酒後就回家了,不記得有跟誰發生過衝突啊……
「天兒,你醒了?」佘寶珠見兒子甦醒,端了杯熱奶走到床沿,「快喝吧。」
「娘?」乍見到母親,鳳騰天露出訝異的神色,但還是接過杯子,將熱奶乖乖喝下肚。
「你這孩子,昨晚又喝得爛醉如泥,這樣子身體怎麼受得了?別忘了你的身子可是娘費盡心思才拉拔大的,娘可不許你胡亂糟蹋。」佘寶珠一臉不悅的教訓兒子。
「我最溫柔美麗的娘親,孩兒知錯了,您就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多划不來啊。」鳳騰天起身輕摟著母親。
「你這孩子。」佘寶珠哪抵得過兒子的撒嬌,一下子就投降了,「我真是拿你沒轍。」
「誰叫您有個這麼聰明又俊俏的兒子呢。」鳳騰天打趣道。
「是啊,那我這個聰明又俊俏的兒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替娘討門媳婦,生個白白胖胖的金孫呢?」佘寶珠期待的問。
每當說到這個,鳳騰天就想閃躲,於是他故意裝沒聽到的轉移話題,「娘,昨天是誰送我回來的?」
「你、你都不記得了嗎?」佘寶珠的眼神飄移了一下。
「我只記得我喝了很多酒……但這頭上的包是哪來的?我不記得我有撞到—」鳳騰天蹙蹙眉,有個影子隱隱約約在腦中閃過。
「你這孩子,喝得這麼醉,回來跌倒撞到頭都忘記了?還是兩個家丁扶你回房的,以後不許你再這樣喝酒了。」佘寶珠趕緊干擾兒子的思緒,佯斥道。
「是嗎?」鳳騰天不是很確定的道。
「總之,你現在已經是鳳家的當家了,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浪形骸,知道嗎?」佘寶珠叮囑。
「放心,娘,您兒子我做事有分寸的。」鳳騰天扯扯唇道。
看著兒子健壯俊帥的模樣,哪還有以前那副蒼白虛弱的病容?佘寶珠滿足的點點頭道:「那就好,不要老讓娘為你操心,看來也該找個妻子管管你了。」
呃,怎麼話題又繞回來了?鳳騰天暗暗叫苦,起身將佘寶珠往房外推,「娘請先回房吧,您兒子要梳洗更衣了。」
「每次說到這個你就想閃?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欸—」佘寶珠話還沒說完就被推出了房外。
「等會兒見。」鳳騰天朝一臉無奈的母親笑著揮揮手,然後趕緊將房門關上。
呼,這陣子娘逼婚的舉動越來越頻繁了,他幾乎快要招架不住了。
其實他明白,身為鳳家唯一的香火,娶妻生子是人生必經之路,只是他一點都不想步上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的姻緣路,他只想找到一個能跟隨上他腳步,抓得住他的心的女人當他鳳騰天的伴侶。
所以雖然他表面風流不羈,實際上,任憑弱水三千,他卻只想取一瓢飲,然而那一瓢,卻還在虛無縹緲間。
鳳騰天嘲弄的扯了扯唇瓣,走向架在一旁的水盆,捧起水正準備洗臉時,粼粼的水光突然喚醒了他沉睡的記憶,那沐浴在月光下的絕美容顏瞬間躍上腦中,清楚得彷彿就在眼前似的。
那個女人—沒錯,他昨晚曾經見過她,如夢似幻,但他確確實實觸碰過她那豐潤甜美的唇瓣和凝脂滑嫩的肌膚。
雖然他昨晚醉意甚濃,但依稀記得伺候他的家丁將醉酒的他帶到別院小憩,以免被娘知道他又出外飲酒作樂而訓他一頓。
後來呢?
後來……他記得看到一個婢女鬼鬼祟祟的走進到別院的一個屋子裡,所以他才會好奇的跟上前,等那個婢女離開後,他才探頭察看,然後就撞見那副美女沐浴的畫面了。
她是誰?為什麼會藏身在鳳府的別院內?為什麼他從來沒聽人提起她?到底是誰將她藏起來的?
莫非……一股不安在體內騷動。
該不會是父親另闢他院,金屋藏嬌吧?
想到她或許會是父親的女人,就讓他不由自主的燃起濃濃的妒火。
不行,他得再去見她,把一切疑問搞清楚、弄明白。
 
鳳騰天……這麼久了,其實她一點都不期待再見到他。
自從「娘」拉著她的手,愧疚的對她說對不起時,她就知道,自己跟鳳騰天應該是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
一直到阿市嬸將她安置在幾乎荒廢的別院,甚至叮嚀她不可以走出這裡時,她更明白自己被「拋棄」了。
她不否認剛開始她也曾半夜偷哭,有過傷心寂寞的時候,但隨著年齡漸長,她也慢慢習慣這種清幽的生活,若不是還存著跟妹妹孟喬聚首的想法,她或許會覺得就這樣在這裡終老也不錯。
可是,她平靜的心湖卻在鳳騰天闖入的那一刻起了漣漪。
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雙充滿魅惑的深邃黑眸、灼熱濃烈的唇瓣,自昨晚之後便時刻干擾著她的心。
他真的變了不少,原本帶著稚氣的病容,此刻卻硬朗俊美而充滿自信的丰采,很難想像當年他會是個氣若遊絲的重病者。
或許,他真的是因為當初那門沖喜的婚事才好起來的,那麼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嘍?
孟夏不自覺彎起了唇瓣—為自己可能有的「偉大」。
「大孟姊,妳在笑什麼?」小藍好奇的看著孟夏問。
「呃—我、我有笑嗎?」孟夏心虛的抿住唇。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妳真的在笑耶。」奇怪了,這一整個早上,少奶奶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什麼,常常想得出神。
「是嗎,可能是這本書太好看了,所以我才開心的笑了。」孟夏闔上書冊,找了個藉口帶過。
「可是我看妳一直都在發呆,沒有在看書啊。」小藍直率的道。
「呃,我那是在思考,不是發呆。」孟夏雖然尷尬,還是努力維持平穩的語氣說道。
「大孟姊,妳是不是在想當家?」小藍感興趣的問。
「胡、胡說。」孟夏不由自主的紅了臉頰。
「反正你們早就是夫妻了,就算被少爺看到什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她猜想孟夏是因為這樣心神不寧,自作聰明的安慰著,反而讓孟夏的臉頰更加燙紅了。
「他、他才沒有看到什麼。」她絕對不能讓小藍知道,他不但看到了,而且還吻了她……一想到那熾熱的吻,孟夏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燥熱起來。
「大孟姊,妳講話結巴了耶。」小藍好笑的打趣。
「那是因為我有點口渴了。」孟夏故作鎮定的倒杯水喝了一口。
「是喔。」小藍也不管孟夏是真的口渴還是裝作不在意,自顧自繼續道:「大孟姊,當家真的很俊美對吧?我沒說錯吧?」
孟夏微微扯唇,輕描淡寫道:「他看起來很健康,跟以前很不一樣。」
「是啊,老夫人常常說當家現在就像個脫韁野馬似的,放浪不羈,常出門花天酒地,都不趕快定下來娶妻生子。」小藍滔滔不絕的講著。
放浪不羈、花天酒地……這兩個形容詞讓孟夏的心不由自主的扯了下,有些煩悶。
「不過要能夠過這樣的生活也得先有本錢才是,照我看,當家就是有本錢放浪形骸的那種人,大孟姊,妳說是吧?」
「所以他的生活過得很糜爛嘍?」孟夏佯裝隨口問問。
「呃,糜爛?跟朋友喝得醉茫茫才回來算不算?」小藍側頭想了想。
難怪,昨晚他也是醉醺醺的,渾身酒臭味,想必又是到哪個青樓逍遙了吧?孟夏的心莫名刺刺的,表情也僵硬了起來。
奇怪,他怎樣過生活關她什麼事?就算他要三妻四妾、夜夜笙歌,和她這個「無名無實」的妻子也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話說回來,大孟姊,妳真的不覺得當家很俊嗎?」小藍追問。
「我沒感覺。」孟夏淡淡道。
「是喔……」小藍一臉可惜,「本來我還以為你們見到面一定會天雷勾動地火呢。」
「妳的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孟夏佯啐。
「我真的以為你們是天造地設、天作之合的一對耶,男的俊,女的美,世間再也找不到像你們這麼搭配的人了。」小藍認真的道。
「只有妳會覺得這頭銀白色的髮很美吧。」孟夏自嘲的用手撫著頭巾。
小藍沒有忽略孟夏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趕緊說道:「大孟姊的全部都很美的。」
「謝謝妳。」孟夏感謝的扯起了唇瓣。
「我是真心的。」小藍舉起手做出發誓狀。
「所以我才謝謝妳啊。」孟夏莞爾,拉起了小藍的手。
小藍不好意思的笑笑,一臉開心。
「對了,小藍,妳幫我轉告夫人,說我想見她一面好嗎?」孟夏道。
「妳要找夫人?」小藍有點訝異,因為她從沒聽孟夏有過什麼要求,而且別說見任何人了,自她伺候孟夏以來,也沒看過老夫人踏進別院一步。
「我有點事情想要跟老夫人商量。」孟夏輕聲道。
「大孟姊,妳、妳該不會是想要換掉我吧?」小藍擔憂的問。
「傻丫頭,妳想太多了,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孟夏好笑的道。
「呼,那我就放心了。」小藍整個人鬆了口氣,拍拍胸脯道:「好,我馬上去找夫人說去。」
不等孟夏回應,小藍已經宛若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這丫頭,真是急驚風。
孟夏微笑的搖搖頭,打開了書冊,低頭繼續研讀文章時,房門卻又被緩緩推了開,一道偉岸的身影踏入,醇厚低沉的嗓聲隨即在寂靜的房內響起—
「妳果然是真的人。」
第三章
孟夏愕然的抬頭望向站在門口的鳳騰天,下意識整了整頭巾。
「你、你怎麼可以隨便闖入別人的房裡?還不快點出去。」孟夏佯裝鎮定道。
「我是鳳府的當家,這整個鳳家家業都是我的,怎麼能說是我闖入別人的房裡呢?」鳳騰天嘻皮笑臉的走向她,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一雙黑眸直直瞅著她不放。
「既然你不出去,那我出去。」孟夏放下書冊,起身便欲離開。
「等等!」鳳騰天站起身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的懷中。
「啊—」孟夏驚呼一聲,隨即撞到一副堅硬的胸膛,心臟不由自主卜通卜通的快速跳動。
「放開我。」她掙扎著。
「我不放。」鳳騰天一手攬住她的腰,讓彼此更加貼近。
感受到她的柔軟與香氣,昨晚的回憶瞬間被勾起,讓他的下腹部不安分的騷動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強烈的被一個女人吸引,如此的情不自禁。
「你到底想做什麼?如果只是閒著無聊想調戲人,那你找錯對象了。」孟夏不喜歡因他而心跳加速的自己,卻又無法克制。
「如果我說,我對妳一見鍾情了呢?」他凝視著她,黑色的眸子燃燒著熱切的光芒。
「一見鍾情」他的告白讓她的心一突,臉頰臊紅了起來。
「很奇怪嗎?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鳳騰天自嘲的笑了笑,「我鳳騰天還是第一次這樣被感情沖昏腦袋,做出這種連我都覺得荒謬的傻事。」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一定是搞錯了。」孟夏慌張的垂下長睫,迴避他那雙讓她心跳加速的瞳眸。
「不,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麼篤定過,妳就是我要的女人。」鳳騰天堅定的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孟夏咬咬下唇問。
「我不管妳是誰,我只知道我要妳。」他認真的看著孟夏,毫不遲疑的回答。
小藍說的果然沒錯,鳳騰天是個多麼出色俊美的男人啊,被這樣的一個男人深情凝視著,有多少女人可以抗拒得了呢?
孟夏可以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悸動與澎湃,但一想到他「精采」的生活就又卻步了。
「你總是這麼唐突嗎?你用這種招數騙了多少女人?」她提醒自己不要被誘惑。
鳳騰天英俊的臉上閃過抹受傷的神色,「我要怎樣才能讓妳相信我?」
「原本你可以很簡單就擁有我的,是你放棄了。」孟夏低喃。
「這話是什麼意思?」鳳騰天困惑的問。
「沒什麼,鳳當家,你還是請回吧。」趁他不注意之際,孟夏抽回了手,將身子自他懷中移開。
「至少讓我解開心中的疑惑吧?」鳳騰天不放棄的道。
「什麼疑惑?」孟夏刻意放淡語氣。
「為什麼妳會藏身在別院?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妳,也未曾聽任何人提起過妳?」鳳騰天拋出一連串的問題。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孟夏的眸閃過抹悽楚,苦笑了下。她很明白,自己是個一直被遺忘的人呵。
「妳的話讓我感覺到,我似乎應該要知道妳是誰?」鳳騰天更不解了。
孟夏搖搖頭道:「我只是個無足輕重之人,不值得你費心。」
「那麼,妳是我父親安置在這裡的嗎?」鳳騰天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忍不住脫口問出。
孟夏錯愕的望向鳳騰天,白皙的臉頰因為微慍而微微泛紅,「你是在暗示我是你爹爹金屋藏嬌的小妾嗎?」
「是嗎?」鳳騰天屏息等待答案。
孟夏的答案就是給他狠狠的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讓彼此都怔愣了住。
「對不起,但是,你未免太污辱人了。」孟夏回過神,冷凝著臉色。
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沒想到鳳騰天卻開心的大笑出聲,「妳不用道歉,我反而要謝謝妳。」
他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讓她訝異,她從沒看過被打巴掌還向對方道謝的。
「妳讓我鬆了口氣,更能放大膽子追求妳了。」鳳騰天道。
「你、你真是個怪人。」面對這樣厚臉皮的男人,孟夏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可能是因為我以前體弱多病,只能躺在床上羨慕其他人可以想跑就跑、想跳就跳吧,所以等我恢復健康之後,就暗暗發誓,想做的事情絕對不耽擱,要做就做。」鳳騰天的思緒飄回了過往那段被病痛折磨的日子。
他英俊臉龐上浮現的惆悵讓孟夏心疼,但她很快甩開那種不該有的感覺道:「我很遺憾你有過那種童年,但是,如果你是想藉此讓我同情你的話,那你只是在白費唇舌。」
「哈哈哈,妳真是個冰山美人。」鳳騰天不以為忤的笑道:「但我一定會讓妳為我融化。」
「你—」他的堅持與自信讓孟夏無言以對。
「對了,妳還沒告訴我妳的名字呢。」鳳騰天問。
孟夏抿緊唇瓣不回答。
「好,那我去問問我娘,為什麼別院會藏了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仙子。」鳳騰天轉身舉步。
「慢著。」孟夏喊住鳳騰天,「你不要去問。」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就是那個被他打入冷宮的沖喜新娘。
「為什麼?」鳳騰天困惑的看著她。
「因為……反正你若驚動了老夫人,我就馬上離開這裡。」孟夏道。
「既然如此,那妳就告訴我吧,妳的名字是?」看樣子她有她不想讓人知道的苦衷?
孟夏咬咬下唇,無奈的嘟囔道:「大孟。」
「大孟?哪個孟?」鳳騰天追問。
孟夏瞟了他一眼,不甘願的道:「孟姜女的孟。」
「大孟啊……」鳳騰天感到趣味的不停咀嚼著她的名字,「大孟、大孟—」
「夠了,你請回吧。」她不想讓他發現,他每喊一次她的名字,都會讓她一陣悸動。
「大孟,我會再來的。」鳳騰天凝視著她的目光充滿感情。
「不用,你可以不用再來了。」孟夏急忙道。
鳳騰天看著她微微一笑,突然一個箭步上前又將她攬回懷中,迅速的輕啄了下她的唇瓣,然後在孟夏反應過來之前放開她,笑道:「我會忍耐到下次見面的,大孟,記得想我。」
他朝她眨眨眼,瀟灑的彎身行禮後才跨步離開。
愣愣的看著鳳騰天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孟夏良久才自他帶來的震撼中回神,舉起手輕觸還殘留著他的溫度的唇瓣。
這就是鳳騰天的魅力嗎?
她的心,不聽話的小鹿亂撞起來。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容易對女人動心的男人,應該說也從沒有哪個女人能令他動心。
那為什麼他對在別院的她卻總有種莫名的牽掛?
他不否認她長得很美,不是庸俗的那種美豔,而是一種隔絕於世、清新脫塵的秀麗,而且他一直有種說不上的感覺,好像他們之間早在「上輩子」就已經相遇相識,那是種無法解釋的悸動,讓他不由自主的往別院跑—就像現在。
鳳騰天放輕腳步,走進別院的長廊,正好看到一個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蹲在草叢前,雙手捧著不知是什麼的東西輕聲低語著。
他悄悄舉步靠近,豎起耳朵傾聽著。
「儂今葬汝心悽楚,他日葬儂知是誰?雖然我們只有數面之緣,不過你好好安息,下輩子不要再投胎當畜牲了。」聽她語帶哽咽,觸動了他心底某種情緒。
只見她將手上捧著的小鳥屍體放入挖好的洞中,然後一把一把的抓起沙土將屍體掩埋,最後在墳上放著摘下的新鮮花瓣,怔怔的看著新墳垂淚。
夜晚的涼風拂動她略顯輕薄的衣衫,讓他心頭湧上無限的憐惜。
「大孟。」他忍不住輕喚出聲。
孟夏的身子僵了僵,迅速起身想往屋內跑。
「等等。」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入懷中。
「你想幹麼?」她甩開他,低垂著頭背對他。
「妳哭了?」
「不關你的事。」她吸吸鼻子。
「當然有關。」他扳回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臉,深深凝視著她紅腫的雙眸,「我會心疼。」她落寞的嗓音與孤寂的身影,在在都讓他心中湧起深切的疼惜。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莫名地無法自拔,心裡總是牽掛著她,放不下她。
他英俊黑眸中有著真切的關愛,讓孟夏的心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覺,不知道有多久了,除了陪伴著她的小藍外,沒人關心過她。
不過,她會有現在的處境,他不正是始作俑者嗎?
「你還來幹麼?」理好情緒,她恢復了冷淡。
「因為想見妳。」看見她堅強外表下脆弱的一面,讓他有股想要一輩子保護她、呵護她的慾望。
「可是我不想見你。」她板起臉,沉聲道。
「總有一天,我會讓妳期待見到我的。」他漾起笑容保證。
「不會有那一天的。」孟夏甩甩衣袖,轉身離開。
「妳會的。」鳳騰天朝她的背影大喊。
聞言,孟夏頓了頓身子,而後加快腳步「逃離」他。
鳳騰天將視線自她離開的方向移到庭園中的小小新墳。
想起她纖細敏銳的情感,還有那孤單的身影,鳳騰天心頭不禁一擰緊。
為什麼她會獨自一個人待在別院,還不讓他去問個清楚?
她就像一團迷霧,讓人忍不住想一窺究竟。
這個女人真的勾起了他的興趣,讓他的追求慾望更加強烈了。
 
「阿市嬸,有件事情我想問問妳。」鳳騰天喊住從身邊經過的阿市。
「少爺—不,當家,您請問。」阿市在鳳騰天面前站定身子,欣慰的看著他微笑。
誰都想不到當年那個病懨懨的蒼白少年,此刻竟會變成這麼健壯挺拔的男人。
「那個……」鳳騰天想了想,緩緩開口道:「阿市嬸,我們鳳府上上下下有哪些人,妳應該都很清楚吧?」
「那當然,要進鳳府做事的,都得先讓我審核,覺得沒問題才能入府。」阿市自信的拍拍胸脯。
「是嗎?那如果不在鳳府內,而在鳳府外的別院呢?有沒有可能會有妳不知道的事情?」鳳騰天試探的問。
「那怎麼可能?只要是和鳳府有關的事,不管什麼我都一清二楚,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等等—當家,您該不會是覺得阿市我偷懶怠惰吧?」阿市緊張的問。
「阿市嬸,妳別擔心,我只是好奇鳳府這麼大,會不會有我們沒顧到的地方,畢竟現在是我當家了,我得完全掌握狀況才行。」鳳騰天找了個藉口解釋自己的行為。
「原來如此。」阿市鬆了口氣,又恢復了笑容,「當家請放心,阿市會盡到管家職責的。」
「阿市嬸,妳是我娘的陪嫁丫鬟,從小就一直照顧著我,就好像我另一個娘一樣,我當然放心。」鳳騰天扯了扯唇。
「當家,您這樣說,阿市怎麼敢當,阿市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您娶妻生子,只要您能替鳳府開枝散葉,阿市就死而無憾了,相信老爺和夫人也是這樣期盼著。」阿市感慨的道。
欸,阿市跟他娘一樣,老是把話題轉到這上面去,鳳騰天暗暗翻翻白眼,不過現在他倒不排斥這個話題,「或許,你們的希望很快就會實現了呢。」
「當家?」鳳騰天難得的正面回應,讓阿市訝異的瞠圓了眼。
「怎麼?我說了什麼嗎?」阿市嬸那像見到鬼的表情讓他有種想要笑的衝動。
「少爺,您終於長大了,阿市嬸我真的替老爺夫人感到欣慰啊。」阿市感動得熱淚盈眶,急忙道:「我馬上稟告夫人去,夫人可是早就擬好人選名單,全都是名門貴族的千金呢。」
「慢著。」鳳騰天阻止阿市要離開的動作。
「當家?」阿市止住腳步等他說話。
「我的妻子人選我自己會決定。」鳳騰天扯扯唇道。
「呃,您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嗎?」阿市好奇的問。
鳳騰天神祕的笑了笑,「等時機成熟時,我自然會說,在此之前,妳什麼都不要跟我娘說。」
「阿市遵命。」阿市屈身應道。
「嗯。」鳳騰天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頓住身形,裝作不經意的提起話題,「對了,靠近東郊的別院好像閒置很久了,是不是該找人去清理清理?」
阿市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下,吶吶道:「別、別院嗎?」
「是啊,別院。」鳳騰天觀察著她的神情。
「當家放心,雖然別院閒置著,但我一直都有命人去打掃。」阿市強自鎮定道。
「那就好,說不定哪天我會想在那邊設置個書齋。」鳳騰天緩緩道。
「呃,那個別院過於偏僻陰暗,光線不好,不是很適合設置書齋,再加上穢氣太重,所以才會閒置迄今。」阿市想要打消鳳騰天的念頭。
「是嗎?那我倒是需要好好考慮一下。」鳳騰天彎起唇角,微微一笑,將手負在身後,轉身離去。
一等鳳騰天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阿市就長長吁了口氣,抬手抹去額邊因為緊張冒出的汗珠。
奇怪了,當家從來就沒管過府內的小事,今天怎麼會突然問這麼多問題,而且還提到別院?
別院對鳳府來說是個禁忌之地,所有的奴婢家丁都被限制不得接近,只因為裡面藏了一個不能說的祕密。
想想也過了好長的一段日子,唉,到底要將人藏到什麼時候,又還能藏多久呢?
阿市搖搖頭,長嘆了聲。
 
看樣子阿市嬸應該知道大孟的存在,但又因為某些原因不想讓他知道,同樣的,大孟也有相同的打算,不希望讓別人知道他發現了她。
她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難道她是阿市嬸的親人,因為某種原因不得已才將她藏在別院?
鳳騰天有滿肚子的疑問,但他決定暫時將這些疑問放在一旁,畢竟,他現在在意的是佳人的心意,自己千萬不能嚇跑她。
今日的別院比起以往更加安靜了些,但他才走近房門,就聽見一陣打翻桌椅的聲音。
鳳騰天心一凜,快步走向門前,用力拍打著房門,「大孟?發生什麼事了?」
房內沒有半點動靜,讓他不禁眉頭緊擰,想都沒想就用力將門給踹開。
才一進門,見孟夏跌坐在地上,身子靠在翻覆的椅子上,神色虛弱,但雙頰又異常的紅潤。
鳳騰天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懊惱道:「妳發燒了。」
「你、你怎麼又來了?」她瞥了他一眼,虛弱地出了聲
「現在先別管這個,我扶妳回床上休息。」他撐起她的身子往床邊走。
「我沒事,我可以自己來。」她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掌握。
「不許妳任性,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生病?」鳳騰天嚴肅著神色輕喝,讓孟夏抿起了唇,她真的燒到沒剩什麼力氣了,便由著他攙扶她上床,替她蓋上錦被。
察覺她似乎口渴了,鳳騰天又趕緊倒了杯水,一把扶起她,將杯子湊到她的唇邊,讓她順利的將水喝下。
「謝謝你。」她躺回床上,輕聲道,雖然態度是抗拒的,但心頭卻有股暖流滑過。
「我去叫大夫來,妳等我。」看著她病懨懨的神態,鳳騰天的心緊緊擰了起來。
「不用了,我已經看過大夫,也吃過藥了,只要休息一下就行。」她本來已經退燒了,才把小藍趕回去休息,沒想到又突然燒起來,才會這麼狼狽。
「我看還是再去請別的大夫來瞧瞧。」鳳騰天不放心的道。
「不要,我只想好好休息,別折騰了,你也回去吧。」孟夏微微蹙眉,閉上了眼睛。
「我可以答應妳不要去找大夫,但妳必須讓我留下來照顧妳。」他怎麼可能放任她一個人拖著病弱的身子待在別院?
孟夏微微睜開雙眼,斜睨了他一眼,沒力氣跟他爭辯,只是虛弱的出聲警告,「不許碰我的頭巾,否則我絕對不原諒你。」
鳳騰天訝異的看了眼她頭上依然包得好好的布巾,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會碰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在意頭上的巾布,但現在並不是問她的好時機。
孟夏雖然還有些擔憂,但或許是之前的藥生效了,倦意陣陣襲來,她只覺眼皮越來越沉重,便緩緩闔了眼。
看她疲憊的閉上眼睛,鳳騰天才走出屋外拿了個臉盆打水進來,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將毛巾沾濕擰乾,輕輕蓋在她發燙的額頭上。
看樣子一定是昨夜葬鳥穿著太輕薄,吹了風,所以才著涼了吧?
這個愛逞強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纖細脆弱呢?
鳳騰天輕嘆了聲,將染上熱度的毛巾放入水中浸了浸,擰乾,又放上她發燙的額頭。
一整個晚上,他就一直重複這個動作,直到天色微微翻白,才不自覺的趴在床沿睡著。
當孟夏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趴在身邊,臉上冒出青色鬍碴的睡顏。
她感覺輕鬆暢快了許多,而在她坐起身舒展了下身體時,額頭上蓋著的毛巾忽地掉了下來。
她訝異的拿著有她體溫的毛巾,又看了看一旁的水盆,心中突然一陣激動。
他在她身邊守了一夜?
不知道有多久了,她很少讓人照顧,一向都是她在照顧人。
不管他是抱著什麼心態做了這些,她都無法否認自己真的有感動到,忍不住伸手輕撫他掉落在額前的髮絲。
彷彿觸電似的,鳳騰天倏地跳起來,剛好迎上她那雙清亮的眸子,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用雙手捧住她的臉,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她的,確認她是否仍在發燒。
「呼,退燒了。」他鬆了口氣道。
孟夏心一悸,推開他道:「我早說過我很好,天快亮了,你趕緊回去吧,免得人家誤會。」
「有力氣趕人,看來妳的確是好了。」鳳騰天漾起笑道,他喜歡看她充滿精力的模樣,「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若是想我了,只要妳開口,我還是可以來陪妳的。」
「你、你妄想。」她臊紅了臉,但這次可不是因為發燒,而是因為羞窘。
「好好照顧自己。」他收起嬉笑的臉,認真道:「別讓我擔心。」
「不用你多費心。」嘴上雖然這樣講,心底卻是暖暖的。
有人擔心的感覺真好。
鳳騰天笑笑,知道這是她一貫的表達方式,轉身跨出房門。
看著他的背影,孟夏感覺自己內心深處的高牆似乎有某個角落開始慢慢崩毀,這讓她有點慌,有點心亂,有點迷失了……
 
這陣子因為擔心孟夏,他幾乎夜夜跑在別院「騷擾」她,直到確認她恢復了健康才安心。
不過孟夏對他的態度還是沒變,讓他有點挫敗,不過他鳳騰天可不是這麼輕易就認輸的男人,反而越挫越勇,更加深了他要得到她的慾望。
微笑的看著手上的珠釵,鳳騰天快步走進別院,在迴廊一隅找到了孟夏。
此刻的孟夏憑欄而坐,微風輕撫過她的臉龐,頭巾微微飄動著,她美麗的臉上透出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愁緒,美目遠眺,彷彿下一刻便要乘風而去,消失在他眼前。
鳳騰天一個箭步,在孟夏將身子探出欄杆外,伸手想抓住飄落的葉子時,長臂一攬,將她纖細的身軀整個捲入懷中。
乍然呼吸到熟悉的男人氣息,孟夏已經不再因為他突然出現而驚訝,反而有點習慣他。
「你一定要這樣冒出來嚇人嗎?」她臊紅了臉,用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自己依偎入他懷中的衝動。
「因為我覺得妳好像快消失了。」謝天謝地,她是有溫度的,是真實存在著的。
「你以為我真的是仙子嗎?說消失就消失。」他的擔憂藉著強而有力的急促心跳聲傳達給她,讓她忍不住輕笑。
「誰教妳美若天仙,讓人忍不住擔心。」鳳騰天含笑凝視著她。
「油嘴滑舌。」孟夏推開了他,撇撇唇。
「這是肺腑之言。」鳳騰天更正。
「我不是那些喜歡聽甜言蜜語的女人,你用錯對象了。」他會這樣對她,想必對待其他女人的方式也一樣。
鳳騰天蹙蹙眉,英俊的臉龐有些微慍,大掌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我只對妳一人真心。」
「誰知道呢?」孟夏咬咬下唇,強迫自己迎向他的目光。
「天知、地知、我知,而妳很快也會知道。」鳳騰天保證。
「我才不希罕知道。」孟夏移開視線,她無法直視他那雙坦率又熱烈的黑眸,那會讓她不由自主想要徜徉其中。
「大孟。」鳳騰天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到底要怎樣做,妳才會相信我是真心的呢?」
孟夏抿抿唇,輕聲道:「我真的搞不懂,你在外面有這麼多女人,為什麼偏偏要在我身上花費心思?」
「我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妳是聽誰說的?」鳳騰天皺起眉頭。
「你花名在外,還需要別人告訴我嗎?鳳當家放浪不羈、夜夜笙歌,是京城中個個青樓的座上賓。」孟夏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點酸溜溜的。
「真是越講越離譜,太冤枉人了吧。」鳳騰天無奈的攤開雙手,「我這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嗎?」
「其實,這些事情跟我無關,你並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他們雖然成過親,但早已形同陌路,無名無實。
「在這世界上我只想要和妳解釋清楚,我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鳳騰天以熱切的目光瞅著她道。
孟夏的心因為他的話語、眼神悸動不已,突然有種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的甜甜滋味流過心頭。
「不管怎樣,至少給我點時間證明我是個怎樣的人,好嗎?」見孟夏不語,鳳騰天有點兒不安的央求。
孟夏囁嚅了下,垂下眼睫道:「反正不管我說好或不好,你都會照著自己的意思去做,不是嗎?」她已經徹底見識過他的霸道與鍥而不舍了。
「瞧,妳越來越了解我了,不是嗎?」鳳騰天咧開唇,露出帶著稚氣的笑容。
他的笑容彷彿有感染力似的,讓孟夏也忍不住漾起唇瓣,嗔道:「沒見過像你這樣厚臉皮的男人。」
「妳見過很多男人嗎?」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愛吃醋的小夥子,在意著她的每一句話。
孟夏愣了愣,苦笑暗忖,別說是男人了,從小到大,她見過的人根本就屈指可數。
「回答我。」鳳騰天追問。
「我不喜歡你那命令的口吻。」孟夏撇開臉,故意道。
「那……求求妳告訴我,拜託妳回答好嗎?」鳳騰天馬上放軟姿態,雙手合十做出請求狀,讓孟夏又沒用的扯起唇瓣。
「等到我想說的那一天就會告訴你。」她轉過身望向廊外,不確定是否會有這一天。
「好吧,至少這表示我可以永遠陪在妳身邊等著那一天。」鳳騰天道。
「我、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她真佩服他,永遠這樣正面思考。
鳳騰天無視她的辯解,逕自將她的身子扳了回來,遞上自懷中取出的珠釵道:「送妳。」
看著珠釵,孟夏的臉色微微一變。
「我幫妳戴上?」他伸手想扯下她的頭巾。
「不!」孟夏閃躲開,嚴肅道:「不許碰我的頭巾。」
她的反應讓鳳騰天有點困惑與驚訝,「我以為女人都很喜歡戴這些玩意兒,而不是一直用布巾將頭髮包裹住?」
「我說過,不要拿我跟外頭的女人相提並論。」孟夏臉色一沉,「我累了,先告退,請你不要追上來,否則我將永遠不再見你。」
孟夏的警告讓鳳騰天收回原本要跨出的腳步,看了看手中的珠釵,懊惱的將它拋向廊外的庭院,暗暗咒罵著自己的愚蠢,好不容易拉近距離卻搞砸了。
不過,為什麼她這麼執著要裹著頭髮呢?想起她發燒的那夜,她也曾特別要求他別碰她的頭巾,這似乎是她的禁忌?
她到底還有多少祕密不想讓人知道?
他心中的疑問真是越來越多了。
第四章
她對他是否太兇、太不客氣了?
孟夏怔怔的看著手中被他丟棄在園中,後來她找了一整個晚上才找回來的珠釵,想到他被拒絕時的錯愕與困惑,心就不由得狠狠揪緊。
她怎麼能怪他呢?畢竟他對她頭巾下的一頭銀白髮絲毫無所悉,又怎麼會知道這樣的舉動觸犯了她的禁忌?
不過,一旦他知道她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完美」,是否還會像現在一樣熱烈的追求她?又或者他會露出厭惡的表情—就像當初他清醒後嫌棄她一樣。
想到他充滿濃情密意的眼神或許會被冷漠嫌惡所取代,她就不由得輕顫了起來,感到失落恐懼。
老天,她是怎麼了?這麼多年以來,他從不曾參與她的生命,她不也是活得優游自在?為什麼現在卻開始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在意起他對自己的看法?
難道她不知不覺中已經喜歡上他了?
不!她只是因為一個人生活太久、太孤寂,才會對有人陪伴討好的感覺動心。
慌張的放下珠釵,孟夏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不該有的感覺甩出腦外。
「大孟姊。」小藍匆匆忙忙的推開門。
孟夏趕緊將擺在桌上的珠釵藏在書冊之下。
「怎麼了?」孟夏故作鎮定的問。
「金蒙王來了。」小藍拍拍胸口,平復了一下呼吸。
「金蒙王?」孟夏一臉困惑。
「他是當家的好朋友,這次進京不先去見皇上,反而跑來找當家,聽說皇上為此很不高興呢。」小藍興致勃勃的繼續說道。
「是嗎?」向來越是成功的商賈越是逃脫不了和政治扯上關係,看來鳳家也無法例外。
「是啊,不過大家都在傳,說皇上早就想要金蒙王的腦袋,只是苦無機會罷了。」小藍神祕兮兮的道。
「小藍,這種話可不能亂講。」孟夏輕斥。
「我知道,我只在大孟姊面前說。」小藍認真的點點頭。
「那就好。」孟夏微微一笑。
「對了,大孟姊,我有跟夫人傳達妳想和她見面的意思了。」小藍突然想起。
孟夏愣了愣,最近一直被鳳騰天攪亂思緒,都忘記這回事了。
「夫人怎麼說?」孟夏問。
「她說她會安排時間。」小藍回答。
「嗯……」孟夏輕輕頷首。
「大孟姊,夫人還問起大孟姊過得怎樣,還說有任何需要都儘管說。」小藍又道。
「替我謝謝夫人,不過我什麼都不缺。」孟夏淡淡道。
「是啊,我說大孟姊只要有這些書就夠了。」小藍看了看一屋子的藏書,不苟同的搖了搖頭,她覺得這些書只會耽誤大孟姊的青春啊。
「妳說的對。」孟夏彎起了唇瓣道。
「我真是搞不懂,這些書到底哪裡比胭脂綢緞更吸引人?」小藍隨手抓起本書翻了翻,卻眼尖的發現壓在書下,發出閃亮動人光芒的珠釵。
「好美!」小藍驚呼一聲,拿起珠釵欣賞著,興奮道:「大孟姊,妳怎麼會有這支珠釵?」她從沒見過大孟姊戴過任何髮釵啊。
「這、這是我撿到的。」孟夏吶吶道。
「撿到的」小藍困惑的皺皺眉,「大孟姊,一向只有我會進出別院,那又怎麼會有這樣一支價值不斐的珠釵掉在這裡呢?」
「我也不知道。」她決定裝傻到底。
「糟糕,會不會是有人偷偷溜進來了?」小藍緊張的道:「不行,我得去告訴阿市嬸。」
「小藍。」孟夏喊住準備離開的小藍,安撫她道:「別小題大作,沒人闖進來。」
「可是這珠釵—」
「說不定是以前曾經到過別院的人留下的。」
「不可能,這珠釵光澤明亮,一點都不像是件舊東西,阿市嬸交代過我,若有人闖入別院,一定要趕快告訴她。」小藍道。
奇怪了,平常小藍總是迷迷糊糊的,現在怎麼偏偏如此精明?
孟夏輕嘆了口氣,朝小藍伸出手道:「這是我的。」
「什麼」小藍訝異到下巴幾乎要掉到胸口了。
「別問。」看小藍張口欲問,孟夏先堵住她的口。
「可是大孟姊,妳又沒出去過,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支珠釵?」小藍還是難掩好奇。
孟夏將珠釵自小藍手中拿回來,走到一旁,打開錦盒收藏起來。
「就說了叫妳不要問。」孟夏走回桌旁,拿起書翻閱著,佯裝鎮定。
「呃,大孟姊—」小藍遲疑一會,又出了聲。
「小藍,再問我就要生氣嘍。」孟夏故意板起臉,讓自己看起來嚴肅,表示自己是認真的。
「不是啦。」小藍伸手指了指孟夏手上的書本。
「什麼?」孟夏納悶的皺皺眉。
「妳的書好像拿反了……」雖然她沒唸過什麼書,但好歹認得字的正反。
孟夏的臉霎時燙紅起來,困窘得差點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
「小藍……」她又羞又惱的咬咬唇。
「我知道我知道,我馬上出去。」小藍想要忍住笑意,但在跨出房門的那一刻還是破功笑了出來。
這情況真是太稀奇了,她第一次看到大孟姊這樣慌亂失措,就好像—好像戀愛中的女人似的。
戀愛不會吧?大孟姊是要跟誰談戀愛呢?
等等……該不會是—當家吧?
想想這陣子也只有當家誤闖過別院而已。
不過,有可能嗎?
不,不可能,她後來也沒見過當家再出現啊。
唉,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若是被大孟姊知道自己這荒謬的念頭,肯定又會挨一頓好罵。
小藍自嘲的搖搖頭,決定還是安分點,不要胡亂猜測,免得又惹主子不高興。
只是、只是他們真的好般配呀。
真可惜……
 
「誰伴明窗獨坐?我共影兒兩個。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夜裡,孟夏的聲音幽幽的在別院響起,讓剛走進的鳳騰天頓了頓身子,放輕了腳步。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沒發現鳳騰天接近,孟夏輕嘆了口氣。
她是怎麼了?這些日子以來,每到夜晚就感到特別孤寂,是因為天涼風寒嗎?還是因為—他好些時日沒有出現在別院了?
孟夏啊孟夏,難道妳真的認為堂堂的鳳當家會對妳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情根深種嗎?
想來他應該是感到無趣,不想再上門碰釘子了……
也是,像他這麼出色的男人,怎麼可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更何況對象又只是個平凡的女人?
孟夏感覺自己的胸口悶悶的,一抹苦澀滑過喉頭。
說不定,現在他正躺在哪個女人的胸前,享受著吳儂軟語的伺候呢。
不想則已,一想面前就浮現了無數個他抱著其他女人的景象,讓她的心狠狠的抽痛起來。
孟夏顰著眉,一手不自覺按住胸口,暗斥自己沒用。
該死的鳳騰天,為什麼要這樣擾亂她平靜的生活?
「臭鳳騰天,討厭的鳳騰天,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出現,我一點都不希罕。」孟夏懊惱的低咒出聲。
「真是太讓我傷心了,我以為妳應該稍微有點喜歡我了。」鳳騰天苦著臉,傷心的走進房內。
「你、你還來幹什麼?」她沒想到自己見到他會這麼高興,但她壓抑住那份欣喜,用冷漠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
「想妳,所以我來了。」鳳騰天深深凝視著她。
這些日子他忙著招呼好友万俟猛,並且幫他排解跟皇上之間的矛盾爭執,連睡覺時間都少得可憐,更別說來見她了,而這讓他發現,見不到她真是種殘酷的折磨。
「想我的話早該來了。」話說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幹麼說出這種宛若情人關係才會有的抱怨話語?好像她有多想他似的。
「我是很想,但是要事纏身,我真的分身乏術。」鳳騰天無奈的解釋。
孟夏瞟了他一眼,他英俊的臉透著疲憊,眼眶凹陷,還看得出睡眠不足的一圈黑。
「既然這麼累,何必要來?」明明心疼他的憔悴,偏偏彆扭的說不出關心的話,顯得自己刁鑽。
「是啊,我也一直問我自己,明明知道妳不會給我好臉色看,幹麼還死皮賴臉的送上門讓妳罵?」鳳騰天苦笑道。
他說的好像她真的很壞、很過分似的,孟夏自己都開始厭惡自己了。
「你可以不用忍受這些。」她垂下眼睫,緩緩道。
「偏偏我甘之如飴。」鳳騰天漾起了笑容,大掌抬起她的下巴,「只要能再見到妳,要挨打要挨罵都可以。」
「那要你的命呢?」她故意刁難。
「只要妳一句話,我的命就給妳。」鳳騰天毫不遲疑。
「花言巧語。」他的回答讓她的心跳得猛烈,想相信,卻又害怕。
見她有些不相信,鳳騰天微微瞇起眼眸,二話不說就走到房外的迴廊上,翻過欄杆要往荷花池裡跳。
「等等,你在幹什麼?」孟夏大驚,趕緊跟上前。
「妳不是不相信我?」鳳騰天已經有一腳跨了出去。
「你、你不要這麼孩子氣,快點回來。」孟夏心驚膽跳。
「孩子氣?」鳳騰天自嘲的扯扯唇,鬆開了手—
「不要!」孟夏一個傾身牢牢抱住他,「我相信我相信,我什麼都相信,求你快下來。」
鳳騰天這才跨回欄杆內,緊緊回抱著孟夏,輕喟了聲,「大孟,我愛妳。」
這樣激烈表明心意的方式,要人怎麼抗拒得了?孟夏投降了,徹底的投降了。
她依偎在他的懷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不許嘆氣,我要妳永遠開心的笑著。」鳳騰天抬起她的下巴,深情道。
「我本來一直過著很平靜的生活,但是自從你闖入後,我再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平靜,每天總是因為你心情起伏,我的喜憂全都受你牽動,再也不屬於我自己。」她害怕這種無法自我控制的感覺。
「這意思是……」鳳騰天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孟夏嬌羞的垂下長睫,暈紅臉道:「你還要問嗎?」
「妳、妳愛上我了?」老天爺,這是真的嗎?
孟夏含羞帶怯的瞟了他一眼,害臊的推開他,轉身走進房內。
「大孟—欸,大孟—」鳳騰天心急的追上前。
兩人的身影被燭光映照在窗上,只見兩黑影一陣追逐拉扯後,緊緊的相擁在一起,較高大的那一個緩緩俯向懷中的嬌軀,雙唇緊貼。
即使房門關上也關不住濃情密意,天上的月娘似乎也笑彎了眼,為他們戀情的開始做了見證。
 
自從孟夏卸下心防,接受了鳳騰天的情意後,他們的感情就快速增溫,鳳騰天即使再累,每天也會撥空至別院與孟夏相聚片刻,而孟夏則日夜期盼著他的出現,臉上總是掛著隱藏不住的甜美笑容。
「大孟姊,妳最近好像變了耶。」小藍好奇的觀察著孟夏。
「有嗎?」孟夏心虛的扯出抹僵硬的笑。
「真的,變得更有女人味了。」小藍道。
「欸,妳的意思是我以前是男人婆?」孟夏打趣的想轉移話題。
「當然不是,不過……大孟姊,以前妳的眉宇間總是會有淡淡的憂愁,不過現在我卻看到了濃烈的喜悅。」小藍試圖清楚表達自己的感受。
「妳這丫頭,妳在吟詩作對嗎?」孟夏好笑道。
「哎呀,大孟姊,妳就別取笑我了,我小藍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跟在妳身邊這麼久了,好歹也學到了些皮毛啊。」小藍尷尬的吐舌笑了笑。
「大孟姊沒笑妳,我可是在稱讚妳。」孟夏愉悅的道。
「大孟姊,妳最近的心情真的很好耶,一定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小藍還是覺得事有蹊蹺。
「別瞎猜了,妳沒別的事情要忙了嗎?」孟夏含笑道。
「呃,對喔,那大孟姊,我先去忙了。」小藍傻傻一笑,端起孟夏剛用膳時使用的杯碗托盤,退下幹活去了。
她的轉變真有這麼大嗎?孟夏輕移蓮步,走到銅鏡前看了看自己—臉如朝霞,膚若白雪,目如秋水,唇紅如菱,的確洋溢著喜氣。
也難怪連小藍都發現她的異狀。
雖然心中還惦記著妹妹孟喬,但不能否認的,鳳騰天的陪伴與呵護的確讓她過著宛若天堂般的生活,幸福到讓她幾乎要感到害怕的地步。
有一天,她必須告訴他,她就是當年那個讓他厭惡的沖喜新娘,這頭銀白色的髮也不可能永遠隱藏在頭巾之下,到時,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如果他的反應一如當年,對她露出嫌惡的神色,那她很懷疑自己這次是否可以坦然的接受一切。
天,光想像失去他的情況,她的心就好像被人擰著、扭著、揪著似的,幾乎要無法喘息。
孟夏蒼白著臉,跌跌撞撞的走到桌前坐了下來,額邊因為驚嚇已經冒出了點點汗珠。
「大孟。」
突然聽聞一道爽朗的聲音從房外傳來,她連忙收起忐忑不安的神色,擠出了抹笑。
「騰天。」孟夏站起身,奔入鳳騰天的懷中。
「哇,真是讓人開心的歡迎方式。」鳳騰天訝異的笑開懷。
孟夏臉一紅,想要自他的懷中抽身。
「別動,我喜歡抱著妳的感覺。」鳳騰天收緊雙臂,讓她更貼近自己。
孟夏停止了動作,靜靜的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感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聲一聲的安撫著她不安的心緒。
「我真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孟夏輕喟了聲。
「妳有心事?」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情緒異常。
孟夏怔了征,沒有回應。
「告訴我,妳在害怕什麼?」鳳騰天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微微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讓他可以看清楚她的表情。
「沒事。」孟夏扯出抹逞強的笑容。
鳳騰天的黑眸黯了黯,牽著她的手走到桌邊坐了下來,一把將她抱坐在腿上,柔聲問:「妳有祕密?」
孟夏的臉色僵了僵,低垂下長睫。
「為什麼不能告訴我?是關於妳的存在和這總是不解開的頭巾嗎?」
「現在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那麼是什麼時候?」
「別問。」孟夏撇開了臉。
「好,我等妳。」他不想逼她,但他很懊惱自己無法替她分擔解憂。
孟夏輕輕扯唇,又將臉貼上他的胸壁。
她喜歡聆聽他的心跳聲,那規律又強而有力的節奏代表著他旺盛的生命力,他已完全擺脫以往的脆弱,成功戰勝了病魔。
「不要老是說我,我也想聽聽你跟金蒙王到底在籌劃些什麼?」她知道鳳騰天近來特別忙碌,為的都是他的好友万俟猛。
「都是些枯燥的事情,我怕妳會覺得無趣。」鳳騰天想簡單帶過。
「鳳騰天,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孟夏鼓起雙頰,佯嗔道。
「同理可證。」鳳騰天深情的道。
「你先告訴我。」孟夏噘噘唇。
看著她撒嬌的可愛模樣,鳳騰天覺得自己的心幾乎甜到都快融化了,濃濃的情感無法用言語表達,只能化為動作—他低頭深深吻住了她。
她閉上眼睛迎向他熾熱的唇瓣,在雙唇相貼的同時忍不住發出一聲嚶嚀,這吻一如每次與他親暱接觸時那般美好,同樣的讓她悸動不已。
「為什麼發抖?」鳳騰天將唇自她的唇上移開,移到她的耳垂處親暱的呵了口氣。
「別—別—」孟夏感到一陣酥麻,幾乎要迷亂了心神。
「別什麼?」他輕舐著她白玉般的耳垂,存心逗弄。
「騰天……」
聽她嬌喘的呼喚著,讓他體內的慾火熊熊燃燒了起來,無法克制的堅硬疼痛著。
「大孟,我想要妳。」他在她耳邊低喃,又引起孟夏一陣輕顫。
「我早就是你的了。」她嬌羞回應。
「不,我要妳確確實實的屬於我。」他的唇在她潔白的頸項遊走著,貪婪的吸吮她馨香的氣味。
孟夏情不自禁的仰頭呻吟。
「沒錯,就是這樣。」突然,鳳騰天退開身子,興奮的喊道。
孟夏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睜著迷濛的雙眸困惑地望著他。
「大孟,等我的好消息。」鳳騰天神祕的笑笑,隨即雀躍的離開。
「騰天—」孟夏朝他背影喚了聲,無奈又好笑的搖了搖頭。
有時候他還真像個大孩子,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好像一陣風,讓人無法捉摸。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鬼點子。
算了,下次再好好問他吧。
第五章
「你說什麼?」鳳騰天微微蹙起了眉,神色凝重的看著眼前一派悠閒的好友万俟猛。
「幹麼這麼驚訝?」万俟猛似笑非笑的挑起唇瓣。
「我當然驚訝,你突然入京、被皇上設計謀殺、去跟皇上要了那個他們安排的女人,這些事都讓我驚訝到下巴都快掉了。」這傢伙難道不知道他有多替他傷腦筋嗎?居然這麼悠哉。
「那以後還有得讓你驚訝的,只怕你的心臟不夠強壯。」万俟猛忍不住大笑出聲。
「儘管放馬過來吧。」鳳騰天攤攤手,豪氣說道:「誰讓咱們是好兄弟呢。」
「好兄弟。」万俟猛拍拍鳳騰天的肩膀道:「我先告辭了。」
「猛,你就這麼迫不及待?不是聽說人已經從大牢裡出來,正在養傷嗎?」鳳騰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万俟猛為了一個女人失去耐性。
「我一向不喜歡等待。」万俟猛揮揮手,不等鳳騰天開口,身影就已經消失在門外。
「果然是猛。」鳳騰天一語雙關,莞爾一笑。
既然万俟猛決定帶那個女人離京,他也可以暫時鬆口氣,好好處理自己的事情了,於是他站起身,大步往佘寶珠的寢房走去。
「當家。」守在房外的婢女見到鳳騰天,趕緊屈身行禮。
「我娘呢?」鳳騰天問。
「夫人不在房內。」婢女回應。
「喔?那她上哪去了?」這時候通常娘都在休息,會跑到哪裡去呢?
「奴婢不知。」婢女搖搖頭,又道:「不過夫人是跟阿市嬸一起出去的。」
「跟阿市嬸?」
「是。」
「我知道了。」鳳騰天點點頭,負手轉身離開。
真是太不巧了,他今天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母親商量,而且也打算在今晚就把「好消息」告訴大孟,給她一個驚喜的……
鳳騰天快步走著,卻看到母親跟阿市嬸剛好就在前方。
「娘!」他喊了聲。
前方的兩個女人彷彿受到驚嚇似的身子頓了頓,而後才緩緩轉過身面向他。
「天兒,你要上哪去?」佘寶珠有點心虛的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才正想問娘,您這是要去哪呢?」鳳騰天彎起唇道。
「呃,這個……是啊,我要去哪兒呢?」佘寶珠緊張的想找藉口,但一時反應不過來,支支吾吾的。
「當家,是老夫人嫌在屋內悶得慌,才要阿市陪她出去晃晃。」阿市接收到佘寶珠求救的眼神,趕緊搶著回答。
「是嗎?」鳳騰天雖覺得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便沒多做細想,只想著要趕緊把心中的想法告訴母親,「娘,剛好我有話想跟您說。」
「喔—喔,什麼事?很要緊嗎?」佘寶珠問。
「很重要。」鳳騰天收起嬉笑的臉,正色道。
「那……」佘寶珠看了阿市嬸一眼。
「夫人,當家,那我先退下了。」阿市嬸微微欠身,朝佘寶珠點點頭,隨即退了開。
「說吧,什麼事情這麼重要?」佘寶珠由著兒子攙扶走到庭園中的涼亭。
「娘,您先坐下。」鳳騰天扯扯唇,扶著佘寶珠坐了下來。
「到底是什麼事情,神祕兮兮的?」佘寶珠好笑的問。
「我決定成親了。」鳳騰天注視著母親,微笑宣布。
佘寶珠驚喜的瞠圓了眼,朝兒子道:「你願意定下來了?娘馬上幫你物色個好對象。」
「不用了娘,我早有意中人了。」鳳騰天阻止母親道。
「你有意中人了?是哪家的千金?」佘寶珠好奇的問。
「我也不知道。」鳳騰天雙手一攤,聳了聳肩。
「不知道?天兒,你不是在跟娘開玩笑吧?」佘寶珠差點沒昏倒。
「娘,我再認真也不過了。」鳳騰天正色道。
看著兒子少見的嚴肅神色,佘寶珠也被震撼住。
「相信兒子的眼光,您一定會對未來的媳婦感到滿意的。」鳳騰天彎起了唇角。
「可是,總不能連對方的身家如何都不知道啊。」佘寶珠苦著臉道。
「娘,不管怎樣,孩兒這輩子是非她不娶了,若爹娘不答應,孩兒就終身不娶。」他一臉堅決的道。
老天爺,全府上下皆知這孩子脾氣拗得很,他絕對是說到做到,如果他真的終身不娶,那鳳家不就絕後了嗎?
佘寶珠用手撐著額,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娘,您換個角度想,至少孩兒遇到了真心喜愛的姑娘,願意安定下來,您就不用擔心鳳家無後了啊。」鳳騰天靠近母親身邊,撒嬌道。
「你這孩子……唉,若是哪天真的能不再讓我操心,我就謝天謝地了。」真是前世的冤家,她欠他的。
「娘。」鳳騰天漾笑著喚了聲。
「罷了罷了,你已經是鳳府的當家了,你怎麼決定就怎麼辦。」她拿他沒轍。
「謝謝娘。」鳳騰天雀躍的自椅子上跳了起身。
「等等,你現在要去哪裡?」佘寶珠叫住扭頭就想跑走的兒子。
「我要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鳳騰天簡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大孟驚喜的神情了。
「看樣子你真的很喜歡她。」能夠抓住兒子的心的女人,想必一定有過人之處。
「娘,我為她瘋狂。」鳳騰天毫不隱藏自己的感覺。
「你這孩子,唉,可不要有了妻子忘了娘。」她覺得自己有點吃味了。
「當然不會,娘,這對您來說是多了個女兒孝順,最幸福的就是您了。」鳳騰天笑道。
佘寶珠也扯起了唇瓣,輕笑,「我就是說不過你。」
「因為事實勝於雄辯啊,哈哈哈。」鳳騰天明顯有著好心情,讓他笑聲不斷。
「不過……娘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佘寶珠神色突然轉變,有些難以啟齒的囁嚅著。
「如果不重要的話,就等會再說吧。」他現在整顆心都飛到佳人身邊,這裡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轉身就想走。
「天兒!」佘寶珠喚住了鳳騰天。
鳳騰天頓下腳步,看著母親神色突然變得凝重,不知道為何心中突然有種不安感,「看樣子是很重要的事?」
「其實……其實……這女人只能當偏房。」佘寶珠硬著頭皮道。
「什麼意思?」鳳騰天瞇起黑眸,沉聲問。
「因為、因為—」
「娘!」鳳騰天沒耐心的低吼了聲。
「好吧,我就說了。」佘寶珠心一橫,道:「你還記得小時候那次沖喜的事吧?雖然你不願意承認,但你畢竟是成親了,已經有了正房。」
鳳騰天如遭雷擊似的被震住,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次怎麼能算數呢?」他快瘋了。
「好歹也有舉行儀式,怎麼能不算數呢?」佘寶珠道。
「那個女孩,我不是早就要娘把她打發走了嗎?」他急切的問。
「我、我怎麼可以沒緣沒故替你休妻呢?我也要顧慮人家女孩子的名節呀。」
「我跟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是,哪有毀壞名節的道理?」
「既然她已嫁進鳳家門,就是鳳家人,外頭的人怎麼會管你們之間單不單純,有無交集,只會覺得她是個被休掉的妻子。」佘寶珠解釋,「況且這女孩也挺可憐的,無父無母被賣給咱們沖喜,你要我趕她走,那不是逼她去死嗎?」
佘寶珠的一番話壓得鳳騰天無法辯駁,但情感上,他因為這個「正室」的存在而氣憤懊惱。
他竟然到現在才知道,一直以來他都是有婦之夫?這教他怎麼跟大孟交代呢?
「娘,這事您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該死,他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原本以為那早該是被一筆勾銷的過去,沒想到原來自始至終都一直纏著他。
「我也是怕你生氣—」
「難道現在知道我就會開心嗎?」鳳騰天煩躁的爬了爬頭髮。
佘寶珠抿抿唇,低垂下頭。
發現自己有些失控,鳳騰天深呼吸了幾口,努力讓心情平靜下來,「娘,告訴我她在哪裡,我會好好的解決這件事。」
「你想怎麼做?」
「休妻。」鳳騰天毫不遲疑的道。
「天兒,再怎麼說,她好歹也是讓你身子好起來的恩人。」佘寶珠有點不忍心。
「娘,我說過,那都是怪力亂神、迷信之說,沖喜這樣的可笑習俗,我是永遠都不會承認的。」鳳騰天冷冷道。
「可是天兒,是我們對不起人家。」這些年來,也許是覺得慚愧,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孟夏,也或許是怕自己太常跟她接觸會更不捨,所以她選擇逃避,就這樣把孟夏安置在別院,再沒有去見過她,她應該會覺得很委屈吧。
「也只能對不起她了,畢竟,我跟她之間是不可能的,還不如讓彼此自由。」鳳騰天堅決的道。
「唉。」佘寶珠長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依娘之見,你就不要出面了,由為娘的去跟她說吧。」
鳳騰天暗忖了片刻,遲疑的看著母親,「娘,您這次狠得下心嗎?」
「你都有了中意的姑娘,又不肯讓她當偏房,娘若不狠下心,還能怎麼做?」佘寶珠無奈道。
「謝謝娘。」鳳騰天知道母親為難,但他無法妥協。
「罷了罷了,為了你這個兒子,再難娘也會去做。」佘寶珠站起身,邊搖頭邊嘆息的離開。
她剛剛原本就是要跟阿市一起去見孟夏的,沒想到會在半路遇上兒子拋給她這個新的難題。
也罷,該解決的還是得解決,這段孽緣也該告一段落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你好像心事重重?」孟夏看向鳳騰天,關切的問。
「沒事。」鳳騰天搖搖頭,緊皺的雙眉沒有被撫平的跡象。
「還說沒事?」孟夏審視著鳳騰天的臉色,黛眉跟著微蹙起來。
「只是有點小煩心的瑣事,不過妳放心,問題很快就能解決了。」鳳騰天將她摟入懷中,像是同時在說服著自己般說道。
「是跟金蒙王有關嗎?」孟夏問。
「不是。」鳳騰天搖頭。
「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孟夏不依的推開他。
鳳騰天看她微嗔的可愛模樣,好笑的拉回她道:「要不這樣好嗎?我們以一事換一事,妳告訴我一件事,我也告訴妳一件事。」
孟夏想了想,點頭道:「好,你先說。」
「我先?」鳳騰天挑眉。
「怎麼?你懷疑我會耍賴嗎?」孟夏佯裝吹鬍子瞪眼的模樣。
「豈敢豈敢。」鳳騰天拱拱手道:「那麼我就先說了。」
孟夏漾起抹笑,洗耳恭聽。
「猛返回金蒙國了。」鳳騰天緩緩道。
「但是事情並不會就此結束。」孟夏接口。
鳳騰天深情的看了她一眼,大手溫柔的撫過她白細的臉龐,「我就愛妳的聰慧。」
孟夏嬌羞的紅了臉,被他撫過的肌膚更是微微發燙著。
「皇上上次對猛下毒未果,想必不會善罷甘休,但猛並沒有興趣跟皇上正面衝突,應該說若他想的話,絕對可以輕易滅了劉朝,只是他完全沒把皇上當成對手,不屑一顧。」鳳騰天微微扯起了唇。
「他真的這麼強?」孟夏可以從鳳騰天的話中聽出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情誼。
「他是天生的霸王。」鳳騰天笑道。
「能讓你這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商佩服的男人,我相信他一定很出色。」孟夏道。
「有機會我一定會介紹你們認識。」鳳騰天摟緊孟夏。
「嗯。」她真的很希望能有這個機會,這表示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好了,現在換妳說了。」鳳騰天期待的瞅著她。
孟夏垂下眼睫,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其實,我還有個妹妹。」
「妹妹?」鳳騰天專注傾聽,這是她第一次提起她的私事。
「從小父母雙亡,我就跟妹妹相依為命,離鄉背井投靠遠房親戚,但是日子並沒有過得更好,我們反而一直被當成僕役使喚,不僅吃不飽穿不暖,還住在破洞漏風的柴房—」
鳳騰天心疼的緊緊擁住孟夏,打斷她的話,「別說了,我不該逼妳回想過去那段苦日子。」難怪她的眉宇間總是隱約藏著憂鬱。
孟夏淺笑搖頭,「我沒事的,那段經歷也是屬於我的一部分,不需要遺忘,反而更該好好記住,才會珍惜現在有的生活。」也正是因為如此,這麼多年來她才能樂於被安置在別院而不覺辛酸。
「我果然沒愛錯人。」鳳騰天覺得自己比過去更愛她了。
孟夏羞赧的微微一笑,「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就算如此也無妨,在我眼中,妳處處都好。」鳳騰天毫不掩飾自己的濃厚愛意。
孟夏感動的依偎進鳳騰天的懷中,輕喟了聲道:「現在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了,若是能找到小孟,那我死而無憾了。」
「不許妳胡說,妳還要陪我到白髮蒼蒼呢。」鳳騰天佯斥。
孟夏愣了愣,苦笑暗忖,他不知道,她現在已是一頭白髮了……
「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馬上就去把她接過來。」鳳騰天興匆匆的道。
「真的嗎?你願意接她過來?」
「當然,我會好好待她,不再讓她受苦。」
「騰天,謝謝你。」孟夏感動的紅了眼眶。
「傻瓜,我們之間何須言謝?」鳳騰天緊緊擁住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孟夏漾起抹笑容,凝視著他道:「我愛你。」
「天,大孟,這是妳第一次這麼對我說。」鳳騰天欣喜若狂,高興的快要飛上天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想聽幾遍,我就說幾遍。」孟夏將唇瓣湊到他的耳畔道。
「我要妳每天說,我要妳說一生一世。」鳳騰天低喃,而後深深吻住她。
濃烈的情慾在他的體內騷動著,讓他情不自禁加深這個吻,而且他的耳邊傳來孟夏嬌喘的呻吟,聲聲都在挑動他的慾火,摧毀他的理智。
擁抱著她柔弱到好似無骨的纖細身軀,讓他有種衝動想要徹底佔有她,讓她完完全全成為他的。
「大孟……可以嗎?」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因為她而疼痛著,他想要她。
「什、什麼?」孟夏眨了眨迷濛的水眸,無法理解他的問題為何,她只知道自己喜歡他這樣吻她,喜歡他碰觸她,渴望他填滿連自己都無法了解的空虛。
看著她豔紅的臉與被自己吻腫的紅唇,還有那雙注視著自己的迷醉眼眸,鳳騰天再也無法控制的低吼了聲,一把將她橫抱起,輕柔的放在床上。
「我愛妳。」他溫柔的低語著,精壯的身軀覆上她的,原本撫摸著她臉龐的大掌緩緩下滑,越過如凝脂般的白玉頸項,輕柔包住她胸前的柔軟渾圓。
陣陣電流自他碰觸的地方竄入她的全身,酥麻了她的每一寸肌膚。
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如此親暱的接觸,那團在她體內肆虐的火焰,狂烈到讓她感到害怕。
覆蓋在她胸上的手此刻撫上她綿密柔軟的胸脯,修長的手指隔著衣物掃過昂首挺立的蓓蕾,緩緩的揉搓讓她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發出彷彿不屬於她的嬌喘聲。
「騰天—騰天—」她緊繃著身子,無法控制的渾身顫抖。
她害怕,害怕那股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情潮。
看著她慌亂迷離的神情,鳳騰天咬咬牙,硬是自她身上翻滾而下,用力往自己臉上摑幾巴掌,試圖藉著疼痛轉移對她的渴望。
「騰天?」孟夏連忙坐起,不解的看著他。
「沒事,若不這樣做,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了的要了妳。」鳳騰天努力壓制自己還沒熄滅的慾火,安撫的朝她笑了笑。
孟夏羞窘的自脖子紅上耳根,她低垂著頭,好半晌才輕聲道:「如果是你,我……我願意……」
鳳騰天揚起唇,走上前替她整理好被自己弄亂的衣服,柔聲道:「我想好好珍惜妳,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的「婉拒」讓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於是她困窘的別開臉。
「別誤會,妳不知道我有多想要妳,但我不想我們的第一次是這麼草率。」鳳騰天扳過孟夏的臉龐,誠懇的凝視著她道。
孟夏抿抿唇,點了點頭,轉移話題想掩飾自己的失落。「對了,你上回說過要我等你的好消息,究竟是什麼好消息?」
鳳騰天怔了怔,表情有點不自然的道:「還要再等等。」
「到底是什麼事,不可以先跟我說嗎?」孟夏好奇的問。
「嗯,妳很快就會知道了,我保證。」鳳騰天僵硬的笑了笑。
「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瞞著我什麼?」孟夏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
「怎、怎麼可能?妳這小腦袋瓜別胡思亂想了。」鳳騰天將她擁入懷中,不讓她發現自己的表情不自在。
他還是個有婦之夫的事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肯定會傷心欲絕的。
沒錯,一定要在她發現之前把那段莫名其妙的婚姻給解決掉—不管用怎樣的方法!
第六章
「當家都知道了?」阿市訝異的問。
「是啊,我全都告訴他了。」佘寶珠嘆口氣道:「總不能隱瞞他一輩子。」
「也是。」阿市贊同的附和。
「現在我該怎麼跟那孩子開口呢?」佘寶珠一臉為難,「我已經拋棄她這麼多年,實在不忍心再在她胸口上插一把刀呀。」
「夫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家一旦決定的事是無法改變的,更別說他好不容易才願意安定下來娶妻生子,咱們只能犧牲孟夏了。」阿市分析道。
「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有些不忍心,唉。」佘寶珠皺起眉頭。
「夫人,要不咱們何不替孟夏另覓個好人家,讓她以鳳家女兒的身分嫁過去?」阿市突發奇想。
佘寶珠想了想,點點頭道:「嗯,這個想法不錯,我怎麼從來沒想到呢?」
「這樣一來,當家跟孟夏各有歸宿,豈不兩全其美?」阿市對自己想出的好主意感到滿意極了。
「可是孟夏會答應嗎?」佘寶珠擔心的道。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圓滿的結果了,那孩子有咱們鳳府當娘家,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很好的對象,好好的過下半輩子的。」
「但是,有好人家會願意娶一個被休掉的妻子嗎?」佘寶珠懷疑的問。
「這簡單,咱們可以說當年只是單純為了沖喜才結親,舉行儀式後他們就沒有再碰過面了,所以他們夫妻倆幾乎可說是無名無實,孟夏一直是以女兒的身分留在鳳府。」阿市道:「我相信還是會有很多人會看在鳳府的分上,極力爭取這門親事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也可以安心了。」佘寶珠站起身道:「好吧,不管怎樣這件事遲早都要解決,我已經逃避了這麼多年,現在也該去面對了。」
「夫人,您若覺得不忍心,要不我去幫您說?」阿市提議。
「不了,這樣也未免太傷那孩子的心了。」佘寶珠揮揮手道,「就由我親自去一趟吧,妳不用跟來了。希望一切可以圓滿解決,也好了了我一樁心事。」
 
「大孟姊。」小藍找到正站在庭院欣賞枯葉的孟夏,氣喘吁吁的拍著胸口。
「小藍?」孟夏看著小藍道:「怎麼跑得這麼急?」
「夫人—夫人來了。」小藍氣息平穩下來。
「夫人來了?」孟夏一凜。
「嗯,現在正在屋內等著。」小藍回答。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孟夏點點頭,提起腳步往屋內走去,心情很是忐忑不安。
是她要求跟夫人見面的,但那時她想要提出離開鳳府的要求,返鄉去找妹妹一起生活,但現在……
現在她卻希望自己可以留在鳳騰天身邊,恢復她是他妻子的身分。
可這會是個奢想嗎?這麼多年過去了,夫人還會覺得她這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適合當鳳家少奶奶嗎?而鳳騰天若知道隱藏在頭巾之下的是一頭白髮後,還會這樣愛她嗎?
孟夏一臉心事重重的走進屋內,與自椅子上起身的佘寶珠對上了目光。
眼前的佘寶珠比起當年多了兩鬢白髮,但容貌依舊,還是那樣的雍容華貴。
孟夏遲疑的動了動唇瓣,最後還是把那個「娘」字給嚥入喉頭,改口道:「夫人。」
「孩子……」佘寶珠看著眼前這個出落得有如出水芙蓉般,水靈動人的美人兒,忍不住感慨的嘆了口氣,「多年不見,妳還好嗎?」
「謝謝夫人跟阿市嬸的照顧,我過得很好。」孟夏中規中矩的回答。
「夫人……也是,我沒那個資格當妳的娘。」佘寶珠自責的道,「把妳安置在這偏僻的別院,冷落了妳,妳若怪我也是應該的。」
「不,夫人,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想法,我知道當年您是為了我好,知道若將我送回去,只會讓我的生活更悲慘。」孟夏恬靜的道。
「妳完全沒變,還是這麼懂事,讓人心疼。」佘寶珠道。
「謝謝夫人謬讚,但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孟夏輕聲道。
「孩子,過來這裡。」佘寶珠朝她招招手。
孟夏乖順的走向她,由著佘寶珠握住她的手。
「妳想見我,一定有事情要說對嗎?」佘寶珠問:「妳說吧,不管是怎樣的要求,我會盡量滿足妳的。」
「我、我不敢奢求什麼,只是想見我妹妹。」她把離開的願望改成了與孟喬見面。
「妳妹妹?」佘寶珠頓了頓,隨即點點頭道:「是啊,我記得當年妳就是為了妹妹才答應跟阿市一起離開。」
「當年叔叔跟嬸嬸有答應過我,只要我願意跟著阿市嬸幫少爺沖喜,她就會拿我賣身的錢好好養育妹妹。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機會返鄉探親,現在也該是時候看看妹妹過得好不好了。」孟夏道。
「也是,妳已經大到可以獨立,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那我也可以放心讓妳離開鳳府了。」佘寶珠拍拍她的手背,緩緩道。
「離開?」孟夏愣了愣,沒想到自己本來要放棄的意願竟被佘寶珠搶先開口。
「孩子啊……」佘寶珠充滿歉意的看著孟夏,「事到如今,就當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太自私,只想到自己的孩子,不得已選擇犧牲妳。」
「夫人,您有話直說沒關係。」孟夏聽得出佘寶珠話中有話。
佘寶珠沉默了片刻,艱困的開口道:「騰天要成親了。」
「他、他要成親」孟夏的身子震了下。
「是啊,自從他身子骨轉好之後,就像匹脫韁野馬似的,誰也管不了他,好不容易他總算願意定下來娶妻生子,我這做娘的對這事當然是開心的成分居多,只是……」佘寶珠瞥了孟夏一眼。
「我成了礙眼的存在。」孟夏了解的苦笑。
「孩子,對不起,是我們鳳家對不起妳。」佘寶珠道。
「這些……當家的都知道嗎?」孟夏試探的問。
「他知道。」佘寶珠給了個肯定的答案。
「他知道我的存在?」所以說這段時間裡,鳳騰天一直都知道他是在跟他的「妻子」見面?
「我有試圖說服他,但他還是無法接受妳……」佘寶珠一臉愧疚。
「所以、所以他堅持要休了我。」她顫抖著聲音問。
佘寶珠沉默了下來,並未回應,但這卻是再清楚也不過的答案了。
「不過妳放心,我想過了,我會替妳再找個好人家,以鳳家千金的名義出嫁,絕對不會虧待妳。」佘寶珠趕緊補充。
「再嫁別人」孟夏錯愕的瞠圓了眼。
「我們鳳家已經白白耽誤了妳這麼多時日,自然要給妳一個好歸宿做為補償,別擔心,我絕對會幫妳準備豐厚的嫁妝陪嫁,不讓人瞧不起妳。」
「不、我一點都沒再嫁的想法。」孟夏驚恐的道。
「這怎麼可以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妳一個女人家,最終還是得要有個好歸宿倚靠才行。」
「老夫人,您真的認為在看到我真實的樣貌後,還有男人能接受我嗎?」她苦笑的撫過頭巾。
「這—」佘寶珠一時語塞。
「您不需要再為我做什麼,我只想請求您一件事。」孟夏深吸口氣道。
「妳說吧。」佘寶珠注視著她,等她開口。
孟夏回視佘寶珠,一臉堅定的道:「我要跟鳳當家見一面。」
 
那個女人到底在盤算些什麼,竟然指定要見他一面?
難道她不滿意鳳家開給她的條件,想要刁難他?又或者是她強要霸住鳳家少奶奶的位置不放,好滿足她的虛榮心?
鳳騰天踏著夜色,緊擰著眉頭朝約定的偏院廂房走去,看來他得下猛藥讓她厭惡他、唾棄他,進而離開他才行。
一打開房門,只見房內的燭火隨風搖曳,明明滅滅,映照著一個纖細的背影—一頭銀白色髮絲如瀑披肩而下。
當年就是這不應該出現在稚兒身上的銀白色頭髮,讓她成為他的沖喜新娘。
親眼看到這銀白的髮絲,鳳騰天的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雖然他並不覺得討厭,然而不管怎樣,他都得逼走她。
「我開門見山地說了,我對妳沒有絲毫的感情,不管妳答應與否,妳都必須離開鳳家。」鳳騰天的語氣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
「為什麼?」
那背影明顯將聲音壓低,在昏暗的屋內產生一種鬼魅的感覺,讓鳳騰天原本就緊擰的眉尖更皺了起來。
「我剛剛不是說得很清楚了?我根本就不贊成什麼沖喜的陋俗,所以我並不認為我能恢復健康是因為妳。」鳳騰天冷冷道:「如果妳覺得妳可以用這種方式霸佔我元配妻子的位置,那妳就太天真了。」
「你很討厭我?」她又問。
「我鳳騰天要什麼女人沒有,我怎可能會喜歡妳這種怪物。」該死,他有點恨自己必須這樣傷害她。
那道背影震了震,沒有答腔。
「如果妳硬要留下也無妨,不過我可要先申明,我絕對不會跟妳同床共枕,光看妳那頭白髮我就沒了興致,還不如去青樓狂歡,那兒的妞辣得很,總是把爺伺候得舒舒服服,挺好。」說出這自其他人那裡學來的粗鄙口吻,應該夠惹人厭了吧?
「你……你不是打算成親了?」刻意壓低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鳳騰天愣了愣,難不成她是因為見不得他另娶他人,所以才存心刁難?
「哈哈哈,成親只是給我娘一個交代罷了,我有錢有勢,怎麼可能只安於一個女人?」
「你難道沒愛過任何人?」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
「愛?」當然有,不過絕對不會是她,「女人玩玩就好,說什麼愛不愛的,那太沉重了吧,妳們女人就是喜歡聽甜言蜜語,其實這都只是男人引女人上鉤的手段罷了。」
背影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有效果了?鳳騰天滿意的繼續道:「我聽娘說了,她想要收妳為義女,以女兒的名義將妳從鳳家嫁出去,還給妳豐厚的嫁妝,既然有這麼好的條件,妳還是答應了吧。」
「你走!」她低吼。
奇怪,他怎麼突然覺得她的聲音有點耳熟?
鳳騰天愣了愣,不可能,若真的是他以為的那個她,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他?
甩開了腦中荒謬的想法,鳳騰天淡淡道:「如果我是妳,一定會接受娘的提議,我相信以我們鳳家當靠山,沒人敢嫌棄妳的……特殊之處。」
那人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道:「請轉告夫人,我決定接受她的提議。」
「真的嗎?」鳳騰天喜出望外,「太好了,妳絕不會後悔這麼做的。」
那人始終沒有轉身,但那劇烈顫抖的身軀洩漏了她的情緒。
見狀,鳳騰天心中閃過抹愧疚,但還是硬下心腸繼續扮演一個風流的紈 子弟,「那就這樣了,我想我們以後也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休書我已經寫好放在娘那邊,她會轉交給妳的,不管怎樣,謝謝妳放過我。」
沒等她回應,鳳騰天就迅速的出了門。
他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異常的厭惡自己方才惡劣的言行舉止,但他只能極盡能事的醜化自己,讓她慶幸能趕快離開他才行。
對不起……他在心中默默對屋內那女子道歉,腳步卻加速朝別院走去。
比起內心對「下堂妻」的歉疚,能夠與心愛女人共結連理的事更令他掛心,讓他更加的雀躍。
他等不及想告訴大孟這個遲來的好消息了。
 
她人呢?怎麼不見了?
為什麼?為什麼從那天他興匆匆想衝到她面前,正大光明的向她求婚時,她卻從此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回到這別院?就好像她從未存在過似的,全都是幻象。
第一天,他以為她只是外出了,很快就會回來。
第二天,她還是沒回來,他的心開始忐忑不安,但還是寧願猜想她或許等等就會出現在眼前。
第三天,他開始慌張,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第四天、第五天,他沒了主意,幾乎將整個別院給翻了過來,但佳人依然縹緲無蹤。
她人呢?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不測嗎?
各種想像開始在他腦中肆無忌憚的竄流,幾乎要逼瘋他。
這是報應嗎?報應他那樣狠狠的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子?
顧不得許多,鳳騰天攔住了正忙著替佘寶珠剛收養的「義女」張羅嫁妝的阿市。
「當家?我正忙著要去採買嫁妝,如果沒要事的話,我先去忙了。」阿市說道。
誰都沒想到孟夏到最後還是答應了余寶珠的提議,除了要求讓她在七天之內出嫁外,還必須派人回鄉接她妹妹過來,更說若當家問起她的下落,不許透露消息給他。
雖然她們很懷疑當家會來詢問她的下落,但還是應允了她這三個要求,不過這可忙壞她們了,除了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她找到對象—幸好老夫人的好姊妹之子也生著重病,聽聞孟夏替當家沖喜的事蹟,二話不說便答應了這門親事,期望也能藉著孟夏嫁入挽救兒子。
「阿市嬸,她人呢?」鳳騰天開門見山的問。
阿市怔了怔,困惑的看向鳳騰天,只見他滿眼血絲,面容憔悴狼狽,完全不似平日風流倜儻、英俊偉岸的鳳騰天。
「當家,您是要問誰?」該不會真的是在問孟夏吧?
「不要再跟我打哈哈了,大孟在哪裡?」他沒耐性跟她玩猜謎。
「大孟?」阿市還是一臉困惑。
「該死!阿市嬸,我說的是住在別院裡的大孟,是不是妳把她趕走了?」鳳騰天怒道。
住在別院的大孟阿市發怔了好久,才把鳳騰天口中的大孟跟孟夏聯想在一起。
「當家,原來您早知道咱們把她安置在別院啊,不過,您怎麼會突然想問她的下落?」奇怪了,他不是恨不得趕快把她送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見面嗎?
「妳果然知道,快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裡?」鳳騰天急了,幾乎就想要把阿市嬸抓起來晃。
「這……」想起孟夏提的條件之一,阿市遲疑了。
「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病了?」鳳騰天光是想像她可能遇害或受苦,就幾乎要發狂了。
「她人好好的啊,您不是都知道嗎?」鳳騰天的態度反覆,實在是快把她搞混了。
「好好的?」鳳騰天稍稍鬆了口氣,至少可以確定她是平安的,「那為什麼她會突然離開別院?」連說都沒說一聲。
「當家,您是不是糊塗了?要她離開的人是您啊。」
「我?」這下換鳳騰天迷糊了。
「是啊,您不是硬要休了她,還要夫人不管用什麼方式都要趕她走不可?」阿市納悶的問。
「我要休的是當年替我沖喜的丫頭。」鳳騰天不願意去面對逐漸成形的恐懼。
「沒錯啊,就是她啊,孟夏。」
「孟夏……大孟……大孟是孟夏」鳳騰天如遭雷亟,整個人僵在原地。
「當年夫人不忍心讓年幼的她被貼上休離的污名,回去過苦日子,將她安置在別院,一直以來嚴禁奴僕接近,所以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個祕密。」阿市解釋著。
鳳騰天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這令他震驚的事實,只覺一股寒意襲上背脊,化為豆大冰冷的汗珠沁出額際。
「當家?當家您還好吧?」天,他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她現在人在哪裡?」鳳騰天的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這—我不能說。」阿市為難的道。
「我叫妳說!」鳳騰天怒吼,讓阿市整個人嚇得跳了半寸高。
「可是當初她答應改嫁的條件之一便是不能將她的下落告訴當家,若您有話想告訴她,就讓阿市代為轉達好嗎?」她也是為了當家著想啊。
「改嫁」鳳騰天的腦袋一轟。
「是啊,日子就訂在後天,我還得去張羅一些尚未準備好的嫁妝呢。」
「不准,我不准她改嫁!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妻子。」鳳騰天的臉色倏地森冷,黯黑的眸子透著殺氣。
「這—當家,您真的把阿市我搞糊塗了啊。」一會兒要休妻,一會兒又要留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就是我要娶的妻子。」該死,事情為何會這樣陰錯陽差?
「呃,老天爺,這、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怎麼會……我快暈了。」阿市一副快昏厥的模樣。
「別暈,先帶我去找她。」鳳騰天命令。
「可是、可是她現在不在府內。」阿市遲疑的道。
「去了哪裡?」鳳騰天一凜。
「去城外山上的道庵進香了,說成親前會回來。」阿市回答。
「我去找她。」鳳騰天急忙轉身舉步離去。
「噯—當家,那邊男人止步啊,當家—」阿市無奈的對著鳳騰天的背影喊著,但見那抹身影並未停下步伐,隨即放棄的閉了嘴,暗暗發惱著。
不行,這茲事體大,她得趕緊去稟告夫人,看該如何是好。
第七章
「開門,我知道她在裡面,快開門讓我進去。」鳳騰天策馬趕到道庵時,道庵大門緊閉,並沒有開放讓香客進香,更不可能讓男人進門。
「快開門,否則我就放一把火燒把這裡燒了。」鳳騰天被關在門外好半天,又急又惱的威脅。
終於大門緩緩開啟,一位神態莊嚴的尼姑走了出來,朝鳳騰天微微屈身行禮。
「這位施主還是請回吧,請恕本道庵不接受男子參拜。」女尼恭敬的道。
「師父,我是來找人的,只要找到人,我馬上就會帶她離開。」鳳騰天冷靜的道。
「阿彌陀佛,施主何苦如此堅持?若有緣自然相會。」女尼道。
「請師父見諒,我有太多話必須馬上向她解釋清楚,一刻也無法等。」鳳騰天的耐性快要用盡了。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阿彌陀佛。」女尼輕嘆了聲。
「請問師父,現在可以讓我進去找人了吧?」天,他都快急死了,這尼姑卻還老神在在、悠哉悠哉。
「那位女施主已經離開了。」女尼緩緩道。
鳳騰天愣住了,「什麼時候?」不可能啊,一路上他都沒遇到人啊。
「就在您在門外守候之時,她從偏門悄悄離去了。」女尼平靜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妳現在才出來應門?」他可是等上大半天了。
「是她請我們等她走遠再出來轉告施主的,所以施主還是請回吧,否則就真的追不上了。」女尼單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道。
「謝謝師父。」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鳳騰天一點都不疑有他,心急的躍上馬,掉頭追趕。
馬蹄揚起一陣煙塵,沒多久,一人一馬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樹林間。
「孟施主,您可以出來了。」女尼突然出聲,淡定的神色浮上了不捨。
一道纖細的身影在小藍的陪伴下自道庵門後走了出來。
「師父,謝謝您,很抱歉勞您為了我說謊……」孟夏愧疚又感激的說道。
「罷了,今日妳我也算有緣,一見如故,我相信妳的那頭白髮就是佛蹟,是妳救了妹妹跟丈夫的代價。」女尼露出和藹的微笑。
「已經不是丈夫了。」孟夏苦笑。
「是不是天早已注定,無法強求,也無法輕易捨棄。」她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情緣未了。
「我現在只想把妹妹接到身邊一起生活,其他的已不願再多想。」是啊,她本就不該愛上曾經拋棄她的他,現在會傷心痛苦都是自找的。
「不管怎樣,記得順著妳的心去做,不要後悔。」女尼直直的注視著孟夏。
後悔……她後悔嗎?不,她從沒後悔愛上他,所以自然要承受這份愛帶來的傷害。
「謝謝師父的開解,我會銘記在心。」孟夏微微行禮。
「那貧尼就不送了。」女尼回禮淡笑,轉身走進道庵,將大門緩緩關上。
「大孟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當家會找來,還堅持要見妳一面?他不是無情無義的想要趕妳走,還逼妳改嫁嗎?」小藍一頭霧水的問。
「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所以妳無須知道。」孟夏悽楚的笑了笑。
「大孟姊……怎麼我覺得妳好像很傷心?看得我好難過。」小藍紅了眼眶。她居然不知道孟夏是什麼時候愛上當家的,她真沒用,明明就是最貼近她的人,卻完全沒發現異狀。
「時間會沖淡一切,我會好起來的。」孟夏安慰著小藍,同時也安慰著自己。
「心碎了還補得起來嗎?」小藍光想就覺得好揪心。
孟夏愣了愣,垂睫沉默,好半晌才道:「或許會有疤痕,但也算是痊癒了。」
小藍即使再遲鈍,也瞧得出孟夏眉宇間濃得化不開的愁緒,抿了抿唇,不忍再問了。
「走吧,咱們也該回府去準備準備了。」孟夏苦澀的扯扯唇。
「妳真的要嫁給那個人嗎?」小藍還是忍不住問道。
「嫁給誰對我來說都一樣。」孟夏幽幽道。
「當然不一樣,大孟姊,聽說那個人是個肺癆鬼,再活也沒多少時間了。」小藍從頭到尾沒贊同過孟夏的決定。
孟夏微微垂下眼睫,心知肚明正因為如此,對方才願意娶她—因為自夫人那邊聽到關於她的「傳言」。
「不然這樣好了,咱們走吧,離開鳳府、離開京城,小藍發誓會永遠陪在妳身邊照顧妳。」小藍提議。
孟夏朝小藍漾起抹笑,搖了搖頭,深吸口氣道:「咱們回府吧。」
 
「全都給我停止,我不允許婚事繼續進行!」鳳騰天返回鳳府時沒找到孟夏,便將怒氣全發作在那些用紅巾覆蓋著擺在廳堂,對他來說十分礙眼的陪嫁品上。
「當家?」原本忙著搬運整理的家丁紛紛錯愕的停下動作,不知所措。
「把這些都給我拿去扔了,一樣也不許留下。」鳳騰天命令。
「可是……」家丁與奴婢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照做。
「你們連我這當家的話都不聽了?」鳳騰天看著頓住不動的家僕們惱怒的低吼。
「是是,我們馬上照您的吩咐做。」看鳳騰天怒火越熾,所有人忙不迭動手搬起東西想往外送,只是這些貴重的物品要「扔」到哪啊?這可傷透了大夥的腦筋。
「慢著,你們都先下去吧。」佘寶珠的出現讓無所適從的家僕們紛紛鬆了口氣,連忙應聲退下。
佘寶珠看了眼兒子憔悴的倦容,長長嘆了口氣道:「阿市都告訴我了,你要不要好好的向我解釋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全都是我的錯,我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鳳騰天懊惱的緊擰眉頭。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佘寶珠在椅子上坐下,不解的問。
鳳騰天看向母親,娓娓道出他跟孟夏之間相遇相戀的過程。
「天,怎麼會發生這樣的巧合?」佘寶珠驚愕的道,看來當時那個家丁肯定是新進鳳府,不清楚別院是禁忌之地,才會誤把兒子帶去那裡小憩。
「如果我知道大孟就是她,我怎麼都不可能要您逼她離開的。」鳳騰天只感到懊悔莫及。
「現在弄到這個地步,你要如何收拾?婚姻不是兒戲,娘已經替孟夏應允了方家,斷無悔婚的道理。」佘寶珠為難的道。
「娘,她是我的妻子,我絕對不會將她讓給別人。」鳳騰天咬牙道。
「但休書也是你親筆所寫,現在她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佘寶珠提醒他。
鳳騰天愣了愣,旋即問道:「休書呢?我現在就把它撕了,那不算數。」
佘寶珠無奈的看著兒子,嘆口氣道:「我已經交給孟夏了。」
鳳騰天僵住,整個人彷彿洩了氣般的癱坐下來。
「當初你硬是要娘逼她離開,對她願意改嫁的事額手稱慶,現在才又來反悔,就算方家首肯,孟夏能原諒我們嗎?」佘寶珠不住的搖頭嘆氣。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挽回她的心,即使要我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鳳騰天雙眼通紅的發誓。
「你—唉,真是孽緣。」對兒子的癡情,佘寶珠既心疼又不捨。
鳳騰天沉默了半晌,突然又站起身。
「你要上哪去?」佘寶珠跟著起身。
「去方家。」鳳騰天道。
「你去那幹麼?」佘寶珠擔心的問,怕他惹出事端。
鳳騰天沒回答,轉身便大步走開。
「天兒—天兒—唉!」佘寶珠拿兒子沒轍,只能著急的乾瞪眼,而後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又揚高聲音喊著,「阿市?阿市妳在哪?」
「夫人您找我?」阿市快速的走了進來。
「快帶幾個人跟著少爺,阻止他做傻事。」佘寶珠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指著鳳騰天離去的方向。
「是,我馬上去。」阿市領命,趕緊 喝著家丁追著鳳騰天的身影而去。
 
京城首富鳳府的當家鳳騰天跪在方宅大門外的消息,沒半晌就傳遍了整個京中,引來路人圍觀,聚集了大批人潮,使得小販嗅到商機,在一旁擺攤做起生意來。
「看樣子這男人也不足為懼了。」人群中,一個衣著不凡的老者冷冷望著這場景。
「男人一旦迷戀上一個女人,就容易為其失了方寸,沒想到就連鳳當家也不例外。」另一個隨從似的男人附和。
「我們回去稟告皇上吧。」老者轉身道。
「是,宰相大人。」隨從恭敬的道。
「噓,怕沒人聽到嗎?」老者皺皺眉。
隨從抿緊了唇,噤聲跟著老者離去。
另一角,孟夏與小藍隱身在人群之中,遙望著跪在方宅大門前的鳳騰天,旁邊站著阿市跟幾位家丁,似是在勸他離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說他不會只安於一個女人?不是說所有的甜言蜜語都只是為了讓女人上鉤的手段嗎?
難道他現在做的事也是他的手段之一嗎?
「鳳當家,你一直跪在我家門前是想幹麼?我們可承擔不起啊。」方府大門緩緩打開,一對夫婦走出來,正是方家老爺和夫人。
「方世伯、方伯母,懇請你們取消這門親事。」鳳騰天懇切的道。
「這、這怎麼行呢?我們都已經做好迎娶新娘的準備,怎能說停就停?」方夫人潘麗華馬上皺起眉頭。
「我會賠償所有的損失,但孟夏絕不能改嫁,她是我妻子,我不可能讓給別人。」鳳騰天語氣堅定。
「寶珠姊不是這樣對我說的。」潘麗華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是阿,世侄,當初可是鳳夫人親自登門造訪,求我們答應這門婚事的,現在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方自正道。
「是我娘搞錯了,我代替鳳家向你們賠罪。」鳳騰天朝他們磕了個響頭。
「當家,您快起來吧,這樣太委屈您了。」一旁的阿市看不下去,急得眼眶都紅了。
「你—這到底是在演哪一齣?若不是你娘說那白髮女替你沖喜真的有效,我們也看到你這『實證』,否則我們又怎會答應娶那個怪物入門,替我兒子沖喜呢?」方自正不太高興了,「還是你們捨不得放手,想把她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是阿,我家兒子就等她沖喜了,這樁婚事怎能不算數?」潘麗華也附和。
這一番話引起圍觀人潮議論紛紛,眾人不停竊竊私語著。
「我不許你說她是怪物!」鳳騰天的眼眸驟地陰沉下來,出聲警告道。
「我不管她是什麼,反正能讓我兒子復原就好。」方自正摸摸鬍子道:「不然這樣吧,等她跟我兒子圓房,沒利用價值後,我們再休了她,到時鳳府若想要回她,我們絕對雙手奉上。」
「方、方家老爺,您怎麼可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孟夏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夫人的義女,您該尊重她。」阿市忍不住出口替孟夏抱不平。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我們都心知肚明,她根本是鳳當家的下堂妻,鳳夫人也是為了解決這個麻煩才拜託我們幫忙收拾善後的,不是嗎?」方自正瞥了阿市一眼,不以為然的道。
「若不是我兒重病,我們斷然不可能答應娶個奇怪女人當方家媳婦,不過我真搞不懂,鳳當家不是已經休了她,現在又為何上門來要求退婚?」潘麗華跟著道。
鳳騰天沉默了一下後,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黑眸冰冷且充滿了危險的氣息,他冷冷道:「看在我們兩家交情的分上,我已經盡量以禮以待,若你們不接受,接下來我就會用我的方式來處理。」
「呃,你想怎樣?」看鳳騰天轉變態度,方自正有點不寒而慄。
看樣子他並不如傳言,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紈 子弟。
鳳騰天緩緩扯起唇瓣,黑眸射出銳利光芒,他湊進方自正的耳畔輕聲道:「我會運用鳳家的一切管道封殺你們方家,讓你們在京城待不下去。」
方自正的臉猛地刷白,冷汗自額頭冒了出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是在提醒你。」鳳騰天扯扯唇冷笑。
「呃,我跟你娘是好姊妹,我們兩家一向交好,有事可以慢慢商量,不需要撕破臉。」潘麗華口氣軟化,連忙出聲打圓場。
「方伯母,什麼沖喜之說都是胡扯的,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罷了,我要留下她是因為我愛她,我跟她之間只是因為有些誤會才會造成今天的錯誤,請您體諒,我保證會替天民兄延請最好的大夫診治,你們覺得呢?」鳳騰天收起陰狠,給他們台階下。
「原來如此,你早說嘛,我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看我們先進去再慢慢談吧。」方自正擠出笑臉,直覺還是不要再嘗試挑戰這小夥子的底線。
「不用了,我還有要事在身,擇日再登門拜訪。」鳳騰天雙手抱拳在胸前行禮。
「那就不勉強了。」方自正也想趕緊送走這個瘟神。
「可是我們該得到的賠償—」潘麗華忙問。
「我會負責到底的,請放心。」鳳騰天打斷潘麗華的話,保證道。
「這樣啊,那就好。」潘麗華訕訕道,再不悅也只能往肚裡吞。
鳳騰天淡淡的扯起唇畔,朝一旁看熱鬧的人群道:「請大家等我補辦跟我娘子的喜宴時再來吧,到時所有人都免費招待。」
「謝謝鳳當家。」
「恭喜鳳當家。」
鼓掌祝賀聲起此彼落響起,聽在孟夏耳中真是五味雜陳。
「我們走吧。」孟夏攏了攏頭巾,轉身走離人群。
「大孟姊,等等我。」小藍又瞟了眼正開心接受大家祝賀的鳳騰天,趕緊跟在孟夏的身後。
 
「妳要上哪去呢?」佘寶珠看向正打包行囊的孟夏,擔憂的問。
「既然婚事已經告吹,我這個被鳳當家休棄的下堂妻也沒理由繼續待在這裡,」孟夏淺淺一笑,「謝謝您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請您保重。」她拎起小小的行囊,朝佘寶珠屈身行禮。
「等等,妳跟騰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怪這孩子太任性,妳至少也等他回來向妳賠罪吧。」佘寶珠挽留道。
「不用了,他並沒有做錯什麼,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孟夏淡淡的道。
「就算如此,妳也算是我的義女,妳就聽娘的話吧。」佘寶珠上前握住她的手,繼續勸道。
娘……多熟悉卻又陌生的稱呼啊,想當年她也是這樣握住自己的手,溫柔的給她勇氣與關心,孟夏的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娘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對不起妳,都怪娘不好,妳給娘一個贖罪的機會吧。」看她淚盈於睫,佘寶珠心疼道。
孟夏搖搖頭,輕聲道:「即使時間短暫,但是能夠當娘的孩兒,是我的福分,又怎敢怪罪於您呢?」
「若不怪我,就喊我一聲娘吧。」佘寶珠凝視著孟夏,懇求央求。
孟夏漾起抹笑,輕聲道:「娘。」
「我的孩子啊。」佘寶珠感動的抱住她,懊悔自己曾經那樣疏遠她。
「娘。」孟夏也回抱佘寶珠,這聲叫喚同樣撼動著她。
緊緊擁抱的兩人都沒有發現站在門口的人影,直到一雙厚實的手臂同時環繞著兩人才驚動了她們。
「天兒。」佘寶珠愣了愣,在看見環抱著自己的人是鳳騰天時鬆了口氣,總算拖延到他趕回來了。
「娘。」鳳騰天應了聲,視線卻緊盯著掙脫自己懷抱,靜靜走到一旁的孟夏身上。
真沒想到緣分這玩意這麼奇妙,最後攫住這脫韁野馬似的兒子的人竟是最初的那一個人。
「你們聊聊吧。」佘寶珠朝兒子使了個眼色,走出房外,貼心的帶上門,還吩咐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房內的氣氛霎時僵滯起來,寂靜的讓鳳騰天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因緊張而加速的心跳聲。
「大孟……」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都知道。」孟夏阻止他開口,冷淡的道。
「不,妳不知道,妳怎會知道我有多懊悔?」鳳騰天急忙道。
「懊悔在『大孟』面前露出你的真面目嗎?」孟夏嘲諷的道。
「我是個怎樣的人,難道妳還不知道嗎?」該死,他真是百口莫辯。
「我不知道。」孟夏的情緒激動了起來,雙肩輕顫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溫柔多情的鳳騰天,會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口吐惡言來譏諷嘲弄妻子的輕浮男人。」
「不是—」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原來只是純粹想著玩弄。」孟夏苦笑道:「我還得感謝你替我上了寶貴的一課,教我認清男人的甜言蜜語都只是花言巧語的事實。」
「那些都是我為了逼走『她』—我以為不是妳的那個她才故意亂講的,我的目的是要她討厭我、願意離開我,只因為我想要娶妳當我鳳騰天唯一的妻子呀。」鳳騰天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她接受。
「那你很成功,我真的開始討厭你了。」孟夏抿緊唇道。
「大孟。」他焦急的握住她的手,恨不得將自己的心剖開來給她瞧瞧。
「不要碰我。」孟夏掙扎的抽回了手,「你不是說我是個『怪物』嗎?你不是說看到我的銀白色頭髮就倒盡胃口嗎?」
「不是這樣的,我愛妳,我愛妳愛到發狂,不管妳是什麼樣子,我都愛妳。」他大聲吐露自己對她的情感。
「你要我怎樣相信你?」她失控回吼。
「若我不愛妳,我沒必要四處找妳,更沒必要為了挽回妳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在方家大門前求得諒解,讓他們取消婚約,我大可趁機會趕走妳就好了,不是嗎?」難道這樣還不能表示他對她的愛嗎?
說她沒感覺是騙人的,但他對她那些嫌棄的惡毒言語還在腦中迴盪,讓她每次想起就又痛又氣。
「我是直到最近才知道娘當年並沒把妳送走,反而將妳藏在別院,若我早知道妳們是同一個人,我就不必大費周章解決原本的婚姻關係,只為了能正大光明的迎娶妳。」見她沉默不語,鳳騰天繼續解釋。
「不管怎樣,你始終拋棄了『我』,若娘當年就把我送走,我們今日也不會再這樣糾纏不清,你愛上的就會是別人了。」她無法解開心結。
「大孟……該死,都是我的錯,妳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許離開我,我不會讓妳走的。」鳳騰天有種束手無策的恐懼。
孟夏垂下長睫,好久好久才緩緩開口,「你要囚禁我?」
「若有必要的話。」沒錯,他絕對不能讓她自他眼前消失,他不能失去她。
「好,我可以留下。」孟夏的聲音不帶溫度的響起。
鳳騰天心一凜,並不覺高興,反而有些不安。
「但是……我不會再愛你。」果然,孟夏接下來說的話又把他打入了地獄。
「我會讓妳再愛我一次的。」只要她願意留下,其他的就再說吧。
「我累了,你走吧。」孟夏轉過身,表示送客。
看著她冷淡的麗容,鳳騰天輕嘆口氣道:「我知道了,突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們都需要時間去消化,不吵妳了,我們下次再談。」
孟夏沒再開口,直到聽到腳步聲逐漸離去,才放縱的讓自己的眼淚自眼眶滾落。
不愛他,她說得如此堅定,但她真能做得到嗎?若能的話,現在臉頰上怎會有滾燙的淚水?
該死的鳳騰天,她恨死他了。
第八章
即使給了她很多選擇,孟夏還是堅持搬回別院,拒絕讓更多僕人伺候,也不接受舒適奢華的擺設布置,她選擇一切照舊,就像鳳騰天沒有闖入之前一樣。
「大孟姊,妳看,當家又送了一堆珠寶首飾。」小藍捧著放有珠寶的紫檀木盒子驚呼道。
「退回去。」孟夏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
「退回去!」孟夏截斷小藍的話,強硬的道。
「喔,我知道了。」小藍噘了噘嘴,無可奈何的轉身,嘴上還不住嘟囔著可惜之類的字眼。
孟夏放下她根本一個字都看不下去的書冊,起身走到窗邊,凝視著窗外的景色,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陣子他一直送來各式山珍海味、錦羅綢緞,以及各樣珍貴的寶石美玉,但全都被她一一退了回去。
難道他以為她是個這麼物慾的女人?以為靠著送這些其他女人看了或許會眉開眼笑的東西就能收服她的心嗎?
該死的鳳騰天,吃的、用的、穿的,什麼都送來賠罪了,但人就是沒有出現過。
這就是他所謂的真愛嗎?
若真的愛她,每天每夜登門謝罪都來不及了,怎會自上一次見面之後,就大半個月都不見蹤影、無消無息?
而且更笨的是她,竟然還暗暗期待他出現。
笨孟夏、笨女人,妳真的笨死了,當時信誓旦旦說不要再愛他,現在呢?為何還要為他傷心難過?連以往最可以讓她平靜心情的閱讀都成了一件枯燥的差事,沒一個字能看入眼的……
孟夏的心揪得難受,化為聲聲嘆息竄出唇瓣,既然煩悶,她索性推開門步出房外,仰望著星空品嚐心痛。
「大孟。」佘寶珠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出聲喚她。
「娘。」孟夏轉過身,收起寂寥,朝佘寶珠扯出抹笑。
「還沒歇著?」自從孟夏搬回別院之後,佘寶珠就常常前來探訪,似乎是想彌補之前對她的忽略。
「娘也是啊。」
「突然想跟妳聊聊,會打擾妳嗎?」佘寶珠微笑道。
「當然不會。」孟夏趕緊搖頭道:「娘,進屋裡說吧。」
「那就好。」佘寶珠點點頭,牽著孟夏的手一起走進房坐了下來。
「娘,您是有什麼事想告訴我嗎?」孟夏看著佘寶珠凝視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敏感的問。
「大孟……妳真的很聰明。」也難怪兒子會對她情有獨鍾了。
孟夏垂下長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輕聲道:「不過若是有關他的事情,我現在真的不想聽……」
「娘知道,不過娘只想再多說一句,我了解我的兒子,若他不是真的愛妳,是絕對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人下跪的,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是鳳府當家的膝蓋呢?娘只希望妳能想想這點,好嗎?」佘寶珠也知道物極必反,若勸太多,反而只會讓孟夏反彈,倒不如讓她自己好好想想,說不定反而能得到效果。
孟夏抿緊著唇瓣點頭,她何嘗沒有想過這些,只是她心中還有怨,才不想這麼快去深思這件事。
「好了,先不說這些,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妳。」佘寶珠看了眼等待她開口的孟夏,深吸口氣道:「其實……派去妳老家找人的家丁剛返回鳳府。」
「真的嗎那、那小孟呢?我妹妹孟喬呢?他有沒有帶她一起回來?我現在馬上去見她。」孟夏心急的站了起來。
「妳先別急,坐下來聽我慢慢說。」佘寶珠安撫她道。
「這要我怎能不急?我日夜盼望的就是跟妹妹相聚的這一刻啊。」孟夏依然難掩激動。
「我懂,但是……我們沒見到她。」佘寶珠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口。
「什麼」孟夏怔了怔,頹然坐回椅子上。
「說是妳走了之後沒多久,他們也把她給賣了。」雖然不忍心,但她還是得把狀況說清楚。
「賣……賣了……」孟夏只覺得渾身顫抖,簡直不敢想像孟喬會遇到怎樣的情況。
「唉,是啊,沒想到妳那叔叔嬸嬸還真是無情,竟然把妳們兩個都當成搖錢樹給賣了,完全不顧念一絲一毫的親情。」真是可憐的兩姊妹。
「小孟……小孟一定很害怕,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明明說好只要我願意跟阿市嬸走,就一定會好好幫我照顧小孟的,他們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孟夏憤怒的紅了眼眶。
「他們應該是窮怕了,所以只要能夠有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佘寶珠搖頭嘆氣。
「娘,那他們有沒有說把我妹妹賣到哪裡去了?」孟夏現在只想趕快找到孟喬。
「這—」佘寶珠面有難色,要說還是不說呢?
「娘,有話請直說吧,我承受得起。」看得出佘寶珠的為難,孟夏努力平復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我就說了……」佘寶珠潤了潤唇瓣,道:「她被賣到青樓去了。」
青樓孟夏只覺得腦袋一轟,身子一晃,差點沒昏厥過去。
「大孟,妳還好吧?快喝點水。」佘寶珠見孟夏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擔心的替她倒了杯溫水。
孟夏將手撐在桌面,好不容易才找回思緒,虛弱的道:「我沒事。」
「妳別擔心,我們已經動用所有管道來探聽妳妹妹的下落了。」佘寶珠安慰她道。
「他們沒說是哪間青樓嗎?」孟夏咬緊下唇問。
「只說是京裡一個姓甄的姑娘買走了,細節他們也不清楚。」佘寶珠道,「不過京中的青樓就那麼幾間,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她的。」
「娘,求求您,請您一定要幫我找到她。」孟夏起身,霍地屈膝跪了下去。
「快起來、快起來,妳的妹妹也算是我的女兒,我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好好照顧的。」佘寶珠趕緊扶起孟夏。
「謝謝娘。」淚水模糊孟夏的視線。
「都是一家人了,說這什麼傻話?別想太多,先歇著吧,不要亂想,知道嗎?」佘寶珠不放心的叮囑。
「嗯,我知道。」孟夏輕聲點頭。
等送走佘寶珠,關上了門扉,所有擔憂與自責的情緒全部湧上心頭,淚水霎時潰堤,如雨點般落下。
都怪她沒盡到做姊姊的責任,她只顧著為男人傷心難過,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被推入火坑,真是不應該。
不行,既然知道妹妹也在京中,她怎能安穩的坐在家中等消息呢?
孟夏深吸口氣,暗暗決定要主動出擊,找回自己唯一的妹妹。
 
「王爺已經同意在時機成熟時取代紹帝,但必須有正當的理由,能得到眾大臣的支持才行。」男子操著一口不純正的漢語,壓低聲音道。
「這點沒問題,朝中大部分官員幾乎都對紹帝的無能與荒誕殘暴感到失望,再加上大多收受了我不少好處,要他們倒戈支持靖南王登基並非難事。」鳳騰天一反放蕩不羈的模樣,嚴肅地說道。
「我代大王向鳳當家致謝。」男子雙手握拳道。
「欸,別說我跟你們大王是生死至交,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劉朝百姓,不想他們因為紹帝的無知與愚蠢陷入戰火之中。」他知道万俟猛並非畏戰,畢竟金蒙戰士一旦行動起來,劉朝大軍肯定毫無招架之力,但他不願開戰。
「我家大王自娶了漢人當王妃後,跟劉朝關係更為緊密,自然不希望妄起戰端。」
「哈哈哈,誰能想到,他竟然栽在漢族女人的手上。」鳳騰天笑道:「柏青,你這趟回去可要好好幫我取笑他。」
「這—我哪敢啊。」被喚做柏青的男子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哈哈哈,他現在龍心大悅,應該沒心思處罰你。」鳳騰天舉杯敬他,「這杯酒當是替你餞行,回去告訴你們大王,就說我會繼續在京中努力,希望這個不流血政變可以成功。」
「謝鳳當家。」柏青也舉杯道:「若非鳳當家積極奔走,也不會有今日的成果,況且,為了躲避紹帝的懷疑,還要您裝成流連青樓的紈 子弟,真是辛苦您了。」
鳳騰天淡淡的扯了扯唇道:「只要能達成目的,一切辛苦都值得,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以後我要回歸家庭。」
「回歸家庭」柏青沒想過會從鳳騰天的口中聽到這句話。
「有這麼讓人訝異嗎?那你一定還沒聽說過我在方府前出的糗吧?」鳳騰天苦笑。
「好像挺有趣的,可以說來聽聽嗎?」柏青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我可不想再丟臉。」鳳騰天自嘲道:「只能說我跟你們大王一樣,心甘情願認栽了。」
「說說嘛。」柏青越發好奇的催促。
鳳騰天沒好氣的白了柏青一眼,正要開口之際,門外卻傳來一男一女爭吵的聲音。
「這位姑娘,我們這裡不是妳可以隨便闖進來的,還是請回吧。」
「不,請讓我看看所有的姑娘,等我看過之後自然會離開。」
「噯,妳這樣不是讓我為難嗎?姑娘們都忙著呢,誰有時間讓妳一個個瞧?」
「我、我有錢,這樣總可以了吧?」
「嘿嘿嘿,有錢當然可以,不過,妳帶了多少來啊?」
「我這裡有一百兩,全部給你。」
「一百兩?哈哈哈,這點銀子哪夠看遍我們閣內的姑娘。」
「請你通融一下,我是來找我妹妹的。」
「找妹妹?開什麼玩笑,我們這兒只有男人找女人,沒什麼妹妹可找,妳還是快離開吧。」
「我不走,我一定要進去看看。」
「妳要是再不走,我就要叫人趕妳走了。」
「我不能走,求求你。」
「快走!別妨礙咱們做生意。」
鳳騰天在房內越聽越不對勁,那女人的聲音也太熟悉了,難道是她?
「鳳當家,這是怎麼回事?」柏青看鳳騰天突地站起身,好奇的問。
鳳騰天沒有回答他,一把推開門走出去,就見孟夏正被一個男子握住手臂往外拉。
「放開你的手!」鳳騰天臉色一沉,怒道。
「呃,原來是鳳當家,對不起吵到您了,我馬上趕她走。」龜公趕緊道歉。
「我叫你放開她!不許碰她!」鳳騰天低吼。
龜公怔了怔,趕緊縮回手,陪笑道:「鳳當家,敢情您看上她了?但她不是我們閣內的姑娘,我替您找薔薇來好嗎?」
「她是我的妻子。」鳳騰天臉色很難看。
「妻、妻子」龜公驚訝的倒退幾步,連鳳騰天身後的柏青聽了都錯愕的瞪圓了眼。
「我不是。」孟夏別過臉,冷淡的否認。
鳳騰天瞇了瞇黑眸,走上前道:「這裡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快跟我回去。」
「要走你自己走,我現在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就去哪。」孟夏躲開他伸過來想拉住她的手。
唉,脾氣還是這麼拗,鳳騰天輕嘆口氣,朝柏青道:「你先走吧。」
柏青點點頭,好奇的瞄了眼用布巾包裹頭髮的孟夏,踏步離開。
「跟我進來。」鳳騰天道。
孟夏猶豫著。
「要我抱妳嗎?」鳳騰天語帶威脅。
孟夏抿抿唇,這才跟著他走進房內。
「沒我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鳳騰天朝龜公命令。
「是。」龜公連忙應道。
關上房門轉過身,鳳騰天急著道:「妳聽我解釋,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尋歡—」
「你以為我是來找你的嗎?你到這裡幹麼與我無關。」說話口氣雖是冰冷、沒溫度,但發現他竟然待在青樓時,她的確怒火中燒,氣到一個不行。
他沒空去見她,倒有空到青樓尋歡作樂,這叫愛她愛得發狂嗎?
「是啊,我都忘記妳不愛我了,想必也不會在乎我怎樣風流快活。」
鳳騰天的聲音聽來落寞,讓孟夏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妳,我來這裡是談正事,絕非妳想的那樣。」不管孟夏在不在乎,至少他是在乎的。
「在青樓談正事?」她忍不住嘲諷。
見到她情緒化的反應,鳳騰天不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感到開心,因為這表示她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無動於衷。
「青樓只是做為掩飾,妳有看到我們身邊有女人嗎?」當他們要談正事時,是絕對摒退任何人的。
「誰知道是不是剛好不在。」她有這麼好騙嗎?
鳳騰天忍不住輕笑出聲,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認真說道:「我的心裡就只有妳一個人。」
發覺自己不爭氣的心悸了下,她懊惱的甩開他的手道:「我沒空聽你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我是來找我妹妹的。」沒錯,她現在要把心思放在尋找孟喬下落的事上,絕不再讓這些情情愛愛影響自己。
「你妹妹?」鳳騰天眉頭皺了皺,「妳妹妹怎麼會在這裡?」
「這都不關你的事。」當初還說要幫她接妹妹過來一起生活,結果呢?根本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對不起,因為最近在忙一些事,我才忽略了找妳妹妹的事。」鳳騰天向她道歉,「妳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不用了,我自己會找。」孟夏冷淡的說道,舉步就想離開。
「大孟。」鳳騰天懊惱的握住她的手腕,「妳就一定要這麼剛烈倔強嗎?」
孟夏愣了愣,咬咬下唇道:「這就是我。」
甩開他的手,她強迫自己擺出淡漠的表情走出去。
看著她挺直的背影,鳳騰天無奈的長嘆了口氣。
能怪誰呢?是他又讓她武裝起自己的。不過,即使要長期抗戰,他還是會堅持下去,非讓她回到那個會對他露出甜美笑容,溫柔說著愛他的孟夏不可。
 
「你幹麼一直跟著我?」孟夏沒好氣的看著緊跟在身旁的鳳騰天。
前陣子他完全不見人影,最近倒是天天緊黏,只要她一踏出門,就一定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我只是剛好也走這條路罷了。」鳳騰天扯扯唇道。
「大孟姊,當家說的沒錯,這路人人都可走,怎麼可以說是當家跟著咱們呢?」小藍走在孟夏身側,替鳳騰天幫腔。
孟夏沒好氣的白了鳳騰天一眼,又瞪了小藍一眼,加快速度走著。
「大孟姊,等等我吶。」小藍先朝鳳騰天眨了眨眼,而後趕緊追上前。
「背叛者。」一等小藍並肩走著,孟夏就悶悶的出了聲。
「欸,大孟姊,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我可是很公正的。」小藍轉了轉眼珠子道:「雖然我本來對當家也是很不諒解,不過妳瞧瞧,他為了妳連男人的面子跟尊嚴都不要了,這愛該多深啊,這不是每個男人都可以做到的。」
孟夏垂下眼睫沒有開口。其實她也不是對他的舉動毫無感覺,只是她還在猶豫不想拉下臉吧。
「大孟姊,我偶然看妳讀的書裡面有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說得真的很有道理呢,這書的確該多讀點。」小藍像老學究似的搖頭晃腦。
「呿,妳這丫頭。」孟夏被她逗得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了笑了,大孟姊,妳還是笑著的時候最美。」小藍開心地拍了拍手。
「小藍,謝謝妳。」她知道小藍都是為了她好。
「大孟姊,我只想要妳跟當家都幸福。」小藍真心的說道。
孟夏沉默沒有回應,眼角餘光瞥到鳳騰天的身影時,心中某處似乎開始軟化。
「大孟你不是大孟嗎?」忽地,一個男子的叫喚聲自一旁傳來。
孟夏一驚,循聲望向一旁的男子。
「大孟,妳是大孟對吧?」男子小跑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著她。
「你是—」孟夏眉頭一皺,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小胖。」
「這麼久不見,妳還認得我啊。」小胖嘿嘿笑著。
「要忘很難。」孟夏嘲諷的扯扯唇。他可是叔叔嬸嬸的心肝寶貝,他吃大魚大肉時,她跟孟喬吃的是剩菜剩飯,她們還常常被他欺負呢。
「嘖嘖嘖,以前就聽我爹娘說妳被帶到京裡去了,沒想到會在這邊見到妳。」小胖色迷迷的眼神一直在孟夏身上打轉,「妳真是越長越美了呢,不過幹麼包著頭巾啊?」他突然伸出手扯下她的頭巾。
「你幹麼?」孟夏閃避不及,銀白色的長髮隨著頭巾散落背後,引來路人陣陣驚呼與側目。
第一次這樣赤裸裸的將頭髮曝露在眾人面前,讓孟夏慌亂的用手抱著頭。
「該死!」鳳騰天低咒了聲,一個箭步衝上前,將孟夏攬入懷中,再一拳狠狠揍上小胖的臉。
「哎喲—」小胖被打得東倒西歪,撫著臉頰哀號了聲。
「你怎麼打人啊?」小胖哇哇叫道。
「打你又怎麼樣,你是哪來的小癟三?竟敢對我家少奶奶不敬?」小藍跳出來,雙手扠腰怒視著小胖。
「少、少奶奶」小胖錯愕的看著鳳騰天跟孟夏,他是聽爹娘說過孟夏被帶去給人沖喜了,但可沒想過她會有好日子過呢。
「沒錯,她就是京城首富鳳家的少奶奶,你膽敢冒犯她,是不想要手還是不想要腳了?」小藍恐嚇道。
「我、我—」小胖驚嚇的結巴了起來,怔愣了住。
「帶我走,我要回去。」孟夏整個人十分慌張,她不想面對別人看她的目光。
「別怕,有我在。」鳳騰天緊緊的摟住她,柔聲安撫。
「不—我的頭髮。」孟夏依然躁動不安。
「妳很美,聽我說,妳真的很美。」鳳騰天溫柔的嗓音彷彿有魔力似的,讓孟夏感到安心,她漸漸平靜了下來。
「各位鄉親父老,這是我深愛著的妻子,她因為某種原因才會少顏白頭,誰要是敢嘲笑她,就是看不起我鳳騰天。」鳳騰天溫柔的凝視著孟夏,大聲朝眾人宣示。
原本投射怪異目光的路人紛紛改變態度,男人佩服鳳騰天的直率無畏,女人則羨慕能夠被這樣深愛著的孟夏,紛紛揚聲喝采起來。
「喏,妳看,很多問題其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難以解決。」鳳騰天朝孟夏道。
孟夏怯怯的抬起頭,看了看周圍接受她的人們,情緒忍不住澎湃起來。
這麼久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永遠無法坦然的以真面目示人,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的心魔在作祟,是鳳騰天帶她走出這一步的,她不禁感動的紅了眼眶。
「喂,你要偷溜去哪?還不過來跟我們少奶奶道歉。」小藍喊住了想要趁機溜走的小胖。
「呃,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妳變成鳳家少奶奶了,妳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計較了吧。」小胖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道歉。
孟夏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你滾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娘子面前,否則我會讓你在京中待不下去。」鳳騰天森冷的斥道。
「我知道、我知道,好不容易被接了出來,我可不想回到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小胖趕緊陪笑,忽地靈光一閃,討好的道:「對了,今天在這裡遇到妳也真是巧,甄嬤嬤找妳找得好苦啊。」
「甄嬤嬤?」孟夏微蹙起眉。
「就是當年帶走小孟的甄姑娘,我都喊她甄嬤嬤。」小胖趕緊道,「她前陣子替小孟回鄉找妳,但爹娘只知道妳被帶去沖喜,卻不知道是到哪戶人家,沒想到竟然是財大勢大的鳳府啊。」若能打好關係,說不定有甜頭嚐呢。
「小孟?小孟在哪裡?」沒錯,娘說小孟是被一個姓甄的女子給買走了。
「欸,在這邊不方便講,而且我的肚子有點餓了……」小胖摸摸肚子道。
鳳騰天瞇了瞇黑眸,嗤聲道:「你想撈好處?」這種人他看多了。
「呃,我怎麼敢,只是太餓了,腦袋有點不清楚。」小胖乾笑道。
「你快說,只要告訴我小孟在哪裡,我什麼都答應你。」孟夏哪管得了這麼多,她一心一意只想知道妹妹的下落。
「這個……」小胖看了鳳騰天一眼,等他允諾,畢竟有錢的大爺是這姓鳳的呀。
鳳騰天本不想讓他這樣予取予求,但想到孟夏急切的心情,就只好輕輕點了點頭。
「鳳當家應該不會出爾反爾吧?」小胖遲疑的問。
「我鳳騰天應諾過的事絕對會做到。」鳳騰天冷冷道。
「大家都聽到了吧。」小胖喜出望外,整了整衣服,清清喉嚨道:「我開始說嘍……」
第九章
太不可思議了,誰會想到,孟喬竟然一直待在京中有名的青樓甄香閣?接著陰錯陽差的被派去暗殺金蒙王万俟猛,而後被他帶回金蒙國,因擄獲他的心,被冊封為心妃?
即使這個消息讓鳳騰天花掉了上萬兩的銀子與珠寶美玉來滿足小胖,但看到孟夏欣喜若狂的表情,這一切都算不了什麼了。
「我要去找她,我現在就要去找她。」孟夏連一刻都不想再等。
「稍安勿躁,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她沒有淪落到在青樓出賣色相,而是安安穩穩的當金蒙王的愛妃,妳可以放心了。」鳳騰天勸道。
「我怎麼能放心?她隻身遠赴異邦,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人欺負怎麼辦?」孟夏邊收拾行囊邊道。
「噗哧—」
「有什麼好笑的?」孟夏皺眉。
「如果妳妹妹的個性跟你一樣的話,應該只會欺負人而不會被欺負吧?」鳳騰天調侃。
孟夏沒好氣的白了鳳騰天一眼,咬咬牙道:「你不要以為你幫了我這些忙,我就原諒你了。」還敢取笑她?
「噯,我是開玩笑的,我不敢了。」鳳騰天趕緊在嘴上做了個關閉的手勢,可憐兮兮的嘟著嘴。
孟夏忍住想笑的慾望,等轉過身才揚起唇瓣。
其實自從鳳騰天那天當著眾人的面保護她,鼓勵她不要因這頭白髮畏懼面對,勇敢的展現在大家面前後,原本橫亙在她胸口的怨氣跟傷痛彷彿都化為輕煙,隨風飄散了。
「大孟。」鳳騰天走上前,雙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
孟夏的心猛地一突,被他按住的地方彷彿著火似的灼熱。
「謝謝妳那天沒有當著大家的面否認妳是我的妻子。」他輕聲道。
「那、那是因為我忙著注意我的頭髮,所以……所以才忘記了。」她嘴硬的說道。
「大孟。」他輕嘆口氣,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深情的凝視著她,「我知道我以前錯得有多離譜,不過妳不覺得我也受夠懲罰了嗎?」
「一點都不覺得,你不是照常飲酒作樂、花天酒地,過得很快活嗎?」孟夏噘起唇,但臉色已不似之前那般冷若冰霜,反而帶著嬌嗔。
「天地良心,我每天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憔悴的失去了以往的丰采,難道妳都沒看到嗎?」鳳騰天大聲喊冤。
「沒有,還不是一樣俊俏。」孟夏不假思索道,可話一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失口,不禁羞紅了臉。
「那是妳情人眼裡出西施。」鳳騰天彎起了唇瓣,把她曾說過的話奉送給她。
「我、我才沒有。」孟喬羞赧的結巴著,心臟不聽話的快速怦跳,她趕緊撇開臉,不讓他看到自己漲紅的臉龐。
「大孟,我的好大孟,我真的知道錯了,妳就原諒我這次,我鳳騰天發誓,從今而後絕對不會再惹妳傷心,做出任何傷害妳的事情。」看得出她的態度逐漸軟化,鳳騰天趁勢央求。
孟夏垂下眼睫,心中雖然已經點頭點了千百遍,但嘴巴還是頑固的緊閉著。
「好不好?」鳳騰天加把勁,努力撒嬌。
孟夏的唇角忍不住緩緩上揚,正要開口之際,門外卻傳來一道聲音。
「當家—」來人語氣著急。
該死,鳳騰天沒好氣的吼道:「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一律不聽。」
「有位柏青公子上門求見。」那人被這口氣嚇到,怯怯的稟報道。
「柏青?」鳳騰天眉頭微蹙,旋即快步走向房門,打開門道:「他在哪裡?」
「在前廳候著。」家丁回報。
「帶他到我的書齋等著,說我馬上就到。」鳳騰天表情嚴肅的吩咐。
「是。」家丁恭敬的應諾,連忙退了下去。
「他是誰?」發現鳳騰天的臉色有異,孟夏上前問道。
「沒事,我去去就回。」鳳騰天朝孟夏安撫的擠出抹笑。
「如果你的事都不讓我參與,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談的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他從來不告訴她他在忙些什麼,這讓她很在意。
鳳騰天凝視她半晌,點點頭道:「好吧,那妳跟我一起來。」
孟夏鬆開眉頭,跟著鳳騰天走向書齋。
「鳳當家。」一見到鳳騰天,柏青急忙道:「出事了。」
「怎麼回事?」他一向不把事情帶回鳳府商談,但柏青竟然會找上門來,他已經心裡有數,事態肯定十分緊急。
柏青瞥了跟鳳騰天一起走進書齋的孟夏一眼,有些遲疑。
「她是我娘子,什麼都不需要瞞她。」鳳騰天握住孟夏的手道,讓孟夏的心中泛起暖意。
「大王被毒殺了。」柏青的眼眶不爭氣的紅了起來。
「猛被下毒」鳳騰天心中一震,連忙追問:「人怎樣?有沒有事?」
「我離開時,御醫正極力搶救中,目前生死未卜。」柏青一臉悲憤,「早知道就不該心軟,一開始就該用武力攻打劉朝的。」
鳳騰天神情凝重,沉默了下來。
「對不起,鳳當家,我對劉朝子民沒有意見,只是紹帝實在是罪該萬死。」柏青解釋。
「我明白。」鳳騰天拍拍柏青的肩膀道:「猛是個從不認輸的霸王,我相信他不會有事的。」
柏青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珠,點點頭,「所以我一得知大王中毒後,馬上就趕來通知您,我看紹帝應該會有所動作,您最好也要防範。」
「嗯,事不遲疑,我得馬上通知所有人離府避難。」鳳騰天一臉凝重。
「等等,你們口中的大王,就是帶走小孟的那個大王吧?」孟夏在意的重點跟鳳騰天他們不同。
鳳騰天凝望向孟夏,了解她在想什麼,艱困的點了點頭。
「那、那小孟呢?小孟現在的處境如何?她還好吧?」孟夏焦慮的問。
「小孟?」柏青困惑的看著鳳騰天。
「就是心妃,我娘子是心妃的胞姊。」鳳騰天解釋。
「原來是心妃娘娘的姊姊,請恕臣方才的無禮。」柏青連忙行禮。
「這些繁文縟節都免了,我只想知道小孟現在怎樣了?」
「她、她被淑妃娘娘以毒殺大王的罪名打入大牢審訊了。」柏青遲疑的開口。
「什麼」孟夏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差點沒暈厥過去。
「大王是在心妃娘娘的房中中毒的,當時只有他們兩人獨處,所以嫌疑最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孟是個沒心機的傻丫頭,從來就只有被欺負的分,不可能去欺負別人,更別說對人下毒手了。」孟夏猛地搖頭,「她一定是被陷害的,一定是有人假藉她的名義下手。」
「我們一些近臣也認為大王和心妃娘娘十分恩愛,娘娘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礙於她是漢人,加上當時大王的確是在她房內遭遇不測,所以無法阻止淑妃娘娘對心妃娘娘審問。」柏青道。
「那怎麼辦?小孟一定被折磨得很慘,不行,我要去救她。」孟夏心急如焚,轉身就想往門口奔去。
「妳別急。」鳳騰天攔住了沒頭沒腦就要往外衝的孟夏,「救人的事還得要計劃才行。」
「計劃什麼?等你們想出來,我妹妹都沒命了!」孟夏大喊道。
「大孟。」鳳騰天嚴肅道:「難道妳以為這樣有勇無謀的衝去金蒙國就可以救出人嗎?妳這樣只是賠上自己的命罷了。」
「我管不了這麼多,就算要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塊。」孟夏甩開鳳騰天的手,痛哭失聲。
「那我呢?妳完全不顧念我嗎?妳若死了,我也不會獨活。」鳳騰天正色道。
孟夏含淚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啜泣。
「妳放心,我發誓我一定會救出小孟。」鳳騰天摟住她。
孟夏依偎在鳳騰天的懷中,依然有些忐忑不安。
「柏青,你先去告知靖南王目前的狀況,請他先按兵不動,然後派幾個精兵跟你悄悄返回金蒙國將心妃救出來,等我處理完鳳家的事會再跟你聯絡。」鳳騰天道。
「好的,我立刻去辦。」柏青應道。
「保重。」鳳騰天朝柏青道。
「鳳當家,您也保重。」
 
鳳騰天才剛解散府中的家丁奴婢,將所有人分批送出府外避難,紹帝的抄家令就火速到達了。
雖然他們因為早一步行動,免於殺身之禍,不過大部分的家當都被查封了,一瞬間,京城首富成了勾結異族、企圖叛亂的通緝犯,而且紹帝還快動作的在出京的每一條路上設下哨站,嚴查他們的行蹤,讓他們逃得有些辛苦。
「冷嗎?」鳳騰天將乾柴丟進火中,試圖讓空氣溫暖些。
孟夏搖搖頭,但身子卻輕顫了起來。
她沒想到鳳騰天會常常忙得不見蹤跡,原來是在從事顛覆紹帝的祕密行動。
難怪他總是不告訴她實情,只因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她,不想讓她被捲入危險之中。
郊外這間廢棄的破廟無法完全遮蔽細雨冷風,讓孟夏的身上沾染了水氣。
「我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怕天天這樣餐風露宿,妳會撐不下去。」鳳騰天心疼的看著孟夏,他不希望她因此生病。
「你是什麼意思?」孟夏回視鳳騰天,有預感自己不會喜歡接下來將聽到的話。
「娘跟一干女眷已經下江南找爹藏匿去了,妳也去吧,跟我一起行動太危險,我不放心。」若不是孟夏執意要跟著他,他早就讓她跟娘一起離開了。
「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孟夏不悅的皺了皺眉。
「當初我以為紹帝不至於這麼快下手,沒想到他的誅殺令居然迅速傳到各地,看樣子是非得除掉我了。」鳳騰天苦笑。
「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忘了,你說過要替我救出小孟的。」孟夏道。
「我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妳就乖乖的去跟爹娘會合,等我的消息。」鳳騰天道。
「我不要。」孟夏一口回絕。
「大孟,別任性。」鳳騰天難得對她大聲說話。
孟夏咬咬下唇,站起身道:「難道你以為只有你沒有對方會活不下去嗎?」該死,非要她說得這麼清楚嗎?
鳳騰天愣了愣,看孟夏羞窘的別過身子,心頭滑過一股暖流。
「知道妳的心意就夠了,即使現在死去我也了無遺憾。」鳳騰天感動道。
「胡說,我還沒死之前,你不許死,我要折磨你到我走的最後一刻才行。」孟夏用另一種方式表示自己的心意。
「好好好,我一定讓妳先死,這樣可以了吧?」鳳騰天輕笑點頭,「不過,我只願意比妳多活一秒。」
「你—真是傻瓜。」他的濃情密意讓孟夏忍不住紅了眼眶。
「是啊,愛妳的傻瓜。」鳳騰天輕擁住她,喟嘆了聲。
孟夏依偎在他的胸懷,對他的感情再無一絲一毫的猶豫與懷疑。
「這邊好像有火。」突然,雜沓的腳步聲朝他們的方向接近。
鳳騰天心一凜,趕緊拉著孟夏躲在擺放著佛像的神壇後。
「果然有人來待過,看樣子應該就是逆賊,來人啊,給我搜。」領兵的將領 喝道。
「是!」霎時,五、六個士兵開始搜尋,連一旁的雜草堆都沒放過,拿著長矛往草堆猛刺。
這樣下去不行,他跟孟夏肯定都會被發現的,鳳騰天緊緊握住孟夏的手,隨即望向孟夏,用唇形朝她說道—我愛妳。
他想做什麼?孟夏還來不及伸手拉住他,鳳騰天已經一個縱身自躲藏處現身,朝著搜尋的官兵喊道:「我在這裡!」旋即往另一個方向竄逃。
「他在那邊。」
「快抓住他!」
「若他反抗就殺了他。」
霎時,官兵們紛紛自鳳騰天消失的方向追趕過去,沒人發現還留在神壇後的孟夏。
不行,他不能就這樣丟下她。
孟夏急忙自神壇後衝出來,然而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怎麼也分不清方向,她想大喊他的名字,但想起他凝視著她那最後一眼,又硬生生的將快喊出的聲音吞入喉內。
他用生命保護她,她怎麼能辜負他?
但一想到他可能因此喪命,又讓她無法自己的顫抖著。
不,她不能失去他。
她是如此愛他,從來沒有停止愛著他,她怎麼可能承受失去他的痛?
淚水自孟夏的眼眶湧出,滑過她冰冷的臉頰,這是她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助、這麼不知所措,可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窩在破廟的一角等著,暗自祈禱他能脫險歸來。
 
不知道在破廟等了多久,等孟夏被搖醒時,已經是黑夜時分了。
「誰」她一驚,整個人自地上跳了起來。
「大孟。」映入眼簾的是鳳騰天的笑臉。
「騰天!」孟夏欣喜的用雙手攬過他的頸項,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痛!」鳳騰天皺起眉頭,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孟夏倏地一驚,趕緊放手後退了好幾步,但很快又被鳳騰天拉回懷中。
「你受傷了?」孟夏擔心的審視著他全身上下。
「我沒事。」鳳騰天逞強的擠出笑容。
「還說沒事?你全身都是血。」孟夏的聲音有些哽咽。
「只要能活著回來見妳,就是沒事。」鳳騰天深情的凝視著她,扯起唇畔。
「以後不許你再這麼做了,聽到沒?再有下次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孟夏邊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邊警告。
鳳騰天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麼做的。
「鳳騰天,答應我。」孟夏怎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強迫他應聲。
「我們趕快離開吧,此處不宜久留。」鳳騰天轉移話題。
「你—」孟夏懊惱的咬咬下唇,發現他的頑固根本就不下於自己。
「我只能答應妳,我會永遠愛妳。」他將唇瓣湊近她耳邊道。
孟夏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但很快就被他越來越濕紅的褲子給轉移了注意力。
「天,你流了好多血。」孟夏的心狠狠的擰緊,她蹲下身拉開他的褲管,這才發現在他的小腿上有道幾乎深可見骨的刀傷,她不禁懷疑他是怎麼走回來找她的。
「是嗎?難怪我覺得有點冷。」鳳騰天試圖用輕鬆的語氣沖淡她的擔憂。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不行,我們得回城裡找大夫。」孟夏看著鳳騰天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著急的想攙扶他往門口走。
「不,回城無異是自尋死路,我們要繼續趕路,等進入靖南王的領地才安全。」鳳騰天駁回孟夏的提議。
「若不找大夫診治你的傷口,不用被官兵殺,你就會先因為失血過多死掉!」孟夏懊惱的低吼。
「若真的如此,妳就把我隨便丟在路旁,繼續往前走。」鳳騰天不再嘻皮笑臉,正色道。
孟夏心一凜,咬緊下顎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這麼做。」
「妳還有妹妹需要妳,等柏青將她救出來,妳必須照顧她,所以妳一定得這麼做。」鳳騰天用親情來說服她。
「你太奸詐了。」她的淚意又湧了上來。
「我相信妳可以的,妳可是剛烈又頑固的大孟。」鳳騰天輕聲道,感覺頭越來越昏沉。
「總之,我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的。」孟夏一臉堅定,努力撐著鳳騰天的身子往前走。
「果然是我的大孟。」鳳騰天扯扯唇,聲音變得微弱。
孟夏一驚,同時感覺到他的身子突地一沉,重重的壓在她的身上。
「騰天?」她趕緊喚他。
沒回應。
「騰天鳳騰天」她著急的又喚。
依然一片沉默。
孟夏再也撐不住他高壯的身軀,只能任由他滑落倒地。
「騰天,你醒醒,騰天。」她蹲在他身旁,無助的搖晃著陷入昏迷的他。
看樣子他是用意志力撐到回破廟找她,否則以他的傷勢跟出血狀況,根本就不可能走得回來。
怎麼辦?這裡是荒郊野外,他們又刻意挑選人跡罕至的小徑走,根本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要上哪去找大夫診治?
孟夏心急如焚的看著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的鳳騰天,想離開去找救兵,但又不放心將他孤身留在這裡,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眼前的景致讓她想起一件事。
是了,她還記得上回小藍跟她一起去的道庵就在前方,只要她能夠將鳳騰天帶到那邊,就可以請師父們救他了。
但是,她要怎麼帶著沉重的他走到那裡呢?
不管了,無論如何她都得試試不可。
孟夏咬咬下唇,深吸口氣,蹲下身,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將鳳騰天撐起來,即使好幾次她都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和他一起跌倒在地,但她還是努力再次撐起他。
一步一步,憑著堅強的意志力,憑著那顆深愛著他的心,即使步履緩慢蹣跚,卻依然堅持朝前方走去。
第十章
「師父,謝謝您,若不是您好心收留我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孟夏感激的朝女尼合十致謝。
「我說過,妳我有緣,無須言謝。」師父微笑道。
「等他醒來我會馬上帶他離開,絕不會給您帶來麻煩。」孟夏保證。
「別擔心,這裡十分隱密,一直以來少有人到此處,那些官兵不會找到這裡的。」知道孟夏的擔憂,女尼微笑道。
「您、您知道我們在躲避官府?」孟夏訝異的看著她。
「鳳當家的通緝畫像貼得到處都是,我下山時曾經看過。」女尼解釋。
「看樣子朝廷真的是要對他趕盡殺絕啊。」孟夏擰起眉頭。
「你們就安心在這邊待下吧,現在貿然離開反而危險。」
「師父……」孟夏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報才是。
「阿彌陀佛,孟施主,這一切都是緣分。」女尼含笑注視著孟夏。
孟夏怔了征,想起之前女尼曾經開示過她的話,唇角也跟著彎了彎,雙手合十道:「師父所言甚是,那就打擾了。」
「很好,很好。」女尼點點頭,轉身走出房門。
孟夏朝女尼的背影鞠了個躬,然後走向床沿,看著傷口已經包紮好,在床上昏睡的鳳騰天,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緣分啊緣分,真的一切都是緣分。
誰會想到,她跟鳳騰天會這樣糾糾纏纏,就像藤蔓一樣,想分都分不開呢。
孟夏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嘆了口氣,真是冤家啊。
彷彿感受到她的觸碰,鳳騰天的睫毛緩緩搧動了下,然後慢慢睜開眼,接著整個人從床上跳坐了起來。
「你醒了?」孟夏欣喜的道。
「大孟?我、我怎麼了?這裡是?」鳳騰天困惑的看了看四周。
「你因為流血過多昏迷不醒,我只好把你帶到道庵跟師父求救。」
「妳一個人帶我過來的?」鳳騰天訝異的問。
「不然呢?」大孟扯扯唇反問。
「天,我沒有壓壞妳吧?」她是如此纖細,怎麼扛得動他這個壯漢?
「放心,我從小做苦力做慣了,身體壯得很。」孟夏舉起手臂展示了一下。
鳳騰天眼尖的發現她藏在袖子下的手臂有幾道瘀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撩起她的衣袖,心疼的道:「我很重吧。」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將他撐起。
「是呀,重得像頭牛一樣。」孟夏抽回手,臉上染起紅暈。
「我的好娘子,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妳的。」鳳騰天發誓道。
「只要能把小孟救出來就是對我最大的補償。」既然鳳騰天沒事了,她的心思又轉向了妹妹身上,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安好?
「我知道了。」鳳騰天試著自床上起身,試著活動雙腳。
「你在幹麼?」孟夏問。
「我沒時間躺在這裡。」好險,雖然傷口處依然很痛,但就算拖著一條腿也還是足以行走。
「你的傷還沒好,現在給我乖乖躺好。」孟夏強硬的說道。
「我得趕緊跟等我消息的手下聯絡。」鳳騰天解釋。
「我不許你亂動,要聯絡也得等你身體好些才成。」孟夏將他壓回床上。
「看樣子,我娶到一個女暴君了。」鳳騰天促狹道,心卻因為她的關切而感到溫暖甜蜜。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不是已經休了我?」見他恢復精神,孟夏也有心情反嘴揶揄了。
「欸—」這女人真會記恨啊,鳳騰天無奈的扯扯唇,索性用起苦肉計,便突然扭曲著臉道:「好痛。」
「怎麼了?哪裡痛?」果然,孟夏馬上緊張的趨前察看。
「這裡。」鳳騰天指了指胸口。
「這裡嗎?讓我看看。」孟夏想要拉開他的衣衫察看傷口。
見她靠近自己,鳳騰天猛地一把擁緊她,撒嬌道:「抱不到妳,我心痛。」
「你—」孟夏又羞又好笑,沒好氣的推開他,站直身子道:「看來你身體恢復得差不多,用不著我照顧了。」端起水盆,她轉身朝外走去,理都不理他。
「大孟—娘子—」
一直到她走出房外,帶上了門,鳳騰天的哀求叫喚聲還能傳入耳中。
看到他總算恢復生氣,孟夏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可以稍稍放下,消失許久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唇畔。
 
經過幾天的休養,鳳騰天的傷口雖然還沒有完全痊癒,但至少也好了六、七成,即使孟夏依然不願意放行,但他再也待不住,以飛鴿傳書跟等著他命令行事的鳳家手下們取得聯繫,除了派人協助柏青拯救孟喬之外,也命人前往靖南王處傳達稍安勿躁的訊息,現下一切就等他親自前往商討後續的應對事宜。
「你在幹麼?」孟夏才推開房門,就看見鳳騰天已經整裝完畢,一副即將遠行的模樣。
「妳看到了,我該出發了。」鳳騰天束起長髮,朝她笑了笑。
「不、不行,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不適合長途奔波跋涉。」孟夏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意欲阻止。
「我現在沒時間再耽擱,很多事情都得由我一一去確認,除了了解猛的狀況外,我還得親自去找靖南王商議該如何消弭戰事,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救出小孟。」鳳騰天捧起孟夏的臉,柔聲解釋。
「不行,你還得休息一陣子。」她不忍他如此奔波。
「事不宜遲,我不會有事的。」鳳騰天很堅持。
「可是—」
孟夏的聲音因鳳騰天突然覆上的唇而被堵住,無法再說下去。
他的吻是如此熱烈,彷彿永遠都嚐不夠她的滋味似的,貪婪的在她的唇內搜刮著她的馨香,她不禁呻吟了聲,無法抗拒的臣服在他火熱的碰觸下,雙手情不自禁的勾上他粗實的頸項。
世界彷彿在他們周遭靜止了,只剩下他們的喘息聲與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孟夏才感覺到鳳騰天依依不捨的抬起頭,停止了那旖旎挑逗的親吻。
「等我。」看著她還漾著情慾的迷濛雙眸,鳳騰天忍不住又低頭吻住她。
這次卻短暫的讓孟夏忍不住抗議的嚶嚀了聲。
「剩下的保留到我們再見的那天。」鳳騰天滿意的輕笑出聲,摸了摸孟夏還熱燙著的嫣紅臉龐,迅速轉身走了出去。
「鳳騰天!」孟夏跟著走到門口,朝他的背影喊道:「若你不遵守誓言,我一定會給你好看。」
鳳騰天朝她揮了揮手,隨即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你一定要平安歸來,我的夫君……孟夏在心中輕喚著他,遠望的雙眸盛滿了不再掩飾的深情,期盼著他歸來。
 
自鳳騰天離開後,孟夏每天都跪在菩薩面前,從早到晚祈求丈夫跟妹妹能平安無事。
雖然道庵遠離塵囂,但從偶爾下山採買的女尼口中得知,現在世道詭譎,金蒙王万俟猛脫離險境,但戰爭似乎一觸即發,人心惶惶。
不知道鳳騰天現在人在哪裡?有沒有救回孟喬?
天,等待的滋味可真是難熬,下回她絕對不會再任由他拋下她「等消息」了。
菩薩啊菩薩,請您保佑他們安然無恙,求求您。
孟夏在心中默禱著,雙手合十對著眼前的佛像拜了拜,正當她準備起身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女尼的叫喚聲。
「孟施主,孟施主。」女尼難得一反平日的沉穩,口氣有些急切。
「請問師父有什麼事嗎?」孟夏迎上前,感覺情況有點不尋常。
「妳跟我來便知。」女尼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師父?」孟夏納悶的跟著上前,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情這麼神祕兮兮的?
女尼領著她走到後方的禪房,停在門口對孟夏道:「進去吧,妳參拜得這麼虔誠,我相信菩薩都聽到了。」
孟夏的心猛地一突,加速了跳動,「難道是……」
女尼點點頭,朝她微微笑了下,旋即轉身離去。
孟夏迫不及待的推開房門,只見床邊坐著一個陌生女子,正關心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另一名女子,在門打開的那一刻,抬起臉望向她。
孟夏在見到女子的模樣時不禁一震,那布滿紅腫傷口的臉蛋讓人無法看出她原本的容貌,可見曾經遭受到酷刑。
「請問妳—」孟夏還來不及問完,聲音就被女子給截斷。
「您是心妃娘娘的姊姊吧?」女子的聲音倒還爽朗,只見她欣喜的站起身,一拐一拐的走向她,「我是娘娘的侍女小雯。」
「小雯,小孟、小孟她現在怎樣了?」瞧小雯悽慘的模樣,孟喬肯定也好不到哪去,這讓她的心狠狠糾痛著。
「娘娘……」小雯話未開口,眼淚已經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好慘啊。」
孟夏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小雯這樣講,還是感到痛徹心扉,跨出了顫抖的步伐走向床邊。
只見床上的孟喬渾身是傷,露出衣外的肌膚幾乎滿是傷痕,美麗的大眼無神空洞的瞪著上方,彷彿外界的一切都進入不了她的意識中。
「小孟,我是大孟啊,小孟。」孟夏心疼的摸著孟喬的臉,淚水灼熱了眼眶,模糊了視線。
躺在床上的孟喬依然沒有反應,只是直直的看著上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孟夏哽咽的問著小雯。
「心妃娘娘被誣陷入獄,慘遭淑妃娘娘嚴刑拷打,身心俱疲之下……小產了……」小雯也哽咽著回答。
「小產」
小雯點點頭道:「若不是柏青大人帶人及時將我們救出來,我跟娘娘早就死在牢中了。」
光想像她們曾經遭受到的酷刑,就讓孟夏肝膽俱裂,更別說她們是親身經歷了一切。
「柏青大人已經請大夫替我們醫治過了,請放心,娘娘沒事,但因為小產的打擊太大,所以她一直不願意清醒……」小雯繼續道。
「小孟,我可憐的小孟。」她將臉貼近妹妹的臉龐,低泣著。
孟喬卻彷彿事不關己似的,依然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仍呆呆望著上方。
「沒關係,妳現在安全了,姊姊一定會好好照顧妳,不再讓妳受到任何傷害。」孟夏在她耳邊輕聲保證,至少她們現在終於團聚了,一直以來壓在她心頭上的大石總算可以落地了。
「對了,孟姑娘,鳳當家有話要我轉告您。」站在一旁感動的看著她們姊妹團聚的小雯突然說道。
「妳有見到他」孟夏趕緊問。
「嗯,」小雯點點頭,「柏青大人將我們從金蒙國帶出來後,就跟鳳當家會合了。」
「那他現在人在哪裡?是否安好?」這傢伙怎麼不先回來見見她呢?
「他很好,正跟柏青大人前往靖南王的領地,之後會尋機會回金蒙國見我們大王,告知大王心妃娘娘安然無恙的消息。」小雯道。
「我知道了,謝謝妳。」孟夏擠出抹失落的笑。
「對了,他還要我告訴您,他會盡快回來取他暫時保留在您這裡的東西。」小雯又道。
孟夏愣了愣,旋即想起那一吻,白皙的臉龐倏地染上淡淡的紅暈,心中的憂慮惆悵霎時被沖淡了不少。
這男人,總是可以輕易勾動她的所有情緒。
唉,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在万俟猛領兵攻打下,很快的劉朝就節節敗退,接著在紹帝畏罪自殺,靖南王取而代之並派人與万俟猛議和下,結束了兩國的爭戰。
雖然戰爭難免會有傷亡,但金蒙國的士兵紀律嚴明,沒有做出欺民掠奪之事,傷亡情形並不嚴重,於是所有的紛擾總算告了一段落。
「喂,你可不可以騎慢一點啊?」策馬與万俟猛並馳,鳳騰天必須很努力才不會落後。
「我恨不得能長出翅膀用飛的,你覺得呢?」万俟猛專注的拉著韁繩,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鳳騰天無奈的搖搖頭,雙腳一夾馬腹,讓稍微拉開的距離縮短。
其實別說万俟猛急著去見他心愛的心妃,他自己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深愛的大孟。
這陣子他東奔西跑,在戰火中穿梭,好幾次差點陷入危機,但總算不負雙方所託,替靖南王與万俟猛互通消息,順利促成兩方議和。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把孟喬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訴万俟猛,而這讓原本宛若行尸走肉,只知道復仇的万俟猛重新打起精神,找回了生存的意義。
看著万俟猛心急如焚,想要快點確認孟喬狀況的模樣,鳳騰天就忍不住感到好笑的扯起了唇瓣。
曾幾何時,他們這一對好兄弟竟然紛紛陷入情網,成為女人的俘虜?這對還年少時的他們來說,根本連想都想不到,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不過,有個人放在心底牽掛的滋味也挺不錯的,讓人情不自禁上了癮,想戒都戒不掉。
鳳騰天邊想也邊加速奔馳,原本需要四天才能抵達道庵,他們只花一天半就到了。
拜會過女尼後,看著万俟猛快速朝女尼指的禪房衝去,鳳騰天又忍不住彎起了唇瓣。
他還從沒看過万俟猛這般失去理智呢。
不過話說回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光想像自己即將見到孟夏,他的心就開始快速跳動。
鳳騰天舉步朝万俟猛走的方向前進,還沒來得及跨進門,就見孟夏領著小雯走了出來。
霎時,四目相對,兩雙眼睛彷彿膠著似的難分難捨,強烈的電流在他們之間流竄,連小雯都感受到了。
「鳳當家,謝謝您通知大王。」小雯朝鳳騰天行了個禮,卻發現鳳騰天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孟夏身上,根本沒聽進她說的話。
「那我先退下了。」小雯又道,但那兩人依然只顧著注視對方,根本沒人管她。
這兩人跟大王與娘娘一樣,現在都屬於情感沸騰的狀態呢。
小雯搖頭笑了笑,識相的退了開。
「我回來了。」鳳騰天深情的凝視著孟夏,微笑道。
「你、你還知道要回來啊?」孟夏壓抑住濃烈的思念,背過身佯嗔,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睫上有喜極而泣的淚珠。
「真讓人傷心,我以為妳看到我時會高興的哭出來呢。」鳳騰天故意捉弄她。
「我幹麼要哭啊?反正你已經替我救出小孟,你回不回來都沒關係了。」她真恨自己這麼不坦率的個性,明明就開心到快飛上天,嘴巴卻始終不認輸。
「那這是什麼?」鳳騰天一把扳過她的身子,用手指接住她的一滴淚水。
「別看。」孟夏羞窘的撇開了臉。
「我的娘子,我真的好想妳。」鳳騰天不讓她迴避,捧起她的臉,深情說道。
接收到他真摯灼熱的視線,孟夏再也無法掩飾讓眼淚又潰堤。
「別哭,妳哭得我心都碎了。」鳳騰天手足無措道。
「鳳騰天,你給我聽好,以後不許你再扔下我了。」孟夏哽咽道。
「遵命,老婆大人。」鳳騰天正色道。
孟夏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破涕為笑。
「呼,終於肯笑了。」鳳騰天舉起手,佯裝擦去額邊的冷汗。
孟夏羞澀的低下頭,唇角的笑紋越漾越彎。
「現在我可以索回上次暫時保留的東西了嗎?」鳳騰天含笑看著她可愛的神態,心頭暖烘烘的。
「什、什麼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孟夏嬌羞的裝傻。
「不知道?那我就讓妳記起來。」鳳騰天揚起抹壞壞的笑容,抬起她的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住她的唇。
孟夏驚訝圓瞪的雙眸沉醉的闔上,全身心皆感受這個充滿濃濃思念與萬般溫柔的吻。
不再佯裝抗拒,她迎向了他、回應著他。
滿足的喟嘆聲自鳳騰天的唇瓣逸出,他加深了這個吻,徹底實現他所有的應諾。
門內門外,兩對有情人同時沉浸在團聚的歡樂中,肆意享受著這珍貴的一刻。
而遠處,女尼用手遮住另一個小女尼的雙眼,清清喉嚨道:「非禮勿視。」
唉,這佛門清淨之地,今天算是為他們破戒了。
阿彌陀佛,君子有成人之美,菩薩慈悲為懷,一定不會介意他們真情流露的。
女尼瞟了眼吻得難分難捨的佳偶,將視線移向天空,祥和的臉上滿是笑意。
春到了。
尾聲
「大孟姊。」
「小孟。」
兩姊妹久別重逢,激動的擁抱在一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搞得站在一旁的万俟猛及鳳騰天也跟著鼻酸起來,紛紛低頭掩飾自己的「軟弱」。
「我找妳好久好久了。」小孟哽咽道。
「我又何嘗不是?」大孟也淚眼婆娑。
「大孟姊,我、我好想妳,妳當年為什麼突然不告而別,是不是不要小孟了?」孟喬抱住孟夏,很高興她終於可以向姊姊撒嬌了。
「傻瓜,妳是姊最珍愛的寶貝,姊怎麼可能不要妳?」大孟輕撫孟喬的長髮,「當年若不是叔叔嬸嬸答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妳,半逼迫我答應嫁到鳳家沖喜,我也不願意離開,怎知道他們竟然接著把妳也賣掉,真是太可愛了。」
「姊,那妳過得好嗎?」
「傻丫頭,姊不重要,反倒是妳,聽說妳被賣到了青樓,妳、妳有掛牌—」
「沒有。」孟喬趕緊否認,尷尬的吐吐舌道:「我的聲音難聽,再加上又笨手笨腳的,所以一直在打雜。」
「感謝老天,否則我以後怎麼去見爹娘?」孟夏鬆了口氣,握住了妹妹的手,「不過也因為這樣,妳才能遇到一個好丈夫。」從万俟猛擔心孟喬的模樣來看,任誰都看得出他對她有多情深意重了。
聞言,孟喬與万俟猛深情相望,唇畔勾起幸福的笑容。
「請妳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讓小孟受到任何委屈。」万俟猛保證。
「我相信你。」孟夏毫不猶豫道。
不是每個大王都會衝冠一怒為紅顏,由此可見孟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了。
「小孟,所有的痛苦跟悲傷都過去了,姊祝福你們。」孟夏欣慰的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替妹妹感到開心。
想到早逝的胎兒,孟喬的臉染上一層淡淡的愁緒,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道:「我會的,姊,那妳呢?」
「我?」孟夏瞟了眼滿臉笑意的鳳騰天一眼,故意淡淡道:「只能得過且過。」
「怎麼說?難道鳳當家待妳不好?」孟喬蹙起眉,看了鳳騰天一眼。
「欸,娘子,妳怎麼可以這樣抹黑我呢?」鳳騰天連忙道。
「娘子?不知道是誰寫的休書還在我手上呢。」孟夏嘲弄道。
「休書」孟喬驚訝的瞠圓了眼,「鳳當家,你休了我姊」
「騰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最好解釋清楚,否則就算是好朋友我也不輕饒。」万俟猛跟著開口,促狹道。
「誤會啊,這真的是天大的誤會!」鳳騰天委屈的喊著。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我現在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孟夏就是故意捉弄他,誰要他曾經讓她如此傷心。
「那不算,就算要我死,我也絕對不會承認那張休書。」鳳騰天趕緊表明心意,「我最愛的娘子,妳就饒了我吧。」
「少肉麻了。」孟夏漲紅了臉,羞窘的道:「不怕人笑啊?」
「我不怕,就算要我對著全天下的人說也行。」鳳騰天走向門口,打開房門大喊,「我鳳騰天這輩子只愛孟夏一人,我愛孟夏!」
「鳳騰天。」孟夏的臉霎時燒紅,趕緊走上前阻止他,「別說了。」
「除非妳把休書給撕了,否則我還要上街去說。」鳳騰天提出交換條件。
「你—我不管了啦。」孟夏跺跺腳,羞窘的衝出房門。
「娘子,等等我啊,娘子。」鳳騰天朝万俟猛跟孟喬眨眨眼,隨即追了出去。
房內,万俟猛與孟喬相視而笑,緊緊相擁。
「他們不會有問題的。」万俟猛扯扯唇道。
「是啊,跟我們一樣。」孟喬對這點毫不懷疑。
房外,孟夏的聲音自遠處隱隱約約傳來—
「你追過來幹麼?」
「不論是天涯還是海角,我都跟定妳了。」鳳騰天的宣示隨著風揚起。
啊,這就是幸福吧。
*欲知万俟猛和孟喬的情事,請看新月春天系列遺珠美人之一《霸王獵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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