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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G0801

《他買了一個女孩》

  • 出版日期:2016/04/08
  • 廠商:新月 花園文化
  • 瀏覽人次:34346
  • 定價:NT$ 220
  • 優惠價:NT$ 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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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瀞本來只是想擺脫青梅竹馬的痴纏,才假裝被白峰齊包養,
反正她這公關經理的名聲臭到不行,再壞一點也沒差,
哪曉得這位白醫生不只想做金主,還想當男主,
他霸氣地丟了五百萬給她,訂下半年的期限,
然後就開始用大把大把的愛砸她,無止境的對她好,
他還說他有潔癖,所以保證是「原裝貨」,誰吃了誰就要負責,
更超深情的表示半年之約可以一續再續,直到永遠……
可惡,她明明該像個成熟的女人,拿錢履約、笑著送客,
怎麼現在卻成了情竇初開的少女,臉紅心跳、急著續約?!
夏晴風
生日: 7月13日(年齡是秘密嘿~)
星座: 巨蟹 (道地宅女一枚)
興趣: 閱讀、閱讀、閱讀!! (很重要, 所以說三次)
最愛的人: 一虎二牛 (怪物爸與雙寶。巨蟹果真是戀家出名的星座)
最常做的事: 發呆、睡覺。
最喜歡的書: 先知 (卡里 紀伯倫)
喜歡的名人金句: 獻出你們的心,但不要把心交給對方保管。
要站在一起,但不要挨得太近。 (卡里 紀伯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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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黑延棠警官有潔癖,他出身良好,家教森嚴,父親是百大企業富商,母親是溫柔婉約的鋼琴老師,黑延棠打小自律甚嚴,養成了一絲不苟的性格。
白峰齊醫生有潔癖,他出身黑道家族,自小看盡人心複雜、社會黑暗險惡面,父親是已金盆洗手多年的黑道老大,母親是年輕時即跟著丈夫江湖打殺的大姊大,白峰齊看不慣黑道的黑,律己嚴苛,不知不覺也養成了一絲不苟的性格。
黑家與白家在同一社區比鄰而居二十餘載,黑延棠與白峰齊說不上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生死至交,但也算情誼不錯,遇上兩人恰巧心情都不好的日子,可以同開一瓶酒,說說喝喝調侃對方,好比今天。
溫柔婉約的黑媽媽,賞了甫進家門的黑延棠警官一頓「愛心說教」,內容大抵如下—
「寶貝兒子啊,你年紀也不算小了,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回家讓媽媽看看?媽媽沒什麼要求,只要是個女孩兒就行了,你知道我跟你爸從來不重視背景、家世,你看得上眼就好……」洋洋灑灑說了幾千字。
而隔壁爽快不拘小節的大姊大白媽媽,也在同一天賞了甫進家門的白峰齊醫生一頓訓—
「你這個不孝子,老娘盼星星盼月亮,啥時能抱到孫子?你給我一個期限,什麼時候帶個女人回來?老娘也不求別的,只要是個女人就可以,有人能忍耐你的死個性,老娘就謝天謝地了!今天你一定要給老娘我一個交代,不然別想我會放過你……」
於是,同一天裡,出身白道的黑警官與出身黑道的白醫生,被兩位性子截然不同的母親逼著找女友。
他們幾乎是同時站在自家客廳裡,隔著一道牆,聽不同調性,內涵相同的說教,黑警官沉默不語,白醫生皺眉冷淡,兩人在母親說教結束後,轉身上樓,做自個兒的事。
黑警官與白醫生的臥室位於三樓,外頭格局一樣,有同樣大的露台,白醫生的露台種了一堆仙人掌,因為工時長,他並不常回家,仙人掌不太需要澆水就能活。
至於黑警官的露台則種了隨四季流轉的各式繽紛花草,倒不是黑警官工時短,而是黑媽媽十分喜愛蒔花弄草,黑警官露台上的繽紛繁花,全由黑媽媽一手照料。
聽訓完的兩人,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沖澡,沒辦法,這兩個人,有潔癖。
沖完澡,黑警官與白醫生同時來到露台吹風。
白醫生睞了一頭濕髮的黑警官一眼,冷冷說:「你過來,我去開酒。」
身手矯健的黑警官二話不說,攀上露台,往隔壁縱身一跳,轉眼已經在白醫生的露台了。
白醫生拿了瓶陳年單一麥芽威士忌,兩只Shot杯走出來,露台有張古銅色鍛鐵雕花玻璃茶几,兩張古銅色鍛鐵花邊藤座椅。
早已安坐在椅子上的黑警官接過白醫生遞來的酒,皮笑肉不笑的問:「怎麼?心情不好?」
「難道你心情好?」白醫生揚眉冷問。
黑警官聳聳肩,仰口喝完威士忌。
「無所謂好或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淡笑,都明白方才對方進家門後發生了什麼事,被親媽逼迫要交女友的戲碼早已不是第一回上演。
白醫生一口飲盡Shot杯裡的威士忌,為黑警官倒第二杯酒時,說:「真不知她們怎麼能合得來?」他輕輕嘆口氣。
「我倒覺得挺合理的,我媽性子靜,白媽性子豪氣,一靜一動正好合拍。」黑警官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能受得了我媽聒噪的人,確實需要神一般的定力。」白醫生語氣有淡淡的嘲諷。
「白媽聒噪得很可愛啊。」黑警官話中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你覺得可愛的話,拿我媽跟你媽交換如何?」白醫生又喝了一杯。
「我沒意見,反正白媽喜歡我比喜歡你多。」
「也是,可惜沒辦法交換。」白醫生的口吻沒有半點可惜。
「聽你的語氣,我弄不清楚你到底想不想讓白媽跟我媽交換?」黑警官喝光第二杯威士忌。
「我是討厭我媽囉唆,她嗓門特別大,不過再怎麼嫌,媽媽還是自己的好。」
「想不到我們白醫生也有感性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你是機器人。」
白醫生沒理會黑警官的戲謔,話題一轉,「你為什麼不交女朋友?」
「我沒問你,你倒問起我來了。」黑警官揚眉,自個兒倒酒。「你又為什麼不交?」
話說黑警官與白醫生兩人很不巧是同年同月生,兩人的媽又非常不巧的十分合拍。
白醫生與黑警官也不知怎麼回事,一個月裡放假的日子總有一兩回會是同一天,像約好了似的。
他們習慣性在回家前一天報備,所以每回他們放假回家後,兩人的媽都十分有默契的相互交換兒子的情場戰況,再同仇敵愾地埋怨自家兒子不爭氣。
白媽媽與黑媽媽自他們兩人滿二十五歲後,就開始憂慮他們的終身大事,如今他們倆都二十有九了,卻沒帶過任何對象回家,兩位母親自然焦急萬分。
於是黑警官與白醫生這對難兄難弟,便養成回家被碎念後一起喝酒的習慣,排解被逼婚的壞情緒。
白醫生十分認真想了想,「我沒刻意不交,是沒遇到看得上眼的對象。」
黑警官完全不意外這答案,笑了,「依你挑剔的個性,是不容易遇到對象。」
白醫生送了一個白眼給他,冷淡回道:「你難道不挑?」
「我真不挑,順眼就可以,可惜要找到看順眼的也不是容易事。現在的女孩,外貌我看得順眼的多半愛小開,我喜歡心靈樸實……」
「你是公司小開,金錢配備等級A,虛榮與樸實,你大可名正言順兩邊通吃。」白醫生皮笑肉不笑的打斷。
「我不是小開,我只是一名警官。」黑警官回贈一個白眼。
「富二代警官。」白醫生涼涼地說。
「不跟你廢話。換你說,你到底想挑什麼樣的對象?」
「跟你一樣,想找個順眼的女人,另外還要愛乾淨,別是那種出門光鮮亮麗,回家就變成魚干女,我無法忍受。不過就像你說的,外貌能讓我看順眼的,多半愛你這種富二代,可是要我屈就太平凡的路人甲乙丙丁,我又沒辦法勉強自己,畢竟,有些事開燈做比關燈做有趣,我並不想關燈做一輩子。」
黑警官剛喝下的一口酒差那麼一點噴出來……這位機器人,居然有黃色思想?
「怎麼?很訝異?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我是男人,不是機器人。」白醫生淡淡一笑。
「……」黑警官無言了。
這晚,兩個沒機會找到順眼女人的男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喝光一瓶威士忌後,各自回房睡了。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能讓他們看得順眼的女人,正在不遠的未來等著他們……
第一章
被富比士列入「30 Under 30」名人榜的路維哲,成立以男性為訴求的購物網站,創業初始即吸引創投者投資,網站營業總部設於美國,順利度過創業初期的顛簸不穩後,短短兩三年,網站營業額上看一億美元,如今更是後勢看漲。
路維哲每天行程滿檔,年輕有為又俊帥多金的他,是不少名門淑媛眼中的鑽石單身漢,不說他身材外貌大勝時下偶像明星,單憑他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就闖出一片天,已是許多人可望不可即的成就。
事業如日中天的他,數月前悄悄回到台灣,名義上是要開發台灣市場,實際上卻是為了圓一個幾乎跟他有一輩子這麼長的夢。原以為名利雙收的成功能助他輕易實現美夢,沒想到,卻讓他離美夢更遠。
路維哲的夢,是一個始終沒離開他心上重要位置的女人。
成為名人果然是件麻煩事。路維哲坐在黑色牛皮辦公椅上,食指敲著辦公桌上的一本八卦雜誌,沉默不語。
擱在桌上的手機沒意外地又響,這已是今天早上第三十七通來電,他看了來電顯示,唇邊勾起一抹無奈的笑,然後按下通話鍵。
「爸,有事?」
「那報導我聽說了。」
「嗯。」路維哲應了一聲。
現在時間是九點五十,能忍到現在,也算不容易。他猜他的父親大人興許一早就接到旁人的通風報信。
「你還沒忘掉那丫頭?」
「沒忘。」路維哲簡短回答。
「你媽當年拜託我,就是希望你別和那丫頭……」
「爸,你百忙中打這通電話,如果只是想問我的私事,大可不必浪費時間。當年,我如你們的願,現在我夠大了,誰都別想干涉我的生活。」
「若不是我把你送出國,你有現在的成功?」那頭原本沉穩的聲音透出了明顯的怒意。
「我並不感激你那麼做,如果你記憶力夠好,應該沒忘記當年我並不想出國,其實你根本可以把錢省下來,不浪費在我身上。這樣吧,我把這些年國外留學的花費算一算,包括從小到大媽從你那裡領的贍養費雙倍還給你,我們就算兩清,誰也不欠誰,你別再拿你花錢送我出國當理由,試圖干涉我的生活。晚點我讓祕書幫我算清楚,即期支票明天我讓人送到你辦公室。我還有事要忙,不陪你聊了。」
說完,路維哲切斷通話,下一秒,他按了內線,讓祕書進辦公室。
不到一分鐘,祕書敲門進來。
「Miss江,我等一下寄一份Excel檔給妳,裡頭有花費明細,妳幫我算清總額乘兩倍,記得一塊錢也不能少,把總數告訴我,我要開票,明天妳交代人把支票送到我父親的辦公室,另外,晚上跟中創常董的餐敘幫我排開,我臨時有私事得處理。」
「好。」江祕書瞄了眼辦公桌上的八卦雜誌,不敢多說什麼,暗暗猜想Boss肯定是被狗仔偷拍心情不好。
不過也真是的,什麼女人不好喜歡,為什麼喜歡上公關公司女經理呢?美其名是公關公司,實際上根本是供多金男人消遣應酬的高級制服酒店媽媽桑啊。
江祕書在心裡暗嘆,她俊帥無儔、多金有為的年輕老闆,怎麼看女人的眼光這樣差?多少家世清白的名門淑媛追著他,偏偏他不要。
「還有事?」路維哲見祕書杵在原處,目光落在雜誌上,他語氣淡漠下來。
「沒有。」江祕書微微欠身,趕忙退出辦公室。
路維哲把這些年慣用的記帳Excel檔寄給祕書,將八卦雜誌扔進抽屜。
關上抽屜的剎那他忍不住想,不知她看見雜誌報導沒?她會怎麼想?或許她根本不在乎。
白峰齊走出手術室,面色清冷漠然,儘管已經褪下手術袍,他仍可清晰聞到那股極淡的血腥氣味。
手術室門一打開,十幾個高矮胖瘦不等的黑衣男齊齊快步朝他湧過來,七嘴八舌地開口。
「少爺……」
「白醫生……」
「老大……」
「白大哥……」
「神醫……」
白峰齊冷然的臉色微變,他蹙眉停足,對著十幾雙焦急的眼,冷冷道:「人沒事了。你們聽清楚,我說最後一次,我只是醫生,其他都不是,再對我亂喊,以後不管你們扛誰來,我都不救,就算你們扛的人是我老爸,我一樣說到做到。記住沒?」
十幾個黑衣男頓時一陣靜默,沒多久,有幾個開始用手肘推擠剛才亂喊的人。
「都是你!」
「怪你亂喊啦,醫生就醫生,什麼老大!」
「還神醫,幹!亂喊什麼!」
「媽的,下次再喊什麼少爺,老子拔你舌頭!」
「哪有白大哥,找死,人家是白醫生!」一名黑衣男下手狠了點,朝某個不高的男子猛一踹,踢中了重要部位,被踹的人摀著下身,不敢喊出聲。
白峰齊冷眼看著這場小打小鬧,不做評論,接著逕自往前邁步離開。
十幾個黑衣男趕忙又追上,個個掛著笑臉,好聲好氣追問。
「白醫生,我們大仔什麼時候會醒?」
「大仔啥時可以出院?」
「白醫生,大仔會不會有後遺症?打到頭應該……」
白峰齊停下腳步,瞧著十幾個滿身江湖味的黑衣男,通常這樣的陣仗出現在醫院急診室,醫生、護士們多半會繃緊神經,但在他駐診的醫院,只要出現這類陣仗,急診醫護必定第一個Call他過來,將燙手山芋直接扔給他。
原因很簡單,幾乎所有醫護都知道,他老爸是某位金盆洗手多年的知名江湖老大,再橫的黑衣人多半不敢橫過他這個具有黑道血統的醫生。
「三天後會醒來,這三天讓他好好休息;情況若好,半個月內可出院,至於有沒有後遺症要等人醒來才知道,畢竟子彈從右臉穿出,出血已經止住,沒有大礙,只是下次不一定有這種好運。」白峰齊一一回答。
「幹,等大哥醒來,我們去殺光……」
白峰齊一個冰冷眼神掃向放狠話的人,那人立即收口。
「你們去殺光人家小弟,再讓更多小弟找機會堵你大難不死的大哥?早知道就不救了!反正救回來也是要死,浪費我的時間!」白峰齊不悅地掃過十幾個黑衣男,這回腳步不停離開了。
十幾個人又追上來,表情誠惶誠恐說—
「白醫生,沒啦,我只是說說……」
「是啊是啊,白醫生,你不要生氣……」
「我們不會啦……」
「等大哥出院了,我們一定好好謝謝白醫生,請一攤大的,保證白醫生喜歡!」
白峰齊腳沒停,卻淡淡回道:「不必,你們喜歡的,我全不喜歡。」
十幾個黑衣男仍是陪著笑,對白峰齊給的軟釘子不以為意,他們早習慣了白峰齊的面冷心熱,嘴上說不喜歡,到最後還是會出現捧個人場。
被急Call回醫院完成手術,白峰齊到休息室更換衣服,換上便服,他回到醫院附近的住處,進門第一件事,便是進浴室將身上那股已經淡得幾乎聞不出來的血腥味洗掉。
從頭到腳洗得乾乾淨淨,換上另一套乾淨衣服,有潔癖的他開始裡裡外外掃地拖地,滴了幾滴檜木精油在水裡,將屋內桌櫃擦了一遍,打開窗戶通風,直到微乎其微的血腥味散盡,再也聞不到。
而做家事做得滿身汗的他第二回進浴室,將汗濕的身體再洗一遍。
白峰齊的潔癖程度其實滿嚴重的,嚴重到他不愛住家裡,覺得家裡總有股淡淡散不去的血腥氣味,因而高中畢業他一考上T大醫科,便早早搬出家門租屋獨居。如今他在醫院附近買了三房兩廳的屋,繼續他的獨居生活。
有潔癖的他除非必要,不愛任何閒雜人等進入他的私人領域。
換句話說,買下新屋三年來,除了他之外,沒有人進過他的家,即使親如父母、妹妹,也不曾來過。
只能說,白醫生的潔癖不是一般等級的嚴重。
招待會所「Lily」挑高大廳富麗堂皇,每項擺設都顯見價格不菲,中央一盞垂墜水晶吊燈華麗璀璨,照得滿室明亮。
傷重初癒的白云陽領著一票人進入招待所,大廳西裝筆挺的接待人員立即迎上前來。
「白先生,恭喜您出院,倪經理已經為您備好酒水,請往這兒走。」
「今天帶了我堂弟白峰齊醫生,先通知Vivian,讓她找兩個漂亮乾淨的丫頭,我家這個弟弟喜歡乾淨清爽的。」
「不用了,我純喝茶就好。」白峰齊冷冷拒絕。
「先看看啊,真不喜歡再叫人走就是。」白云陽拍了拍他的肩,「這裡的丫頭跟其他地方的陪酒小姐不一樣,不是你堂哥自誇,我這間招待所走高級路線,不賣身的多的是,大家喝喝酒,聊聊趣味時事,找點乾淨樂子罷了,能合你味的。」
白峰齊很想翻白眼,不過他忍住了。對這位大他超過一輪、仍在黑道裡廝殺的堂哥,他狠不下心絕情,數不清多少次暗自決定不再管他死活,卻總在見血命危關頭時反悔。
「反正不高興,我隨時走人。」白峰齊聲線不高不低的說。
「成。」白云陽豪氣笑笑,對一旁的接待人員使了眼色。
包廂裡,兩人坐定後,幾個黑衣西裝小弟恭敬站在一旁,白峰齊瞧桌上一壺熱茶、一瓶開了瓶的陳年威士忌,一盤色彩鮮豔的水果盤、幾樣精緻冷盤,他沒猶豫的倒了兩杯熱茶,一杯推往白云陽、一杯給自己。
「喝茶。」白峰齊對堂哥說。
「是,白醫生說了算。」白云陽乖乖地喝了口茶,然後拿起開好的酒,幫自己倒一杯,正要喝,包廂門被敲響。
小弟上前開門,對門外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子露出微笑。「倪經理。」
倪 向他點點頭,走了進來,笑靨如花的朝白云陽道:「白大哥,身體好多了吧?」
「Vivian,我幫妳介紹,我堂弟白峰齊,這回多虧他救我,要不我真去見閻王了,妳替我好好謝人家。」
「我剛聽Andy說了。」她笑說,轉而面向白峰齊,「白醫生,你好,久仰大名,白大哥每回受傷,都虧你照顧。」她打量他幾眼,「本想帶Mandy、Annie進來,不過剛才杜董點了她們,其他小姐我想白醫生大概看不上,我陪兩位聊會兒吧。」
歡場打滾多年的她,見多各種男人,這位白醫生瞧起來清冷,自恃甚高,歡場女子他應該看不上,也不想沾吧。
「就妳丫頭機伶,一眼看穿我的難搞弟弟。」白云陽不以為意的笑了,似乎不覺得他才誇口過的高級招待所,這時竟找不出一名能讓堂弟看上眼的小姐是什麼丟臉的事。
「還有,這瓶酒是為白醫生開的,你今天只能喝茶,傷口沒好全,不能喝酒。」倪 既嫵媚又溫柔地拿走白云陽手中酒杯。
「管起我來了?可以,聽妳的,今天不喝酒。」
白峰齊若有所思望了花名Vivian的倪 一眼,端起茶杯正要喝,卻被擋下。
「這支酒是為白醫生開的,白醫生別浪費好酒。」倪 為他倒酒,將杯子推至他面前,並不靠近他或觸碰他,只用柔軟身段勸酒,語調客氣中帶著淡淡疏離。
「我開車來。」白峰齊看了眼酒杯。
「晚點我讓Andy開車送白醫生回去,保證完好無損將白醫生送回府上。」倪 輕聲說,唇邊的笑若有似無。
「你就安心喝吧。沒找兩個小姐陪你,要是連酒都不喝,就太不給我面子了。」白云陽也勸起酒來。
這時,包廂門又被敲響。
一旁小弟上前應門,見是接待人員Andy,朝後退開,讓人進門。
「倪姊,路先生來了。」他對倪 說。
原還揚著笑弧的倪 頓時收起所有笑意,蹙眉沉默一會兒,說:「你找Marry、April招呼他,說我今天忙,沒空。」
Andy頓了一會兒,「好。」
「對不起,白大哥、白醫生,我去吸煙室抽根煙,一會兒過來。」
「心煩是嗎?」白云陽一手扣住起身的她,笑問。
倪 沒說話,倒是清楚嘆了口氣。
「當在家裡,這裡抽就好。」白云陽說,「不然妳讓我們兩個大男人面對面說什麼好?多尷尬。」
「白醫生不介意煙味嗎?」
白峰齊沒說話,拿起杯子喝了酒。
「沒說話就表示不介意,妳坐下抽煙吧。」白云陽說。
見白峰齊沒進一步表示意見,她坐下按了服務鈴,服務生敲門進來,她讓人去幫她拿煙,一般工作時間她不會將煙帶在身上。
沒多久,服務生拿來她的淡煙與打火機,她敲了敲煙盒,抽出一根,白云陽紳士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替她點煙。
「謝謝白大哥。」
「跟我客氣什麼!」白云陽拍拍她大腿。
「不好意思,白醫生,我猜你不抽煙,請你忍耐一下,我幫你倒酒。」
白峰齊沉默喝了第二杯酒,算是願意忍耐煙味。
「我堂弟只是看起來難搞,其實是面冷心熱。妳這丫頭跟我說說煩什麼?我聽底下人說了一些,還沒來得及當面問妳。外頭來的,是跟妳一起上了八卦雜誌的路先生?」
「是。」倪 語氣有點無奈。
「要是真像雜誌報導那樣,這人是個人才,條件也很不錯,妳還挑剔?」白云陽打趣問。
倪 搖頭,抽了兩口煙,一會兒沒說話。
白峰齊起了興趣,他看她姿態優雅地吞雲吐霧,目光落在前方,似有心事,不知為何覺得有些賞心悅目?
天知道他平常有多討厭煙味與抽煙的女人……
「白大哥,我什麼身分,哪有資格挑剔人家。」
「咦?這話聽起來不像我家Vivian會說的,喪氣!妳哪裡沒資格?多少男人排隊等妳點頭青睞。」
「白大哥老愛哄我。」倪 輕輕一笑,將才抽一半的煙捻熄。
「哪是哄妳,我要是年紀小一輪,肯定追在妳後面跑,可惜我太老。」
「白大哥不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紀,成熟穩重,讓人安心。」
「不嫌我老,要不妳跟了我?每個月兩百萬,肯不肯?」
她笑出聲,「你逗我,我要答應了,嫂子不拿刀追殺我才怪。我是愛錢,不過更愛惜小命。」
「我一時忘了我家有隻母老虎。」白云陽笑了笑,「妳說得對,愛錢可以,要更愛惜小命,沒了命,錢再多也用不到。」
「白大哥不知道我多想跟了你。」倪 笑得溫柔,煞有其事的說。
「換妳逗我了,要不妳考慮一下我堂弟,年紀跟妳一般,他啊,我敢打包票是個好男人,不比那位路先生差。」
「白醫生不可能看得上我。」倪 語氣篤定,沒有絲毫玩笑。
白峰齊沒否認也沒承認,閒適地靠在沙發上,喝他的酒,聽兩人一來一往說話,彷彿他們談論的事與他無關。
敲門聲又響,進來的又是Andy。
「倪姊,路先生不要Marry和April,指名要見妳。」Andy一臉為難的模樣。
「跟他說我沒空。」倪 揮手,示意Andy去傳話,接著又要拿煙盒。
白云陽拿起她的煙盒,在手心裡把玩,「事關己則亂,既然亂就該理清楚,去跟人家說清楚,抽煙不是解決的辦法。」
「我早說清楚了。」倪 沒拿回煙盒,替自己倒了杯酒,對著白峰齊說:「白醫生,這杯酒我敬你,謝謝你救白大哥。」
「這杯酒我喝,不過妳白謝了,醫生沒挑病人的權利,我其實是不想救的。」說完,白峰齊喝了酒。
「白大哥的堂弟是個妙人。」倪 朝白云陽眨了眨眼。
「是……」
白云陽才開口,敲門聲打斷了他,Andy第三次進來。
「倪姊,對不起,我沒注意路先生跟我過來,他說要在包廂外面等……」
倪 蹙眉,取走白云陽手裡的煙盒,拿出一根,白云陽這次非但沒阻止,反倒替她點煙,看好戲的意味頗濃。
「路先生討厭我抽煙。白大哥、白醫生,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妳去,慢慢說清楚,不急。」白云陽說,惹來她一個白眼,白云陽不但沒介意,還誇張地哈哈大笑。
包廂裡,剩下男人們。
白峰齊幫自己倒酒,問:「你似乎很喜歡她?」
「你說Vivian?是挺喜歡的。古人說出淤泥而不染,大概就是在形容她,相處久了,才會知道她的好,她其實很真,有時固執到有點傻氣。正在外面等她的男人,條件不是普通好,她卻覺得自己不乾淨了,配不上對方。真是好笑,這世上多少人真正乾淨?」
白云陽嗤笑,接著又說:「我說她傻,偏又欣賞她這點不合時宜的傻氣,別人說她矯情做作,愛吃又吊著人家,我知道她不是,你看她剛才是真的煩,哪裡矯情做作,根本是個傻里傻氣的女人。」
白峰齊挑了挑眉,有點訝異白云陽對一個歡場女人如此讚賞。
說來,白云陽是個奇人,T大電機、化學雙博士高材生,卻好好路不走,執意往歪路去,白峰齊從來沒理解過這個堂哥,但不理解不代表不欣賞,儘管他厭惡黑道,十分看不慣白云陽浪費天分走上歪路的行為,對白云陽他打心裡有幾分敬意。
「外頭的路先生你認識?」
「去年上了富比士『30 under 30』名人榜,榜上唯一的華人,才二十七歲,靠自己事業有成,這種年輕人我最欣賞。他父親是某任法務部長,在政壇很活躍,不過聽說他跟家人處不好。」
「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愛八卦?」白峰齊話中有點嘲諷。
「這是人性裡的偷窺欲,八卦人人愛,很正常啊。」白云陽不在乎地說。
「我去洗手間。」白峰齊站起身,不理會白云陽揶揄的眼神。
「看,你也有八卦魂!好奇外頭在說什麼,是吧?」
「我沒你那麼無聊。」白峰齊扔下話,走出包廂。
包廂外,長廊不遠處,身穿鐵灰色西裝的高大男子正低頭看抽著煙、神情滿不在乎的倪 ,說話語氣帶了點懊惱。
「……既然妳口口聲聲說愛錢,告訴我,妳一個月要多少錢?」
白峰齊並不意外聽見這種對話,正打算視若無睹越過兩人走開,倪 朝他這邊轉頭,吐了口煙,泰然自若地拿掐煙的手指著他說—
「真不巧,剛才這位白醫生把我包下了,半年付我兩百萬,我答應他了。下回,你要開口包養請趁早。」
白峰齊無端被捲入,且意外成了包養金主,當倪 伸手拉了他,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揚眉看那抓住他手臂的纖長五指,一股莫名的暖流竄上來,他微皺眉頭掃開陌生的感受,才想開口、抽出手,外表斯文俊逸的路維哲搶白。
「我可以每半年付妳五百萬……」
五百萬呢!白峰齊暗暗細看她妝容精巧的臉,白皙皮膚,看得出來上的妝不厚,強調明眸的眼妝,讓她本就圓大的眼更為深邃,她唇角微揚,看似輕浮,卻又帶了些倔強,不可否認,她人是美得動人,眼神有幾分靈性,但……半年五百萬?他懷疑她值這麼多?
「你以為現在是在拍賣會場,價高者得嗎?路先生,你弄錯了,我們這兒講先來後到,白醫生先你一步開口,而我同意,你現在開價再高也沒用。你若想要我,半年後請早,不過我想,半年後你應該回美國了吧。」倪 抽了口煙,輕佻地朝路維哲那張好看的臉噴煙。
「我不會離開,除非妳願意跟我走。」路維哲忍耐著,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你的事我管不著,回不回美國隨你,但我不可能跟你走,你死心吧。我又不傻,跟你去美國我靠什麼養活自己?難道跟洋人賣笑?我英文不好,台灣人比較適合我。」
不知為何,聽她這樣說,白峰齊竟想笑。他打量在富比士榜上有名的年輕男人,這位路先生確實很不錯,外貌身形沒得挑。
「不好意思,我得陪我未來半年的大金主,」倪 親暱的挽上白峰齊手臂,整個人緊黏著他,「路先生若需要人陪你打發時間,April其實很不錯,上個月才進招待所,A大中文系高材生……」
「我再找時間過來。」不想看她親暱挽著別的男人,路維哲淡淡說完,轉身快步離開。
直到人轉出長廊,倪 才鬆開手。
白峰齊見她神色轉瞬黯淡,莫名一陣不悅湧上拍了拍被她抓皺的袖子,面無表情說:「我從不知道妳們這行也能挑客人。」
非常不爽無端被當成金主,他忍不住說話帶刺。
倪 心情很差,挑眉朝他笑得妖嬈,刻意放柔了聲音。
「一,我們這行當然能挑客人,這大概是我們唯一勝過高貴醫生的優點,白醫生方才說了,當醫生不能挑病人,所以我想,做我們這行也不算差。二,謝謝職業高貴的白醫生沒揭穿我,我欠你一份人情,下回白醫生得空來玩,酒水我招待,白醫生可別說我小氣,十年單一麥芽威士忌隨白醫生喝,我見你剛才喝酒的樣子也是個能喝的。今天招待不周,請見諒。」說完,她轉身打算走人,卻被白峰齊拉住。
「一,我不喜歡別人隨便碰我,因為我有潔癖。二,在台灣醫生算不上高貴職業,頂多稱專業人士。三,職業無貴賤,倪經理這行,讓男人花點錢就能舒壓解悶,也是種專業,至少是我做不來的專業。真要說我跟妳之間的差異,一個是站著或坐著賺,一個則是坐著或躺著賺,我們只是姿勢不同,目的卻相同,都是為了賺錢。」
倪 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
「我都不知道該氣你還是該大笑了。」
「很好,因為剛才我也不知道是該笑妳笨,還是尊敬妳莫名其妙的骨氣。那男人其實不錯,半年五百萬已經非常好,妳卻不要,寧願假裝我是妳的金主,願意給妳不存在的兩百萬。
「如果妳真心想賺男人的錢,拒絕他是非常愚蠢的事,至少我不可能為了包養一個女人花兩百萬,更別說一開口喊出五百萬。若不是他動了真心,我不認為妳值半年五百萬。」白峰齊果斷的說。
倪 張口結舌半晌,才終於說出話。
「你說話從不修飾的嗎?」
「妳剛才對我說那麼長的一段話,妳修飾了?或是妳以為我聽不出來,那些話表面客氣,裡頭卻藏著刺?」白峰齊沒留情面。
「對不起,是我的錯。」
「妳是該道歉,對一個才幫了妳,沒當面揭穿妳謊言的人,妳確實不夠有禮貌。」
「我服了你,像你這樣直來直往的人,實在不多見。」倪 笑了。
「彼此吧!能拒絕半年五百萬的包養費,不管男人或女人都不多見,換做是我,我會毫不猶豫答應。妳為什麼拒絕?打算吊著人家,開更高的價碼?」
「不關白醫生的事。」倪 收起笑,轉身走人。
白峰齊看著她轉出長廊,在原處停了一會兒,轉而走回包廂,像是忘記他原要去洗手間,也或許他根本沒打算去……
回到包廂,他坐下又喝了杯酒。
白云陽笑問:「聽見什麼了嗎?」
「路先生已經走了。」
「Vivian呢?」
「大概被我氣走了。」白峰齊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忽又想起,方才被她觸碰,體內莫名流竄的熱……
他是不是獨身撐到了「極點」,太過飢渴,以致被輕輕一碰就引燃體內的慾望。或許他該努力找個人認真的交往……
「你把Vivian氣跑?我不信。」白云陽滿臉驚奇。
「我問她,路先生開價半年五百萬,她為什麼不要?是不是打算吊著人家,開更高的價碼?她丟了句不關我的事,人就走了。」
白云陽擊掌哈哈大笑,幾乎要笑出眼淚,邊笑邊說:「你真有才!」
白峰齊睞他一眼,將杯子擱下,「無聊,我回去了。」
「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我坐計程車回去,明天我自己來開車,我不喜歡別人開我的車。」
第二章
門診病患量總是爆滿的白峰齊,結束上午門診時已是下午兩點二十了。
在一干年輕未婚護理師眼裡,白醫生除了有「近十年少見的醫學天才」、「最年輕的神經外科主治醫生」封號之外,更是她們嚮往終結單身的首要人選。
披著白袍的白峰齊才走出診間,上午跟診的楊護理師匆匆收拾好東西追了出來。
「白醫生!」
白峰齊停下腳步,回頭看楊護理師,問:「什麼事?楊媽。」
私底下,他跟其他年輕護理師們都喊她一聲楊媽。
楊護理師是院內的資深護理師,年紀比白媽媽梁琇琇大幾歲,每每看著楊護理師努力工作的模樣,白峰齊心裡就充滿了敬意。比起十六歲蹺家,跟著心上人闖蕩江湖,十七歲生下他的親媽,楊護理師對社會著實有貢獻多了。
「幫你介紹女朋友,好不好?」楊護理師笑得親切,一點尷尬也沒。
白峰齊楞了會兒,本能的想拒絕,可忽然想起上個月回家才被親媽數落一頓,他遲疑後說:「謝謝楊媽。」
「白醫生答應了?」楊護理師喜出望外,沒料到這個外表冷漠,對誰都熱不起來的年輕醫生,竟一口答應讓她介紹對象。「我想介紹我姪女,她今年剛升實習醫生,我想你們同行應該有話聊,而且我姪女很乖,沒交過男朋友喔。白醫生星期五晚上沒診,約下星期五見面好嗎?她這星期值班。」
「可以,下星期五若沒意外我應該沒事。」白峰齊爽快答應。
「好,回去我打電話給我姪女,其實我姪女仰慕白醫生很多年了。」
「我跟她見過面?」
「沒有,是白醫生在T大太有名,時常被教授們掛在嘴邊。我姪女說,教授們常拿你在實習的例子當典範,鼓勵他們要有判斷力。
「你記不記得中研院士車禍重傷,你堅持先做CT,在急診室跟住院醫生爭執那次?你那時還只是實習醫生,要不是你堅持先做CT,發現傷患腦部大出血,依住院醫生判斷直接先開胸的話,病患沒變成一縷亡魂,也成了植物人。
「我姪女見習那年常聽教授們誇獎你,對你很仰慕,上個月聽我說這個月我跟你的診,就拜託我找機會幫忙介紹……」
白峰齊對楊護理師媽媽式的長串叨唸不以為意,聽完點點頭,說:「那約下星期五晚上見面,需要我去接她嗎?」
「第一次見面,不需要麻煩白醫生接來接去的。我跟她講好時間地點,再告訴白醫生。」
「好,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去吃飯,待會還有兩台刀。」
「沒事了,白醫生快去吃飯。」
白峰齊旋即搭電梯前往院內地下室的餐廳,走出電梯後他想,對方是實習醫生、沒交過男朋友,光是兩個人應該聊得上話、以及對方戀愛經驗空白這兩點,就是不錯的開始。
他非常厭惡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潔身自好這麼多年,希望交個跟他一樣潔身自好的對象並不為過。
白峰齊走到自助餐廳,夾取三樣青菜、一道紅燒排骨、點了一碗白飯,這時間能挑的食物品項不多,用餐的人也少,他就近找個空位,坐下才吃了口白飯,一道粉紅身影便在他對面坐下。
「白醫生,這麼晚吃中餐啊?」開口的是跟婦科主任診的護理師林婉綺,上個月急診來了名車禍腦傷即將分娩的孕婦,他跟婦科主任合力救治,林婉綺當時也跟了手術。
白峰齊禮貌性點頭當回應,沒答話,繼續吃他的午餐,希望對方識趣離開,別打擾他吃飯,他不愛在用餐時社交。
「聽楊媽說,白醫生愛喝不加糖的熱拿鐵,下午你有兩台刀,我幫你買杯熱拿鐵,好嗎?」林婉綺口氣熱絡。
白峰齊微皺眉頭,並不是他八卦,而是醫院裡流言蜚語傳得快,耳朵沒有開關,時不時就能聽見誰跟誰攪和在一起之類的事。非常不幸,這位林護理師正是最近盛傳的流言主角,謠傳她跟婦科主任婚外情有半年了。
他自然不會當她的面說些什麼,不過既然有對象,又來找他攀談,這種騎驢找馬的心態,他實在無法苟同。
「不用,想喝的話我自己會買,謝謝林護理師的好意。如果沒別的事,麻煩妳離開,我不習慣邊用餐邊說話。」白峰齊果斷拒絕。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下回有機會我請白醫生喝咖啡。」林婉綺不以為意,甜甜笑了笑,她對自己的相貌非常有自信,她想要的男人,沒有得不到的,相信對白醫生也不例外。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她深信再冷硬的男人,面對她的柔情,就算一次兩次不買帳,許多次後總會軟化。以她的外貌條件,怎可能軟化不了這位神經外科最有價值的冰冷男神。
白峰齊沒笑也沒答腔,拿著碗筷不動,等著她離開的意味明顯。
林婉綺笑得兩個彎彎酒窩盛放,她姿態優雅起身,緩步走開。
白峰齊見人走開,繼續低頭吃飯。他細嚼慢嚥花了二十分鐘解決完中餐,拿起免洗餐盤與紙碗,走到洗手間,將紙碗盤的油膩用水沖去大半,仔細瀝掉多餘水分,再將自己的不銹鋼筷沖洗乾淨,最後才把免洗餐盤與紙碗丟進回收桶。
正準備離開餐廳,他走過一張用餐桌,皺起了眉頭,猶豫一瞬間往回走至桌邊,他輕輕敲桌面,對兩位妙齡女子指了指不遠處牆柱上張貼的警語。
「醫院禁煙,那麼大一張標示妳們沒看到?」
兩個吞雲吐霧的年輕女子抬起頭,原打算送這多管閒事的男人白眼兩對,結果迎上一張五官深邃漂亮的俊臉,她們的氣焰轉眼消失大半,震懾於帥哥的強大氣場,其中一名年輕女子吶吶開口。
「對不起……」兩人一前一後,將煙捻熄在空紙杯裡。
「別忘記做垃圾分類。」白峰齊蹙眉看著空杯裡的煙蒂,覺得很不順眼。說完,他轉身走人。
來到電梯前,他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張濃妝豔抹的臉,想起那個打算去吸煙室抽煙的公關經理,相較之下那位倪經理體貼懂事多了。
呿,他著什麼魔,居然莫名想起她?都快一個月了吧。
他彷彿能清晰看見她輕浮揚笑的嘴角,帶著倔強的弧度,為什麼覺得她倔強呢?為什麼快一個月了還能記得?
按理,一個月足夠他將不相干的人忘得一乾二淨……
甩甩頭,電梯門打開,他走進電梯,打算到一樓便利超商買杯熱拿鐵,喝完咖啡,又得接著忙碌了。
不上濃妝的倪 ,看起來年輕許多,眼睛大而明亮,唇瓣粉嫩,笑開來似心形。她在台北市區精華地段購置了兩房一廳的房子,一個人住。
二十七歲的她,生活十分規律,傍晚五點出門,凌晨三點半回到家,五點前睡覺,中午十二點起床吃第一餐,休息一小時,接著運動一小時,運動後洗澡,閱讀一小時,然後化妝,準備出門上班。
倪 的生活其實既規律又無趣,工作的日子每天就是兩點一線,上班的Lily招待所與家裡,甚少安排其他交際應酬。
她的笑、她能拿來應酬交際的力氣,全用在工作上了,不工作的時間,她不愛對人笑,尤其是男人。
一個月裡倪 排休八天,不上班的時間她才會安排活動。
好比這天,她將為罕病基金會募款活動擔任義工,不是她善良熱心,而是她認為長時間在夜晚工作的自己需要陽光,至少,她是如此看待參與公益這件事。
倪 將長髮隨意紮成馬尾,臉上擦過防曬霜,唇瓣抹上淡粉色潤唇膏,上身穿一件淺鵝黃Polo休閒衫,下身搭黑色牛仔緊身褲,腳踩一雙花色平底帆布鞋,肩揹深褐色帆布袋,裡頭裝錢包、保溫杯、鑰匙、一本快看完的原文小說、一本打算看完原文小說後接著看的推理小說。
輕便裝扮的她,看來清秀又帶著幾分書卷氣,跟工作時的成熟嫵媚模樣大相徑庭。
這次募款活動在中正紀念堂廣場舉辦,有許多知名人士、熱心醫生會出席,她得先搭捷運到雙連站,到基金會辦公室幫忙整理活動需要的物品,再搭車到中正紀念堂發活動傳單,工作內容算是輕鬆簡單。
倪 從住處步行至附近捷運站約莫十分鐘,這時間還早,搭車人潮不多,她上捷運很快找到座位,拿出帆布袋裡的原文小說,垂首閱讀。
過了兩站,搭車的人變多,她抬頭掃了眼上車的人,意外發現一道熟悉身影,她沒多餘反應,繼續低頭看書。
經過幾站,即將抵達雙連,她將書闔上拿在手裡,沒注意有人將視線停在她身上。
走出捷運車廂,她快步出站,想拿出悠遊卡要刷,又決定先去趟洗手間,於是調轉方向,一個不留神,撞上緊跟在她身後打算出站的人。
手裡的書、悠遊卡掉下地,沒看撞到的對象,她開口道歉,畢竟她臨時轉向,是她錯在先。
「對不起。」
「對不起。」
對方與她同時開口,且兩人同時彎身,她的書被他撿起來,她則撿了自己的悠遊卡。
將書遞過來的手指乾淨修長,她低頭蹙眉,想著這說對不起的男音似乎怪熟悉的……
她接過書,抬頭果然看見熟悉的臉,她沒有表情的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妳沒怎麼樣吧?」對方多問了一句。
「沒事。」
「那本小說滿好看的,結局出人意料。妳是英文系學生嗎?」對方又問。
她迎上他的視線,感覺有些奇怪,最後什麼也沒說,對他搖搖頭,沒打算再與他深談,快步越過他,朝洗手間而去。
倪 邊走邊想,沒想到會這麼巧遇上白峰齊,更沒想到原來他跟其他上招待所的男人一樣,晚上可以在招待所同小姐嘻笑親暱,白天在路上遇到最好彼此裝作從不認識。
哼,本還覺得他有點不一樣呢!
倪 進了洗手間,以為這場偶遇就此落幕。
十五分鐘後,她走入基金會辦公室,因為今天有活動,辦公室裡熱鬧異常,志工忙進忙出幫忙搬東西,幾個出席活動的罕病兒與家屬也陸續到達辦公室,活動公關笑著拿了一疊背心讓家屬們與罕病兒穿上。
倪 正要與一名相熟的罕病兒打招呼,視線掃到一旁有幾個男人彼此握手談笑,其中一個是她在捷運站不小心撞到的白峰齊,天底下的巧合還真多。
「謝謝白醫生來參加活動,小家很開心。」與白峰齊聊天的是一名罕病兒家屬羅爺爺。
倪 想打招呼的剛好是罕病兒羅佑家,聽見羅爺爺喊小家,倪 決定暫時離小家遠一點比較好。她朝小家揮揮手,小家則朝她笑。
「小家開口邀請我,我當然要來。」白峰齊對小家笑得溫和。
羅佑家罹患罕見結節性硬化症,結節好發腦部與腎臟,兩年前小家因嚴重癲癇到院求診,檢查出腦部第三腦室長了腫瘤。
他替小家動引流手術,腫瘤阻塞造成明顯水腦,術後用雷帕黴素控制,水腦明顯改善,且腫瘤縮小到能開刀摘除,手術清除大部分腫瘤,遺憾的是無法完全清除乾淨。
小家身世坎坷,父親早已不知去向,母親懷他的時候吸毒被逮,在監獄中產下他,小家出生後由靠拾荒為生的外公帶大,八歲大開始有癲癇症狀出現,被診斷出罹患結節性硬化症。
原本小家在教學醫院看小兒神經科,羅爺爺因為聽人介紹轉來掛他的門診,他曾勸羅爺爺轉回小兒神經科,但羅爺爺不知怎麼的,執意要他為小家的腦瘤開刀,也不知介紹羅爺爺來求診的人說了他什麼好話。
於是,他陰錯陽差成為小家的主治醫生,到現在已經兩年多。
小家腦部開刀後,雖然將腫瘤影響減至最低,但腦部其實已受損,智力明顯退化,已經十歲的小家,行為能力似四、五歲的孩童,不過他純真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上回門診,小家童言童語邀請他一起參加募款活動,他二話不說答應了。
與羅爺爺閒聊時,白峰齊眼角不經意掃到一抹年輕身影,挺巧的,居然是剛剛在捷運站撞到的女孩子。
她穿了義工背心,正彎腰抱起一箱基金會的宣傳單往辦公室外面走。
不錯的女孩,能犧牲假日玩樂休閒時間來擔任義工。白峰齊想。
不一會兒,辦公室裡的人們先後離開,往中正紀念堂出發了。
白峰齊隨其他人離開前,下意識尋找了年輕女孩的身影,但沒看見人,大概是先他們一步前往活動地點了。
若說書籍隱隱透露閱讀者的品味,他與剛才不小心擦撞到的年輕女孩讀過相同一本書,此刻又參加同一場募款活動,兩個巧合讓他對年輕女孩產生了些微好感。
來到中正紀念堂廣場,熱鬧的音樂與小舞台主持人活潑的開場,很快活絡了現場氣氛。
主持人介紹了熱情參與活動的知名人士與熱心醫生後,接著開始穿插的舞台表演。
倪 捧著一大疊基金會募款宣傳單,在廣場上隨意走動,面帶笑容分發給經過的路人們。她遠遠看著小舞台上的白峰齊,心想這時候他應該不會注意到她。
她開始與相熟的罕病兒們招呼說笑,然後一一與他們用手機自拍。
倪 剛跟一個笑得像天使般燦爛的唐寶寶拍完照,與唐寶寶的媽媽閒聊結束後,看見不遠處的小家,她笑著朝小家、羅爺爺奔過去,蹲下來跟小家說話。
「小家又長大了!我們多久沒見了呢?」
「很久、很久……」
「好像是呢,已經有三個多月了,跟姨拍張照好不好?這樣姨想小家的時候,就可以看照片了。」
「好,小家也要……看照片……」
「姨有帶上次的照片來喔,等一下我拿給你。」
「謝謝姨。」小家粲笑。
倪 拿出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高高舉起,鏡頭對準她與小家,笑道:「來,說C。」
「C……」小家笑著對鏡頭說。
倪 連拍了幾張,才站起來跟羅爺爺說話。
「羅爺爺……」話才起頭,她眼角掃到有熟悉身影接近,趕忙對羅爺爺說:「不好意思,羅爺爺,我先把這些宣傳單發完,回頭再跟你聊。」語畢,忙著往與接近中的身影相反方向快步離開。
白峰齊見那笑得燦爛的年輕女孩往另一方向倉促離開,不禁皺了眉頭,她是在躲他嗎?可她像是沒看見他的樣子,更何況,她沒理由躲他吧?
白峰齊也不知為何,轉了方向朝她走去。
倪 在往來的人潮裡分發宣傳單,隱隱皺眉。那人該不會是往她這兒來吧?真是怪啊,她不是如了他的意,裝作不認識他了嗎?這會兒他跟過來做什麼?
發了十幾張傳單,這一區的人差不多都發過了,她想朝另一邊去,卻被堵個正著,來人露出一口白牙,朝她微笑。
「真巧,妳還記得我嗎?我們……」
「我記得。」倪 冷冷開口,「白醫生究竟想怎麼樣?我已經盡可能離你遠一點了。」
白峰齊蹙起眉頭,這語氣、聲音怎麼有些熟悉?
「不是想裝作不認識,現在又走過來找我說話,我實在搞不懂高貴的白醫生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白峰齊楞住,黑眸瞬間睜大,有些驚訝、有些無法置信。
這回他仔細且認真的審視那張未上妝的乾淨臉龐、嘴角不笑欲微揚的弧度,確實是一模一樣的,但少了在招待所像是刻意表現的輕浮,那抹掘強更明顯了。
那粉嫩的唇瓣帶著勾人的魅惑,像招搖的邀請……
白峰齊有一剎那失神……怎麼每次見她,他都有一種禁慾到了極限的錯覺。
見他眼裡的情緒,倪 偏了偏頭,也驚訝起來,他該不會從頭到尾沒認出她吧?
「倪……經理?」
「沒錯。」倪 說,幾不可聞地咕噥一句,「原來是真沒認出來啊。」
白峰齊聽進了那句咕噥,還處在震驚中,語調也有些呆滯。
「確實沒認出來,妳不化妝跟妳化妝的時候差滿多的;妳現在看起來像沒畢業的大學生,襯衫、牛仔褲、紮著馬尾,讀原文書又擔任募款活動義工……」
「怎麼?白醫生認為酒店小姐不能讀原文書,不會好心來擔任無償的義工?」她揚眉打斷他,語氣嘲諷。
「妳習慣說話夾槍帶棍嗎?如果是,我不得不懷疑那些看上妳的男人,是不是某種程度的被虐狂。」白峰齊皺眉。
他兩回面對她,兩回都沒能忍住話,平常的他並不會如此,遇到話不投機的女人,他頂多沉默,轉身走人或讓人走,對她卻很容易失控,究竟怎麼回事?!
「就算他們有被虐狂,也不關你的事。」
她的回答真不讓人意外!白峰齊冷冷一笑。
「這是妳第二次對我說這句話,雖然確實不關我的事,但妳想過嗎?也許我是為妳的生計憂心。一張不討喜的嘴如何在招待所營生,男人花錢想買的是舒適愉快,不是買釘子碰。這次我先走人,我跟妳就算一比一打成平手。」說完轉身走人。
倪 足足傻眼半晌,看著他英挺的背影,她想起上回在招待所她說完話就走人……原來他記恨著,這白醫生還真幼稚。
看那高大背影越走越遠,倪 輕笑出聲。
她早已經忘記,上一次因為男人真心笑出來是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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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3)

Sandy2017/12/14 19:17:26

這個系列故事~最喜歡看黑警官和白醫生的互動了!
^0^

賤兔2017/12/12 00:03:54

好看!

乙㚬2017/12/11 21:36:04

不多說,看書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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