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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檸檬1074

《霉女的愛情路》

  • 作者七巧 追蹤作者
  • 出版日期:2017/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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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定價:NT$ 220
  • 優惠價:NT$ 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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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鵝啊!那個行道樹下的算命阿婆還真準,
她不但真的在附近最高樓的公司找到清潔員的工作,
還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她可是誰碰誰倒楣的萬年「霉女」,
連跟家人都不敢太親近,可親親執行長對她的霉運完全免疫,
還有降低「受害者」傷害程度的治癒能力,更讓她偶爾有點小幸運,
根本是神等級啊!所以就算他嫌她聒噪、嫌她笨,她都賴定他了,
而且她最近發現他對她的態度好像好了那麼一點點──
他在吃方面很龜毛,卻願意吃她準備的午餐和水果,
她碰巧幫他談成了一筆土地建案,他居然升她當隨行助理,
她母親被詐騙集團騙錢,也是他出手相助,還讓她家倒賺一筆,
再加上祕書大叔告訴她他從小父不疼、飽受大媽和異母姊姊欺負,
她又親眼見識過他被所謂的家人傷害後留下的「後遺症」,
害她只想好好保護他、疼愛他(秀秀),雖然知道他有未婚妻時,
她的心酸酸的,但只要能默默陪著他、喜歡著他就好,
怎料他突然召開全公司大會,申明他沒有未婚妻,只有她這個女友,
嚇!這是什麼樣的超展開?難道神的邏輯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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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某個春天早上,偏僻鄉野,一畝畝稻田中的綠色稻子迎風搖,田埂旁的老樹下,佇立著一座小小的土地公廟。
一名七歲小女孩,穿著白襯衫、藍色吊帶百褶裙,揹著書包,蹲在土地公廟前,雙手合十,喃喃祈禱,「土地公公,請您吃我最愛吃的鳳片龜,保佑我平平安安,今天不要再遇到倒楣事……」說完,她站起身,打算去學校上課。
儘管學校距離住家有一大段距離,但村子裡的孩童都是自己走路上學,從她家到學校的途中繞一點路就會經過這座小小的土地公廟,只要家裡要拜拜,母親就會買她愛吃的鳳片龜,她會先留一、兩片起來,在去學校前,拿來這裡獻給土地公公,祈求土地公公減少她的霉運。
這時,小女孩聽到不遠處的一叢竹子那兒傳來窸窣聲響,她以為是風吹的關係,本不以為意,卻又隱隱聽到不明的低鳴聲。
她好奇地走過去,繞到那叢竹子後方,意外在半人高的雜草堆中看見一只大型木箱。「這裡怎麼會有大木箱?」她又聽到從裡頭傳出不明的低悶鳴叫聲。
這個大木箱比她個頭高,她想到村裡有人養狼犬,住的狗籠也是又大又高。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木箱前探看,四面以木板封住,完全看不到門,僅有一道小小細縫,裡面看起來黑幽幽一片。
「嗚……」裡頭又傳來低鳴,聽起來有些憂傷,有些驚恐。
「大狗狗別怕,是不是換了新家,還是換了新主人?肚子會餓嗎?我把我最愛吃的鳳片龜分給你。」小女孩貼著約兩公分細縫,望著裡面蜷縮在一角的黑影,輕聲細語安撫著。「別怕,別哭,這個給你吃,我跟土地公公都很喜歡喔!」她將鳳片龜從細縫塞進大木箱裡。「我上學要遲到了,明天再來看你喔!」
她隨即笑咪咪的朝裡面的黑影揮揮手,轉身離去。
大木箱內,置身黑暗中,一雙黑眸望著細縫外那被日光映照著的小小臉蛋,一雙圓圓大眼,純淨明亮。
第1章
四月四日星期四,天氣晴。
午後四點,鄉村一片靜謐,放眼望去,一片片綠油油秧苗迎風搖曳,稻田兩旁綿延的鄉間小路上,一隻黑狗閒適地趴著,睡得沉穩,旁邊電線桿上方,一隻烏鴉停駐在電線上良久,不遠處,一群鴨子在田間覓食蟲子。
鄉間小路的那一頭,一名約莫二十三、四的年輕女孩,穿著淺色T恤搭五分休閒褲,揹著一只橘黑色背包,腳踩白布鞋,甩著馬尾,相貌一般,模樣樸實,踩著老舊的腳踏車,緩緩前行。
遠遠彼端,一輛黑色賓士轎車行駛在與這條鄉間小路相鄰的聯外產業道路上。不一會兒,轎車彎進這條不及三米寬的綿長鄉間小路,筆直前行。
這方,女孩一雙腳踩著久未上油的老舊腳踏車,鏈條與輪軸轉動間,發出喀喀喀的聲響,她輕皺起眉頭,想著等一下可能會掉鏈,她免不了又得牽著車用走的了。
這時,停在電線上的那隻烏鴉忽地振翅朝她飛來,她倏地啟動「雷達」,訓練有素的探手向車籃,抽起自動長傘,按下開關撐開傘面。
咚的一聲輕響,一坨烏鴉屎準確落在她頭頂的傘面上。
臭烏鴉,想對我放屎,沒那麼簡單!
無論晴天、陰天,只要出門,她一定會帶傘,即使出門時豔陽高照,氣象報告也說降雨機率是零,可是只要她沒帶傘,一定變成一隻落湯雞回家;而且隨身帶傘也能自保,替她擋掉一些無妄之災。
正當她得意洋洋之際,由於只剩左手握著腳踏車把手,車輪輾到一塊石頭,忽地重心不穩,車身往旁邊晃去,眼看就要栽進一旁的灌溉水溝,她急忙收傘,右手抓上把手要轉正龍頭,不料反倒使得整臺車左右搖晃,一不小心,腳踏車前輪壓到躺在路旁熟睡的黑狗尾巴末端。
黑狗驚嚇彈跳起來,汪汪汪地朝她吠叫,齜牙咧嘴地朝她追來,她慌忙急踩踏板,搖搖晃晃地向前加速蛇行。
黑狗轉而往旁邊稻田衝去,驚嚇到田間一群正在覓食的鴨子,頃刻間,二、三十隻鴨子倉皇拍著翅膀,飛跳著四散。
一輛從田間小路緩緩駛出的鐵牛車,駕駛的阿伯被突然飛跳來的鴨群驚嚇,一隻鴨子適巧擋住他的視線,他沒能看見前方橫向而來的腳踏車,便撞了上去。
砰的一聲,女孩呈拋物線被拋上半空,緊接著砰的更大一聲,撞得她腦袋轟然乍響。
她的身子不是被重摔在柏油路面上,而是落在一部黑色進口車上,她的臉歪扭的貼著汽車的前方擋風玻璃,一雙手掌也貼在玻璃上,身子則是趴在引擎蓋上。
她覺得全身一陣劇烈痛麻,接著她看見擋風玻璃出現蜘蛛網狀裂痕,她張大眼,瞅著迅速擴大的蜘蛛網狀裂痕,空白腦袋倏地浮現出許多畫面,那是她倒楣人生的走馬燈……
唉……她滿心怨念,萬分不甘地重重嘆了口氣,兩眼一閉。
坐在賓士轎車後座西裝筆挺的男人,瞠眸一駭。
他正低頭專注地用手機處理公事,未料原本穩穩行駛的車子忽地緊急煞車,他的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右手直覺撐住前方椅背,才要問開車的祕書發生了什麼事,卻驚見擋風玻璃上貼著一個臉歪嘴斜的年輕女子,而防彈玻璃竟出現裂痕,隨即對方便好似昏了過去。
他連忙推開車門,下車察看……


梅梅韻,打出生就霉運不斷。
她出生那日是颱風天,風雨交加,產房大停電,梅母在黑暗中陣痛了整整一夜,直到早晨,好不容易才將她生出來。
她一出生,沒有哭泣,護士倒抓著她的雙腳,拍她的屁股,她這才哇的一聲吐了護士滿臉胎水,之後哭聲響徹雲霄,完全停不下來,甚至帶動婦產科診所內幾名新生兒跟著號啕大哭不止。
她不只在醫院時一直在哭,梅母帶她出院後,她仍是一天到晚哭,直到外婆抱她,安哄她良久,她才終於停止。
聽說,那間婦產科診所的醫護人員在她出院後,集體食物中毒,住院產婦及新生兒全被轉診,之後整整兩個月,那間婦產科診所沒有半名產婦報到。
梅梅韻三天兩頭小病不斷,母親帶她去醫院看診,她的病很快就康復,但聽說與她同時去看診的嬰兒,原本只是小病,卻都轉為重症,往往要治療個把月才會好。
她三歲時,弟弟出生,她開心想抱起襁褓中的弟弟,不小心害他撞到,小手骨折,她傷心害怕的哭了,父母也不忍責備她,但之後只要她接近弟弟,一摸到他就會害他出事。
她感冒,弟弟也感冒,她痊癒,弟弟還在反覆發燒;她腸胃出狀況,弟弟也跟著上吐下瀉,她很快痊癒,食慾大好,弟弟還是虛弱無力,吃不下任何食物。
她長得愈來愈健康強壯,弟弟卻變得體弱多病,不想迷信的父母,也不得不聽信算命師所言,要她與弟弟保持距離,以免她一再帶給弟弟災病。
除了弟弟,她父母在她出生後,也是一再遭逢不順遂,但畢竟是親生女兒,除了要求她盡量別碰觸弟弟,對她仍是很關愛。
她不僅命格帶衰星,自己霉運不斷,連帶也會把衰運帶給身邊的人,旁人甚至會因此發生更大的意外,尤其想傷害她的人,不管是有意無意,都會得到淒慘下場。
幼稚園時,一小男孩跟她發生爭吵,動手想要推她,自己反倒無端跌個狗吃屎,撞斷兩顆門牙,之後,男孩的父母替小小心靈受創的他,轉學到另一所幼稚園。
國小三年級,她月考吊車尾,被自然科老師用藤條打了手掌幾下,那時體罰還是允許的,不料隔天老師重感冒,請假三天。
國小五年級,她因故被級任導師罰站在走廊提水桶,下課後級任導師莫名其妙摔下樓梯,鼻青臉腫。
國二時,她向暗戀一學期的班長告白被拒絕,之後班長在吃午餐時,被貢丸噎到,差點窒息。
國中基測,她發燒又拉肚子,原本成績已經不怎麼理想,這下子更是考得一塌糊塗,考上的學校比預期的更差。
高二時,她向暗戀一年的籃球隊學長告白被拒絕,對方在下課返家途中,發生車禍意外,摔斷腿,直到畢業都無法再打籃球。
大學學測,她的身體又突然不舒服,還跑錯考場、忘了帶准考證,她哭紅眼拜託警察伯伯載她去考場,雖然順利趕上進入教室,腦袋卻空白一片,接下來考的各科成績一片慘烈,父母不希望她重考,她勉勉強強上了一所三流大學。
儘管考運、時運不佳,她依然用功努力學習;即使出門經常遇到衰事、禍事,她仍勇敢面對每一天,認真努力過活。
大學畢業後,接著是一連串求職碰壁,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才上班沒多久,不是公司無預警倒閉,就是經營困頓而裁員。
她轉而從事餐飲服務業,狀況依然淒慘,餐廳失火、被客人投訴而暫時歇業等等,她一年換了七、八個工作,沒有一個工作能安然做滿兩個月,就連租房子也總會發生意外,平均一年要搬四、五次家。
儘管一生霉運相伴,三天兩頭大小意外不斷,還讓身邊的人逐漸遠離,她無形中被孤立,她卻從未怨天尤人,依然樂觀堅強。
不久前,她才剛歷經一場車禍,還好只受了輕傷,但是這一次,她肯定無法這麼幸運。
她,梅梅韻,享年二十三歲又十個月零四天,正值芳華,她還沒談過戀愛,沒好好享受過人生,沒過過一天幸運日子,她仍堅強努力地活到今天,沒想到老天爺還是要收回她這條小命。
短短時間,她腦海播放完一生的走馬燈,意識飄飄然,以為要飛往陰曹地府,忽地,一道閃光出現,她就算閉著眼都能感覺到那光亮,腦袋又是一陣嗡嗡作響。
她不禁緩緩地張開眼睛,倏地一詫。
眼前是一張陌生的男人臉孔,五官英挺、氣質冷峻,身穿一襲鐵灰色西裝,正彎低身子探向她。
「妳……還好嗎?」男人一雙劍眉微微蹙攏,冷冷地問道。
「呃?我……」梅梅韻眨眨眼,再眨眨眼,渙散的思緒漸漸集中起來。
「小ㄗˇㄟ,妳嘸要緊某?是不是要叫救護車?」開著鐵牛車撞到她的阿伯,在驚嚇失神過後,連忙過來探看,語氣緊張。
她這才緩緩撐起上半身,從引擎蓋滑下來,她雙腳落地,站直身體,甩甩手,再甩甩腳,竟然完全不痛了!
「我……沒事。」她向前後一年輕、一年老的男人說道。
下一瞬,她卻覺得非常不對勁,剛才的撞擊力道這麼大,她不可能安然無恙,那只有一種可能……有人代她擋去劫難!
「阿伯,你有受傷嗎?」梅梅韻先問年約六旬的阿伯,神色惶惶打量對方,見阿伯搖搖頭,她立刻轉頭看向英俊男人,「先生沒受傷吧?」
男人感到奇怪,應該重傷的她,竟然一副沒事的樣子。
「我沒事,但妳不可能沒事,我帶妳去醫院做個檢查。」他聲音依然冷然,俊容無波,內心卻有些不放心。
他沒忘記前一刻驚見她腦袋瓜重擊擋風玻璃、造成防彈玻璃出現裂痕的恐怖景象,萬一她乍看無恙,實則已顱內出血,恐有生命之危,他可不想背個意外過失致死罪。
雖說車不是他開的,但他責無旁貸。
梅梅韻搖搖頭,再次強調,「我沒事,但不可能都沒人有事……」她轉頭看看左右,總會有路人被嚴重波及才是。「啊—— 」她忽地驚喊,抬手指向擋風玻璃後的駕駛座,「不好了!撞死人了!」
她臉色發白,匆匆繞過車頭,來到駕駛座旁,車裡坐著一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
年輕男人這才注意到他的祕書竟昏迷在駕駛座上,且頭撞向一旁的車窗玻璃,額頭滲出一片殷紅血漬。
男人正想拉開車門察看祕書的傷勢,梅梅韻搶先一步拉開車門—— 
她拍拍對方臉頰,輕輕搖晃對方的肩頭,害怕得聲音都哽咽了,「大叔!大叔!醒醒,不能死呀!」
雖然她很感謝老天爺饒過她一命,卻不願害別人成為替死鬼。
她探對方鼻息,又摸摸他胸口,還有心跳,她頓時鬆了口氣,隨即拍拍身後的年輕男人,催促道:「他還有呼吸,還沒死,快,送他去醫院!」
男人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驚慌焦慮,彷彿受傷的祕書是她的親人。「妳認識他?」
「不認識。」梅梅韻一臉驚惶的再次催促,「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男人一臉淡定地掏出手機撥打,「這裡發生車禍,有人受傷,地點是……」
他正要問她這裡是哪裡,她已經一把搶過他的手機,向對方報出一長串路標。
男人因她這樣的舉動有些不悅,伸手要將手機拿回來,她卻背過身去,堅持跟警察說完話,才將手機還給他。
「這鎮上唯一一部救護車在出勤,等車子返回,再過來這裡,要花不少時間,若是延誤就醫就糟了,我看還是我們送他去醫院吧,你開車。」梅梅韻轉而對年輕男人命令道。
男人長眸一瞇,悶聲道:「等救護車,傷患不能任意搬動。」這可是常識,她不會不懂吧?
「肖年ㄟ,這裡救護車不好等,你有車,自己載比較快啦!」阿伯也附和道。
梅梅韻看著陷入昏迷的大叔,確實不好莽撞搬動,她又朝四周看了看,思忖一番後問道:「阿伯,你這帆布跟竹竿能借我用嗎?」她走近鐵牛車,上面有摺疊好的藍白塑膠帆布、幾根長竹竿、鐮刀及塑膠繩等農具。
「可以是可以,啊妳要做什麼?」阿伯納悶的問道。
男人也是一臉不解地望著她。
就見她拿起鐮刀,將一支長竹竿砍成兩段,將藍白塑膠帆布摺疊為雙層長方型,又從她的背包拿出小刀在帆布兩邊挖幾個小洞,接著穿過塑膠繩,兩邊牢牢綁上竹竿,沒幾分鐘就做出一個簡易擔架。
「你來幫忙,將大叔小心扶上擔架,先搬到後座,再載他去醫院。」她再度指使年輕男人一起行動。
男人因她臨機應變做出簡易擔架,心生一抹佩服,雖然一直被她指揮讓他不是很高興,不過現在救人第一,在特殊情況下也只能這麼做了。
阿伯也跟著幫忙,終於將那秘書抬到後座。
年輕男人隨即坐上駕駛座,梅梅韻也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車內。
她先轉頭看著躺在後座、額頭流血昏迷的大叔,雙手合十,閉上眼,喃喃祈禱,「拜託菩薩保佑、媽祖娘娘保佑、土地公公保佑……別讓大叔死翹翹,大傷化小,小傷化無,度過劫難……阿彌陀佛……」
男人瞟她一眼,眉頭一皺,冷冷地道:「讓妳上車是要妳指路,不是要妳替他超渡。」
「呸呸呸!你怎麼可以咒詛大叔死翹翹?」梅梅韻張開眼,不滿的瞪他。
這種時候最怕不好的氣場跑來,萬一有人咒詛大叔,他很可能就真的一命嗚呼了。
「妳再不報路,延誤送醫,才會害他死翹翹。」男人朝她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完,隨即按下車內導航系統,打算自行找路。「妳下車。」不需要這個囉唆的女人同行了。
「這裡用導航沒用,它不是把你帶去田裡,就是報你走進無法迴轉的死路,進退不得。」梅梅韻伸手要將導航系統關掉,卻按錯鍵,發出嘶的一聲怪響,嚇了她一跳,她擔心的看向他。
男人不以為意,關掉導航系統。
「這條路一直走,看到一棵老榕樹後再左轉。」她手指著前方筆直的鄉間小路交代道。
男人隨即將油門一踩到底。
「啊!慢、慢點……開太快了!」突然疾駛,梅梅韻驚呼一聲,眼看時速表速度要飆破一百了,她的右手緊緊抓著車門上方把手。
年輕男人稍稍放慢了車速。
她又嚷嚷個不停,「還是太快了,再慢一點,小心,左前方有水窪……」
男人不再理會她,也無意再放慢車速。
「雖然送患者就醫分秒必爭,但更要以安全為重,也要避免搖晃,免得令患者不舒服,甚至加重他的傷勢……小心,前面一百公尺路中央有個石塊,要閃過……還有,右前方有窟窿,放慢車速……」梅梅韻一雙眼盯著路況,叨叨提醒著。
「我沒瞎,自己會看路,妳給我閉嘴!」男人不耐煩地斥道,他生平最討厭聒噪的女人。「給妳兩個選擇,立刻推開車門下車,要不就少廢話,必要時再開口指路。」
見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她撇撇嘴,輕聲嘟囔道:「我如果下車,你真的找不到鎮上唯一的醫院,而且我也要確認大叔沒事……」
「從現在開始,除了指路,別再多說一個字。」男人悶聲警告。
車子一轉離原本筆直的田間道路,接下來便是一路迂迴曲折,路愈來愈狹窄蜿蜒,經過九彎十八拐,才終於到達鎮上。
若沒有身為當地人的她指路,他還真的找不到這裡,只不過……
「那裡是醫院?」男人一臉狐疑,懷疑她報錯地方了。
「這是鎮上唯一的一間醫院,我小時候都來這裡看病。」梅梅韻說得肯定。
「車子進不去了,有沒有別條路?」
前方街道狹窄,兩旁還有不少攤販,甚至有菜販將蔬菜直接擺在地上販售,機車通行沒問題,一般小型房車勉強也能過去,但他這部車身加大的賓士絕對進不了。
「沒有,車子就暫停在這裡,我跟你將患者抬過去,沒多遠的。」梅梅韻轉頭看向後座昏迷的大叔,再一次指示道。
「我抬他?」男人一怔,不是應該請醫護人員來比較妥當嗎?
「是我們一起抬。」梅梅韻重申道,他一個人可無法抬擔架。「快點,人命關天!」她先下車,拉開後座車門,拿出擔架,要再將患者移到擔架上,帶往前方醫院。
男人也跟著下了車,他看向四周,不知何時圍過來不少人,清一色都是婆婆媽媽,在那裡指指點點的—— 
「哇塞!進口『黑豆車』欸!第一次看到這麼大臺!」
「大帥哥,車子開不進去啦!發生什麼事?」
「蝦米?車禍受傷昏迷!那快點,抬過去,找醫師急救!」
賣菜、賣水果的婆婆媽媽,聽到梅梅韻轉述事件,也連忙催促男人。
在一片嘈雜聲中,男人沉著臉,抬起了擔架。
「走快點!大家讓讓!」梅梅韻走在後頭,催促走在前面的男人快一點。
男人滿心不悅,抱怨道:「妳到底有沒有出力?」
她要求個頭高、力氣大的他抬前半部,而她負責後半部,但他感覺擔架的重量全落在他雙臂上。
不一會兒,他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將祕書抬到了醫院門口。
說是醫院,近看更只是間不起眼的小診所,門外的招牌破舊歪斜,搖搖欲墜,沒完全拉上的鐵捲門可見鏽跡斑斑。
進去之後,兩人先將擔架輕輕放到一張長木椅上,梅梅韻奇怪的左看右看,「平常這裡都擠滿病患,怎麼今天沒人?」她朝走道那頭喊道:「有人在嗎?醫師伯伯、護士小姐?有急診!」
「抱歉,現在休診,醫師不在。」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護士緩緩走出來。她正打算將鐵門拉下,掛上休診牌子。
「醫師伯伯去哪裡了?什麼時候會回來?這位大叔撞傷頭昏迷,可能很嚴重……」一聽到唯一的老醫師不在,梅梅韻更心急了。
「剛才接到電話,醫師的孫子騎腳踏車『犁田』,小腿擦傷,醫師很擔心,趕過去看看,最快也要一、兩個小時才會回來,你們還是趕緊送患者去大醫院比較保險。」護士見患者額頭流血昏迷,擔心地建議。
「去別的醫院得再花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梅梅韻想了想,又朝著坐在椅子上拭汗喘氣的男人命令道:「快!把大叔再抬起來,去別家醫院!」
「什麼?」男人感到難以置信。
「快點,等醫師回來的時間就可以到另一間大醫院了。」
梅梅韻忙要再彎身抬起擔架後半部,但因為大叔的右小腿落在擔架邊緣,她先將他的小腿挪回擔架上,接著雙手便抬高擔架,她以為男人會過來同時將前半部一起抬起,沒想到兩人完全沒默契,有了時間差,於是叩的一聲,大叔的頭一歪,撞向了牆。
「啊!」她驚嚇一跳,連忙放下擔架,伸手要揉揉大叔的頭,卻又急忙縮回手,一臉歉疚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該碰你的,害你又撞一次,你可別腦袋更開花啊!」
「嗚……」昏迷將近半小時、年逾五十五的董重賢眉頭一攏,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先看見站在一旁的年輕上司,腦中閃過一幕車禍意外,擔心地問道:「執行長……你沒事吧?」
男人還沒回答,梅梅韻便急忙關切道:「大叔,你醒了!謝天謝地,菩薩媽祖土地公保佑,幸好你沒有就此昏迷不醒。」她雙手合十,趕緊拜謝天地各路神明。
雖然仍不確定他的傷勢如何,但至少人醒了,還開口說話了,應該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
「這位小姐是……」董重賢轉頭,看著一臉焦慮的年輕女孩,面露困惑。

第2章
梅梅韻揹著橘黑色背包,走在熙來攘往的大都會人行道上,兩旁高樓林立,四線道大馬路上,車水馬龍。
她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事,仍舊感到納悶不解。「不可能沒事呀……那麼嚴重的事故,那個人還說擋風玻璃是防彈的,都能被我撞出裂痕,我卻毫髮無損,一定有人被我牽連,替我擋死劫……」
她回花蓮外婆老家,除了探望大舅媽,也是為了替外婆掃墓,她往往會和家人錯開掃墓時間,逕自前往。
昨天,發生車禍事故,她焦急地指示那個男人開車載受傷的大叔到鎮上唯一一間醫院,不料醫師不在,之後大叔雖然清醒了,表示無大礙,但那眼神冷冷的男人仍然強調要去大醫院做詳細的檢查,不僅如此,那男人還要求她也一起去檢查,他懷疑她表面上看起來沒事,說不定有哪裡內出血。
檢查結果,她確實毫髮無傷,而她以為受重傷的司機大叔,竟然只有額頭的皮肉外傷,傷口連縫合都不用,她覺得好驚奇。
確定兩人的身體都沒問題後,長相俊帥冷酷的男人頻頻看錶,顯得不耐煩,要求司機去開車,他們要趕回臺北。
司機大叔給了她一張名片和一張千元鈔,有些抱歉地要她搭計程車回去,之後若她身體出現什麼車禍後遺症,可以打電話找他索償醫藥費。
對方的好意,她不好意思接受,推還千元鈔,表示搭公車回去就行了,司機大叔卻說天色暗了,她早點回家比較安全,勸她搭計程車比較快。
兩人推託間,俊帥高挑的男人截走那張千元鈔,又從自己的皮夾再掏出一張千元鈔,拉起她的手,塞進她掌心,悶聲命令道:「現在,立刻,坐計程車離開。」接著他轉頭對中年男人命令道:「董祕書,開車,我們回去了。」他一分鐘都不想再浪費。
她之後看了手中名片,才得知那位大叔原來是執行長的隨行祕書,公司名稱看起來也很了不起,沒想到那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居然是執行長。
不過他們是什麼人、有多了不起,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昨天那起車禍事故,為什麼只有一個人輕傷就收場?
上個月她騎車經過十字路口,被一輛闖紅燈的汽車撞到,她摔飛出去,幸運的只有膝蓋擦傷,但另一部被波及的機車,騎士手腳骨折,至今還躺在醫院。
她每每發生意外,若事故足以令她受到嚴重傷害,卻奇蹟的只有小傷,往往會有旁人受重傷,儼然就是她將霉運轉移到對方身上,對方代替她承受更大的劫難。
老實說,每次這樣的情形發生她都很自責,反倒寧願自己受傷。
她之所以一個人獨立生活,也是因為她的霉運一再給家人帶來災禍,她不敢也不能與家人太親近,頂多偶爾回家看看。
昨天,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車禍撞擊力,比上個月那起意外更加倍,按照以往的經驗,她若只是受了點小傷,旁人受的傷絕對更嚴重,要嘛斷手斷腳,要嘛嚴重腦震盪,甚至可能顱內出血,需要動手術。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和旁人都逃過這次劫難,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小姐,小姐!」
正當她努力思索時,忽地聽到旁邊有人叫喚,她轉頭,循聲望去,路旁一棵行道樹下,坐著一位包著頭巾的阿婆。
「阿婆,妳在叫我嗎?」梅梅韻朝自己比了比。
「對,就是妳。小姐,過來一下,要不要算命?」阿婆朝她笑呵呵地招招手。
「不用了,謝謝。」梅梅韻扯了下嘴角,禮貌謝絕。
打從出生到現在,她已經算過太多次命,結果都一樣—— 一生衰運不斷。
「妳印堂發黑,要改運喔!」阿婆一臉正色地道。
梅梅韻不以為然,應該說,每個算命師看到她,都跟她說要改運,父母因此花了不少錢,但她的衰運還是沒有半點改善。
她早就看破了,也認命了,但這並不代表她對命運低頭妥協,自暴自棄,她始終記得外婆的叮嚀教誨,不管運勢如何,每天都要認真努力、腳踏實地過活,要抱持積極正向的能量,才不會被更壞的氣場拉著走。
「阿婆不是要騙妳花大錢,我告訴妳,妳要遇到貴人了,要改運了!」阿婆逕自又道。
「貴人?」梅梅韻一聽,雙腳不自覺地往阿婆那兒走了過去,「我會遇到貴人?」
「對!很快就會遇到,那個貴人可以幫助妳,扭轉妳的噩運,妳待在他身邊就可以避掉災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平安順遂。」阿婆一股腦兒地說道。
阿婆要她伸出手,看她的掌紋,替她更仔細掐算。
梅梅韻原本不太相信阿婆說的話,但是一想到昨天的車禍意外,她也覺得挺神奇的,便伸出了手。
阿婆斷言道:「妳會找到工作,在這裡最高的一棟大樓會遇到機會,遇到命中注定的貴人……」
梅梅韻聽完,更吃驚了,阿婆竟然知道她正在找工作,還說她很快就能找到工作!
這是第一次她算命後精神抖擻,充滿幹勁。
以往算命師總告訴她灰暗的結果,要她花錢改運,改名字換命運。
她的名字是父親為替她改運而取的,她可不會再隨意改名,更不想再把辛苦錢送給信口開河的算命師,所以她已經很久不算命了。
然而這一次,她不由得相信這位阿婆所言,她向阿婆頻頻道謝,掏出皮包裡僅有的兩百元要付算命費。
阿婆不嫌少,面容慈祥,笑呵呵地收下,並祝她好運。
梅梅韻朝前方繼續步行,並仰高頭觀察附近最高的大樓,藉此尋找工作機會及命中最重要的貴人。
約莫十分鐘,她經過一棟商業大樓,看見一名穿制服的男員工步出大門,在玻璃門上貼了一張徵人啟示,她馬上湊上前看—— 徵的是業務,限男性。
「請問,一定要是男性嗎?是從事什麼業務?」她積極詢問,不願錯過任何機會。
她投了不少履歷,卻都沒有回應,這才想著出門到各商業大樓看看有沒有應徵機會,她什麼工作都願意嘗試,當然啦,那種要求高學歷、具備相關經歷或主管階級的,她能力不足,只能略過。
「只缺男性。」男員工回道。
「喔,那請問這棟大樓還有其他公司缺人嗎?」梅梅韻不死心地又問。
「不清楚。」男員工態度冷淡,隨即轉身走了回去。
她不氣餒,決定進入這棟商業大樓向櫃檯警衛探問。
「這不是梅小姐嗎?」
身後,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傳來,她轉頭一看,驚愕又驚喜。「司機大叔,不,祕書大叔,你的傷還好嗎?」她指指對方額頭貼著的紗布,非常意外會在這裡跟他巧遇。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不用在意。」董重賢不以為意,反過來安慰她。
昨天他清醒後,她頻頻向他道歉,還強調是她害他受傷,他是代她受過的,無論他怎麼安撫她,她都相當自責。
「妳怎麼在這裡?妳也住臺北?來找工作的?」董重賢問道。
方才他就覺得這個嬌小身影有些眼熟,不由得走過來確認,他覺得和這小丫頭挺有緣的,且她的年齡身形的確和他女兒差不多,讓他對她輕易產生一股親切感。
「嗯,祕書大叔在這裡工作嗎?」梅梅韻好奇問道。昨天她雖然拿了他給的名片,但她並未記住公司地址。
「不,是對面那棟大樓。」董重賢比比後方另一棟更高聳的商業大樓。
「哇,那棟樓比這棟更高欸!」梅梅韻仰高頭,驚嘆道。「祕書大叔,你們公司有缺人嗎?」記得名片上,他任職的公司好像是什麼建設公司。
「目前沒有。」董重賢一臉抱歉,頓了下,又道:「是有個臨時缺,但那工作不適合妳。」
「什麼工作?是不是要高學歷?還是要長得很漂亮,口才很好?」她追問道。
「正好相反,只是一名清潔員。」董重賢回道。
「清潔員?」
「我們公司有跟清潔公司簽約,定時會派幾名清潔員來清掃大樓公共區域及各辦公室,公司還額外雇用兩名全職清潔員,負責貴賓室及執行長辦公室的全面清潔工作,因為執行長有潔癖……呃,是很重視整潔,所以招待重要訪客的貴賓室及他個人辦公室要隨時維持整潔才行。昨天一名全職清潔員離職,目前正打算透過清潔公司找合適的人過來。」董重賢解釋道。
「那個……可以用我嗎?我很會做清潔打掃工作,在速食店跟餐廳都打過工。」梅梅韻立即毛遂自薦。
「妳一個年輕女孩會想做清潔員的工作嗎?」董重賢頗意外。
「工作不分貴賤,也不分年齡,只要是正正當當的工作,沒有理由拒絕。」她一臉認真地強調。
他對她更加欣賞了,答應讓她試試。
梅梅韻無比開心,向他彎腰致謝。
那個算命阿婆簡直神算,她真的在最高的大樓找到工作,那是不是表示,她的貴人也在那棟公司大樓裡?

人行道另一邊—— 
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大男孩,神色慌亂,左右張望,正在尋人,看見坐在一棵行道樹下的奶奶,大男孩大鬆口氣,趕緊跑上前,但仍忍不住抱怨道:「阿嬤!妳怎麼又亂跑出來!」
「乖孫,要吃飯了嗎?」阿婆對孫子笑咪咪地問道,隨即伸手往口袋掏出兩張百元鈔,「這給你去買飯,阿嬤替人算命賺來的。」
大男孩眉頭一皺,「妳怎麼又亂給人算命,還跟人拿錢,是誰的?要還人家才行。」可其實他知道要找到對方實在不容易,只能無奈地再把那兩百塊塞回奶奶的口袋裡。
「我真的會算命啊!你跟你阿爸都不相信,人家那小姐很高興,我說她會遇到貴人,她還覺得給太少算命錢,很歹勢咧!」阿婆一臉認真說道。
「先回家吃飯吃藥,下午我再帶妳去醫院。」大男孩對失智的奶奶很沒轍。
自從奶奶被醫師診斷罹患失智症後,她雖認得家人、記得回家的路,但對過去的記憶卻遺忘大半,且一再聲稱自己被開了天眼,可以算出人的過去未來,奶奶也幫他們這些家人算過,但完全都在胡謅,他們便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後來奶奶常常獨自出門,隨便坐在路邊就要替人算命,甚至還幾度跟陌生人拿錢,令他們很傷腦筋,只能盡量別讓她獨自出去。
「我真的會算命,你不要鐵齒不信。」阿婆喃喃地又道。
「是是是,下次不能再跟不認識的人拿錢了,知道嗎?」大男孩溫言安哄著,扶起奶奶,帶奶奶回家。


「應徵清潔員?」江焛看見昨天在花蓮遇到的女孩竟被董祕書帶進他的辦公室,再聽董祕書告知來意,不免詫異。
「說來也很有緣,我剛好在樓下遇到梅小姐,原來她也住在臺北,正好在找工作,她不嫌棄工作性質,一聽到我們公司要徵一名全職清潔員,便拜託我帶她來面試。」董重賢邊向上司報告,邊朝梅梅韻面露和善笑意。
「現在別說是年輕女性,年紀大些的,也未必願意從事清潔員工作,梅小姐精神可嘉,一看就是做事認真努力的好員工,執行長一定不會拒絕的。」他直接代上司答覆。
「我拒絕。」未料,江焛直接冷冷回絕。「我不是要你隨便拉個來路不明的人遞補,是要你透過專業的清潔公司,找訓練有素又能信任的人過來。」他睞一眼自作主張的董祕書,語帶一抹指責。
即使是清潔員,他也有一定的專業要求,何況他的個人辦公室有多少重要文件,怎能隨便讓個來路不明的人長時間待在這裡?
「我不是來路不明的人。」梅梅韻馬上為自己辯解,「我有帶履歷、身分證。」她從背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履歷,並附上身分證,遞上前給他。
坐在寬大辦公桌後方的江焛,完全無意接收她遞上前的履歷,視線繼續盯著眼前的電腦螢幕。
董重賢接過她的履歷,認真地看了看,「梅小姐的工作經歷很豐富,餐飲、保險、房仲、行政助理……」
「那表示她欠缺安定性,善變,我不會找個只做一、兩天就落跑的職員。」江焛悶聲說道。
聽完董重賢硬要向他報告的她的履歷自傳,他內心更腹誹,這女孩果然一如外表,平凡無奇,三流大學畢業,這一年多來,換過無數工作,一無長才,更無所成,連在這裡當專職清潔員都不夠格。
「我不是欠缺安定性,更不是善變。」梅梅韻又駁斥道:「換工作都不是我自願的。」
「那就是工作能力太差,更不可取。」江焛沒看她,說得諷刺。
「我不敢說自己的能力有多好,但我也無法接受你的批評,我不是做不來,無論什麼工作,我都很認真學習,努力去做,是時運不好,公司不是無預警倒閉,就是經營困頓裁員。
「換去餐廳工作,在牛排館工作兩個禮拜,廚房失火,燒掉半間店面,牛排館被迫停業;在火鍋店工作不到一個月,因為發生食物中毒意外,被迫歇業;接著從事保險業,我非常拚命,但就是拉不到業績,每每跟客戶好不容易談妥要簽約,對方就會因為一些理由臨時變卦而取消;改去當房仲也是這種情況,我後來才知道,我每次分配到的房屋都剛好是陰宅凶宅,不是發生過死亡事故,就是有鬧鬼傳言……」
江焛俊眉一攏,抬眼,不是看向嘴巴動不停的她,而是瞅向站在一旁的董重賢,冷厲地道:「董祕書,叫她閉嘴,然後把她帶離開我的辦公室。」
他這輩子還沒遇過像她這麼聒噪的女人,再加上他心裡仍對她昨天老是使喚他感到不滿,而且在他聽來,她一再在工作上遇到挫折,根本是她笨,不會選擇工作和老闆,更不懂得替自己爭取該有的權利。
他對無腦、沒神經的女人,也很感冒。
董重賢有些為難,只好以手肘碰一下旁邊還在仔細報告人生歷練的女孩。
梅梅韻不解地轉過頭,見董重賢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才趕緊閉上嘴巴,可是才過了一秒,她就忍不住小聲問道:「那我可以在這裡工作了嗎?」
江焛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這女人是聽不懂人話嗎?「當然不行!」
他內心又腹誹,以往他的一句話、一個命令,董祕書都不會躊躇或有任何異議,立刻就執行,但今天是怎麼了?
「真的不行嗎?可不可以給我機會,試做看看?」梅梅韻難掩沮喪,怯怯地央求道。
董重賢見狀,心有不忍,他莫名將她當女兒看待,不禁想替她說話,「執行長,只是清潔工作,就給梅小姐一個機會,而且說來說去,她也算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欸?」梅梅韻望著董重賢,比比自己,感到非常困惑,「我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江焛也難以置信地看著董重賢,俊容一沉,「什麼恩人?她差點要了我半條命。」
昨天他因為抬著董重賢而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她居然調侃他是不是都待冷氣房沒在運動,才會中看不中用?令他回想起來,又湧上一把火。
「仔細一想,我們昨天下午若是沒有不小心跟梅小姐發生車禍意外,延誤了幾個小時才從花蓮離開,而是按照原訂時間上路,我們在傍晚六點二十分會置身高速公路,很可能就遇上昨晚發生的那起嚴重連環車禍,十多輛車追撞,導致火燒車,造成四死、二十多人受重傷,半數傷患還在加護病房觀察,且昨晚北上車流回堵三個多小時,完全動彈不得……」董重賢進一步解釋。
當他昨晚回到家看到重播的新聞報導,不由得感到後怕。
他每每跟執行長出門,時間總是算得很精準,那時間、那發生事故的路段,若按照預定時間,他們被車禍波及的機率很高。
雖說他們在鄉下也發生了車禍意外,但相比之下,他只是額頭受了輕傷,相當幸運。
這一回想,他倒慶幸因為撞到梅梅韻的一起小車禍,助他們逃過更大的車禍災難。
「那只是巧合,虧你還能做出這種解讀。」江焛微惱的冷哼。
若非董重賢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重要夥伴,又是他敬重的長輩,他肯定對他這番胡言亂語重重斥責。
他最討厭迷信!
「就算是巧合,也是一種緣分……」董重賢感覺到上司明顯不悅,看來用這樣的說詞只會造成反效果,於是他改換個方式,動之以情!「唉,看到梅小姐就想到我女兒,她現在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也正要去找工作?如果她面試被老闆直接打回票,一定會很傷心,我這個做爸爸的又無法在她身邊安慰她,唉……我真是枉為人父……」他邊說,邊假裝抹淚。
江焛忍不住朝他翻個白眼。「你這是藉機向我討人情?還是要我內疚?」
董重賢跟前妻離婚多年,唯一的女兒被前妻帶去美國生活,父女久久才能見一次面,而董重賢當初之所以離婚,有一半原因是顧慮他。
為了留在他身邊協助那時事業才起步的他,董重賢放棄跟前妻可能破鏡重圓的機會,選擇留在臺灣。
雖說這是董重賢自己的選擇,不是他要求逼迫的,但是他就是有一股歉疚感。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強錄用。」江焛給董重賢情面,難得讓步。「不是負責我的辦公室,這裡讓另一名清潔員負責。而她,歸你管。」他淡淡地瞥了梅梅韻一眼,完全不希望她出入他的辦公空間,要她去負責其他打掃區域。
「執行長答應錄用妳了。」董重賢替她感到高興。
梅梅韻先是一愣,隨即一臉笑咪咪,向新老闆道謝。
江焛無視她彎身九十度哈腰道謝,看向董重賢,淡然提醒,「你女兒還在唸研究所,正在準備論文,沒時間找工作,拿你女兒跟她相比,你女兒知道,才覺得傷心。」董重賢的女兒,各方條件都比平凡無奇的梅梅韻優秀數倍。
他難得話多,藉故對梅梅韻譏諷一番,以報昨天的一箭之仇,若非顧慮董重賢,他絕不可能留她在公司工作,不過他想,依照她那「豐富」的工作經驗,這份工作她應該也做不久。


翌日中午—— 
「祕書大叔,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梅梅韻推開執行長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精神抖擻地喊道:「祕書大叔,你在嗎?」她拎高手中的提袋,看了看沒有人的辦公空,走向另一扇門叫喚道:「我做了三明治請你吃,呃……」那扇門霍地被推開,令靠近門板的她險些被門板撞到,她趕緊退後一步。
眼前出現的不是董重賢,竟是神色冷厲的執行長。
「誰准妳踏進我的辦公室?」江焛繃著俊容,滿臉不快。
「那個……是祕書大叔說中午可以來找他,如果他不在隔壁自己的辦公室,就是在你這裡,我才進來看看……」梅梅韻見他臉色難看,收起歡快笑容,不由得又往後退一大步。
「不管他在不在這裡,都不准妳任意進來。」江焛強調道。
沒有一個員工敢逕自踏進他的私人辦公室,就是高層幹部要見他,也得事先通報,不能隨意進出這樓層,就算她才第一天來上班,但不是應該更謹慎嗎?
「那個……對不起……」梅梅韻低頭道歉,昨天祕書大叔並沒有告訴她不能進來這裡找他。
「啊,梅小姐妳在這裡。執行長,她昨天有說今天中午會來找我,我忘了提醒她不能直接進來執行長辦公室。」去洗手間的董重賢正要返回自己的祕書室,聽到隔壁傳來聲音,走過去探看,連忙替不知情闖進來而惹惱上司的梅梅韻說話。
「這個是我做的三明治,要請祕書大叔吃的。」梅梅韻一面對董重賢,又是一臉笑咪咪的,遞上手提的塑膠袋。
「謝謝妳,沒想到妳還真的替我準備午餐。」董重賢接過她做的三明治,無比開心,他還以為昨天她只是說說而已。
「今天只是簡單的三明治而已,雖然我不能碰火,但用電磁爐也能煮些料理,下次幫祕書大叔準備便當吧。」梅梅韻笑笑的道。
董重賢對她親切又很好,她不由得將對方視若父親般相處。
「不管是什麼食物,心意最重要。」董重賢拍拍她的肩膀,再次感謝她為他準備午餐。
梅梅韻愣了下,她先偏頭看一下被他輕拍的肩頭,再抬頭看向拎著塑膠袋、打算折返隔壁祕書室的董重賢,下一秒,砰的一聲,只見他無端撞到擺在走道邊的木雕花几架。
幸好他反應快,及時伸手扶住上頭搖晃的古董花瓶,接著彎身,揉了揉撞疼的小腿骨。
梅梅韻見狀,心頭一沉,看來董重賢不是能避開她霉運的「貴人」,他不過碰她一下,就立刻發生小意外,日後她要特別注意,避免跟他有任何肢體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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